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雨中老人(5)
然后石继志又到木匠花匠等店中找来了几个工人,换门的换门,整理的整理,有些地方该粉的粉,该油的油。如此整整忙了四天,这所“拾翠园”竟是完全换了样子,假山重新耸立着,莲池里也有了游鱼,庭院中花叶扶疏,无数的蜂儿蝶儿也都来了。
附近的大人孩子们,都挤在大门口指指说说,他们本来以为这“拾翠园”没人管了,现在却眼见它又和以前一样有光彩了。有几个故邻得悉是这所宅子的少主人回来了,都相继来串门,见面还直向石继志道喜问好,着实也忙了一整天。
到了第五天,才真正安静了。石继志到后面马槽中看了看自己的爱马,在院子里走了一转,看着已经整得焕然一新的故居,心中不禁有一种舒适之感,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这才是我理想的家园……”
下午他像是有什么事似的,一直心绪不宁,原来今天已是十五日了!他记起老人关照自己的话,心中不停地想着:“今天夜里,就是我和莫小苍以及湘中八丑一决生死存亡的时候了!”
初更之后,石继志由“拾翠园”中翩然而出,他身穿一件浅绿水绸的长衫,足下是鹿皮薄底快靴,显得那么仪态潇洒。
只是他眉目之间,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凌厉杀气,那双瞳子内,更是闪闪地放射锋芒,一望而知,这年轻人此行出门,定是有极大的愿望和使命。
他加快步伐走着,绕过一座石桥,四下已是万家灯火。他由身上取出了一个纸卷儿,打开来看了看,又迅速收了起来。然后他顺着一条垂柳小道,一路加快了脚步走了过去。
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他已行到了一处僻静的湖泊之旁,然后他又把那图卷取出,亮了千里火看了看,微微听他口中念道:“啊!就是这里了!”他把图收好,装着闲荡的样子,由一道小堤行到了湖的对岸,神色之间竟显得有些仓惶。
他已看到了一座建筑极为堂皇的大宅子,在一箭之遥的山弯之下,就像是一条蚕一样卧着,大红色的石墙展延出里许长远。石继志不由皱了一下眉,喃喃道:“好大的气派!”
他记着老人关照的话,在这延展里许的围墙之外走了一周,隐隐可见墙内灯火通明,这证明宅中人都还没有睡,然而石继志已颇觉不耐了。
他想到,就在眼前这所巨宅之中,藏着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怎不令他望之发指。
他记得老人关照他,不到三更决不要进入,因此他耐着性子在附近踱着,心中却在想着复仇的步骤。
他慢慢走到离宅门有十丈的湖边,正自痴望着湖水想心事,忽然一阵马蹄之声,只见顺着那条小堤一连飞驰而来四骑快马。
这四匹马快同电闪星驰似的,一刹那已跑近石继志身前不远,就听一人吆喝了一声,率先勒住了缰绳。
遂见他翻身下了马,对身后三人低喝了声:“好了!到了!”另三骑马上的夜行客也都由马上翻身而下,头前一人用手一指那所巨宅道:“瓢把子这几天心情可不大好,哥几个口头上可要小心点,弄不好他奶奶的吃不了兜着走!”
石继志因在夜里,看不清这几人面貌,但却知是一帮江湖匪人。他因不愿事先被人发现,遂把身影闪在一棵大树之后,眼光却注定这四人,似见一人走路还一拐一拐的,像是不大对劲的样子。
一行人走到那巨宅门前,为首之人在门上拍了三下,隐听内中有人喝道:“什么人?”叫门的那人躬身道:“弟子侯玉等奉召晋见瓢把子!”里面答了一声:“候着!”
石继志远远听着,心想好家伙,一个开门的都这么神气,可真是狗仗人势了。遂听轰隆隆的一声,那大铁门推开了一扇,一行四人鱼贯而入,跟着轰隆隆的一声,大门又合了起来。
石继志心中可真有些等得不耐烦了,此时天交二更,他把身上归置了一下,把最外面那件长衫脱了下来,一腾身窜上了树,把那件衣服放在树枝丫之间,然后飘身而下。
他脑中酝酿着复仇的计划,全身的血液在沸腾着,似要炸开了血管流出来似的。他匍匐着行至那围墙边,侧耳听了听,内中没有什么动静,这才大着胆子,一抖双臂“一鹤冲天”,已轻飘飘地落在了围墙之上。
一上墙头,忙一伏身,仔细打量了一下,只见这所巨宅中巨室连延,少说有七八十间以上,花圃、楼台、亭榭,一目望去散落在各处。石继志不由心中着实此了一惊,不敢在墙头上久呆,向下一飘身,已经飘飘落在地面。他脑中记着老人所赠之图,上面有极清楚的路线,仿佛是由后厅直下。
于是他提起一口丹田之气,一路翻纵了下去,不一会儿来至一处四面栽有巨松的大厅之旁,深夜之中,静悄悄的丝毫没有声音。
石继志抬头向上一看,皎洁的月光之下,只见那大厅正檐下悬着一方朱红的大匾,其上是三个金光耀眼的大字:“凤尾堂”。
石继志心中动了一下,心想原来“凤尾堂”就设在此,无怪乎这么大的院落了。只是这么多房屋,却是连丝毫灯光也没有,到处一片死寂。
石继志隐身在一块假山石之后,向四处注意地看了看,心中却不由暗想:“莫非那莫小苍睡了不成?”
他飘身在一堆花石之中,由身上取出地图,亮着了千里火,小心地向上注目一看,心中这才明白,原来红线所标,才是直往莫小苍住处去的路线。
就在他方把火光吹灭的刹那,只听一声低叱道:“什么人?”石继志方向侧一偏身,发话人已窜到了自己身前,石继志慌忙道了声:“是我!”那人伸长脖子认了认,方觉不对劲,石继志已一个箭步窜在了这人身前,并中食二指照着这人前胸就点。
这人姓齐名天化,外号响尾蛇,平日本是负责巡江第七舵的任务,今天是第一次回坛叩见教主,却不想午夜起身小解,发现火光一闪,他不看还算了,这一看可真是平白损失了一条命。
那齐天化本来只是疑心,可还没有想到其它,石继志这么一出招,他不由大吃一惊,慌忙向外一闪,避开了石继志的双指,他口中不由冷笑了一声道:“朋友,你好大的胆!
居然敢午夜到总坛来撒野,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说着话已凑在了石继志身前,右手“横身打虎掌”直往石继志右肋就劈。
石继志此时应敌,可以说是心惊胆战,只怕万一惊动了排教中人,自己孤身一人可不是他们的对手!他想着一声不哼,心中已存下不叫这小子逃开去的心。
就在这响尾蛇齐天化的一掌劈下的刹那,他突然发现眼前的青年人竟失踪了。齐天化虽本身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武功,可是动手过招,手头上还不算怎么含糊,一见对方青年人这种身法,就知道今夜遇见了高手,绝难在对方手下讨了好去,心中不由吃了一惊。
果然还没容得他抽招换式,就觉得一股强大的劲风,直如排山倒海似地直往自己后心逼来,这响尾蛇齐天化口中方道了声:“不好!”不容他再转过身来,石继志“乾元闷心掌”向外一发,如同击革般响了一声,那齐天化闷哼了一声,整个的身子蓦地腾空而起,石继志向前一腾身高举双手,已把这齐天化下坠的身子接在了手中。
可怜这小子动手仅两招就一命归一陰一,石继志轻轻把他的尸体放在了草地里,那些草叶掩在他身上,这才抖擞了一下一精一神,直往厅后转去。
他脑中忆着那图上的指示,在第六棵巨松之侧拐弯而入,果有一条铺着石子的小径,两旁全是高及一人的冬青树,午夜里,被风吹得刷刷作响。
石继志一直走到了这小道尽头,遵着图上线示,向右又拐了一个弯。果然身一转过,眼中已看到了一座极为一精一致的石楼,石楼附近尽生着一些参天古树,如不注意,几乎看它不出。
石继志停步不前,若按着图上的指示,这座楼房正是一指魔莫小苍的住处。正在此时,更楼上一连敲了三下,石继志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现在没有什么再值得他考虑了,他把双足紧了一紧,发现那楼中还有一处灯光没有熄灭。
石继志不由略闭双目,沉了一下浮动的气,定了定神,双臂一展,以“巧燕穿云”
的极快身法,“嗖”一声纵上了这楼前瓦檐,然后伏身以“狸猫戏檐”的极轻身法一路滚转,已掩上了正楼瓦面之上。
他看到了那一处亮着灯光的地方,内中似有人影在晃动着,这不由又使他吃了一惊,他心中不由暗想:“怎么到了此时还有人呢?那老人不是说人都不在了么?怎么会还有人?”
他愈发觉得心中不宁,可是到了此时,也绝不容他临阵退缩。终于他咬了一下牙,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今夜一定要和那莫小苍一决生死,决不空来!”
石继志想到此,可谓周身是胆,向前一扑身,用“巨猿过技”的身法,双臂陡然向上一伸,已把全身整个吊在了那间亮灯的窗棂之上,跟着反臂拧身,一式“珍珠倒卷帘”,已把目光凑近在窗前。
他耳中已听到内中有人在轻轻说话,声音虽然很低,但石继志却听得清清楚楚。遂闻一人叹道:“这小子手段真狠,一照面居然就毙了三个,我们这湘中八丑,如今只剩下四个了……”
石继志不由一阵发指,差一点儿惊得由房上坠了下来。他脑中不由得想道:“果然那老人所说的一点也不错,湘中八丑中的四个宝贝也在这儿,今夜倒是我洗雪血仇的良机了!”
想着他已用舌尖把窗纸点开,仔细凑目向室中一看,果见昏暗的灯光之中,坐卧着四个高矮不等的汉子,正是多年不见的血海大仇人,他们是地蛇张青、小蜈蚣李天霞、白面佛刘元泰和快手谢以平。
说话的正是那白面佛刘元泰,他自从当初在洞庭湖被司徒云珠掌中要害之后,差一点儿命丧黄泉,总算这小子养生有道,幸得残生,可是却落了个残废,终年驮着背,直不起腰来。
石继志见他说完话后,一旁的地蛇张青面色铁青地哼了一声道:“我倒希望能够早一天会会他,看看他那‘七禽掌’到底有多厉害!”
那白面佛刘元泰咳了一声,压低了嗓子道:“瓢把子这两天是怎么了?我看是不大对劲!好好的把我们哥儿四个找来关在这小屋里,到底有什么事?真令人想不通了……”
他说着话,还一个劲皱着眉。老二谢以平往床上一倒,叹了口气道:“兄弟,你少说两句吧……反正是有事,要不然他老人家找我们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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