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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祥云夫人

上官灵大难得脱,九死一生之下,好不容易才看到云姊姊,心头难免为情思所迷,竟忘了本来面目已掩,不免好生惊疑,暗忖云姊姊的神色之间,怎的竟对自己如此森冷?

直等微一低头,瞥见所着黑色长衫,方会过意来,知道她把自己当作了“九毒书生”姬天缺,才会以这等神色相对!

上官灵因不知常碧云业已解除“孟婆汤”的迷魂魔力,恢复本性,不禁暗自叹道:“云姊姊,你果然天生侠骨,嫉恶如仇!如今便对‘九毒书生’这等痛恨,倘若知道他是杀你兄长、害你老父的不世仇人,岂不要肝肠尽裂地,立即向他拼命报复?”

常碧云虽把上官灵误当“九毒书生”姬天缺,目中仇火熊熊,但因嘉宾满座,盛会未开,未便先自失态,只得暂时忍耐,目光再转,这回恰好瞥见“万相先生”百里独听扮假的上官灵,不由芳心大慰!

“万相先生”百里独易容手段奇高,心思又极精妙,但他毕竟难免百密一疏,只对上官灵平素神情举止有所揣摩,却未及注意到儿女情怀方面,以致常碧云对他秋波流汾,默默传情,而这位假上官灵,竟自未加理会!

适才是上官灵错愕,如今却轮到常碧云惊讶起来,暗想灵弟弟今日怎的神情有异,对自己如此冷漠?

这些细微情节,其他人未注意,但钟离老人却全部看在眼中,脸上浮起一丝会心微笑!

就在此时“玉箫郎君”潘午因时刻已至,“万梅石坪”以上,嘉宾云集,而师姊孟三娘却只顾与“南笔”诸葛逸,在“冷珠泉”畔,雅叙盘桓,不来主持大会!遂双眉微蹙地,走到常碧云身边,低低问道:“云儿,你师傅……”

常碧云本系奉命而来,不等“玉箫郎君”潘午话完,便接口说道:“掌教师尊命我来问师叔,‘乾坤五绝’之中的‘逍遥老人’钟离哲,是否业已到此赴会?”

“玉箫郎君”潘午不知师姊孟三娘葫芦之中,卖的甚药?遂手指半山坡上,几株老梅根际说道:“那方大石以上,所坐的银须银发老者,不就是‘逍遥老人’钟离哲么?”

常碧云目光一注,肃立恭身,提气叫道:“家师‘祥云夫人’孟非烟,有请钟离老前辈,前往‘冷珠泉’下一晤,再复同到此间,主持大会!”

因“笑面阎婆”改称“祥云夫人”之事,他人均所不知,故而在场群雄,闻言齐觉大大惊愕!

钟离老人向“幽冥神君”阎元景、“北剑”蒲琨,低声笑道:“孟非烟派人找我,我且去去就来,今日这场大会,包管意外之事极多,有趣得紧!”

说到此处,遥向常碧云笑道:“钟离哲遵命前往,有烦姑娘引路!”

来到罗浮山“万梅谷”观光的百十位武林豪客之中,多半仅闻真“夺魂旗”大名,未曾见过“逍遥老人”钟离哲的庐山真面目!如今经过常碧云与他—番问答,才知道这位看来满面春风和气,笑嘻嘻的银须银发老人,竟然就是威名震撼天下的真“夺魂旗”,不由吸引得全场目光,一齐凝注!

钟离老人向来不爱当众炫弄,但今日却大异寻常,那句“有烦姑娘引路”语音方落,人已未见丝毫作势地,宛若凌空蹑步一般,平平飞起!

平飞约有七丈左右,去势始缓,钟离老人微笑起处,两只大袖一翻,向后略挥,便即依旧向前平飘,姿态美妙已极!

常碧云所立石坪,与钟离老人所坐山坡,距约十八九丈,这位被全场属目的盖代奇人,只在空中两度挥袖,便即飘然飞度!

慢说在场的一般武林群豪,未曾见过这等绝世神功,便连几位特殊杰出人物,“穷家帮”帮主“跛仙”朱一奇、“阴阳手”莫平等人,也看得心悦诚服,深觉真“夺魂旗”的震世威名,确非虚致!

其中唯一在眼角眉梢,尚存傲然不服神色之人,便是“万相先生”百里独所扮假上官灵,他心中兀自盘算钟离老人忽然当众炫技,必怀深意,但这深意,却颇为费人猜测!

“万梅石坪”上济济群雄等纷纷惊佩猜测等情暂时不提,却说那位由常碧云伴同走向“冷珠泉”的钟离老人,见距离众人已远,遂低声笑道:“常姑娘,你师傅与诸葛穷酸之事,完全依照我们预计实现了么?”

常碧云柳眉双扬,满面得意神色地,嫣然笑说道:“七级浮屠,多半功成,大概只等老前辈亲手加个塔顶舍利,便可圆圆满满的了……”

说话之间,天香入鼻,清景宜人,业已到了“冷珠泉”水所储小池,及那几株绝世异种,“绿萼香梅”切近。

“南笔”诸葛连此时正在茅亭抚琴,“祥云夫人”孟非烟却在一旁含笑静坐。

钟离老人与常碧云转过峰角,身形才现,诸葛逸琴音便止,起立大笑说道:“老头儿怎到此时才来?孟……掌教特地替你留了一壶‘绿梅冷雪醅’,及两只罗浮特产‘冰榴’,以酬你赠她‘祥云夫人’的美号雅意!”

钟离老人面含微笑,目光略注孟非烟,只见这位“罗刹掌教”,如今居然已是满脸盎然道气,不由暗想自己利用了“南笔”诸葛逸,及常碧云的情义感化力量,使得这“正”则“仙”、“邪”则“魔”的红粉奇人,终了归于正道,委实可算得生平最最得意之事!

因对于诸葛逸、孟非烟这等胸襟人物,不必像世俗一般有所顾忌,钟离老人遂自行斟了一杯“绿梅冷雪醅”,向二人微笑说道:“千魔易祛,一侣难求!我老头儿权借这杯美酒,恭喜诸葛贤弟与孟掌……孟夫人了!”

“祥云夫人”孟非烟自亦毫无世俗女子那等羞涩神态,闻言微笑答道:“多年迷溺,一旦回头,侣既得人,缘何妨缔?诸葛逸、孟非烟愿在这周围泉石梅花以外,更获侠骨佛心的老人一证!”

钟离老人饮尽手中那杯“绿梅冷雪醅”,微笑说道:“诸葛贤弟清如泉水,不挟泥沙,孟夫人高似梅花,远超俗卉!你们这一双道侣,委实天造地设,我老头儿不但愿为作证,主要替今日来赴‘元宵盛会’的天下群雄,讨杯喜酒,同申贺意!”

孟非烟大大方方笑道:“喜酒倒是现成,我们如今便往‘万柏石坪’,请老人代向赴会群雄,宣告此事,‘罗刹教,’也立即解散!”

钟离老人闻言摇手笑道:“喜讯自应宣告,但‘罗刹教’却不宜在此时解散,因须防范有人乘看忙乱之际,暗施诡辣阴谋,大煞风景!”

“南笔”诸葛逸眉头略轩说道:“百里独、姬天缺与‘乾坤五绝’之战,是订在明日,难道今天他们还要来到‘万梅谷’中作怪?”

钟离老人笑道:“这两位把整个武林搅得几乎天翻地覆的‘万相先生’及‘九毒书生’,虽未见来,但我倒在赴会群雄之中,发现了三名可疑人物!”

孟非烟妙目之中神光一闪问道:“这三名可疑人物是准?”

钟离老人微笑说道:“好在料他们也闹不出什么太大名堂,我且卖个关子,考考你们二位的眼力!”

说到此处,话锋一转,向“祥云夫人”孟非烟笑道:“孟夫人,我们在去往‘万梅石坪’,与赴会群雄相见之前,你们似乎还有一事,应该先做!”

孟非烟眼珠略转,便即猜出钟离老人心意,微笑答道:“老人是不是指为‘北剑’蒲琨大侠之子的解除‘孟婆汤’迷魂魔力,恢复本来面目一事?”

钟离老人含笑点头,孟非烟笑道:“蒲铿所中‘孟婆汤’迷魂魔力,倘若解除过早,他既可能无颜与‘北剑’蒲大侠相见,而蒲大侠亦可能不予谅宥,似乎不如等他父子相会,甚或略生误会以后,再由孟非烟出面向蒲大侠负荆谢罪,把错处揽在我一人身上,比较妥当。”

钟离老人听得不住点头,含笑说说道:“这样作法确实较好,‘北剑’蒲琨纵然刚愎绝顶,对于你们二位,也不能不卖点情面!”

常碧云侍立一旁,见这三位盖代奇人,说笑半天,知道师傅与“南笔”诸葛逸结为道侣的大事已定,不由高兴得插口说道:“师傅与钟离、诸葛两位老前辈,怎的还不赶紧前去主持大会?‘万梅石坪’上的济济群雄,及我潘师叔等,恐怕等得心急了呢!”

孟非烟目注爱徒,失笑说道:“元宵大会,本定午间聚宴,要等晚来才在万树花灯以下,才开始群雄竞技,云儿如此催我,是不是上官灵业已到‘万梅石坪’之上?”

常碧云见心意被师傅猜透,不由脸上微红,正待辩解之际,钟离老人业已含笑说道:“常姑娘,你少时若与上官小鬼寒暄叙别之时,务须对他多加注意……”

话犹未了,常碧云便接口问道:“钟离老前辈,你这一提,我倒想起来了,上官灵今天神情似乎有点异于平常,却是何故?”

钟离老人因心中虽已起疑,但尚无绝对把握,故不便说出自己所见,何况觉得孟非烟已与诸葛逸同心结侣,“罗刹教”劲敌消除,即令“万相先生”百里独、“九毒书生”姬天缺等,想出新奇花样、企图异动之时,有这高手在场,亦必足能制压,遂一面与诸葛逸、孟非烟向“万梅石坪”缓步前行,面对常碧云笑道:“上官灵神情有异之故何在,我也不太清楚,但今天这场‘元宵会’上,新奇古怪的热闹必多,我们难加预料,且大家特别小心,随机应变便了!”

在这三老一少四人缓步走向“万梅石坪”之际,那位“乾坤五绝”之中,性情最称刚愎的“北剑”蒲琨,果然正以炯炯眼神,注视“罗刹教”徒众,想找出弃正从邪,辱没蒲氏家风的独子蒲铿,加以严厉处置!

说也奇怪,“孟婆汤”的迷魂魔力虽强,但那位由蒲铿化身的艾云飞,自从暗中瞥见“北剑”蒲琨进入“万梅谷”后,便感全身发抖,心头狂跳,如今正在一间密室以内,向他爱妻董飞云说道:“云妹,我怎的对于‘乾坤五绝’中的‘西道’、‘南笔’,甚至真‘夺魂旗’钟离老人,均不害怕,但一见‘北剑’蒲琨,却全身发抖,连‘万梅石坪’,都不敢去呢?”

董飞云自然知道其中微妙,遂向他设词安慰说道:“‘北剑’蒲琨,哪里有钟离老人可怕?这大概是连日拼命苦练‘罗刹阴功’、及‘玄玄剑法’,太过疲劳,精神不够所致!好在较技之事,须在晚来万树花灯以下进行,你且在此歇息一番,不要胡思乱想!”

艾云飞心惊肉跳,神思茫然,确实亟须休息,闻言暗觉爱妻之言有理,静思摄虑,自己运气调元,把内家功行,做上一遍,或许稍好?遂向董飞云点头笑道:“云妹说得有理,我且静虑凝神地,做上一遍功夫试试,你是前往‘万梅石坪’,招待宾客,还是在此陪我?”

董飞云笑道说:“当然是去‘万梅石坪’,在此反会使你心神分注,有何益处,何况小师妹上次分明已把上官灵人头取来,且由掌教师尊亲自验过,怎的今天又见这小鬼随同‘西道’天痴,大摇大摆地,走进‘万梅谷’中,参与盛会?我要查明其中原委,禀告掌教师尊,倒看师傅怎样处置小师妹的欺师重罪!”

艾云飞剑眉微蹙说道:“你怎的总是放不过小师妹,未免妒心太重?”

董飞云脸上神色忽冷,秀眉双轩,“哼”了一声说道:“你说我的妒心太重,不如说师傅的心肠太偏?孟浮云凭什么狐媚师傅立意越次传宗,将来使她接掌衣钵,却令我这大师姊的颜面,置于何地?”

艾云飞见只一提小师妹孟浮云,爱妻便佛然于色,遂不便再劝,潜心凝神地,自行调息静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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