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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异人天降

古浪不知门陀和尚意欲何为,但是见他面色凝重,不敢多问,便把右臂衣袖卷起,伸了过去。

门陀和尚也不说话,用左手握住古浪的手臂,然后右手的香头,突然下沉,“嘶”

的一声,已然烧在古浪的手臂上。

古浪未防之下,只觉一阵奇痛,差点没有叫了出来,强自忍着。

门陀和尚并未放手,一直烧着,古浪虽然刚强,头上也不禁冒了汗。

门陀和尚一直把他的手臂烧了一大块,这才住手,奇怪的是,那香头居然仍是火红红的。

门陀和尚把香头捻熄之后,由口袋中取出了一只小瓶,倒出一些红色的药粉,抹在手臂上的炙痛处。

说也奇怪,药粉抹上之后,疼痛立时停止。

古浪低头看时,已然留下了一个深红的印子,皮肉完好,如同盖上去的一个印子一般。

他心中不禁有些不高兴,说道:“师父!这……我也没有犯罪!”

门陀和尚说道:“这是我门中的规矩,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衣钵传人了。”

古浪虽然高兴,但是心里总有些不太自在,因为门陀和尚透着一种神秘,使他心中疑惑难解。

于是,古浪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拜了个师父,在门陀和尚的教导下,苦练阿难子的独门功夫。

令古浪感到惊奇的是,门陀和尚由基本的口诀传起,极为详尽,连运气诀窍,也一丝不漏,好似在传授他本门的功夫一样。

古浪也探问过他,但是门陀和尚除了传技之外,别的事绝口不谈。

一晃又是十天过去,说也奇怪,这十天平静异常,连一点事故也没有发生。

古浪奇怪地说道:“师父,怎么前一阵闹得很厉害,现在反而一点事都没有了?”

门陀和尚笑道:“你不用急,暴风雨来临的前夕,总是特别平静的,三天之内,‘哈拉湖’就会热闹起来了。”

古浪心中更是奇怪,因为门陀和尚足不出庙,对于未来的事,却能知之甚详。

这天夜晚,古浪练过了功夫,回到房中,正准备就寝,突然房后响起了一声轻微的折枝之声。

古浪心中一动,忖道:“师父已经休息了,定是来了外人!”

他想到这里,立时熄了灯,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古浪所住的禅房,靠近后山,那一片茂密的丛林,由于秋之将至,边地早寒,有些树木已然落了叶,露出了不少空隙。

古浪隐在屋檐之下,向上凝望,不一会的工夫,发现一个瘦弱的影子,在林隙之间,缓缓向前移动。

他看得很清楚,这人不是外人,竟是师父门陀和尚。

古浪觉得奇怪,正想出声叫唤,突然想道:“也许师父发现了夜行人,我不可惊动他!”

于是,他偷偷地跟踪过去,两下相距约有三丈左右。

门陀和尚步履甚快,看他的模样,分明不像追敌。

古浪心中忖道:“怪了,深更半夜,师父一个人往山上爬做什么?”

由于古浪对门陀和尚一向有着一种神秘感,他立时作了一个决定,忖道:“我何不偷偷地跟着他,看他做些什么?”

跟踪门陀和尚,古浪可说是加倍的小心了,他把距离拉成四丈多远,黑暗之中,只依稀看见一个身影。

门陀和尚似乎没有发现古浪跟在后面,但是他的身法,仍然慢吞吞的,就像上山拣柴一样。

古浪心中忖道:“难道他真的没有什么武功?这可就太奇怪了!”

门陀和尚向上又走了三十余丈,站到一块小崖头之上,向远处了望。

古浪躲在一株大树之后,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门陀和尚望了一阵,席地坐了下来,他嘴皮微动,发出喃喃的经声。

古浪不禁啼笑皆非,忖道:“这真是怪事!半夜三更,跑到山顶上来念经了!”

过了一会,古浪正要转身返回,门陀和尚却突然站了起来,向着远方,目光如炬,好像一只猎鹰,突然发现了什么小动物似的。

古浪不禁为之一凛,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门陀和尚的眼睛中,发出这等奇光。

他心中忖道:“我的天!我果然没有猜错,由他的目光看来,只怕他的功夫还在况红居之上!”

这时突然听见门陀和尚自语道:“为了达到我的愿望,即使是血染‘哈拉湖’,杀尽来犯之人,也在所不惜!”

静夜之中,听来更觉真切,古浪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忖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门陀和尚神情异常,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印象,古浪若是未与他相处这么久,必然会以为他不是善类!

门陀和尚说完那几句话以后,目光又渐渐地收敛起来,但是他的身形却仍不移动,一直向远处张望。

古浪心中明白,他必然发现了什么人,可惜自己处在一片林子之中,无法瞻望山下。

像这样又沉默了许久,门陀和尚始终一动不动,古浪渐渐地不耐烦了,正想换个地方,与门陀和尚采取同一方向,向山下展望时,突听自己身后,起了一阵轻响。

古浪连忙把身子隐好,忖道:“莫非是师父约了什么人来?”

他才想到这里,十余丈外,一条人影,已疾如弩箭一般,穿越树林,向前飞驰而来!

刹那之间,那人已来到古浪附近,相隔约有三丈左右,黑暗之中,古浪打量这人,身材甚是魁梧,年纪大约五旬左右。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一精一神奕奕,一双明亮的眼睛,显示出他深湛的内力。

这时,门陀和尚仍然不言不动,照样站在那里。

那夜行人一眼看见了门陀和尚,立时身形一晃,一阵风似的,由古浪眼前掠了过去。

哪消一两个纵身,已经翻上了那片崖头,站到了门陀和尚身后。

门陀和尚真像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人已经来得这么近了,他仍浑然不觉。

那夜行人低声咳嗽一声,说道:“老师父,恕我来迟了!”

古浪心中想道:“果然他们是约好了……”

一念未毕,门陀和尚已经转过了身子,以他一贯平静的声音说道:“江施主,老僧等你多时,怕你不来了呢!”

姓江的汉子一笑说道:“老师父,与你约好,我怎会不来!”

门陀和尚点点头,道:“来了就好,江施主,前天的话你可曾想过?”

那姓江的夜行人走近了些说道:“我已经想过了。”

门陀和尚面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很好!你作出决定没有?”

夜行人提高嗓子道:“我江十念一向快人快语,老师父,我不能离开此地!”

门陀和尚啊了一声说道:“江施主,那你太不聪明了!”

古浪心中暗暗吃惊,因为江十念在江湖上虽非一流,但是在北五省,也是威名赫赫,非比等闲的人物,却不知他为何到来了青海,又怎会与门陀和尚相约?

江十念似乎有些不悦,说道:“老师父,你一再地干涉我的行动,至少你要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门陀和尚冷冷说道:“我告诉过你,我法名门陀,是个走方的和尚!”

江十念冷笑道:“哼!既然你是个走方和尚,那么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说罢,转身欲去,门陀和尚把声音提高了些,说道:“江施主,老僧的金玉良言,你不再考虑,就这么草率而去么?”

江十念霍然转过身子,喝道:“老师父,我念你不是等闲人物,如有别的意思,请尽管明说,我可没有这么多时间与你打哑谜!”

门陀和尚平静如恒,说道:“江施主,‘哈拉湖’不久就要成为血腥之地,我劝你还是赶快离开吧!”

江十念勃然大怒,喝道:“我若是执意不走呢?”

门陀和尚冷笑道:“我不骗你,假使你不答应我明日一早离开青海,那么今夜你就别下山了!”

古浪闻言不禁一惊,他料不到门陀和尚会说出这种话来。

江十念哈哈笑道:“老师父,你这么说,我可越发地不肯走了,我到青海来,就是想会会天下人物。”

门陀老和尚,仍然冷得像块冰似的,慢吞吞地说道:“我看你还是少会的好!老僧是出家人,所说都是实话,你在江湖上小有名声,也是得来不易,若是这么白白地断送了,实在犯不着!”

门陀和尚语态诚恳,好似长辈在规劝弟子一般。

江十念怒道:“哼!到底是出家人,慈悲为怀,不过你说了半天全是白说,我是在青海住定了!”

他说完了这句话,又转过了身,大踏步地走向山下,根本就不把门陀和尚放在眼中。

当他走到山坡边沿时,门陀和尚这才说道:“江施主,我说过你若是不离开青海,就不必下山了!”

古浪心中忖道:“看样子他是要动手了!”

江十念又转过身去,怒喝道:“我行遍天下,无人敢挡,老和尚你试试看!”

说完之后,再次转身,刚刚启步,突听门陀和尚厉声喝道:“回来!”

他这一声怒喝,直如平地焦雷,震耳欲聋,连古浪也吓了一大跳。

这一来可把江十念激怒了,他又转过身,厉声喝道:“门陀和尚!你到底意欲何为?”

门陀和尚面如寒铁,缓缓地跨前两步,用一种异常的语调说道:“江施主,我最后一次劝告你,如果你答应我明日离开青海,现在还来得及……”

话未说完,江十念已指着门陀和尚的鼻子说道:“住口!老和尚,你这大把年纪,我不愿先动手,你就先来吧!”

门陀和尚摇头道:“我生平行事,向来厚道,不愿仗技欺人。江施主,如果你一定不肯走,还是你先动手吧!”

江十念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狠狠地咬着牙,怒气冲冲地说道:“好!我便会会你!”

一言甫毕,只见他目射奇光,双臂缓缓地举起,雄壮的胳膊,发出一阵细微的声响。

一旁窥视的古浪,心中不禁暗惊,忖道:“看来此人的内功,已经有了相当的造诣,却不知师父如何……”

才想到这里,江十念已经大喝道:“老和尚,我下手可是绝不容情的!”

门陀和尚依然慢吞吞地说道:“我和尚又岂是容情之人?”

江十念大怒,口中说了个“好”字,身形一晃,一双虎掌带起震耳的风声,向门陀和尚扑去!

他的身法好快,有如猛虎一般,当他到了门陀和尚面前,两下相隔只有两尺之余,双掌猛然一分,右掌“秦王击钵”,向门陀和尚的顶门按下。

就在同时,他左掌由下往上,“翻天大印”,五指如钩,奇快地抓向门陀和尚的前胸!

这两招可是有龙虎之威,好不惊人!

古浪暗自惊心,引颈观望,只见这两招递出,门陀和尚仍旧是老样子,连动也不动,好似根本就不会武功似的。

古浪方自一惊,突听一声惨叫,紧接着“砰”的一声大响,江十念庞大的身子,已铁塔般平倒在山坡上!

这只不过是一刹那的事情,古浪简直什么也没看清楚!

门陀和尚不但姿态未曾改变,就连他的双手,也仍然是套在袖筒中,江十念好像是突然发了暴疾,自动倒了下去似的。

那个古怪的老和尚,低头看了看,自语道:“阿弥陀佛!这是你自寻死路,怨得谁来?”

听了门陀和尚这几句话,古浪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简直不能相信,江十念就这么死了!

他忖道:“我的天……师父这么厉害……”

门陀和尚又自语道:“让你到谷底去寻那春秋之笔吧!”

说着,便弯身去搬那具尸体,古浪蓦然惊醒过来,忖道:“我要赶快回去,不然被他发现了不好!”

他想着,提足了气,往回飞奔。

刚才发生的事,极度地震撼了他的心灵,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真个是死也难信!

他心中除了极度地震惊之外,还交织着一种矛盾,他万万想不到,一个慈眉善目的出家人,竟会杀人于眨眼之间,并且毫不怜悯!

古浪一路狂奔,回到了庙中,立时脱衣上床,睡到被窝里。

他的心一阵阵猛跳着,忖道:“如此看来,不久之前,庙中那个人,也是他杀害的了……”

一个出家人,竟这么心狠手辣,并且又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奇技,真是太可怕了!

古浪心中想着,一阵沉浊的脚步声,远远传来,显然是门陀和尚回来了。

古浪极力地平静着自己的心情,那吓人的脚步声,一声声地传来,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古浪感觉到,门陀和尚的脚步,仿佛踏在自己的心房上一样。

他真是个奇怪的和尚,由他走路的声音听来,他分明是一步步地走下来,没有施展任何功夫。

就是他刚才杀人的时候,也没有看见他动过一个手指。

门陀和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古浪心中也越感到恐怖,仿佛他是鬼魅一般。

他走到了古浪的门前,压低了声音叫道:“古浪!古浪……”

古浪用被子压紧了耳朵,一声不响,紧接着“吱”的一声轻响,门陀和尚已经推门进来。

古浪立时大为紧张,忖道:“莫非他发现我跟踪他?”

这时门陀和尚已经走到他的床前,低头看了一下,古浪极力地平息着自己的呼吸。

门陀和尚低头看了片刻,又转身走了出去。

接着,他沉着的脚步声,渐渐地消失了,刚才发生的事,如同是一个梦。

古浪身上一阵阵地发寒,但也感到奇怪,江湖上凶杀之事,他见识了很多,但是从没有像今天晚上,这么受惊过。

他不住地想道:“像这种人,我怎么随他学艺?我又怎能知道,他对我安的是什么心?”

可是,他也知道,到了这个时候,想要摆脱门陀和尚,已不是简单的事。

但是他仍下了决心,即使是牺牲了性命,也绝不能再跟着他!

下定了决心之后,古浪的心情略为平静,他想道:“明天一早,我就向他说明,看他怎么动作!”

他胡思乱想到半夜,才沉沉地入了梦乡。

古浪的生命,将因他的决定,发生极大的改变!

当早来的秋风吹尽了树上的枯叶时,一个夜晚又过去了。

翌晨,古浪还在昏睡之中,觉得有人轻轻地摇着自己的肩头。

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古浪心中一惊,睡意全消,立时翻身坐起,揉着睡眼。

在他面前,坐着一个七旬以上的老人,他白发苍苍,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衫,足下却是一双草履。

他有一双明亮而又深邃的大眼睛,直鼻大口,生得甚是清秀,颔上无须,上唇却留着短短的胡子。

他含笑望着古浪,说道:“小友,吵你睡觉了!”

他的官话说得很生硬,一听便是青海人的口音。

古浪奇怪地说道:“老先生,你……你是谁?”

那老人微微一笑,说道:“你先不要问我是谁,赶快起来,我有要紧的事情告诉你。”

古浪莫名其妙,匆匆爬了起来,穿衣洗漱,那老人一直坐在旁边,不言不语,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古浪心中诧异万分,暗存戒心,忖道:“这几天的怪人怪事可真多!”

古浪洗漱完毕,坐在老人对面的椅子上,说道:“老先生,有什么事你快说吧!”

老人这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说道:“小友,你陷入了魔掌,我是来救你的!”

古浪不禁吓了一跳,说道:“老先生,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老人微微一笑,说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你已看到了,我想你心中一定很不好受吧?”

古浪越发惊奇,说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老人接着说道:“昨天的事并不是第一次,这一个月来,在青海已发生了十四次了!”

古浪闻言大惊,道:“你是说……他已经杀死了十四个人?”

老人点点头,说道:“不错!这十四个人,都是同样的死法,不久之前,你夜半跟踪的老人也在内。”

这老人的话,使古浪感到万分骇异,他料不到,自己的一举一动,这个老人都了如指掌。

老人望着发怔的古浪说道:“你心中必然有很多问题,我会慢慢地告诉你,现在先谈谈门陀和尚的事。”

古浪睁大了眼睛,问道:“他人呢?是不是在念经?”

老人摇摇头,说道:“他下山去了,不到天黑不会回来,我们可以畅谈一番!”

古浪虽然感觉到事情过于蹊跷,但是非常高兴能知道门陀和尚的一些情形,以解自己多日的疑惑。

同时奇怪得很,这个老人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使古浪对他产生一种好感。

老人说道:“你对门陀和尚的来历,一定有很多猜疑,我首先告诉你,他并不是出家人,并且他是青海人!”

古浪大感惊奇,这两点都是他料想不到的,尤其说他不是出家人,更是不可能的事。

老人接着道:“他姓哈,名叫哈门陀,由于他五十岁后,头发脱得一根不剩,加上他的名字有些像出家人,所以就以‘门陀和尚’自居了!”

古浪全神贯注,每次想插嘴都忍着。

老人把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握在一起,继续道:“哈门陀自幼得异人的传授,加上他天赋极好,所以练成了一身惊天动地的功夫,在江湖中可以说是没有敌手!”

古浪轻轻地啊了一声,老人又道:“但是他却怕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是青海的阿难子,另一个是中原的琴先生。”

古浪再也忍不住,插嘴道:“对了!我知道阿难子,可是琴先生是什么人呢?”

老人笑道:“琴先生的事,我以后再详细告诉你,现在还是谈哈门陀吧!”

说话之际,一阵轻风,吹翻了老人的衣摆,古浪目光接触到一个字,他如触电般,大惊失色地站了起来,叫道:“啊!你就是阿难子?”

原来那老人,正是闻名天下,“春秋笔”的持有者,青海第一奇人——阿难子!

古浪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怔怔地站在老人面前。

老人微微一笑,说道:“讨厌的风!这么快就告诉了你……不错,我就是阿难子。”

古浪简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面对着这江湖第一奇人,几乎有些不敢相信。

阿难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惊奇的,少时我自会把全部因果告诉你,你先坐下。”

古浪这才冷静了些,依言坐下,说道:“你……好多人都在找你。”

阿难子点点头,说道:“不错,他们都在找我,可是在我不愿意见他们之前,任何人也找不到我!”

他的语气非常肯定,令人深信不疑。

他接着又说道:“我们刚才谈到哈门陀,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就明白地告诉你吧!这哈门陀并非别人,乃是我的同门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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