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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冷画屏__第六章 妾似朝阳又照君(3)

这几句话出自年轻貌美的侯爵夫人嘴里,总算让人捡回了往昔她“玉燕子”侠女的身份。透过她异样明澈冷锐的眼睛,人们已不再当她是娇美柔弱的侯爵夫人了,把往昔她纵横江湖的种种侠女行径一经联想,不由得便对这个眼前的绝色佳人油然生出了几许畏意。

只是这些却并不能为眼前的左大同所体会,他的狂放不羁,借着酒性更形强烈,无视于眼前的玉燕子随时能够取自己性命。

一阵子狂笑之后,左大同形色俱厉地道:“你还不信?还能错得了么?这件事是专制翠玉的‘洗星子’那个老……老……老小子,他……他亲口告诉我的……谈大侠就是为了那块七星翡翠,才身入苗疆洪……荒……他为什么要去采那块翠?为什么?”

末后的这声“为什么”真个声若黄钟大吕,整个食堂都为之大大震动了一下。

每个人,都被他雄迈的气势,带进了情况,连带着也都显出了几许激动,接下来的一句,更俱点火气势:

“那就是为了她——为了她这个女人!”

四下里轰然作势,蠢蠢欲动。

左大同哈哈地怪声笑着,一只手四下按动,制止住激动的群情,他显然还有下文。

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大红眼,晃晃悠悠地又来到了冷幽兰面前。

“这些倒不去说它了。只怪谈大侠他命该如此,冷幽兰,姓左的……今天只问你一句话,人人都知道银刀段小侯爷是谈大侠生前的活对头……什么人你嫁不了,为什么你单单要嫁给他?”

“对!”人群里有人咆哮着:“为什么?”

“为什么?”

“说!说!”

众声喧哗,差一点连房顶子都给掀了下来。

几百只眼睛,无不集中在这个形势堪怜的女人身上。

胆小的小娥,哪里见过此等阵仗,顿时被吓得哭了起来,倒是玉燕子冷幽兰并不曾为眼前这番声势吓着了。她所感觉的,只是震惊、痛心与羞窘,以至于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变得雪也似的白,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

蓦地,两汪热泪夺眶而出,簌簌淌了下来。

“夫人……”小娥用力地摇着她:“咱们走吧……这些人都不是好人……”

经她这么一哭,冷幽兰才恍然似有所悟,木然地点了一下头,随即离座步出。

小娥慌忙取出一小块银子放在桌子上,紧紧跟上去。四下里人声鼎沸。

有人怒声嚷着:“拦着她们,不要叫她们走……”

左大同的一根木杖,比谁都快,忽然拦在了冷幽兰当前:“不……能走……嘿嘿……

我的侯……侯爷夫人……你得把话说清楚了……才……”

“才”字还没有离口,蓦地由对方冷幽兰身上传过来一股凌人劲道,像是冷电寒芒,左大同一经交接之下,不由得一阵子透体发凉。

也就在同一时间,冷幽兰的一只纤纤玉手,已握住他的红木拐杖!

左大同只当她要夺取自己这根拐子,心里一急,用力地往后面便拉。

虽然他是个残废,但观诸他那般魁梧身材,力道必大有可观,偏偏抓在对方那只纤纤玉手里的木拐,竟像是钢打铁铸,动也没有动一下。

左大同大吼一声,再加上一只手,双手同时用力向外一推、一拉——情况依然,简直是“蜻蜒撼石柱”,依然固立如前。

接下来左大同可是连吃奶的劲儿都施了出来,连拉带摇,把一张大红脸涨成了紫酱颜色,偏偏那只执在玉人手里的拐杖,就是夺它不出。

人群里忽然出来两个人,四只手帮着左大同施劲儿,情况依然,再出来几个,也是一样。

耳听得“咔喳!”一声,足足有鸭蛋般粗细的一根红木拐子,竟自从中一折为二,断成了两截。连同左大同在内,一伙子人由于用力过猛,一下子收不住劲,唏哩哗啦倒了一地。

冷幽兰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眼泪犹在汩汩地淌着,她确实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意思,只是止不住心里的伤心,扔下了手上的半截断杖,同着身后的小娥,一径向外步出。

再也没有人胆敢拦住她的去路。

整整一天,冷幽兰没有踏出房门一步。

对着敞开的这一面窗户,辽阔的“洱海”平平地展开眼前。从日出到日落,她只是一言不发地向着它怅怅地凝视着。

自从昨夜返回,由那个醉汉左大同嘴里,获知了谈伦的死因之后,她的心情起了极为剧烈的变化——从那个时候起,她的心一直都在深深地责备自己。

都道谈伦死于苗疆的瘴毒,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他为什么会去苗疆。这个谜团,今天总算被人揭开了。

原来他去苗疆的真正意图,竟然是为了去采置一块罕世奇珍的“七星翡翠”。

——那是五燕子冷幽兰心里一直想要的东西,所以谈伦就不顾一切地去了。

为此,他染上了瘴毒绝症,因此丧生!

眼泪再一次地涌出来,顺着苍白的脸一直淌进口角,酸酸的一一给她的感觉,不像是泪,像是“血”.每一滴都像是淌自心里的血。

昨夜至今,已不知流了多少泪。仿佛是所有的泪都淌光了。

只当是爱妻着了凉、病了,段小侯爷为她请来了本城最好的医生,关照上下,夫人喜静,不许任何人打扰她,因此她才能这般上天入地地心存冥想。

凭心而论,段一鹏侍她是不错的,结合以来,两情浓郁、鹣鲽情深,早先对“死者”

唯有的一点歉疚,也已溶化在小侯爷如火的深情里。只当是此生就相安无事,哪里会知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谈伦留在她心里的影子,竟是那般的根深蒂固,一有机会,便又为之死灰复燃。

似乎所有的歉疚,都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

对“死者”谈伦,她由衷地感觉到歉疚,原因之一是她不该嫁给段一鹏。

然而,既然已经嫁给了段一鹏,就不该再心存别想,即使对死者的一份追悔。像眼前这般模样……便似对生者的不忠,是以,对于段一鹏,她同样有一份歉疚。

虽然,她多少也听见了一些外面关于段一鹏的传说,这个人善于伪善,然而直到目前为止,他在自己心目里的形像仍称完整,自然也就从没有动过背叛他的念头。

事情早已成了定局,一切都是自己的抉择,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对于谈伦这个至今仍然留存在自己心目中的影子,她是真正的抱憾了,除此之外,又能奈何?

阵阵湖风,由敞开着的窗口吹进来,袭在她身上,她觉着有些冷。

这个“冷”的念头,像是忽然唤回了她离失的灵魂,把她引回到了如今的存在现实。

左右顾盼了一眼,房子里是出奇的静,也听不见一点儿声音。心里像是忽然开释了许多,死者已矣,生者何堪?无论如何,在这个事件里,段一鹏是无辜的,这么对待他,是不公平的。

一片灯光,现自身后,敢情又已到了掌灯时分。

一只手端着大理石的灯盏,小娥满脸忧愁地道:“夫人……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呀!”

冷幽兰微微一笑,点点头道:“好,我正好饿了,弄点什么给我吃吧!”

小娥这才回忧作喜,搁下了手里的灯,她笑道:“我这就关照厨房去,夫人你……”

“我很好,已经没事了……侯爷呢?”

“侯爷在客厅会客,来了好些客人呢!”

“啊!”冷幽兰微感惊异:“谁来了?”

“不认识……”小娥思索着呐呐地道:“听说是大内来的皇差呢!”

“皇……差?”

“可不是吗?夫人!”小娥怪神秘地道:“都带着伤呢,有一个还断了一只胳膊。

哎唷!看上去好害怕呀!”

“那,又为什么?”

冷幽兰心里微微一动。

“听说,听说……他们是找侯爷来医伤的。”

“啊!”冷幽兰点点头说:“这就是了!”

原来银刀段一鹏,非但武功高强,更擅接骨之术,出自他师门独授,江湖上知者不多。冷幽兰亦是婚后才由丈夫嘴里知道,平日绝少听段一鹏提及,想不到居然竟有人登门求医,亦算是稀罕之事。

小娥去厨房关照吃食,冷幽兰想想禁不住好奇,便独自来到了花厅。

她放轻了脚步,快接近花厅时,果然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像是自己丈夫的口音。

“李侍卫你总算来的还是时候,再晚上两天,我也没办法救你了。万幸,万幸!”

被称为“李侍卫”的那个人,口里不迭地道着谢:

“谢谢爵爷的恩典……谢谢……”

说话时,冷幽兰已来到屏风后面。

借着屏风夹缝,向花厅里窥伺一眼,不由吃了一惊,敢情里面人数不少,自己丈夫段一鹏一身便装,探着小褂的袖子,正在为人疗伤。

被称为“李侍卫”的那个人,老长老长的一张马脸,下颚满生黄须,想是失血过多,那张脸黄中透白,灰惨惨的,简直就像是死人那般颜色。

段一鹏非但为他接好了断臂,还另外用设计特殊的支架、缎带,包扎停当。

姓李的托着刚接好的断手,一面道着谢,一面退坐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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