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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挥刀纵强敌(4)

船已缓缓的靠近岸边,船身出开始逐渐倾斜。船底有几处已被‘鬼火’烧穿,河水从被烧破的地方不断的涌一入舱中。沈玉一门 早被水仙搀上了甲板,四周虽已乱成一一团一 ,而他却宛如老僧人定般的坐在软椅上,好像身边一切事物都与他无关。身旁的水仙却有些紧张,目光不时四下搜索,一副生怕有人出手行刺的模样。停泊在附近的船只均已远远避开,岸上也没有外人,只有几个孙尚香的手下在忙着打桩,正在准备迎接座舫靠岸。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个黑衣人影自水中跃起,直向岸上蹿去。

孙尚香登时大吼道:“他是‘鬼火’刘灵,赶快把他截住!”

岸上那几个人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已有一名老者陡然冲了出来,对准那黑衣人就是一掌,硬将那人又一逼一回水中。

紧跟着水中又翻起了一片一浪一花,一浪一花尚未平息,一条窈窕的金色身影已自一浪一中蹿起,水一淋一淋的落在倾斜的船舸上。

只见那人一手提着短剑,一手拎着一个人头,清瘦的脸孔上充满了得色。

孙尚香仔细看了看那人头,不由挑一起大拇指道:“‘金蛇’潘凤,这回你可露脸了。杀死‘鬼火’刘灵,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沈玉一门 一听是‘金蛇’潘凤。忍不住瞟了她一眼,一看她手上那颗人头,又急忙将头转开。

潘凤得意洋洋道:“我杀他是给大少办事,不是为了自己露脸。”

孙尚香哈哈大笑道:“说得好,你们五个人之中,数你最能办事。“这时那名老者也已跃上船头,听得连秃秃的头顶都已胀一红,冷哼一声,道:“这女人倒会邀功,如果没有我那一掌,她杀得了人家么?”

一瞧他那副长相,连沈玉一门 都不难认出这入正是死盯着无心道长不放的‘秃鹰’。

孙尚香又是哈哈一笑,道:“你也不错,你也不错。”

潘凤笑道:“你也用不着吃醋。如果你想插—脚,这件功劳算我们两个的好了。”

秃鹰冷冷道:“我不要什么功劳,我只想为沈二公子办点事。沈二公子是大少的好朋友,平日咱们难得有机会能替他效劳,这姓刘的既敢来打他的主意,咱们不把他留下怎么行!”

潘凤立刻道:“你既然这么说,咱们也不必争功了,索一性一把这个人头献给沈二公子,岂不更好?”

她一面说着,一面已捧着人头向沈玉一门 走去。

沈玉一门 骇然摇手道:“我不要,我不要……”

水仙忙拦在潘凤面前,道:“盛情领了,这东西你们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们少爷不感兴趣。”

只听岸上忽然有人笑呵呵接道:“那种血淋淋的东西怎么能当礼物?我带来几个活的,我想二哥一定很有兴趣。”

沈玉一门 听得又是一惊。他这才发现岸边已多了一列人马。每匹马都很健壮,马上的人都很一精一悍,每个人的右肩上都露着一把刀一柄一,只刀一柄一就有一尺多长,看上去十分刺眼。

这时候船已开始靠岸。方才说话的那个人不待放下跳板,便由马上直接跃上了船。只见那人年纪轻轻,最多只有二十出头,一面黑里透红的脸膛准满了微笑,一上船就向众人连连抱拳,好像跟每个人都熟得不得了。沈玉一门 匆匆瞟了身边的水仙一眼,似乎在探问这个人的来历。

水仙没有吭声,只悄悄的伸出了一根小手指在腰间比了比。

沈玉一门 脸色一沉,道:“绝命老么?”

水仙轻声道:“不错,他是你的结拜兄弟,你平常都叫他卢九。”

卢九立刻闻声赶出来,道:“小弟护驾来迟,还请二哥不要见怪才好。”

沈玉一门 冷冷道:“不敢当。”

卢九道:“二哥的伤势如何?要不要紧?”

沈玉一门 道:“不劳动问,我好得很。”

卢九道:“那太好了。其实我在嘉兴已听到了二哥的情况。不过还是有点不放心,所以才急着赶来看看。”

沈玉一门 道:“你现在已经看过了,可以走了。”

卢九怔住了。

水仙一旁咳了咳,道:“九爷方才不是说带来几个活的么?但不知是什么东西?”

卢九道:“不是东西。是人。”

水仙忙道:“是什么人?”

卢九抬手一招。即刻有捆细长的东西从岸上抛了过来,刚好落在他扬起的手掌上。那东西当然是个活人,不过全身已被麻绳一条条的捆一绑住,捆一绑得像个湖州粽子一般。卢九只在那人腰上一托,顺手扔在沈玉一门 脚下。虽然摔下的力道不轻,但那人却吭也没吭一声。

沈玉一门 一看那人,不禁惊叫起来,道:“‘飞天鹞子’洪涛!”

卢九道:“正是。”

水仙变色道:“还有他那六个弟兄呢?”

卢九道:“都在马上,要不要一起送上来?”

水仙摇手道:“我看不用了……”

沈玉一门 不等她说完,便已直瞪着卢九道,“你把他们绑来干什么?”

卢九道:“送给二哥的。这几个居然敢对二哥不敬,实在可恶至极。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日后咱们弟兄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沈玉一门 苦苦一笑道:“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倒是很能办事!”

卢九面露得意。道:“二哥过奖!”

沈玉一门 道:“你说这几个人是送给我的?”

卢九道:“不错。是杀是剐,任凭二哥裁夺。”

沈玉一门 二话不说,猛然一抽一出短刀,扑到洪涛身前,扬起刀来就砍。

旁边的水仙吓了一跳,想去扶他,却又忍住。

但见刀光闪闪,接连砍了七八刀,才‘笃’的一声,将短刀剁在舱板上,人也气喘喘的跌坐在那里,好像体力全已用尽。

水仙急忙赶上去,本想将他搀回座位,可是一看洪涛身上,不禁整个傻住了。

原来捆一绑着拱涛的绳索,已全被砍断,身上的衣服却连一丝破损都没有。如非刀法极其高明,力道不可能拿捏得如此准确,就连她也未必做得到。

所有的目光也全都落在沈玉一门 脸上,似乎每道目光中都充满了敬佩又讶异的神色。

沈玉一门 喘一息良久,才朝洪涛一指,道:“帮我把他扶起来……”

洪涛没等人动手,已从地上弹起,道:“你……你为什么不杀我?”

沈玉一门 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洪涛叫道:“士可杀不可辱。你一再放我,究竟是何居心?”

沈玉一门 道:“我侮辱过你么?”

洪涛没有出声。

沈玉一门 道:“我也没有任何居心。我没有杀你的理由,只好放你走。”

洪涛忽然长叹一声,道:“沈二公子,这一套对我是没有用的。你就算放我一百次,一有机会我还是要杀你的。”

沈玉一门 似乎连理也懒得再理他,只回首喊了声:“石宝山!”

石宝山慌忙道:“属下在!”

沈玉一门 道:“替一我把他送下船,顺便帮我把他那六个弟兄也放了!”

洪涛立刻道:“不必送,我自己会走,不过在我走之前,你们最好想想清楚,你们放了我,等于纵虎归山,万一将来你们落在我手上,我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到时候你们可不能怪我忘恩负义。”

众人听得个个面泛冷笑,似乎每个人都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石宝山淡淡道:“洪舵主,请吧!”

洪涛冷笑一声,转身就想纵上岸去,谁知由于捆一绑过久,双一腿无力,险些栽进河里,幸亏石宝山在旁帮了他一把,才没有当场出丑。

卢九狠狠的哼了一声,道:“大哥的心肠也太软一了。像这种人留着也是个祸害,干脆杀掉他算了。”

沈玉一门 冷冷的凝视着他,道:“你好像很喜欢杀人?”

卢九咳了咳,道:“那也不见得,不过该杀的人,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沈玉一门 道:“哦?你倒说说看,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

卢九道:“像‘一剑穿心’秦冈那种出卖朋友的人就该杀。”

沈玉一门 道:“谁告诉你秦冈是出卖朋友的人?”

卢九道:“他公然把你们撵出秦府,公然派人在后面追杀。这件事哪个不知道,还要人告诉我么?”

沈玉一门 道:“如果他真的要杀我们,大可在家里就地解决,何必把我们撵出来,然后再派人在后面追杀,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卢九道:“那有什么奇怪?秦冈的剑法纵然不错,但想拦住石总管这种高手,只怕还未必办得到。”

沈玉一门 道:“就算他拦不住石宝山,难道还拦不住我么?”

卢九道:“你虽然负了伤,但身旁有水仙姑娘在,他能将你奈亲何?”

沈玉一门 道:“水仙再厉害,也不过一人一刀而已。如果他们真想留下我。她一口刀又能撑多久?”

卢九原来说得理直气壮,这时突然收住了口,沉吟良久,才道,“这么说,他把你们撵出来,再在后面追杀,莫非只是做给青衣楼看的?”

沈玉一门 沉叹一声,道:“你现在明白了,可惜已经太晚了。”

卢九忽又挺一起胸膛,道:“就算他是做给青衣楼看的,也不应该。他是你的朋友。在你重伤之际,就该拼命保护你才对,怎么可以趁机向青衣楼讨好?”

沈玉一门 道:“谁说他没有拼命保护我?他为了放我离开秦府,不惜与秦夫人反目,不借杀死伺候他多年的婢女,你知道么?”

卢九呆了呆,道:“原来想卖友求荣的是不秦冈,是秦夫人!”

沈玉一门 道:“秦夫人只是一个女流,她为了保护家小,不敢得罪青衣楼,也是情有可原,怎么可以说她卖友求荣?”

卢九脸色登时变了,那股一精一悍的神情也不见了,垂头丧气的瞧了马上的弟兄们一眼,道:“看来我们这次好像杀错人了。”

沈玉一门 也有气无力道:“你杀错了秦冈,我不怪你。你杀错了秦夫人,我也不怪你。那女人的菜做的不错,杀了纵然可惜,但无论如何她也曾经跟沈家相一交一 一场,为沈家而死也不算冤枉……”

说到这里,语调陡然一变,疾声厉色道:“可是那一家老小又怎么说?他们跟沈家素无一交一 情可言,他们死得冤不冤枉?你能说他们也是该杀的么?”

卢九吭也没吭一声,岸上他那批弟兄也都垂了头,每个人都出现了悔恨之色。

沈玉一门 继续道:“你们号称‘绝命十八骑’,个个英雄了得,动不动就绝别人的命,你们有没有想到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你们难道就没有年迈的父图你们难道就没有幼小的弟妹?

你们面对那些毫无抵抗能力的人,如何下得了手?”

卢九的脸色由红转白,声音也有些颤一抖,道:“我错了……

沈玉一门 道:“你难道不晓得这种事错不得么?事关几十条人命,你在下手之前,为什么不先问问清楚?”

卢九道:“我问了,可是他一句也不肯说,而且坐在那里动也不动,甚至连看也不看我一眼……”

沈玉一门 道:“你说他一句话都没有辩白?”

卢九道:“没有。”

沈玉一门 道:“也没有出剑抵抗?””

卢九道:“没有。”

沈玉一门 道:“既然如此,你怎么还下得了刀?”

卢九道:“我还以为他做了亏心事,没有脸出手抵抗,而且我又在气头上,所以才忍不住给了他一刀。”

沈玉一门 道:“就因为你不能多忍一下。才造成了难以弥补的大错。”

卢九垂首道:“是。”

沈玉一门 道:“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出手抵抗么?”

卢九摇摇头。

沈玉一门 道:“那是因为他已经料定青衣楼不会放过他。他认为与其被青衣楼毁家灭门,还莫如死在你们‘绝命十八骑’手上的好。”

卢九想了想,道:“可能。”

沈玉一门 道:“你知道他为什么选择你们么?”

卢九又摇摇头。

沈玉一门 道,“那是因为他把你们当成了朋友。”

卢九又想了想,道:“可能。”

沈玉一门 猛地一捶舱板,嘶吼道:“他把你们当成了朋友,而你们却把他全家老小当成了青菜萝卜,杀得一个不剩,你们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卢九嗫嚅道:“我……我……”

沈玉一门 更加激动道:“人家至死还当你们是好朋友,而你们却灭了他的门。你们怎么对得起那一家善良的老小?你们怎么对得起‘一剑穿心’这种光明磊落的好朋友?你说!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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