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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完功完德 共宿共飞(2)

水母也暗自吃惊,因为他由叶青与柳焦这种劲力上判断,他二人功力,果然是大非昔日可比。当下心中着实不敢轻视,她自从那口爱逾性命的寒铁软剑失去以后,这三年来,又另觅了一口鱼鳞短刀。这口短刀本是五台山空明禅师的护身之物,虽不能和那口寒铁软剑相比,但也是一口罕见的利刃,差下多的生铁玩意儿,也能一削而断。

水母看上了这口刀,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由《水眼集》中学了一路刀法,名叫“分水八刀”,数年来一直因为自己用的是剑,所以这路刀法,一直无机会运用。

自从她自空明禅师处夺得了这口宝刀之后,这路刀法才为她演习得娴熟,现在这口刀。就像当年的那口寒铁软剑一样,令她十分喜爱。

这时因为川西双白相继地都取出了兵刃,她也就自背后把刀展了出来。

这口刀尺寸较常刀要略短三寸,形状就像是柳树的叶子一样,两头尖,当中宽。它如果被人贴肉背着,不会露出一点痕迹来。

所以水母这一把刀甫一抽出,不禁令双白大吃了一惊,因为他二人自信眼力过人,那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们二人也曾仔细地观察过水母,竟是没有发现出她背后还藏有兵刃。

水母鱼鳞刀一抽出,迎着当空的皓月,这口刀身上泛起了点点银光。

随着她族身飞刀之势,这口刀夹着一股极为尖锐的风力,直向柳焦的手上削去。

柳焦冷冷一笑,紫金旗往后一挫,避过了来袭的刀锋,二次抖腕,旗杆上那锋利的刃头子,直向水母那痴肥的心窝扎了过去。

水母谷巧巧一声怪笑,她这口刀向旁一荡,整个身子蓦地腾了起来。

“川西双白,你们的死期到了!”她大声地叫道。随着声音一落,这个怪老婆子已伫立在丈许以外的岸边上,刀刃一打水面,溅起了漫天的水花。

这些溅起的水珠,活像是千点银星,直向川西双白没头没脸地直袭了过去。

叶青因一时大意,为其中一颗水珠,打在了右臂之上,一时只觉得有如金针刺骨一般的奇痛,差一点痛得他叫了出来。

这才知道这老太婆,果然功力怪异惊人,当下冷哼了一声道:“柳老二,我们下手合力围她,别跟她单打独斗。”

他是把水母恨透了,话声一了,身形如同海燕掠波似地,三四个起落,已到了波面,掌中剑摆了一招“夜战八方”的式子,这是为防止对方来犯的刀。

水母长笑了一声道:“猴儿崽子!”

只听见“呛啷”一声大震,二人都是一个回身,叶青急忙抚着自己的剑,就觉得刃口子上,已有了米粒大小的一个缺口。

顿时他就呆了一呆,一时痛彻心肺,这是柳焦已自侧旁飞纵了上来,紫金旗由上而下直劈了下来。

他们三人遂展开了惊心动魄的一场激战,在这四野无人的一小片荒地里,三个人,三口奇怪的兵刃,直杀了个难解难分。

在激战中,双白固然觉得水母技艺一精一湛,不易取胜,可是水母也觉得自己过于轻估了他们。

她虽是用尽了绝招,只能令二人退缩,要想致胜,也是极不容易。

因为他们到底是二人合手,要想取胜,只有单打独斗,可是双白两口兵刃配合得极为称手,要想分开,实不可能。

如此久战了将近一个更次,双方都已经汗流浃背,仍是不分胜负。

水母久战无功,心中已在动另一个念头了,她知道二人是旱鸭子,足下见不得水的。

她也不愿再打下去了,偏头一望,那艘船仍然停泊在岸边,再向远处水面上一望,水面上波平如镜,没有任何船影。

谷巧巧想到妙处,忍不住笑了。

忽见她用力一劈水面,激起了万点银星,直向二人全身罩去。

叶青团先前吃了这种水珠的亏,见状吓得急速后退,柳焦也向旁一闪。

水母乘势又喷出了一口水箭,“哧”的一声,直向柳焦迎面打去。

瓦上霜柳焦只当她是“黔驴技穷”,所以才又重施故技,当下冷冷一笑飘出丈许以外。

谁知就在这一刹那之间,他们可就中了水母谷巧巧的计了。

就见她哈哈一声大笑,忽地身形向下一矮,双掌齐推,用足了内力,向那艘搁在岸边的船首上推了过去。

她这种内力,又因船是浮在水面上,极易着力,顿时浪花滚滚,这艘船竟为她推出了数丈以外。随着她身形纵起,就如同是一只水鸟似地,飘落在船尾之上。

“小子!再见了!”她狂笑了一声,就手抡起了长篙,运劲一点,小船就像箭似地蹿了出去。

川西双白如此一来,才知是上了大当,一时大吃了一惊,但因为双方间隔太远,鞭长莫及。他二人怪叫了一声,俱是飞纵身子赶到了岸边,叶青恨到了极处,惨笑了一声道:“老乞婆,川西双白与你誓不两立了!”

他说着,一面涉水跑了几步,望着七八丈以外的那一点红灯,抖手打出了一掌铁莲子。

只听“波”的一声,红灯熄灭了,水面上叮叮咚咚地响了一阵,一切遂又归于平寂。

远处传来了水母的笑道:“两个傻蛋,有种来呀,哈……哈哈……”

这么一来,二人可是全傻了。

不言二人直等到了天明,才发现一艘捕鱼的船,这才上岸。且道那个劫舟的水母,干了一手漂亮的活儿,心里真是得意极了。

她的灯光重新燃了起来,飕飕的江风,吹得这艘小船前伏后仰着,不久船行到了宽阔的水面,她是绝不愁川西双白再会追上来了。

第一件事,她把那两箱珠宝,取了下来,改放在舱内,然后她才把那个大油篓子打开来,双手抱出了关在篓内的大姑娘。

水母费了好半天的时间,才把她救活了。在灯光之下,心怡睁开了朦胧的眼睛,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情形,还有眼前的人。

她不由大吃了一惊,吓得她用手捂住了眼睛,惊得“呀”了一声。

水母把她的手分开来,嘿嘿笑道:“姑娘,你不认识我了?”

心怡几乎不敢相信,她又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才讷讷道:“谷……婆婆……你不是……不是……”

水母嘿嘿一笑道:“原来你也以为我死了?告诉你吧,我和秦老儿都没死,只是受了很重的伤。现在,我的身体已完全好了。”

笑了几声她又道:“现在,我什么人也不怕了!”

心怡一下子坐了起来,惊喜地向四面望了一下道:“我……我怎会和你在一起?”

水母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她说:“川西双白两个小辈现在有苦果子吃呢!”

想到得意之处,一身肥肉都禁不住乱颤了起来。

心怡这才明白了,她含笑道:“是你救了我?”

水母呵呵一笑,拍了拍船板道:“你好像身上还有点伤,来,躺下来,我给你瞧瞧!”

心怡着实也倦极了,就依言睡好,水母找到了她的伤处,为她上好了药。

等到一切弄好之后,却发现她竟已睡着了。

心怡这一觉,直到翌日快正午才醒,却见水母正在船尾炒菜。

这时候水母已发现她醒了。她放下了锅,笑着走过来道:“睡够了吧,姑娘。”

心怡望着她道:“婆婆,谢谢你救我性命,只是我有急事,必须要赶回台州。”

水母四外看了看,笑道:“台州不远,你先别急,见到你我很高兴。”

说着拍了心怡的肩膀,伸出一只手道:“还给我吧!你已经拿去太久了。”

心怡怔了一下道:“什么?”

水母笑道:“你为我保管的《水眼集》。”

心怡才猛然忆起,她点点头道:“不错,我还为你好好保存着,待我拿了回来还你。”

“很好!”水母笑着说:“我找了你很久,本已失望,却想不到竟会在此碰见了你。”

心怡想到了万斯同,归心似箭,忍不住道:“婆婆,我想上岸回去了。”

水母一笑道:“你不要慌,吃饱了饭,我送你一程,因为我……”

她不大自然接道:“老实告诉你,我真怕你会一去不回来,卷走了我的书。”

心怡怔了怔,冷然道:“你不应该这么怀疑我,我不是那种人。”

水母又怪笑了一声,像哄小孩一样地拍着她的肩膀道:“是呀,我只不过是疑心罢了……看!你又生我的气了。”

心怡不禁也笑了:“你这人真是……”

水母笑得露出了牙床:“说老实话,我最苦闷的是,没有一个朋友。姑娘,你能答应我,永远做我的好朋友吗?”

心怡微笑地瞟着她,道:“当然可以,只是人家都说你的行径不大正经。”

水母忽地一瞪双眼道:“你不要听人家胡说,主要是因为我的仇人太多了,所以人家就造谣中伤我。”

心怡点头道:“当然没有是最好,我只不过是这么劝劝你而已。”

她顿了一顿,又接道:“譬如说,后来我也见了秦冰的家人,我知道秦冰是一个好人,他们祖孙二人,打鱼为生,怎会和你有仇?”

水母一张肥脸,涨了个通红,半天才嘿嘿地笑道:“这些过去的事,还谈它干什么?

来,吃点东西,你一定饿坏了吧?”

于是心怡吃了两碗饭,放下了筷子道:“这是什么地方?”

水母摇头笑道:“这地方叫小井,我现在暂时就住在这里。”

心怡问:“这是你的船?”

水母呵呵一笑道:“你问得太多了,姑娘,我在此等你,等你三天,把我的那本书送来,你能做到吗?”

心怡想了想道:“大概没有问题。”

水母笑了笑道:“川西双白他们失去了东西,必定会来找我。”

心怡奇怪地问:“莫非那两箱东西,落到了你的手中?”

水母嘿嘿一笑,极为得意道:“不错,我从他们手中抢来了。”

“里面是什么?”心怡问。

水母闻言摇了摇头,道:“这个你就不要多管了,你去吧!”

心怡揉了一下腿,站了起来,问:“我怎么走呢?”

“上岸之后,直向南行,有一天多的时间,也就到了台州,你可骑这匹马走。”

心怡点了点头道:“你一直都在这里吗,我再来时怎么找你?”

水母嘿嘿一笑,咧着大嘴道:“你要找我倒不容易,只是你记住,每日晨昏,你只要戴上一顶红帽,在此附近垂钓,我定会寻你就是。”

心怡想了想,就点头道:“好吧!”说着,她就纵身上了岸,又把马拉了下来。

按照水母所嘱,顺着这条驿道,直向南面行去,马行颇疾,等到了午时左右,已到达了仙居县城之内。

天气很冷,肚子又饿,心怡就在一家饭店前停了下来,却见这店门前,拴着一匹全黑色的大马,十分眼熟,当下怔了一下,就拴好马,走进店内。

才一进门,就见迎面桌上,一个人倏地站了起来,道:“姑娘,你原来在此呀!”

心怡吃了一惊,才看出此人,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万斯同。

却想不到在这个地方,竟会见面,她顿时就怔住了,内心真有说不出的激动,半天才喜极落泪道:“大哥……是你!”

万斯同左右看了一眼,忙拉过身旁的座位道:“坐下来,我们慢慢地谈。我是专程找你的,现在我总算放心了。”

心怡站了起来道:“我们出去再谈吧!”

万斯同就付了钱,二人走出店外,双双骑上了马,万斯同道:“你可知道川西双白的去处?因为我还要找他们二人,要回一些东西。”

心怡慢慢地问:“什么东西?”

万斯同冷冷一笑道:“是两箱珠宝,这两箱东西关系重大,我一定要为那几个失落东西的人,把它找回来。”

花心怡不由就把马缰勒住了,她慢吞吞地问:“是两个黑色的小箱子吗?”

万斯同点头惊道:“不错,姑娘你可知道它的下落吗?”

心怡想了想,因为受水母的关照,她不愿轻易吐露,反问道:“这两箱东西和大哥有关系吗?”

万斯同长叹了一声,略略把项一公等三人失箱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皱眉道:“这两箱东西,既关系三人的生死存亡,我不能不管,再说那项一公还帮了郭潜如此的大忙。”

心怡低头想了想,叹道:“大哥不必着急,也许我可以帮大哥这个忙,.只是……”

万斯同喜道:“姑娘只要告诉我那两箱东西在哪里,我就有办法取来。”

心怡苦笑了一下,轻轻地摇了一下头说:“大哥,不是我小看了你,要取回这两箱东西并不简单。大哥,你可知道有一个叫水母的人吗?”

万斯同不由吃了一惊,点头道:“我认识她,姑娘,这两箱东西,莫非到了她手中?”

心怡点了点头,万斯同怔了一下道:“这怎么可能?”

花心怡遂把这件事大概说了一遍,万斯同听完之后冷冷一笑道:“姑娘,有一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秦冰是我一个忘年之交,为了一件东西,和水母结下了深仇大恨。”

“什么东西?”心怡问。

万斯同淡然一笑,遂自身上取出了一个小匣道:“就是这部《水眼集》。”

心怡不由吃了一惊,她奇道:“咦?”

万斯同笑了笑,遂把这部书交到了心怡的手中道:“姑娘不必奇怪,这是我为姑娘清理东西时,无意自枕中发现的。我怕遗失了,所以带在身上,现在见了你,就可还给你了。”

心怡点了点头,道:“我正好要还给她。”

万斯同摇了摇头道:“不!我希望这本书能还给它原来的主人秦冰。”

心怡皱了一下眉道:“可是,我已经答应了水母,我怎能失信于她呢?”

“这不要紧!”万斯同想了一下道,“我可以替你去见她。”

心怡想了一会儿,默默地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只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和她动手!”

万斯同想了想,笑道:“只怕她不会容我,姑娘,你可以放心,这事情你交给我办就是了,我定不会令你失望。”

心怡讷讷地道:“我怕你不是她的对手,你想,连川西双白尚还不是她的对手呢!”

万斯同心知自己的奇遇她还不知道,当下微微一笑道:“姑娘大可放心,我必定能胜任,你还是先回台州,在台州客栈等我就是。”

心怡含笑道:“谢谢大哥,那么我这就走了。”说着深情款款地又看了他一眼,这才策马自去。

暮晚的昏鸦在水面上翩翩飞起,西方一轮红日给大地换上了一身红色的外衣。

万斯同身披蓑衣,头戴红色的小帽,在水边平竿垂钓。

他不时地目望江心,在等候着一个人。

他开始有些怀疑,会不会是心怡记错了,再不就是水母已经认出了自己。

忽然他发现身后竹林内有了响动,一个人徐徐地向他身后走来,慢慢地,终于站定了。

万斯同平竿而坐,不动声色,可是他相信这人已经站在自己身后,心情未免有些紧张。

良久之后,那人才发出了一声冷笑道:“既来见我,为何不上前答话?”

万斯同把鱼竿向水中一抛,倏地转过身来,哈哈笑道:“谷巧巧,我们久别了。”

在他眼前站立的,正是那个貌相奇丑、高大痴肥的女人——谷巧巧。

水母怔了一下,她实在记不起这看来陌生的面貌,后退一步,冷冷地道:“你是谁?”

万斯同随手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哂道:“花心怡姑娘托我来还你一样东西。”

“不错!”水母粗声地说,并且探手而出道:“拿来给我。”

万斯同微微一笑,他遂自身上,把那部《水眼集》取了出来,晃了一下道:“是这个吧?”

水母伸出蒲扇大手,往书上就抓,可是万斯同却又把手收了回来。

水母不由怔了一下怒道:“怎不给我?”

万斯同嘻嘻一笑道:“因为不是你的。”

水母立时鹤发林立,厉声道:“小子,你要戏耍我吗?你真是活腻了!”

方斯同把书随手丢在一边地上,水母立时纵身过来捡拾。

可是万斯同却哈哈一笑,双掌霍地平推了出去,只听见“哧”的一股疾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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