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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2)

第二天快到中午,他才起来,胡乱吃了些东西,匆匆上路。这时午时已过,可是当空骄一陽一,仍像是一个极大的火球,在每一个路人的头上悬着。管照夕把一条大辫子由左肩头拢过,头上戴着一顶草帽,身上打扮更是古怪,一条青绸的单裤,上身是一件府绸的汗褂,露着一双结实的膀子。

这本是他在山上学艺时,平日的衣着,因为山上没有什么人,也就很随便;如今匆匆的下山,竟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身上虽有几两碎银子,可是要想添购衣物,却也不够。

他一个人匆匆在路上走着,他这种样子,立刻吸引了许多的路人。

看他这种打扮,又不像士子,更不像出力的苦朋友;尤其是他背上还背着一口宝剑,说他是镖行里的朋友,倒有几分相似。只是却连一匹马也没有,未免太落魄了。

管照夕凭着一时兴奋下得山来,并没有考虑到许多。可是上路之后,他不禁深深地后悔了,暗怪自己,真是走得太仓促了,应该回去一趟,打点一下衣物银两再走就好了。

当时愈想愈后悔,可是再回去拿,一来心有未平,二来又怕那洗又寒起了疑心,那时只怕自己再如此从容下山就万难了。

想了想,仍是狠着心不回去,咬着牙往前走着。如此紧赶了一程,直到晚上,可就到了距离朱仙镇不远的一个叫“守口子”的地方。前望开封城门,也不过只有三四十里的距离,照夕又饥又热又累,到了这里就不想再走了。

他摸了摸身上的几两碎银子,就决心在这里歇息一夜,到明天一精一力恢复了再说。

太平年间,此地民性敦厚,地方上很富饶,又因这地方靠近开封,所以更显得十分富足。入晚以来各处都掌上了灯,尤其是飘着青黄布幌子的小饭馆,更是显得十分热闹。

照夕把草帽脱下背在背后,走到了一处不十分讲究的食店门前,见招牌上写着“嵩云阁”,店门一边还挂着一个葫芦,表示卖酒的意思。正有两个堂倌在门外吆喝着,店门左边大师傅正下着蒸笼,笼里是香喷喷的肉包子,还有白面卷子。照夕看了看,遂向店内走去,他可是实在饿了。

当时就有一个小二招呼着他坐下,照夕要过了手巾把,在脸上擦着汗,伙计又送上了茶,他就慢慢地喝着,心中暗自算计着今后的一段日子,该如何去应付。

这时却见一个店伙,慌慌张张由他桌前跑过,惊慌地向柜上的账房先生高声道:

“快看,七小姐来啦!”

那账房先生大惊道:“上咱们这来了?不可能吧?”

伙计来不及点头,却见一匹白马在店门口站住了,一个全身雪白衣裙的少女翻身下马,匆匆向店中走来。

那柜上的先生也走了出来,躬身向那少女叫了声:

“七……七小姐……你来啦!”

这时所有的食客,似乎都大吃了一惊,慌忙离座而起,就像是恭迎皇帝圣驾也似,却只有管照夕坐在那动也不动。

他心中十分惊奇,因为想不透一个少女,竟会有这般威风,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想着不由仔细地打量这个叫做七小姐的少女,只见她约有二十二三岁的年龄,一身雪白的衣裳,足下是一双双凤戏水的弓鞋;满头的黑发,长可披肩,却用一肉色的纱巾在发根上紧紧扎住。手中挽着一条细皮编就的马鞭子,虽是不伦不类,可是看起来,却只是美。她那丰美的姿态,立刻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照夕心中也不禁有些惊异,暗想这地方,竟会有此姿容,只是她一个女的,居然到这个地方来,总是有些不大正道。

想着不由呆呆地看着她,却见这七小姐往店内走了三四步,停住了脚步,这时她身后跟进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从装饰上可看出,是她的丫鬟,她追了上来,向里看了半天,才向那少女道:“小姐!他在里边,一点没错。”

白衣少女微微瞪了她一眼,小丫鬟立刻停住了话,还伸了一下舌头。

这时那柜台上的先生跑上前,深深地鞠了一躬道:

“想不到七小姐今天竟会光顾我们这个小店,真使蓬荜生辉。”

白衣少女含笑走了进来,她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堂内转着,略微在管照夕身上停了一下,嘴角微向上弯着,带出了一丝笑意。照夕不由一怔,等到再注视她时,少女的目光,却又移向别处去了。

那小丫鬟更是在照夕身上盯了一眼,才跟上了白衣少女。

这时那掌柜的又笑着弯腰道:

“七小姐……是要吃点什么?请吩咐一声,小人好亲自关照厨房。”

说着搓着双手,口中嘻嘻地笑着,白衣少女此时已坐了下来,和照夕遥遥相对。

她点了点头道:“随便弄点来吧……快一点!”

那小丫鬟也坐在她的旁边,四道目光,有意无意又向照夕投了过来。

管照夕不由脸色一红,忙把头转向一边,心中暗自惊奇道:

“怎么她们一直看我呢?我也不认识她们主婢呀!”

想着不由回头看了看,身后却没有第二人,他又看了看身上,不由恍然大悟道:

“啊!一定是她们见我衣衫不整,光着两只胳臂,在笑我。”

想着不由尴尬地把那短过两腋的袖口,往外拉了拉,又把前衫的扣子扣上,再一抬头,却见二女正低头微笑。那小丫鬟尚似低声说着什么,嘴却向照夕这边努着,白衣少女却又似以目止住她如此。

她主婢二人这种表情,直把个管照夕看得如坠五里雾中,心中纳闷异常。

这时小二上了两菜一汤,还有一盘馒头,他吃着,不再去看她们了。

谁知他虽不看人家,人家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注意得很,那白衣少女微微向小丫鬟说了几句,就见那青衣小丫鬟笑着叫了声:

“堂倌!”

一个伙计忙弯腰跑了过去,那丫鬟用手中的筷子,向照夕指了指,小声道:

“这位相公是我们的朋友,你们竟用这种菜去招待人家么?”

这堂倌一听这话,不由吓得两眼一翻,马上弯腰道:

“小的们哪知道是七小姐的客人,要是知道,天胆也不敢如此怠慢,只是……”

他小声道:“只是菜是那位相公自己点的,再说……”

白衣少女似已不耐,只见她秀目一皱,薄嗔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罗嗦?现在你既然知道了,还有什么话好说?还不快去给人家换几样好菜?你真是想讨打么?”

那小二闻言吓得面无人色,口中连连道: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他一面说着一面往后退了几步,遂附在那掌柜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并挥手向照夕指了指。掌柜闻言面色突变,他惊异地看了照夕一眼,匆匆退了下去。

这时照夕正在埋头吃饭,哪知人家纷纷在议论着他,一抬头,只见四下目光,全在看他,他就显得愈发地不安了,心中想道:

“难怪那两个女孩看我,原来连所有的人都在看我呢!看起来,我衣着是相当怪了!”

想着脸红着又把衣服拉了拉,却听得二女已格格笑出了声来,照夕不由心有气,狠狠地向二女瞟了一眼,才又低下头来吃饭。

他心中想着早点吃完了饭走了算了,不想方才咬了一口馒头,却见一个店小二手中捧着一个托盘到了他面前,躬身弯腰道:

“适才多有怠慢,请大人不要见怪,小店给你赔个礼。”

他说着遂把照夕案上吃的碗筷都撤了下去,重新换上了一副一精一致的瓷器杯盘,由托盘中捧出了四个拼盘,菜肴极有讲究,又由酒壶中,为他斟了一杯酒,这才媚笑道:

“相公你老要是吃着不合口味,请随便招呼一声,我们再重换!”

说着又干笑了一声,才退了下去。照夕不由一怔,他皱着眉向那堂倌点了点头,那小二忙又跑了上来,赔笑道:“你老有什么吩咐?”

照夕见众人目光全看着他,就连那主婢二女,也都在睨着自己微笑。

管照夕不由把到了口的话吞了回去,生怕说出来丢人,但又不能不说,他轻轻的对店小二道:“你们是弄错了吧?”

小二闻言嘻嘻一笑道:“得啦!相公你就别耍我们啦!要是小的早知道你老的身份,我们又怎么敢这么怠慢你老!”

他又干笑了两声道:“你老先喝着酒,厨房这就给你和七小姐弄菜,你老尝尝就知道了,我们这店铺门面虽不大,可是师傅手艺很高。”

他又低下头,用一只手遮着嘴,小声道:

“小号最拿手的名菜是‘香脆美人’,等会儿上来了,你老一尝就知道了。”

说着又笑了几声,看起来倒像是照夕多年的一个老朋友也似。

管照夕心中怔了一怔,暗想这堂倌一定是看错了人,定是把自己当成了什么阔公子之流的人了。

“只是……”

他皱了皱眉,心中又想道:“可是,我这身打扮,哪又像是什么阔人呢?”

想着红了一下脸道:“你们不要认错了人,我管某可不愿平白无故受你们什么!”

方说到此,那店小二又打了个哈哈,弯着腰道:

“你老还说什么平白无故,能巴结大爷你这种人物,是我们的福分,你老就慢慢吃吧,小的也不多在旁边麻烦你老了。”

说着弯腰又要退下,照夕不由心中暗暗称奇,只是表面尚能镇定。他咳了一声,把声音压低了一些道:“你先别走,我问你,你们是不是知道我会点武功,所以特别……”

店小二弯腰笑道:“谁说不是!冲你老背那玩意……唉!得啦!你老别说了,我们刚才都算瞎了眼了。”

照夕闻言发了一会儿怔,心中着实不解,暗忖道:

“倒看不出,这地方人情如此温暖,对我如此体贴。”

想着窘笑了笑道:“既如此,就请谢谢你们掌柜的一声,还有……”

他红着脸看了桌上一眼道:

“我已七成饱了,也吃不了多少,再喝点酒也差不多了,用不着再上菜了。”

店小二闻言似有喜色,他眼睛向白衣少女溜了一眼,却见对方却在盯着自己,目光之中隐有怒色,似乎像在说:“你敢!”

这小二吓得马上赔笑道:“不敢!不敢!你老慢慢吃吧!菜一会儿就来了。”

说着,再也不说什么,匆匆退了下去,管照夕此时心中真是纳闷到了家。

他向四面看了看,却见众人目光,仍在看着他,都带着惊羡之色,他就更不解了。

尤其是那白衣少女,更是眯缝着一双眸子,远远的瞧着自己笑呢!

照夕忙低下头,他举着筷子,心中却暗暗发急,有心不吃吧,人家却是诚心诚意送上来的,岂不是伤了人家面子?

可要吃吧,似乎这太荒唐了,自己和他们素昧平生,岂能平白无故受人如此招待?

他举着筷了发了一会儿急,却见四周的人都在看他,似乎都在奇怪他为何不吃似的。

照夕不由心一横,暗忖:

“管他的,既是非叫我吃不可,我又客气什么!我又不是大姑娘,还害的哪门子羞?

管他的,吃了再说!”

想着一横心,就夹了一口菜往口里一塞,这时听到少女桌上发出了哧哧的低笑之声。

他也顾不了许多,一时酒到杯干,风卷残云般地大吃了起来。

这时店小二又陆续上了几道菜,无不是锦碟玉食,色香味俱佳。

到了这时,照夕也就不再多说了,是来一样吃一样,似见对面桌上,也是杯盘云集,菜肴同自己这边一样丰盛。凡是那边上一样,自己这桌上也必有一样,一直上了几十道,他不禁心中有些憋不住了。

这时正值那店小二又把名菜“香脆美人”端了上来,照夕已有了几分酒意,忍不住伏案道:“我一个人吃不了……不要再上了……我可是要走了。”

店小二赔着笑道:“你老再尝尝这个菜吧,回头叫人给相公你雇车。”

照夕笑了笑道:“不用了,不用了。”

说着低头见所谓的“香脆美人”,原来是用一只整整的胎羊做成的,煎得全身酥焦,试用筷子往羊身上一扎,滋滋直响,未曾入口,已先闻到了阵阵香味,不由得食欲大动。

他忍不住又吃了一口,这时却见对面桌上少女已离座而起,全体客人都站了起来。

照夕心中暗道:“一个黄毛姑娘,也有这种势派,吃个饭却有如此排场!”

想着仍是坐在位上动也不动,却见那白衣少女微笑着,用手中小马鞭,往照夕这边指了一下道:“不许收他的钱,都算是我的,回头叫人到我家里去拿。”

照夕不由一惊,因还不清楚那白衣少女所指的是谁,不由直翻白眼,心中虽是惊异,却没有说什么,却见二女已走了座来。

那白衣少女又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才带了那丫鬟走了出去。

掌柜的狗颠屁一股,一直送到了门外,却见两匹马得得的直向南方跑了。

立刻馆子里都谈开了,有人说道:

“想不到七小姐会来这个地方,这真是怪事了!她府上十几个人侍候着,什么吃不着?居然下馆子,真怪!”

又有人轻轻的咬着耳朵,不时用筷子往管照夕身上指划着。

管照夕不禁大为纳闷,当时把碟子一推,站起了身子笑道:

“行了,我也要走了。”

他一面用手摸着他那袋中那几两碎银子,一面红着脸道:

“你们掌柜的呢?请他出来,我要当面谢谢他,实在是不好意思。”

店小二躬着身子,就像个大虾米似的,口中连道:

“是……是……”

说着转过了身子,那掌柜的倒是不待请,自己就走了过来,笑道:

“相公还有什么吩咐?慢说小号有七小姐的吩咐,不敢对相公怠慢;今后就是没有七小姐吩咐,相公来了,我们也是一样的侍候着。嘻嘻……”

说着连连搓着双手,馅媚的笑着。

照夕不由突地一怔道:“什么小姐的嘱咐?谁是……”

他脑中立刻想到了方才那个白衣少女,大伙都管他叫七小姐,莫非竟是她关顾了这饭店中的人不成?

想着不由皱着眉,又接口道:

“她……我并不认识她啊?她好好的关照你们做什么?”

这老板一听翻了一下白眼,先是一怔,遂又嘻嘻一笑道:

“得啦!你老人是真人不露相,其实你相公不说,我们也不敢多问。”

他一面说着,尚自耸着眉尖,嘻嘻的笑着,照夕这时可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他还要问,却见那老板已弯腰鞠着躬道:

“相公你请吧,你的饭钱,七小姐已代付了,她是刚走,也许在前面等着你呢!”

照夕虽是一肚子莫名其妙,可是和这掌柜的也说不清楚。

他怔了一下,心想这少女平白无故请我吃饭,是什么道理。我眼前虽穷,可也不愿受人无故赠食,不由追上去想问个清楚再说。

想着匆匆别了饭店,往外走来,这时天已经黑了,“蒿云阁”门前,点着三个大灯笼,光射十数丈,各家店门买卖,也都上了灯。

管照夕跑出来四下望了一阵,却不见先前那主婢二女,他心中暗自叹了一声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天下还会有这种怪事情,哪有平白无故请客的道理!”

同时他感到又有些歉疚,暗忖自己堂堂男子,受人家一个姑娘的赠食,要是传出去,也够自己丢脸的,想着心中又有些生气。

他这么想着,一步步的向前走着,过了一座小桥,这一带灯光可就少了。

照夕小心的看着路,方想找一处较小的店,投宿住下再说。

不想才拐了一个弯,却听见前面暗处,一人娇声招呼道:

“喂!你先站着!”

照夕不由站住了身子,皱眉道:

“是谁?是和我说话么?”

这时却见一匹黑马慢慢走了过来,照夕又看见了,那马上坐着一个小女孩,这女孩不是别人,正是那白衣少女的随身小婢。

照夕不由口中“哦”了一声,忙道:

“原来是你,我正要找你们呢!”

那个丫鬟在马上微微笑道:

“你找我们?谁是我们呀?”

照夕脸红了一下道:“我是说你和另一个穿白衣服的姑娘,她现在在哪里?请她出来,我有话问她。”

小丫鬟格格一笑道:“小子!我正要问你呢!”

她说着抬了一下头道:“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到这里干什么?”

照夕怔了一下,心说这小丫鬟问这些做什么?但对方既有赠食之恩,似不便太过冷漠,当时笑了笑道:“我姓管,是归家经过这里。你问我这些做什么?再说我们又不认识,你们又何苦……”

说到这里不由又皱了一下眉道:

“那一位姑娘呢?”

这骑马的婢女撇嘴道:

“你好大口气,开口姑娘,闭口姑娘,这开封附近地面上,哪一个不尊我们小姐一声七小姐,你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

她说着话,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照夕,似乎很是不服。

照夕不由有些生气,哼了一声道:

“七小姐?我又不认识她,称什么小姐,你这小姑娘快告诉我她在哪里,我要找着她问一问,看看她为什么好好的请我客?”

这小丫鬟一听这句话,不由得捂着嘴,“噗哧”一声笑了,一面娇声道:

“好呀!你这人真是蛮不讲理,七小姐好好的请你吃饭,你不但不追出来说一声谢,却还有怪罪的意思,天下哪有你这种混球!”

照夕方把眼睛一瞪,正要喝叱她一番,令她不可随便骂人,谁知正要开口,却听见身侧一声浅笑道:“文春!不可无理,你退下去!”

那丫鬟闻言,把马带向了一旁,笑向照夕道:

“小子!七小姐来了,你说话可要放仔细一点,小心挨打!”

照夕正气笑不得,却见树影里,走出了一个素服姑娘,正是那白衣少女。

她轻款莲步,走到了照夕身前,先笑了笑才道:

“小婢无知,冒渎了相公,尚请海涵才好。”

照夕忙一抱拳道:“不敢!”

他本想找着这少女,便问问她,为什么无故赠食,谁知对方却是如此彬彬有礼,一腔闷气,顿时化解了不少。

他脸色微红道:“姑娘既出来了就是了,我只是想问问。”

少女一双眸子在他身上转了转,微笑道:

“一桌粗食又算得了什么?何必如此客气。”

照夕摇头道:“一桌酒菜固是所值无几,可是在下却不愿无故受姑娘示惠,尚请明言赐告才好。”

白衣少女怔了一下,因想不到照夕竟会如此冷漠,她秀眉微颦,却不想身侧的文春,这时却由马上飘身而下道:

“你这人太不知趣了,七小姐是看得起你,想和你交交朋友,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莫非请你吃饭,还请坏了不成?”

白衣少女不由用手一拉她,可是这几句话,已把照夕激怒了。

只见他剑眉一挑道:“咦!你这丫头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管照夕岂能无故受惠于人?今日你们要是说出道理,我也不为已甚,否则……”

他这句话才说完,那文春竟一声娇叱道:

“否则怎么样?”

她说着往前跨了一步,双手往小蛮腰上一叉,回头对那少女道:“小姐,你后退一步,让我来管教一下这野小子!”

白衣少女秀眉微微一皱,笑向照夕看了一眼,微微颔首道:

“也好!可是你不可伤他。”

文春叫了声:“我知道。”

说着,遂转过了身子,用手一指照夕道:

“小子!你来试试吧!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敢在我主婢面前张牙舞爪的。”

管照夕此时真是有些啼笑皆非,当时见状冷笑了一声道:“好!好!我就见识见识你这小丫头有什么本事,等见识完了你之后,再向你们小姐请教请教!”

白衣少女嗤的轻笑了一声,只见她纤腰微扭,已后退两丈之外。

她笑眯眯地道:“文春!只许你出三十招,要是不能取胜人家,就下来,人家还要见识我的功夫呢!”

照夕这时见白衣少女这种返身之势,竟是轻如飞絮,落地丝毫无声,心中也不禁暗自吃惊,忖道:“倒看不出,她一个少女,竟有如此功夫,看来这小丫鬟,也不可太轻视呢!”

想着只是注视着那文春,文春一面卷着袖子,露出一双细白的胳膊,漫不在意地道:

“收拾这么个小子,还用三十招?小姐你看着吧,不出十招,我就能把他打趴下!”

照夕只是冷笑不语,冷不防,那文春一个迈步,已蹿到了他身前,她口中叱道:

“小子接掌!”

这野丫头,口中这么说着,一双纤掌,倏地在空中一分,用“野蝉过枝”的手法,双双向管照夕胸肋的“心坎”和丹田的“气海”两处穴道上,猛然戳了过来,一旁的白衣少女见状急叫道:“不可!”

她猛然向前一蹿,正想递双腕把文春双手分开,却不想照夕一声狂笑道:“你还差得远!”

他身子猛的向后一弓,凹腹吸胸向内一收气,文春的双掌指尖,竟是差着半尺没有递上。

文春陡然吃了一惊,身如旋风似的,向后飘出了丈许。

这时那白衣少女,才知道低估了对方的功力,身子也跟着旋了出去。

文春身形方一落地,却不知照夕已如影附形的逼近了身子,他冷笑着骈二指,向文春气海穴上就点。

双指未到,已有一股无形的劲风透体而至,文春不由大惊失色,当时惊呼了声道:

“啊呀!”

她猛然向后用力一坐,用“浪赶金舟”的身法,向一边蹿出了丈许。

可是身形甫一站定,那少年却又如同影子似的逼了过来。

文春至此,才发现不妙,当时一沉玉腕,身形“唰”的一个猛转,左膝微微向下一曲,五指一挑,紧挨着地面,用“海底捞针”的疾招,直向照夕小腹丹田穴上猛力戳来。

这一招可算是用得快、劲、巧,在她认为,鲁莽的照夕万难逃开这一招。

可是这甫入江湖的少年,挟了一身苦学的奇技,他的身手,已是近年来武林中仅见的,确实不同凡响。

文春这一势来得疾巧异常,眼看已到了他的小腹之上,就见他仍是向后一吸小腹,不闪不让,文春心中一喜,心说:“傻小子!这一次你可上当了!”

原来这丫头也曾苦练过内家掌力,此时见机会难得,不由把指尖向上倏地一翘,用劈空掌的功力,把掌力泄出四成。

她因心念着小姐的嘱咐,不敢伤了照夕,所以只用了四成掌力,用心只想把照夕打倒在地上,也就出气了。

她却又哪里想到,这个敌手,不要说她这点功夫了,就是她们小姐一齐上,也休想能讨得好去。

可笑她口中还低声笑嗔道:“倒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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