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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大器已成(2)

想到这里背好包袱,佩好宝剑,向山下走去,小金同二猿见状,一个拉手,两个抱脚,说什么都不放。石继志被这三个兽类感动得流下泪来,最后狠着心假言不走,待其松手后,猛一纵身已出室外,展开轻功绝技一路飞腾而去。

一口气下到山腰,再回头看,那三兽依然在后,悲鸣连声,继志无法,又安慰了半天,好说歹说,总算把它们说服,最后还是用师父来吓唬它们,三兽才转回。继志一直眼见小金满头的金丝飘逝视线以外,才擦了擦泪,往山下奔去。

继志还记得自己上山时那种狼狈的样子,而五年后,他已学成一身震惊天下的武功,足尖点动,行越千丈峭壁之间,如履康庄大道,往往落足处仅是一枝一叶,轻轻用足一点,身子就已弹出,轻快处如星丸跳掷,不消一刻工夫,已来至山脚下的大庙中。

这寺庙就是继志来时问路之处,如今时光流逝,自己已由少年长成了弱冠青年,旧地重游,触景生情,不胜感慨万千。

他走至庙中,那些和尚游客都被他超俗挺秀的仪态给吸引住,投以奇异的目光。

他又至后殿,见那老和尚,依然是背壁在入定。双目垂帘,全身上下纹丝不动,也不见其呼吸。继志是此道内行人,一见即知这老和尚定力超俗,气返周天神游太虚,坐功练至此步田地,离成道已不远,心想不知自己何日方能练到此步。

人皆笑其呆的老和尚,继志却觉他不贪慕浮华,不争名夺利,远抛人世上所有的丑陋,是世上最快乐幸福的人,想到这里,不由对这老僧肃然起敬,见四面无人,走近入定老僧,跪地叩了个头,默乞指示今后迷途。跪拜完毕,正要起身,却见老和尚黄蜡似的脸上,突然裂开两条笑纹。

继志大惊,因他知道老僧入定百年来,从未有过任何表情,法体就像是一座泥像似的;自己跪拜也不过想求得心灵的一点安慰,却想不到这老僧居然会为之动容,哪能不惊喜欲狂!

继志见他面上少说有铜钱厚的泥垢,也随着裂开笑纹,散落了一地。

继志即将起来的身子,不由自主又跪了下去,虔诚恭诉道:“弟子石继志,恭请老仙师圣安,敬乞指示迷途!”又念了两遍,那者僧眉毛耸了耸,脸上肌肉舒展,附在面上的泥垢尘埃,沙沙落在麻衫之上,接着,双目也睁开了。

继志见这老僧双目,闪出两道奇光,又见他瘦得皮包骨头的双颊一阵鼓动,也没开口说话,自己耳旁却听到一个极为苍老的声音,嗡嗡作响,闻之心神荡漾不已,不由大惊,知道这是老僧将本身数百年潜修的真气传到自己身上来了,或许是要测验自己的诚意定力如何。

继志不敢怠慢,默运定力,人神归位,心平气和,那嗡嗡之声此时竟不再鸣,却有一苍劲声说道:“老僧太真,宋末入道,百年入定,不染尘俗之闻,今日竟五神相战,莫非你这少年竟与老憎有缘么?有何请求,只请默念,当可就老僧所知告之一二!”

继志大喜过望,开口道:“弟子……”耳旁语音又起道:“有话不必开口,以免惊忧四周之人,只须默默诚思之,老僧定与解答。”

石继志赶忙把话止住,心中奇怪,难道这老僧真能连自己所想的都知道不成?

才想到这里,耳旁语音又起:“吾佛以大智之心,广度众生,不容人对其怀疑,否则众生善恶,生老病死,何能为其安排?你要是心存不诚,是得不到教益的。”

继志闻言大惊,这才相信老僧果能对自己所想了如指掌,佛法无边,由此可见。就静下心来,眼观鼻鼻观心,默思自己大仇是否能报。

这样想了两三遍,果闻老僧道:“仇哉!仇哉!冤冤相报,既生因就得果,老僧奉劝你体上天好生之德,将此一段宿仇化解了事,否则就非吾佛所喜了!”

继志闻言大惊,一时涕泪交流,默祈道:“自己满门奇祸,不容自己不报,父母深仇岂能轻易放过,自己五年朝夕练功,所为就是能手刃亲仇,仙师何忍就令弟子如此含冤终身?就是屈死九泉下的双亲也不会轻恕弟子,这仇弟子万万不能不报!

想到这里,微闻老僧长叹一声道:“这也是定数难逃,那莫小苍夙日多行不善,方才老僧略推易数命理,他三年后死在朱雀剑下,你大可放心了;不过老僧劝你万不可多杀无辜,尤其不可迁仇他人,遇晴则止,慎之!慎之!否则晚年必有奇祸至身!”

石继志闻言冷汗直流,心中既喜又忧,不知老僧所言“遇晴则止”是何用意,心才念此,老僧又语道:“晴者,一陰一人矣!这是你命中一大劫,因故情孽特多!雪后起云,云过又晴,情情生克,老僧不胜其烦矣!”

继志尚不大明白老僧语中之意,只猜测雪、云二字与友雪和司徒云珠名字相同,但老僧已有不胜其烦之言,自己不便再以此“情”字相询,只好另求他念,忽然想到了访天山三老之行,吉凶难卜,那老僧又语道:“天山之行。先凶后吉,与你非但无恶,尚有大益,只不过又有‘情’字牵连其中矣!”

继志叩了三个头,默谢老僧指示。因问了不少问题,不便再扰他清修,正要起身,那老僧又道;“你今天既能见我,可见有缘,老僧特允你来日大难不可解脱之日,来此见我,或可指你一条明路,现在你去吧!”石继志闻言重又谢过,立起身来,见老僧一如原样,依旧是面如黄蜡,双目深垂。

继志拜别了太真老僧,一回身见无数和尚围在自己身后,面带惊容地看着自己,有一和尚近前道:“这位施主可是蒙太真仙师垂青,降福了么?”继志勉强笑道:“我只是乞求大师父保佑一番,故此跪拜而已。”

那和尚摸着光头自语道:“奇怪!老仙师脸上神泥怎会自行脱落?真是怪事!”继志听得心内好笑,心想一人成道,明明是普通的陈埃积垢,却要说是神泥!但不论如何,这太真老和尚确实有令人猜测不透的佛法智力,自己今日无意至此,却想不到蒙此教益,心中大快。

继志别过众僧,一人往山下走去,且行且想,想到那老和尚说自己报仇,尚要三年后才能成功,心中确实不解,暗忖一待天山事了,自己见到莫小苍,马上就可分出胜负存亡,不相信非要等到三年才成!想到此处不禁有些不耐,愈觉父母血仇不共戴天,恨不能插翅飞去,立毙老贼于“七禽掌”之下。

山下是华一陽一地面,是川省富庶的地区,水利发达,客货畅通,人马来往频繁,堪称天府之国。继志久居荒山,终日与石林山猿为伴,好久未见过繁华场面,不禁一路赏玩,事事都感到新奇有趣。

新疆彼时尚被称为塞外西域地方,要去天山,最近的一条路,是取道青海,经西宁绕柴达木盆地进入新疆境内,然后还要过塔里木盆地,这是我国最大的盆地,那里终年鲜雨,已成一片沙漠,石继志要走这一段路,可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了。

其实上官先生命石继志如此千里迢迢远赴天山,并不是只为去面谒三者请罪,此中还有一番深意,因继志初次出道,阅历见识都太浅,借此一路风霜、险恶人情,多少总可以陶冶一番。

石继志午后时分已至华一陽一街面,虽然是盛秋季节,但因蜀省为一盆地,四周有大巴山、巫山、大凉山、秦岭、大雪山等众山环峙,午后时分正是炎一陽一肆威,来往之人都以白巾这项,赤着上身,茶楼酒店里,人们手摇芭蕉大扇。

继志饥渴难耐,就近走进一家茶馆。这茶馆地方不大,但生意兴隆异常,三五人一桌,天南地北无所不谈,有店小二上前笑道:“相公里面坐,要吃些啥子?”继志道:

“你们卖茶么?”小二笑道:“大概你先生是下江人,我们这里是茶馆,不卖茶卖啥子?

除了茶还有花生米、瓜子、炒米糖、糯米糕……”继志听这小二一四川音,当时皱了皱眉道:“我要吃饭,光吃这些东西怎么行?”小二笑道;“没关系!你先请坐,我到别个馆子里去给你端。”继志闻言才进内,觉得一股汗臭直透鼻梁,也只好忍着找了一个座位坐下。

小二见继志肋下佩着宝剑,不由笑道:“客人是哪个场子的师傅?带着宝剑!”继志一皱眉,心想这家伙怎么这么多话,勉强笑道:“我哪个场子也不是!你问这个干什么?”小二闻言面现惊容,上前小声对继志道:“客人拜访过胡瘤子没有?”继志一怔道:“什么胡瘤子?我又不认识他,拜访他干什么?喂,你快去给我端两碗牛肉面来!”

小二闻言吓得以手按唇嘘嘘连声,左右看了两眼,又走近一步小声道:“老天!你小声点好不好?叫这么大声,要叫别个听见了,传到胡三爷耳中,你先生就遭殃了!”

随着又低眉斜眼小声言道,“你先生大概是第一次来本地吧?我们这小地方,凡是来的生客,要是会两手的,都要去拜会胡三爷,要不然就有人来找麻烦!你怎么连这规矩都不懂?今天幸亏是碰见我,要是别个你就惨了!”

继志正一肚子火,见小二罗嗦不停,不由从位子上一站而起,气道:“哪有这么多怪事!你要是不去端面,我到别家去也是一样,什么胡瘤子李秃子的,我吃我的饭,他关我什么事!真是大惊小怪!”

小二一番好意,却碰了个钉子,见石继志声音越叫愈大,吓得连摇双手,说道:

“好好,我不管闲事,等客人吃了亏,可不要怪我事先没有打招呼!”言罢红着脸退下了。

石继志见他走后,这才气呼呼坐下,心想,怎会有这些怪事情,分明是小二欺侮外乡客,有意来吓唬自己。愈想愈气,不由用手在桌上重重拍了一下,震得杯碟跳起老高。

四面之人都不由往这边看来,见继志仪态不凡,还带着把剑,众人交首接耳,指指点点,都在谈论继志。

一会儿,那小二已回来了,手中端一只木盘,盛着两大碗面,还有一小盘泡菜,放在继志面前,狡黠一笑,对继志道:“门口有位先生要会会你!”言罢用手向外面一指,继志顺他手指处一看,果然有一四十岁左右的矮壮汉子,穿一身川绸裤褂,手中揉着一对胡桃,那胡桃已被揉搓得黑光铮亮。

这人身后还站着五六个人,全是歪戴帽子斜瞪眼的家伙,不是衣扣全解开露着前胸,就是太一陽一穴上贴着一块黑色狗皮膏药,一望即知是一群地痞流氓。

继志望了一眼,对小二道:“你去说,我不认识他们,我现在肚子饿要吃东西,没工夫出去见他们。”言罢对小二冷笑一声道,“一定是你这东西去搬弄来的,其实我也不见得怕他们!”小二奸笑着耸了一下肩道:“这是小地方的规矩,我怎么敢不遵从,我劝客人还是出去一下好!”继志大怒道:“我不是告诉你我要吃饭,没工夫么?你不要再罗嗦了!”言罢拿起筷子自去吃面。

全茶馆的客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时众口齐言,有人说:“乖乖!马师傅自己来了,这娃儿可倒霉了!”还有人在座上高叫道:“他哥子啷格不知道好歹嘛?龟儿不出去,包你吃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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