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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5)

想着反倒不敢出声招呼她了。仍坐在老地方不动,就见丁裳走进谷来,她先把竹篮放在一块大石上,由篮子里拿出一条长长的绸带,洒上些花一精一,捆在一条竹枝上,把竹枝一头插在地上。和从前一样,略一摇动,无数的墨蜂倾巢而出,全向那彩带上飞去,她却乘机纵身上了蜂巢,照夕不由微微伤感地叹息了一声。

这时丁裳已进了蜂巢,照夕见已摇动着的竹枝,慢慢静止,已有很多墨蜂都停在了绸带上,他就很快的走过去.把竹枝摇动着,于是那些墨蜂又开始嗡嗡不停地飞绕着,等了一小会儿,才见丁裳由蜂巢中出现,纵身下来,提着篮子往这边走来,照夕很紧张地叫了声:“裳妹……我来了……”

丁裳本是低着头往这边走来,照夕的声音,立刻令她吃了一惊,她突地抬起头来,口中“哦”了一声,照夕就远远地笑了笑。

“你已采好了蜜了么?”

丁裳樱口半开,本想要说什么,可是却没有说,她抿了一下小嘴,仍然往前走着。

照夕见她如此,心中也很难受。

“我是来看看你的,这几个月你可好么?”

丁裳仍然绷着小脸,一句话也不说,一直走到了照夕跟前才站住,她伸出手由照夕手中把那竹枝接了过来,很快跑到山边,才用力把这带着彩带的竹枝掷了出去,就像是投掷标槍一样的。

然后她就回这头来,板着一张小脸,一点没有笑容。

“谢谢你……再会!”

她说着回过头就走了,照夕不由忙追上。

“裳妹……我……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么?”

丁裳却是理也不理,她走得很快,一会儿就到山那边去了,照夕又追着叫道:“裳妹……丁姑娘……丁……”

丁裳干脆就跑起来了,照夕似乎还听到她在哭,他不由红着脸就站住了,心中十分奇怪。

“她为什么会这么恨我呢?我并没有什么地方得罪她呀?为什么我好心给她说话,她却是理也不理我?”

想着一个人呆呆地站在一棵大松树边紧紧地皱着双眉,心情十分沮丧,他又想了方才丁裳所编唱的那首歌,不由更是愈发不解。

一个人恨一个人,总是有理由的;而一个被人恨的人,尤其不是一个快乐的人。照夕想了一会儿,终于硬了一下心,暗忖道:“我就到她住的地方去,无论如何,要她告诉我清楚,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气我?顺便看一看她师父身体如何。好在雁先生曾嘱我见机行事,我如能把她师父陈年旧疾医好,岂不是功德一件,就是对于师父洗又寒,及丁裳来说都是可喜之事!”

照夕这么思忖着,觉得甚是有理,当时不顾深思地就直向丁裳师徒所居住的谷内走去。

这地方,他也去过,自然不费什么事就找到了,却见两扇厚厚的石门紧紧闭着,门前长满着各色奇花异草。虽然现在已是深秋的日子了,可是谷内却是温暖如春,另有一条清溪,绕着这石洞右边静静地流着。

照夕慢慢走到了洞关,在门前小立了一会儿,才仗着胆子,轻轻地在门上敲了两下,低声道:“弟子管照夕求见,叩请前辈赐示。”

里面却没有一点回音,照夕心中奇怪。

“不会没人呀!丁裳不是才回来吗?”

想着就又敲了两下,照前面的话又说了一遍,这一次果然传出了一声冷冷的回音:

“你进来!”

照夕不由把帽子正了一下,用手一推门,那石门吱的一声就开了,他慢慢走进去,只觉得洞中一陰一森森的十分怕人。壁边虽然凿了两个小窗,可是射进来的一陽一光,仍然显得太薄弱了。

他四下张望了一下,才见丈许以外,壁根下坐着一个枯瘦的老太太,那正是鬼爪蓝江,她仍和从前一样,下半身盖着一床鲜红的毯子,这些时日没见她,她似乎比以前变得更瘦削了。一双眸子,深深地陷在目眶之内,直直地对人注目时,闪闪地放着锋芒。

管照夕恭敬地向她行了个礼。

“蓝老前辈……”

蓝江脸上毫无笑容。

“你就是过去那个洗又寒的徒弟么?”

照夕怔了一下,才点了点头,鬼爪蓝江忽然咧嘴哈哈一阵怪笑,却又点了点头。

“看样子,你功夫是练成了……好孩子……你这里来,来!”

蓝江一边说着,一只鸟爪般的瘦手向照夕招了招,露出罕见的笑容。

照夕不由心中一动,暗想这老婆子,倒是真变了?他一时真有些莫名其妙,闻言后就往前走了几步,惘然道:“前辈有何教益?”

鬼爪蓝江仍微微笑。

“你走过来些,我有要紧的话告诉你!”

照夕疑惑地走到了蓝江身前,尚未发话,却觉得右手腕脉上一麻,竟为鬼爪蓝江死死扣住了穴道,照夕只觉得全身一阵发麻,一时冷汗直流,他大为惊疑。

“老前辈这是为何?”

鬼爪蓝江的一只枯爪,死死地扣在他穴道上,这才哈哈地怪笑道:“好小子!你才出道几天,居然敢目中无人,我老婆子今天要好好整制一下你这个狂徒!”

照夕在完全不在意之下,被鬼爪蓝江抓住了穴道,不由甚是气恼,现一听她如此说话,不由顿时大怒。当下剑眉一挑道:“老前辈此话从何而起,休得血口喷人!”

鬼爪蓝江头上白发,显然耸动了一下,她怪声笑道:“含血喷人?好!好!好!今天我可要你心服口服;然后我再找来你那老鬼师父,我还要他还我一个纵徒欺人的公道呢!”

照夕愈听愈是不解,偏偏穴道又在无备之下,为蓝江扣了个死。虽然他护身游潜,已足可预防外力的袭击,但蓝江竟乘他说话分心之下,突然得手,此一刻只觉全身麻软无力,摇摇欲坠,听了鬼爪蓝江的话后,他更是莫名其妙了。就听见蓝江尖叫了声:

“丁丫头你出来!”

她一连叫了两声,才听见里面答应了一声,走出一个人来。照夕侧头看时,见丁裳脸上淌着泪,像似无限委屈的低着头,一直走到了蓝江身前,却是不看照夕一眼。照夕心中这才有点明白了,不由怔了一下:

“姑娘……你……”

蓝江厉叱了一声:

“你不许说话!”

随着她这声厉叱,那只抓着照夕脉门的手,用力紧了一下,照夕顿时又打了个冷颤,全身几乎要瘫了。丁裳斜着眸子瞟了他一眼,面上微微带出不忍之色,可是她还是没有说话。

鬼爪蓝江冷哼了一声。

“丁裳!你说,他怎么你了?……说出来当面给他听。”

丁裳只用手绢揉眼睛,照夕却用目光盯视着她,他倒要听听这个小姑娘到底是怎么编排自己。

丁裳只是抽搐着,半天才讷讷道:“他……他……”

一面说着,一面又瞟了照夕一眼,照夕不由冷笑。

“姑娘可不要乱说啊!”

蓝江叱道:“你不要多口!我不是说过了么?”

说着又逼着丁裳道:“你倒是说呀!不要紧,一切都有我呢!”

丁裳在师父逼迫之下,再一想到往日委屈,她又哭了,照夕不由大是不解。

“她这一哭,我可是要糟了!”

果然鬼爪蓝江见徒弟一哭,不由对着照夕只是嘿嘿地冷笑着,口中连说道:“好小子!好小子!”

照夕真是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当时只得频频苦笑。蓝江另一只手搂着丁裳的肩膀,低低慰问道:“好徒儿!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你了?”

丁裳在师父跟前,本是娇嫩得很,蓝江这么一哄,她就更伤心了,只断断续续道:

“师父……他……他欺侮我……”

照夕大惊,当时皱眉。

“裳妹……你……”

不想话未说完,只觉蓝江一只瘦爪,几乎要陷到了自己肉里,他不由痛得“哦”了一声,接着蓝江一陰一冷冷地笑道:“小子!你可是听见了?”

照夕被她紧紧地扣住穴道,只觉得上下牙齿喀喀的战抖,哪里还能说出一句话来。

就见鬼爪蓝江凌厉地对丁裳道:“你去把我的那根红绳拿来。”

丁裳低低应了一声,转身就进来了,须臾持上了一根看来丈许长短,粗如小指的一根红色绳子。蓝江用手一指洞顶,道:

“穿一头在铁环子里!”

丁裳抖声。

“师父!你老人家要……”

鬼爪蓝江不耐的一摇手。

“快!我这是给你出气!”

丁裳只得纵身,玉手轻轻抓住一支深镶在石内的铁环,把红绳一端紧紧捆好,才飘下身来。老婆婆哼一声:

“把绳子拉过来!”

照夕口中虽已不能说话,可是心中不由已有些气恼,方自暗忖:“如此细的一根绳子,又能奈我何?还不是一挣就断了!”

谁知却见丁裳双手拉着另一端,似用了全身之力,才拉到蓝江身前。尤其可怪的是,那条红色绳子,就像是可伸可缩,有弹性似的,先是长不过数尺,此刻丁裳这么用力一拉,竟自长了丈许。鬼爪蓝江接过,在照夕右手上绕了一圈,冷笑道:“那只手过来!”

照夕见事已至此,一只手更难受,反不如放大方一些还好些。

当时只好动了一下左手,原来他身子早就软了,几乎连举手的力量也没有,蓝江冷笑道:“你现在怎么不厉害了呀!来!丫头,你把他那只手给拿过来,我们叫他上去凉快凉快去!”

丁裳偷偷看了照夕一眼,嘟着嘴小声道:“这可是师父叫我这么做的,你也不要恨我。”

照夕是又气又笑,当时只看着她,翻着白眼。丁裳也就老实不客气,把他一只手举了过去,蓝江很快的在他这只手上绕了一圈,一松手,照夕立刻高高吊了起来,在空中如同秋千似的荡来荡去。鬼爪蓝江嘻嘻一笑:

“你身体很好,足可在上面支持几天,你就这么等着你师父来把你带回去吧!”

照夕这时脉门已解,已能说话,当时在空中愤然:

“蓝老前辈,弟子来好意执后辈之礼,你却如此待我,未免令人失望……”

蓝江嘻嘻笑道:“就是要叫你失望一下,好小子,我且问你,我那徒儿又哪一点不好了,你竟看不上她?”

照夕不由一怔,当时嗤嗤道:“前辈这话是从何……说起?”

他说着偷偷一看一旁的丁裳,见她面色绯红地低着头,又像是在流泪。不由一时心如刀割,由不住闭上了眼睛,长叹了一声。

鬼爪蓝江冷冷一笑,恨声道:“你不要以为我老婆子,猜不透你们年轻人的心思,其实你们想些什么,我没有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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