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岸上风云起
石宝山抖开那张纸,随便看了一眼,漫不经心道:“这是什么?”
小周道:“画,第二十七张画。”
石宝山不解道:“第二十七张?”
小周道:“是。前面那二十六张是他画的,没有什么用处,都被小的随手丢掉了,只有这张好像还满有价值。”他一面说着,一面回手指了指站在后面的乌鸦嘴。乌鸦嘴正咧着乌黑的嘴巴在微笑。
石宝山神色一动,道:“你是说用那二十六张做掩护,才能把这张带了来?”
小周点头道:“正因为带来不易,所以小的才敢说它有点价值。”
石宝山不得不又在那张纸上瞧了瞧,道:“那么这一张又是谁画的呢?”
小周道:“极可能是‘鸳鸯拐’郭成画的,然后偷偷摆在小的腰包里。”
石宝山一怔道,“偷偷摆在你的腰包里?”
乌鸦嘴立即补充道:“不错,而且是在青衣楼三名舵主和他师哥刘奎面前动的手脚。”
石宝山嘴角弯了弯,道:“有意思。”
小周也笑了笑,道:“好像很有意思。”
乌鸦嘴嗤嗤笑道:“什么好象,依我看意思可大了。”
石宝山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往里走。刚刚踏进庞门,一只雪亮的剑尖已经比在他的眉心上。
石宝山收步道:“道长这是干什么?”
无心道长剑锋动也不动的指着他道:“我正想问你,你突然跑进来干什么?”
石宝山道:“我想请教孙大少一点问题。”
无心道长道:”你有问题可以请教沈老二或是水仙丫头,甚至于可以请教我,就是不能请教他。”
石宝山道:“为什么?”
天心道长道:“因为他正忙着,他没空。”
石宝山朝蹲在棋盘前的孙淌香瞄了一眼。又扫了扫陈列在桌子上的几把剑,道:“我看道长也该放放盘了。大少的那几口名剑,莫不多都被您赢光了。”
无心道长道:“还差一把。他那一柄一剑不到我手里,我绝不放盘。”他边说着,边将剑锋转到孙尚香身旁的一只镶满各色宝石的剑鞘上。
石宝山皱眉道:“那是孙大少的称手兵刃,你再把它赢过来,人家还用什么呢?”
无心道长道:“他用什么都行,就是不能用那一把。剑法稀松,棋也差劲透了,他有什么资格用这么好的剑!”
石宝山干笑两声,道:“你老人家倒也高会说笑话……”
无心道长截口道:“我几时说过笑话!你难道认为他的棋还不够滥吗?”
石宝山道:“大少的棋力如何,晚辈不便多嘴。好在棋局即将终了,到时自有定论,不过若说他的剑法稀松平常,晚辈就有点不服气了。”
水仙也在一旁接遣:“是啊!大少那套‘苍穹七绝剑’在武林中可是出了名的,何况他这套剑法也是源自武当,怎么可能错得了!”
无心道长瞪眼道:“你们懂什么?在剑法方面,难道我还没你们清楚?”
石宝山笑道:“那当然。在这方面不但晚辈们望尘莫及,就算放眼武林,能够有资格与你老人家论剑的,最多也不过三五人而巳。”
无心道长顿时大叫起来,道,“你一胡一 扯什么?哪里来的三五人?”
石宝山急忙道:“晚辈不过是随便说说,也许没有这么多。”
无心道长冷哼一声:“老实告诉你,一个都没有。你们别以为静庵尼姑的剑法号称天下第一,就比我老道行.其实若论剑理,她肚子里的那点东西还差得远。”
石宝山连道:“是是是。”
无心道长咳了咳,又道:“而且静庵那套‘风雷九式’也未必比这小子的‘苍穹七绝剑’高明多少,只是她浸一婬一其中多年,火候比较到家罢了。”
石宝山微微一怔,道:“那么听你老人家这么说,大少的这套剑法也并不太差了?”
无心道长道:“剑法当然不差,只可惜在他小子手上全都走了样。就像那天晚上他拦劫沈老二时使的那招‘移星换斗’……”
说着,长剑在手上一阵比划,道:“如果照这样出剑,沈老二还有命在吗?”
水仙立刻显出一副肃然起敬的样子,道:“同样的剑法,在道长手中使起来可就完全不同了。”
无心道长面含得色道:“那当然。”
水仙立即道:“那么那天大少的那招‘风雪漫天’使得还不错吧?”
无心道长摇头不迭道:“也还差得远。当时他出剑若再轻巧一点,剑刃再向左移个两三分,沈老二以后恐怕就只能练独臂刀了。”
水仙忙道:“你老人家能不能再比划一遍给我们看看?”
无心道长刚想出剑,又急忙收手喝道:“你少跟我玩花样!你当我是来教徒弟的吗?”
水仙噗嗤一笑,道:“你老人家何必这么小气,指点他几招又当如何,难道你老人家还伯他压过你去不成?”
无心道长睹之以鼻道:“笑话!像他这种人,纵然再有高明指点,想在剑法上压过我老人家,已是不可能的事。”
水仙道:“如果他肯苦练呢?”
无心道长道:“也不成。穷其一生,也只能练到我老道五成左右而已。”
一直站在后面观棋不语的沈玉一门 忽然道:“我不信。”
无心道长吓了一跳,看了看棋盘,又看了看他的脸,道:“你不信什么?”
沈玉一门 道:“当然是孙尚香的剑法。”
无心道长急忙摆手道:“你不懂剑法,最好少开口!”
沈玉一门 道:“我不懂,道长懂,你老人家方才不是还说他那套‘苍穹七绝剑’也很不错吗?”
无心道长道:“那套剑法是不错,可是这个人,你看他像个练剑的材料吗?”说着,朝窝窝囊囊蹲在棋盘前的孙尚香指了指,还叹了口气。
沈玉一门 道:“哪一点不像?他身一子结实,脑筋也灵光,又有一套现成的好剑法,他吃亏的只是没有遇到真正高明的师父。如果他早几年遇到道长这种名师,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成了绝顶高手了!”
无心道长咳咳道:“那倒是真的,只可惜现在太迟了。”
沈玉一门 道:“他年纪还轻,怎么能说太迟?”
无心道长摇首道:“他跟你不一样。他年纪虽然不大,但剑上的恶一习一 却早已养成,想把那些毛病除掉,比从头开始还要困难的多。”
沈玉一门 道:“再困难,我相信你老人家也一定有办法。”
无心道长又膘了孙尚香一眼,叹道:“有办法也有限得很。”
水仙急忙道:“至少你老人家也可以把成数让他增加一点吧?”
无心道长愕然道:“什么成数?”
水仙道:“你老人家不是说他再苦练,也只能练到你老人家五成左右吗?”
无心道长道:“哦哦!当然可以增加一点。”
水仙急急追问道:“一点是多少?”
无心道长沉吟着道:“我想再给他加个两成,大概还没有问题。”
水仙笑口大开道:“这么说,岂不是等于你老人家的七成了?”
无心道长点着头,道:“恩!差不多,差不多。”
水仙即刻抬首回望着沈玉一门 ,道:“少爷,你看怎么样?”
沈玉一门 也马上将目光转到石宝山的脸上,道:“七成,够不够?”
石宝山急忙点头道:“够了,够了,能够学到道长七成火候,在武林中已堪称顶尖高手了2”
沈玉一门 抬脚轻轻碰了孙尚香一下,道,“喂!伤还等什么?还不赶快磕头!”
孙尚香好象还有点不太满足道:“能不能再多争取一点?”
沈玉一门 恨恨道:“你他一妈一的不要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再不采取行动,可有人要后悔了。”孙尚香这才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朝无心道长磕了个头,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无心道长登时跳起来,道:“等一等!你们在搞什么鬼?我几时答应过收他做徒弟?”
沈玉一门 道:“咳?方才不是连成数都谈妥了,你老人家怎么可以反悔?”
水仙也紧接道:“是啊!七成,是你老人家亲口答应的。”
无心道长脸红脖子粗道:“我……我那只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
石宝山笑哈哈道:“收徒拜师是何等庄重的事,怎么可以随便说说,何况连头都已磕过了。我看你老人家就将就着收下吧!”
无心道长大叫道:“不收,不收!我老人家最讨厌收徒弟,要想跟我学剑,至少得先赢了我的棋。”
孙尚香愁眉苦脸道:“可是你老人家的棋太强了,我根本不够看。”
无心道长冷冷道:“不够看就别想学!”
孙尚香突然一拍大一腿,道:“有了!我用其他东西跟你老人家一交一 换好不好?”
无心道长道:“什么东西?”
孙尚香道:“你老人家不是喜欢喝酒吗?我可以供你老人家有喝不完的酒。”无心道长冷笑,摇头。
孙尚香想了想,道:“或者是我送给你老人家一条船,船舱里还装满了好酒。”
无心道长摇头说:“我最讨厌坐船,摇晃得人难过死了,再好的酒也喝不下去!”
孙尚香又苦想了半晌,道:“我看这样吧!我干脆再给你老人家盖间道观,从道观的窗口可以看到停靠在一江一 边的船,船舷里仍然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好酒。”
无心道长仍然摇头不迭道:“不要,不要,我老人家一进道观就头痛,还哪里有心思看船,还哪里有心思喝酒。”
孙尚香翻着眼睛道:“那么你老人家能不能告诉我,我若想拜你老人家为师,除了赢棋之外,究竟还有没有第二条路好走?”
无心道长不假思索道:“没有。”
孙尚香道:“非赢棋不可?”
无心道长道:“非赢棋不可。”
孙尚香先长吁短叹一番,才抬起头来望着无心道长道:“那要赢多少盘,你老人家才肯收我?”
无心道长冷笑一声,道:“你连一盘都很难赢,还谈什么多少盘?”
孙尚香迟迟疑疑的指了指棋盘,道:“你老人家的意思,莫非想在这盘模上就定输赢?”
无心道长刚想点头,忽然又犹豫起来,提剑缓缓走了出去,蹲在地上又重新衡量着眼前即将收尾的棋局。
水仙一旁轻笑道,“道长的棋瘾大得很,他不可能这么轻松就放过你的。”
沈玉一门 也淡淡接道:“何况这盘棋已近尾声,局面对道长也并不一定有利。想在这个时候增加赌注,他老人家恐怕不会答应。”
无心道长冷冷道:“你们少跟我用激将法,这一套在我面前是行不通的。”
沈玉一门 道:“那当然,道长机警过人,在武林中哪个不知道?”
水仙立刻悠悠接道:“所以人家吃素他吃荤,人家早晚都要做课,他老人家从来就没念过一天经……”
无心道长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道:“沈老二,你方才说这盘棋的局面我已落在下风?”
沈玉一门 道:“我可没说这种话,我只说局面对道长也并不一定有利而已。”
无心道长道:“真的吗?”
沈玉一门 摸一摸鼻子,道:“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我当然不能勉强道长接受。”
无心道长道:“你这么说我可是真有点不服气了,我实在搞不懂你是怎么看的。”
水仙又在旁边接道:“道长小心,这可能也是激将法蚜?”
无心道长冷笑道:“就算明知是激将法,我也认了。好,就在这盘定输赢。”
孙尚香大喜道:“那太妙了。”
无心道长抬掌道:“你先别高兴得太早,我后面还有附带条件。”
孙尚香呆了呆,道:“还有什么附带条件?”
无心道长道:“我们原本是赌剑的,如今你加了赌注,自然也要给我加一点才合理,你说是不是?”
孙尚香道:“是是,道长要增加什么,尽管吩咐,完备无不从命。”
无心道长又看了看盘面,道:“奇怪,听你的口气,好像赢定了似的,你哪儿来的这么大的把握?”
孙尚香急忙道:“晚辈一点把握都没有,只是一心想做你老人家的徒弟,不得不硬着头皮碰碰运气而已。”
无心道长笑笑道:“好,你赢了,我收你做徒弟,而且这几把剑我也不要了。如果你输了的话……”
孙尚香道:“找输了道长想要什么?”
无心道长指着他手上那把剑道:“那把东西当然得归我。我并不是真的稀罕那种东西,我只是觉得你的剑法太差,还不配用它。”
孙尚香连道:“是是。”
无心道长道:“我还要那问道观。”
孙尚香一怔,道:“道长不是不喜欢进道观吗?”
无心道长道:“我只是不喜欢常住道观,偶尔到里面着看停靠在一江一 边的船,还是一件很遐意的事,你说是不是?”
孙尚香点头道:“是,是。”
无心道长道:“还有那条船我也要。”
孙尚香道:“而且船舱里还要装满了好酒,对不对?”
无心道长道:“对。我虽然很怕坐船,但船靠在一江一 边。舱里又堆满了酒,纵然摇晃也必定有限,偶尔上去喝两盅应该还不会出问题。当然船最好是选大一点的,酒也堆得愈多愈好。”孙尚香笑笑,没有吭声。
无心道长立刻瞪大眼睛道:“你怎么不吭声?是不是认为我要得太多?”
孙尚香摇头摆手道:“不多,不多。”
无心道长头也不回道:“沈老二,你呢?你认为我要求的赌注是不是太过分?”
沈玉一门 说道:“不过分,公平得很。”
水仙没等他追问,便已接道:“而且合理极了!”
无心道长道:“好,你们既然都认为公平合理,那就开始吧!”
沈玉一门 急忙往上凑了凑,道:“这步棋好像该尚香兄下。对不对?”
无心道长道:“不错,是该他下。”
孙尚香不慌不忙的拈了颗子摆在棋盘上。
无心道长大感意外道:“咦?你怎么不吃?这么明显的棋,难道你都没有看出来?”
孙尚香道:“看出来了,而且我本来是想吃的,可是方才道长不是说该我下吗?下的意思就是不吃不担。道长的命令,我怎么敢不听从?”
无心道长楞了楞,突然转身将沈玉一门 拎起来,道:“你,乖乖给我站到旁边去,不准说话,也不准跟他打暗号!”
沈玉一门 无可奈何的退到窗边:“咳嗽行不行?”
无心道长道:“也不行。你敢咳一声,这局棋马上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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