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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访案情乌公留意 听口供侠士生疑(3)

乌公道:“你说的这些话,可都是实情么?”文光道:“家中出此横祸,领催不敢撒谎。大人明镜高悬,请替领催作主。”乌公道:“据你这么说法,仿佛杀人的凶 犯,没有下落了。”文光擦泪道:“大人明鉴。半夜里小儿被害,屋里并无别人,不是我儿媳妇是谁?”乌公道:“这事也不能断定。听你这前前后后的话,很是矛 盾。你们两下里既然是亲上作亲,难道你儿媳妇的品行,你不知道吗?”文光道:“人心隔肚皮。常言说的好:知人知面不知心。要论作亲的时候,我看这孩子,举 止大方,品貌端正,素常是极其老实,似不至有这丑事。谁想她竟自如此呢。”说着,又不禁落泪。乌公道:“究竟你儿子儿媳妇,平素是和睦呢,还是不和睦 呢?”文光道:“论和睦也不致不和睦,自幼的姐儿们。有什么不对劲的呢?”乌公道:“既然是平日和睦,我想你那儿媳妇,安安静静的,也不致出此逆事,怎么 你一味的咬她,莫非这其中有什么缘故吗?”文光道:“缘故却没有,领催所说的俱是实情。小儿死的忒冤,要求大人作主。”乌公道:“作主那却容易,但是你不 说实话,一味撒谎,我可就不能办了。你是当差的人,你也明启,我这儿问你,为的是顾惜你。验尸之后,把你们送到衙门,一定要解送法部。你若是帮着掩护,你 也要提些罪名的。”文光低着头,连连称是。乌公亦问道:“你不要撒谎,什么话尽管直说。”文光陪笑道:“大人这样恩典,领催不敢撒谎。”乌公道:“你要明 白了。大凡谋害亲夫的案子,都是因为奸情的最多。既为奸情,不能不根究奸夫,按你所说的情形,好像是你儿媳妇行的凶。但有一层,一个十九岁的小媳妇,胆儿 又小,品行又端正,又不是夫妇不和,怎能够半夜三更下这毒手呢?我想十九岁的小媳妇,无论如何,也没有男人力大,怎能够杀人之后,轻轻的挪到床下,人也不 知,鬼也不觉呢?即便是煞神附体,当时长了她力气,我想她白白的衣服上,也该有血迹。今不但没血,连你儿媳妇头上,全都有伤。杀人的凶器,又是东厢房里翻 出来的。”说着,又冷笑道:“文光,你仔细想想,这件事,合乎情理吗?”文光道:“大人明鉴,实是有理。无奈小儿春英,遭了这样惨害。半夜三更,没有旁人 在家,不是我儿媳妇是谁?至于她如何起的意,领催也不知其详,求大人恩典,派人详细调查。领催有一字虚言,情甘认罪。”乌公道:“那那你先下去。我若调查 出来,你可不要赖抵。”文光连连称是,向上请了个安,转身下去。乌公向公鹤道:“这案里头,一定有毛病,我看他闪闪的的,咬定是他儿媳妇,这话里就有了缘 故了。”因回头道:“市隐兄,你看看怎么样?”市隐忙站起道:“恪翁问的话,实在入微。我想这案内人,都要挨次问问,方可以水落石出。”公鹤道:“是极是 极,咱们先带范氏,看她是如何供认,再作研究。”乌公亦连连称是。乌公向官人道:“带范氏!”

左右答应一声,将文光之妾范氏,带了进来。此人年纪在三十上下,虽然是徐娘半老,而妖娆轻佻,丰韵犹存。两道恶蹙眉,一双圆杏眼,朱唇粉面,媚气迎人。挽 着个蟠龙旗髻,梳着极大的燕尾。拖于颈后。穿一身东洋花布的裤褂,外罩浅月白竹布衫,一双瘦小的天足,敞着袜口儿,青缎双脸儿鞋,木底有三分余厚。袅袅娜 娜的走来,双膝跪倒。乌公道:“春英被杀的情形,你总该知道罢?”范氏道:“春英被杀,小妇人不知道。”乌公怒道:“胡说!春英之死,你会不知道?你的事 情,方才你男子文光,已经都实说了,你怎么还敢附着?”范氏道:“我实在不知道。我爷们不知底细,他也是胡说。”乌公道:“你儿子春英,孝顺你不孝顺 你?”范氏道:“春英很知道孝顺。”乌公道:“春英他们夫妇,和美不和美呢?”范氏道:“他们不和美。自过门以后,时常打闹。”乌公冷笑道:“你这嘴可真 能撒谎。他们都说和美,独你说不和美,难道你的心思,害了儿子,还要害儿媳妇吗?”又拍案道:“你实话实说,本翼尉慎重人命,铁面无私。你若一味狡展,可 要掌嘴了。”范氏低下头去,冷笑着道:“大人高明,小妇人不敢撒谎。春英他们夫妇,素常素往,实在是不和睦。昨儿早晨,还打了一架呢。”乌公又问道:“为 什么打架呢?”范氏道:“春英他大舅死啦,我姐姐要带着儿媳妇出门,春英不愿意,不让他媳妇去,所以两口子打起来了。”乌公又问道:“春英不叫她去,是什 么意思呢,你知道不知道。”范氏道:“这件事很是难说。”乌公道:“怎么会难说呢?”范氏道:“当初做亲的时节,我就不大愿意。风言风语,说这丫头野调, 又有说不老成的。”我姐姐不知底细,总说这孩子安稳,不致有毛病。谁想自过门之后,她扭头别颈的,不与春英合房。据我姐姐合他妈妈说,这孩子年轻,不懂得 人间大道理,容再长岁,也就好啦。大人明鉴,如今这个年月,十九岁还小吗?所以他们夫妇总是打吵了,我在暗地里也时常劝解,谁想她认定死扣儿,横竖心里头 别有所属,说出油漆来,也不肯从。您想这件事,不是难办吗?”

乌公听到此处,点了点头。心中暗忖道:好个利口的妇人。这一片话,满是陷害儿媳妇,谋害亲夫的根据。若照她这样说来,定然春阿氏是有意谋害了。因问道: “春英打他女人,不叫行人情去,又是什么道理呢?”范氏冷笑道:“大人明鉴。深儿里的事情,您还不明白吗?我是个糊涂人,据我这么揣摩着,大人要知其底 细,非问他娘家妈妈不能知道。”这一片话,把个公公正正的乌公,问了个瞪目结舌,无话可说。乌公忍不住气,遂厉声道:“你不用花说柳说,阿氏头上的伤,是 哪里来的?杀人的凶器,怎么在你屋子里藏着呢!”范氏迟了一会,冷笑着道:“这谋害亲夫的事情,她都作得出来,那安伤栽赃的事情,难道还不会办吗?没有别 的,就求着大人恩典,究问她们母女,给我们春英报仇,小妇人合家,就感激不尽了。”乌公道:“你不用舌底压人,话里藏刀。这内中情形,本翼尉已经明白 了。”因唤官人道:“先把她带下去,把托氏、瑞氏带来。”左右答应一声,将范氏带下。不一会,将瑞氏、托氏并二正等,一齐带到。要知如何问讯,且看下文分 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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