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4)
太一陽一婆忙看了她一眼,作了一个暗示,依梨华这才突然醒悟过来,忍不住回头往窗上看一眼。西风正听得入神,见状吓得忙又往回一缩头。所幸依梨华也自惊觉,却装着站起来去拿茶杯倒茶,西风见没有动静,才敢再把头贴近窗前。
他很庆幸,室内仍然一如前状,大家相谈正欢。依梨华端着茶杯坐回了原处,她见师父和桂春明都正用眼睛看着她,似乎怪她方才的失态,为了弥补刚才的失言,她红着脸道:
“师父,谭大哥还没来,我们总要等他来了一块去才好呀!”
桂春明冷笑道:
“傻丫头,我们这么做正是给你们留一条活路,你还不知道么?”
依梨华仍然弄不清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时结结巴巴道:“我……不知道。”
太一陽一婆呵呵一笑道:
“姑娘,你桂伯伯的意思是用调虎离山计,把敌人引到阿哈雅,而用这个机会,让你和谭啸在哈密会合,远逃中原……”
依梨华说:“哈密?”
她可真有些弄糊涂了,暗想谭啸怎么会在哈密呢?可是她又怕说错了话,问又不敢问,太一陽一婆忙掩饰道:“是呀!谭啸现在不是在哈密么?”
一面说着,一面直眨眼睛,依梨华紧紧咬着唇,心说我可真笨,反正他们怎么说,我就怎么点头就是了,当时连连点头:“哦……是……是……”
窗外的西风闻言后真个是又惊又喜,暗中却咬牙切齿地忖道:
“好小子,你原来躲在哈密!小子,现在你可是再也跑不开了,我制不了你,有人会制你!”
想着他又更仔细地往下面听,桂春明哈哈笑道:
“姑娘,三天之后,你就由这里起身,前往哈密;然后会合了谭啸,尽快入甘肃取道去中原……那一群老小子是做梦也不会想到的。至于老夫我,会和令师秘密地潜入和阗,再慢慢地计划着给你们报仇,你可告诉谭啸,叫他不要性急,报仇不是一天半天的事情,慢慢来……”
依梨华现在变聪明了,他们怎么说怎么好,当时连连点头道:“是,桂伯伯。”
这时,坐在一边的长毛陆渊却皱眉道:
“老前辈,要是那群老家伙找到哈密,恐怕谭少侠和依姑娘二人对付不了吧?”
桂春明看着他,耸肩一笑道:
“你也太笨了,我方才不是说过了么?明天起,我们就派人四处放出口风,说我们已去阿哈雅,他们知道了,还不立刻找到阿哈雅去么?这时候依梨华不就可以和谭啸偷偷溜了么?”
长毛陆渊点头道:“对!对!好计!”
桂春明微微一笑道:
“我们就去和阗,好好把一精一神养足了,然后找到我那个朋友,再狠狠回过头来制他们!”
西风暗忖,好厉害的老头子,不过你这番心思可算白用了。
听到此,西风已认为听得差不多了;而且他心里还有急需要做的事,不敢久耽误,当时一挺身子,用“寒蝉划枝”的身法,轻飘飘地又窜上了屋脊,再一腾身,已经窜出了四丈之外。身子往下一落,西北虎常明已偎了上来,轻声道:“怎么样?老哥!”
西风小眼往四下一瞟,又纵出了丈许以外,来到竹下,常明又跟了上来道:“到底怎么样,你怎么不说呢?”
西风紧张地说:
“兄弟,咱们不虚此行,详细情形,等会儿再谈,现在咱们救人要紧,你跟我来就是了!”
常明直眉竖眼道:“救人?救谁呀?”
西风一面四下搜索着,一面急促道:
“救莫老甲的两个宝贝徒弟,一点不错,他们是被关在这里了。老弟,你就别问了,咱们可得快,他们要是出来了,可就救不成了。”
说着率先往前颠着脚走着搜着,西北虎常明紧张地在后面跟着。
二人摸着黑一连找了七八间房子,都是黑洞洞的,不知莫老甲两个徒弟到底被关在哪里。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见前面石子路上有光影闪动,拐出来两个小子,一个手提灯笼,一个却拿着竹梆子,二人忙把身子藏向暗处。
前面打灯笼的那个小子,一面张着大嘴哈欠连天,一面含含糊糊地说:
“二蔡,马马虎虎吧!打不打都无所谓。”
那个叫二蔡的是个小个子、胡子脸,也有些睡眼惺忪,他不同意地说:
“那可不行,陆大哥关照的,你也不是不知道后面房里还关有人,不去看看怎么行?”
说着“笃笃笃笃”一连敲了四下,两个人就像鸭子似的,慢慢地撒着脚走了过去。
西风向常明递了个眼色,二人蹑着脚,紧紧地在后面缀着,只听那个打更的说:
“妈的,那个瘦娘儿们真凶,哪像个女人呀!一开口就是脏话,连我们男人都骂不出的话,她也能骂出来,事情也多!”
打灯笼的“哧哧”浅声的笑着道:
“你不说我都忘了,闲着也是闲着,咱们找她逗逗乐去,要说她长得虽然不漂亮,也不能算丑,就是太瘦,光剩下骨头了。”
说着又浅笑了两声:“恐怕上床不经砸……”
这句话把那个打梆子的也逗笑了,凑趣道:
“不经砸?这娘儿们可是泼得很,就凭你细脖子大脑袋,两个也不行呀!”
两个小子说到乐处,嘻嘻哈哈,连梆子也忘记敲了,顺着这条石子路,一径往下走下去。
西风和常明自然是在后面紧紧地跟着,拐弯抹角,抹角拐弯,最后就见他们站在一个过道道口。道口边是一间矮檐的房子,像是石头砌的,一扇小窗户,还有铁棍子封着,泛着暗淡的黄光。
打灯笼的先跑上前看了看门口,见没人看门,他就笑了,一缩脖子,回头龇牙一笑道:“伙计,你敲家伙,看看她睡了没有?”
那个叫二蔡的敲梆子的,拿着梆子一连敲了四下,果然听见矮石屋内,有个女人失声地在叫子唤,跟着是“通通”声响,像是有人用脚在端墙。两个打更的相视扮了个怪相,打灯笼的怪笑道:
“小娘子!你干嘛发脾气?还没睡呀?”
“狗娘养的!你姑奶奶肚子饿了,要吃点心,你快去给我端碗面来!”
打灯笼的小子,被骂得一翻小眼道:
“咦!你这女人,怎么开口就骂人?我可没招你呀!”
那个敲梆子的笑得全身乱动,打趣道:
“你这是他妈自己找挨骂!我不是早给你说了,妈的,她连陆大哥都敢骂,不要说你了!”
这时候!房中的黄丽真更大声地道:
“骂人?妈的!你开开门,我还揍人呢!小子!你们到底打算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
快去把那个姓陆的叫来,姑奶奶有话要问他!”
二蔡把梆子往腋下一夹,嘻嘻笑道:
“陆大哥今天没空,明天我一定把他请来!姑娘,你还没睡?就这点事么?”
黄丽真隔着墙冷冷笑道:“扯你娘的什么臊?我睡不睡关你屁事!”
二蔡小子伸了一下舌头,油腔滑调道:
“怎么不关我的事呢?我说大姑娘,你今年有四十了吧?”
“你妈才四十了呢!”
这一句回得好,二蔡小子光剩下翻眼的份了,两个小子尽在这里瞎泡着不走,却把暗中隐身的西风和常明急坏了。要依着常明,就想动手把他俩给弄趴下,可是西风却以为莽撞不得,只好又耐下性子,在暗处等着。总算好,两个小子嘻嘻哈哈闹了一阵子,因为对方不回嘴,才算作罢,嘻笑着走了。
等到他们走远了,西风忙现身而出,他嘱咐常明道:
“你把风,我下手救人,时间可是不多了!”
他说着身形一纵,已窜到了那矮屋门前,见门上加着一条很粗的锁链,想以手开,却是不易。当时也顾不了许多,自背后把那管风翅流金铛掣在了手中,向前一迈步,流金铛自上而下猛地一挥,月白的刃口上,闪起了一道白光,只听见“呛”的一声,火星飞溅中,锁链竟自腰斩为二。西风后退了一步,低声叱道:
“二位少侠快快请出!时间不多了!”
他这话方一出口,只听见“砰”一声,门开处,一个一身黄衣服、蓬头垢面的瘦女人闪身而出,她身后跟着一个红眉大眼、一脸胡茬子的小个子。二人踉跄而出,见到老猴王西风全是一怔,黄衣瘦女瞪着眼问:“你是谁?老头!”
西风不禁皱了一下眉,他本以为莫老甲的徒弟,定是什么俊秀的人物,想不到竟会是这么一副德性,当时真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咳了一声笑道:“二位可是莫教主的高足?”
那个黄眉大眼的矮汉点了点头:“不错,你是……”
西风点了点头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处,快随老夫来!”
说着腾身而退,二人忙跟着他退至一边,常明也偎了上来,西风急促道:
“二位不必多疑,我们是救你二人脱险的,令师及各位前辈现在一处叫马口河的地方,你们快快到那里去跟他们会合吧!我二人随后就到!”
王一刀惊异地向二人看着,黄丽真翻着眼皮说:“老头,你是谁?为何来此救我们?”
西风干笑了一声道:
“老夫姓宫名西风,这是我一个拜弟,叫常明,我们都是一条线上的,同仇敌忾,二位回去一提,令师就会给你们说的。现在二位快请吧!”
说着一只手连连挥动。黄花瘦女点了点头道:
“你这老头人还不错,只是,我们还有好几匹马,好些个东西,怎么办呢?”
王一刀拉了她一把,急道:
“这时候还管马呢,人能走了就不错了!快走!快走!”
常明也催促道:
“对了,快走吧!回去后请告诉各位前辈,务必等着我二人回去。”
西风插口道:“我们有重要消息禀报他们!”
黄丽真点头道:“放心吧,这个我们一定给你们带到!”
西风又催他们快走。二人也不敢多耽误,当时连翻带跳地就越墙而出了。
西风目送着他们走远之后,又跑到方才那间矮屋,把内中床褥故意弄了个乱七八糟,伪作他们破门而出的样子。常明在外连声催道:“好了,快回去吧!”
西风匆匆跑出来,二人才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原先住处,所幸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
二人把门关上,也不敢点灯,摸黑上了床。西风少不了把方才探闻到的,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常明听完之后,吓得直翻眼,急道:
“这可怎么是好呢?看样子我们的身份,他们清楚得很咧!”
西风冷笑道:
“谁说不是?不过他们倒也不想动我们,现在很明显,他们想利用我们两个传消息,我们不妨装糊涂,可是有一样……”
他咳了声接下去道:
“明天好歹也得离开这里,这里太危险了!再说事不宜迟,晚了,谭啸那小畜生可就跑了!”
常明点头道:
“这话不错,妈的,听你这么说,这个桂老头子可是不好缠,我真有些怕他。明天一早咱们就走,给陆渊说我们有事!”
两个老头商量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合上了眼,没睡一会儿,天就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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