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相逢在梦中(3)
石宝山神情陡然一变,语态凄然道:“石某本为一介草莽,承蒙大公子看中,委以总管重任,匆匆就是十数年。在这段日子里,石某虽无惊人建树,但借着沈府的威望,在武林中却也闯下了不小的名声。只要提起石宝山这三个宇,几乎谁都知道石某是金陵沈府的全权总管,真可说是位尊权重、举世皆知……”
说到这里,忽然长叹一声,又道:“谁知就在我最风光的时候,大公子却不幸亡故。石某当时本已下定决心,待将大公子的后事处理完毕,便以身相殉,追随大公子于地下,以报答他的知遇之恩……”可是后来我却没有死,你可知为了什么?”
紫丁香摇头。
石宝山继续道:“因为我的责任还没有完,因为沈府还有位尚未成年的二公子。我若一死了之,沈府恐怕很难在青衣楼的一陰一影之下生存下去,所以我不敢死……那时你们的年纪还小,你们当然不会了解当时的情况……”
水仙突然道:“我了解,如果那时总管一死,我们沈府的处境只怕就更艰苦了。”
石宝山只匆匆看了她一眼,目光很快又回到紫丁香脸上,道:“有人了解那就再好不过了。总之,我这条命是为沈府留下来的,有沈府一天,我就撑一天。如果沈府真的不幸瓦解,我留在世上的意义也就完全消失了。”
水仙道:“这一点总管就未免过虚了。以沈府目前的实力,怎么可能会突然瓦解?”
石宝山这次连看都没看她一眼,道:“那就得看二公子了。万一二公子出了差错,沈府不待别人动手也就完了。到那个时候,我这个做惯沈府总管的人,留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除了一死之外,还有什么路可走?”
紫丁香大感意外道:“总管莫非也想跟少爷共生死?”
石宝山道:“不错,而且我相信府里抱定这种决心的人不止石某一个,其中当然也包括你们姐妹三个,对不对?”紫丁香点头。
石宝山道:“所以你一定得转告二公子,让他安心养伤,不要疑神疑鬼。为了沈府的前途,为了这些拼命为他效忠的人,也得好好活下去。”紫丁香又点头,不断地夜点头。
石宝山稍许沉吟了一下,又道:“至于夫人。她是沈府当家主事的人,凡事我当然得向她请示,可是直接影响到二公子的事,那就另当别论了。所以二公子既然急着想见那位解姑娘,我只好冒险放人,不过他的安危就得靠你们三个了。你们可要特别留意,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紫丁香忙道:“总管放心,有我姐妹和无心道长在,不会有事的。”
石宝山道:“但愿不会有事。否则咱们就什么都完了……”
说到这里,目光才找上水仙,道:“我明明知道夫人不同意,但还是不得不这么做,因为这是二公子的意思,我不这么做行么?”
说完,跺脚就走,临出门还长长的叹了口气。
紫丁香急忙追到门口,目送他走远,才松了口气,道:“哇!这家伙耳朵果然长得很,我方才说的话,好像都被他听去了。”
秋海棠道:“所以他才会找上你。”
紫丁香道:“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我们对他的心意,又多了解了几分。”
水仙忽然道:“我看也未必。”
紫丁香一惊,道:“你是说他方才答应放解姑娘进来是假的?”
秋海棠立刻抢先道:“不会吧?我看他说得好像满诚恳嘛!”
水仙冷笑道:“他说得是很诚恳,而且人也会放进来,不过你们若认为他这一切都是为少爷做的。那就错了。”
秋海棠怔了怔,道:“他不为咱们少爷,又是为了谁?”
紫丁香也怔怔道:“难道他还敢在咱们少爷面前玩什么花样不成?”
水仙道,“那他倒不敢,不过问题是解姑娘一旦进来。还怎么出去?”
秋海棠莫名其妙道:“她既然来了,为什么还要出去?”
紫丁香也跟着嚷嚷道:“对呀!她好不容易进来了,为什么还要走?老实说。我还正在担心府里有人容不下她呢?”
水仙摇着头道:“那倒不至于。夫人一向好客,解姑娘又是咱们少爷的救命恩人,而且府里也宽敞得很,东跨院的客房几乎都空着,怎么会容不下她呢?”
紫丁香登时叫起来,道:“东跨院?”
秋海棠神情也猛然一紧,道:“你是说解姑娘来了,她们会把她安置在东跨院?”
水仙翻着眼睛道:“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不把她安置在东跨院,把她安置在哪里?”
紫丁香急急道:“可是解姑娘是咱们少爷的朋友,怎么可以让她使得这么远?”
秋海棠也皱着眉头道:“是啊!出来进去都得经过夫人的住处,那多不方便?”
水仙摊手道:“没法子,男一女授受不亲嘛!解姑娘跟少爷的一交一 情再好,在表面上也只是朋友关系而已。夫人是个知书达礼的人,她总不会把一个黄花大闺女安置在咱们少爷的卧房里边吧?”
紫丁香呆了呆,道,“恩,这话倒也有理。”
秋海棠忙道:“她再有理。也不会拿这种理由来限制解始一娘一的行动吧?”
水仙道:“那当然。”
紫丁香听后神情一振,道:“既然没有人限制解姑娘的行动就好办,她想要跟少爷见面。随时都可以过来。”
秋海棠道:“如果她不好意思出来,少爷也可以出去我想她们还总不至于每天都派人盯梢吧?”
水仙道:“派人盯梢倒不会,有我们三个人把风,谁能近得了身?”
紫丁香冷哼一声,道:“莫说是近身,纵想接近东跨院只怕也很难。”
秋海棠也傲然道:“就算石总管亲自出马,也休想逃过我们的眼睛……
水仙长长叹了口气,道:“可是你们有没有替解姑娘想一想,这种日子,她过得下去吗?”
紫丁香道:“这有什么过不下去?我想夫人总不至于绝她脸色看吧?”
秋海棠急忙摇头道:“不会,不会,夫人是大家闺秀出身,她心里怎么想的我们不说,至少表面的功夫她一定会做得很好,绝对不可能在解姑娘面前摆脸色。”
水仙道:“那倒是真的。以夫人的个一性一而论,那种小家子气的事情是一定做不出来,但你们莫忘了,她身边还有个让人受不了的客人。”
紫丁香楞头楞脑道:“什么客人?”
秋海棠却已变色道,“糟了,‘紫风旗’的秦姑娘就要来了。”
水仙道:“不错,你想就她对少爷那股缠劲,解姑娘受得了么?”
紫丁香跺脚道:“她那股劲儿别说解姑娘受不了,连我都受不了。”
秋海棠叹了口气,道:“老实说,连我也有点吃不消。”
水仙道:“吃不消的又岂止你们两个?我相信少爷本身也未必受得了她那一套。”
紫丁香脸上立刻现出怀疑的神色,道:“不会吧?少爷不是满喜欢她的么?”
秋海棠也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道:“是啊!去年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还亲一热得不得了,难道你忘了?”
水仙横眼瞪着两人。道:“你们脑袋里面是不是缺根筋?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你们两个怎么连这么明显的变化都看不出来?”
紫丁香想了想,道:“我明白了,你是说他今年多了个解姑娘。”
秋海棠也沉吟着道:“而且这次跟过去不一样,少爷好像已对那位解姑娘动了真情。”
水仙道:“所以我才认为这次非出毛病不可。”
紫丁香这才猛一点头,道:“不错,如果两人每天见面都得通过秦姑娘那一关,那问题可大了!”
秋海棠也立刻皱着眉头,道:“那么一来,解姑娘还怎么在府里住得下去?”
水仙道:“可不是嘛!解姑娘的涵养再好,在这种环境之下,只怕也容忍不了多久,迟早总要被她一逼一走。”
紫丁香急道:“可是好不容易才把她盼来,少爷肯让她走么?”
秋海裳也面现急色,道:“就算少爷肯让她走,只怕夫人也未必肯放人。”
紫丁香怔了怔,道,“为什么?”
秋海棠道:“你也不想想,如果解姑娘真的被秦姑娘逼一走,咱们少爷还能在府里安心养伤么?夫人虽然并不一定欢迎这位客人,但为了少爷,也非想办法把她留下来不可呀!”
紫丁香道:“可是脚是长在解姑娘腿上,如果她坚持要走,夫人怎么能留得住她?”
秋海棠嗔目道:“你好糊涂,这里是咱们沈府的地盘,如果没有夫人点头。凭解姑娘一个人,闯得出去么?”
紫丁香却轻轻松松道,“这你就太担心过头了。解姑娘是少爷的朋友,又是他的救命恩人,夫人总不会跟她公然翻脸吧?”
秋海棠气急败坏道:“你在沈府这么多年,你怎么对夫人的个一性一一点也不了解?她当然不会公然跟解姑娘翻脸,但她可以偷偷的来。你难道没有发觉水仙姐一直在担心夫人会把解姑娘暗中做掉么?”紫丁香听得登时变了颜色。
水仙这才唉声叹气道:“老实告诉你们。我怕的就是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我相信石总管也早就应该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方才才会找上丁香,目光连跟我接触一下部不敢,显然是他心里有鬼,生怕被我看穿!”
紫丁香霍然叫起来,道:“又是石宝山这个死王八蛋搞的鬼,我非去好好骂他一顿不可。”说着,就想注外冲。
秋海棠慌不迭的将她拉住,道:“你疯啦!他是咱们的总管,你能把他怎么样?你难道还想造反不成?”
紫丁香气得双脚乱跺道:“这家伙实在太气人了,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秋海棠道:“咽不下也得咽。你没看到连水仙姐都拼命在忍么?”
紫丁香这才停下脚,垂头丧气道:“好吧!既然连水仙姐都在忍,我也只有忍了,不过我们既已知道他的一陰一谋,总要采取个什么对策吧?”
秋海棠没有吭声。目光很快的便转到了水仙脸上。
水仙淡淡道:“你的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秋海棠怔了怔,道:“我根本就没收拾,我只是故意把一只箱子从柜子上拉下来而已。”
水仙道:“既然箱子已拉下来,那就索一性一收拾一些随身的衣物出来算了。”
秋海棠神色一紧,道:“你的意思是……咱们真的要走?”
水仙道:“走不走,那就得看少爷了。”
紫丁香急急道:“那么解姑娘的事又怎么办?到时候谁来保护她?”
水仙不假思索道:“保护解姑娘也是少爷的事。总之,他朝哪边走,咱们就朝哪边跟;他跟哪个动手,咱们就跟哪个拼。懂了吧?”
秋海棠和紫丁香同时点头,甚至连手都不约而同的搭在刀一柄一上,一副随时准备跟人拼命的模样。
第四天的傍晚时分,秦姑娘果然带领着一批“紫凤旗”的一精一英进了沈府。表面上她匆匆赶来,自然是为了支援她的师姐,但实际是为什么来的,沈府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否则颜老爷子手下并不是没有人材,为什么会偏偏派个最小的弟子来呢?水仙姐妹三个不免有些紧张,沈玉一门 却表现得十分沉着,似乎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练功过后,照样沐浴用餐,只是熄灯就寝的时间比往常稍早了一点,谁也不知他是在回避秦姑娘的星夜造访,还是在急着盼望解姑娘的提早出现。
窗外月淡星稀,窗里视线蒙蒙。远处的正房正在为颜家的人洗尘接风,喧哗之一声 不时遥遥传送过来。沈玉一门 辗转床 第,一时难以成眠,直到二更鼓后,才渐渐有了些睡意。朦胧中,只觉得自己忽然到了扬州,正坐在秋风适爽的瘦西湖畔。前面是鳞波闪闪的湖水,后面是闹酒行令不绝于耳的一品居。沈玉一门 突然感到一阵悲伤,一阵莫名其妙的悲伤。
凉风徐徐吹过,岸边的垂杨不断的轻一抚一着自已的面庞,又令他感到一股说不出的舒坦,仿佛解红梅已回到了他的身边,正在用手指轻柔的抚一摸一着他的脸。渐渐的,手指已变成了樱一唇,从脸颊慢馒转移到颈间,又从颈间轻轻的吻到了他胸前的那条刚刚收口不久的伤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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