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神镖将仗义救难妇 震八方投身方家集
胜英夜探赵氏的家宅,是怕赵氏遇上歹人,结果真不出胜英所料,这天晚上真就来了个歹徒。就见这小子撇着嘴,腆着胸脯,在赵氏娘俩的眼前信口雌黄。他把肚子一腆指着赵氏说:
“哎,小娘们,咱俩可有言在先,我给你这个翡翠手镏,可不能白给。我呢就算买身的身价钱,今天晚上你得好好地陪着爷爷玩一玩,要不让大爷痛快了,这戒指还得要回来,你听见没有?”
“哟!”赵氏臊得满面通红,用手一指:“歹徒,你住嘴!这个手镏乃是一位老先生给我的,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是胡说八道!”
“啊,哪来那么个老先生,那不就是我吗?我说你这个人真没良心,拿了我的东西,转脸就不认账了,你可知道大爷我不是好惹的!”
赵氏的婆母一听:“哟!我说你不干好事嘛,你还不服气,你尽在外头偷这野汉子,勾来勾去勾到咱们家来了,你给我出去,我们家没有你这样下贱的人。”
赵氏浑身是嘴也难以分辩,急得呜呜直哭。就见那个歹徒来到赵氏的近前,一把把她的腰搂往,嬉皮笑脸地说道:
“小娘们别哭了,今晚上跟我走,走走走。”
说着话往外就抱,赵氏手把门框就不跟他走,两个人就厮打在一处。这时候把赵氏的丈夫急得直晃脑袋,光咬牙下不了地,两个孩子吓得“哇哇”直哭。胜三爷一看火往上冲,心里说,世界上怎能允许这样的歹徒存在?今晚幸亏老朽来了,我要不来,就因为这一只戒指,给赵氏家带来多大的不幸。三爷想到这推门就进来了,大喝一声:“住手,你还敢撒野!”把这歹徒吓的一哆嗦把赵氏给放开了。回头一看是个老头,这小子的心就放下了:“啊——老头,原来是你呀?我瞅你好面熟,噢,想起来了,是不是你给赵氏的手镏哇?”“不错,正是老朽。”“我说老头,你怎么也来了呢?甭问你是个花老头,你给赵氏的东西也没安好心。对不起,先来为君,后来为臣,赵氏我先占下了,没你的份,两山摞一块儿,你给我出去!”
胜英一听他不说人话,火往上撞,一扬手“啪!”就是一个嘴巴,把这小子疼得“妈呀”一声摔了一溜滚,当时血就淌出来了:“哎哟,你敢打人?”
这小子回头一看墙角那有把大铁锹,他抄起来奔胜英便劈。胜三爷一闪身,“咣”一脚正踢他小肚子上,把他踢了个仰面朝天,铁锹落地,双手捂着肚子爹妈直叫,起都起不来了,胜英也没管他。这时赵氏一看认出来了,正是给自己戒指的恩人。“娘啊,我那戒指就是这位老人家给的。老人家您又来帮忙了?”
胜英点点头说:“赵氏,我给了你戒指之后有点不放心,今晚特来观看,不料想遇上了这个歹徒!你们放心,有我在他不敢欺负于你。”
“多谢老人家。”老太太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老英雄啊,你增福增寿,你可积了德啦,我们一家人也忘不了您的好处。”
胜英点了点头:“我说你是个当婆婆的,你应该疼爱你的儿媳,她可是个好人哪!为了你一家人的生活,抛头露面在外头乞讨,冷嘲热讽,什么话都得听,这是件不容易的事呀!你不但不怜悯她,反而说一些不着边儿的话,好像与你这年纪不大相称。人常说,年高有德,人要到了岁数得讲‘公德’二字,你这个当婆婆的我看有点不称职呀!”
“哎呀老爷子,您说的太对了,我老天八地的都糊涂啦,往后我,我改了就得了。”
“好,但愿你能改,你们婆媳和睦相处,让他丈夫早日康复,生活虽然苦一些不也是挺好的一家人家吗?如果你这么长期逼下去,你儿媳有了三长两短,将来怎么办?你这么大年纪应当好好想想才是。”
“是,老爷子,您说得太对了,我记住就是了。”
胜英又告诉赵氏:“多加注意,防范歹徒,晚上门户紧闭,不认识的人不要给他开门,明天把这戒指当掉,给你丈夫抓药治病,剩下的钱买点细米,等你丈夫好了,也好干活维持生活。”
赵氏频频点头。胜英安排完了,这才走近那个歹徒。这阵儿,这小子已经能起来了,双手捂着肚子正在那发愣,想跑还没敢跑,胜三爷把脸一沉:“听着!”“嗳”。“把铁锹拿着跟我走。”这小子吱吱扭扭不想走。胜英又断喝一声:“走!”“嗳,是,走!”这小子心里不明白怎么回事,拿铁锹在前边走,胜英在后边跟着,赵氏关门熄灯咱不必细说。单说胜英把这歹徒一直带到荒郊野外,一看前面有片坟地,胜英让他进了坟地,告诉他:“来,你就在这挖个坑。”“挖坑干什么?”“少废话,挖!”“嗳,挖!”这小子知道这老头厉害,不敢反抗,挽了挽袖子开始挖坑。这地方的土还挺松,时间不大就把坑挖得不大离儿了。
“老爷子,您看看怎么样?”
胜英打量打量这小子的个儿头,一看还差点,遂说道:“挖,再挖深二尺,挖宽一尺。”
“嗳,我说老爷子你挖这坑打算干什么?”
胜英一笑:“挖完坑,我叫你跳下去,将你活埋!”
“啊!哎哟,我说老爷子您可别那么做,那滋味太难受了,我知错必改也就是了。”
胜英一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姓陈叫陈三。”“哪的人?”“离这不远,大树屯的。”“家里都有什么人?”
“家里就一个老瞎妈,没别人了。”“你都做过哪些坏事?”“没,没有,我这是头一回呀,别的坏事我没做过。”“说!我跟了你不是一天了,你做的坏事我能不知道吗?今天你说了实话还则罢了,不说我就把你活埋!”“好,我说,我说。”
“老爷子,我干的坏事是不少,偷、摸、抢什么都干过,也是为了生活。另外我还,还爱调戏妇女。”“讲,一共调戏过多少一妇 女?”
“我也记不清了,反正能有一百多个吧。”“无一耻之徒!你调戏完了,人家怎么办呢?”“那,那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有的上了吊,有的投了河……”
胜三爷一想,这种东西可杀不可留哇!“好吧,继续挖坑。”“您老人家还想埋我是怎的?”“挖!”“嗳,挖!”这小子把坑挖好了,胜英还没等这小子上来呢,把紫金刀拽出来,“噗”就是一刀,把人头砍下,他正好倒到坑里。胜英拿起铁锹把一尸一体掩埋了,把血迹擦干,这才把气消了,心里想,并非老朽心毒,这种东西留到世上岂不是人间的祸害!对这种人决不能心慈手软。胜英伸手把铁锹抄起来,想了想,他怕给赵氏家找麻烦,把这锹扔在大沟之内,扔完了他从树林里出来,突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
“嘿!姓胜的你竟敢伤害人命,这还了得!甭问你是存心不良 ,想在赵氏身上打主意。哪里走,快跟我打官司去吧!”
这几句话把三爷吓个不轻,回头一看就见眼前黑影一晃。三爷的眼睛特别好使,他发现这条黑影不是旁人,正是上吊的那老头,同时也发现这个人就是茶馆那个要饭花子——偷我钱包那位,他们俩就是一个人!胜英是火不打一处来,心说这是谁呢,拿我成心取笑,偷了我的银子还在此戏耍于我,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人。三爷在后头哈腰就追,那个人转身就跑,胜英使尽了力量也追不上他。三爷心中暗想,我怎么跑不动呢?是我老了,还是他比我的脚快?胜三爷心中挂倒劲,脚下加紧,鼻子尖就冒了汗了,两个人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怎么也撵不上他,眼看天光渐亮了,在前面出现个村庄,那人一头钻进庄子,三晃两晃,踪迹不见了。
胜英追到庄子口不追了,为什么?天亮了,街上见了行人。自己这么大的年纪满街乱跑,成何体统啊!三爷轻轻打个唉声,老喽,不中用了!心中很不是滋味。等进了街一看,这个镇店挺大,东西一条大街,南北的铺户,还有几家大买卖。胜英想找个地方先歇歇,洗洗脸,漱漱口好精神精神,抬头一看路北有家王家老店,这家刚开门,有两个伙计拿着扫帚正扫当街,胜三爷就过来了,看了看字号,往里瞅瞅,被伙计发现了:“老爷子,您有心住店吗?”
“嗯,我打算找个房间休息休息。”
“可以,您往里请。”
胜英被让到里面,一瞅院子挺干净,心里挺高兴。他被让到跨院,正房两间,小院不大但很肃静。伙计把房门打开请胜英进了屋:“老爷子,您稍候。”
说着把笤帚放下到前边给拎来一桶水,拿来了手巾,牛油皂,胜三爷漱漱口,净净面,顿时觉得精神爽朗,伙计把水拿走,时间不大又给沏来一壶茶。“老爷子您喝水,要吃什么您早点吩咐下来,我好准备。”
胜英觉着有点饥饿,问道:“你们这都有什么?”“我们这卖大火烧、大油条,另外还有豆腐浆。”“很好,给我拿来。”
伙计转身出去,时间不大,用个大方盘把东西全端来了,新炸的油条,外焦里嫩,豆腐浆烫手,火烧上的芝麻阵阵香味直扑鼻子。胜英觉着吃这个比吃宴席还香呢。三爷在这饱餐早饭,肚子有了底儿了,让人把东西撤下去。“伙计,我要睡一觉,无事不要来打搅。”“嗳,好唻。”
伙计出去把房门倒带,胜三爷往床 上一躺,迷迷糊糊,心也跳,头也痛。胜英心中思想,我这次离开家的目的就是要捉拿搅闹家宅的凶僧。你为什么搅闹洞房?为什么火烧我的胜家寨?我跟你何仇何恨?这件事弄不清楚我决不回家!这么多天过去了,音信杳无,连个影子也没发现,可是净遇上些没必要的麻烦事,真叫人可恼可气呀。兜里还没钱,胜英愈加烦闷。哎呀,在这住下拿什么给人家钱呢,实在不行就得当衣服啦,等回到南京就好办了,胜英想到这面朝里睡了。
到底是年纪高迈了,一精一力不足,连着两晚上没睡好觉,胜英觉得疲倦得厉害,时间不大便沉沉睡去,这一觉睡的,直到日色平西了胜英才起来,觉得这回可解了乏了。三爷伸伸懒腰刚下地,伙计从外边进来了:“哟,老爷子您睡醒了?”“睡醒了。”“我来了好几回了,看您睡得挺香,也没敢惊动您老人家,快洗洗脸吧。”说着把净面水打来,胜三爷净了净面,又漱了漱口,伙计把水端走,然后沏来一壶香茶,向胜英说道:
“老爷子您先喝点茶,我现在就给您端饭去。”
还没等胜英说话呢,伙计转身出去了,工夫不大,用方盘端来了。一碗肉,一盘炸鱼,一个大拼盘,一碗肘子,一只烧鸡,还有一碗四喜汤,打的千层饼,真是香味扑鼻呀。伙计又拿来一壶酒,一只酒杯往胜英面前一放,把酒给满上:“老爷子,您请用餐。”
胜英心里说,这伙计太毛糙了,你不问问我想吃什么,就给我做了这么些好的,这得多少钱呐!要在往日我兜里有的是银子,这倒是小事,可是我现在囊中空虚,怎么能挥霍呢?三爷又一想,人家一片热情,都给我做好了,能说不要吗?吃完了再说吧。胜英自斟自饮在这吃着,这顿饭吃得十分有味。胜英吃完了,伙计把残席撤下,然后拿来手巾,漱口水。三爷漱完口把嘴擦净,这个伙计又提着开水进到屋来,给胜英满了一碗茶,笑呵呵往旁边一站。胜英就问:“伙计,你们这个镇叫什么名?”“叫方家集。”“嗯,你们这方家集有没有当铺哇?”“啊,这可没有。”
胜英一听要坏,没当铺我上哪换钱去?胜三爷沉默不语,伙计看出来了:“老爷子您要当什么?”“啊,我无非是随便问问。”“是这么回事呀,另外还有点事跟您说,方才您吃的这饭,您这些花销就有朋友给会了账了。”“哦,有人替我给了钱了?”“给了,连小费人家都赏下来了。嗯,人家跟我说,等您吃完了,水也喝个不大离儿了,让您去找他。”“他在何处等我?”“这张纸条上是地址。”
伙计从兜里拿张纸条递给胜英。三爷接过来一看,墨笔字写得挺工整,上写:务请老侠客到家中一叙,地址:方家集大安一胡一 同一号方宅。
噢,这是本地的,这是谁呢?三爷一想这儿我也没朋友哇?“伙计,你看看这个地址,你知道在什么地方不?”“我都没敢看,我瞅瞅啊。噢,知道啦,您出了我们这个店门奔正东走,快到头了,那有一条一胡一 同叫大安一胡一 同,一进一胡一 同口头一家就是老方家,肯定是那儿。”
“好了。”胜三爷让伙计退下,把纸条揣到怀里头,心中暗想,甭问,这一定是认识我的人,不然的话不能请我的客,人家帮了忙了,我焉有不去拜访之理,胜英想到这把伙计叫进来:
“伙计,账都会完了,我要告辞了。”
“好,老爷子,那我就不远送了,欢迎您有机会再来。”
这伙计把胜英送到门外,三爷就按他指点的方向直奔正东。方家集还真挺大,这条道有二里多长,走了好一会儿,胜英才走到一胡一 同口,一看是大安一胡一 同,刚往里一拐发现有座高大的门楼。门前有一对石鼓,上马石,下马石,还有六棵龙爪槐;这门外扫得挺干净,三墩青石头台阶,天鼓响的门洞,墨油漆的大门,上边有风磨铜的铜环,上面有个小牌,上写方宅。胜英一看就是这了,三爷上了台阶叩打门环,“啪啪啪”。“有人吗,有人吗?”
刚拍了几下,就听里边有人说话:“等等,来了。”
随着说话声大门“吱嘎”开了,胜三爷一看是个家人打扮的,这人上一眼下一眼看看胜英,问道:“老爷子,您找谁?”“请问小哥,这可是方宅?”“一点不错,正是方宅。”“主人可曾在家?”“主人正陪着客人谈话呢,您贵姓?”“免贵我姓胜,要求见你家主人,烦劳小哥代为通禀。”“您姓什么?”“在下姓胜,单字名英。”“哎呀!您就是胜手昆仑侠神镖将?”
胜三爷点点头,家人转身往里头就跑,过了好一阵的工夫,随着脚步的声音,从里边走出个人来,这个人冲胜英一抱拳。
“胜老明公,在下有礼了。”
胜三爷一看“啊!”就大吃了一惊,为什么?接他这人是个漂亮小伙儿,三十来岁,微微有点八字小黑一胡一 儿,面如银盆,五官端正,扎巾箭袖,肋下悬剑,这人非是旁人,正是震八方林士佩。胜英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这能遇上他,心说这林上佩怎么住到方家集了?故此发愣,林士佩满面赔笑:
“老明公,久违、久违呀,自从三年多以前你我在对松山一别,我就挪到方家集来了,虽说这不是我的家,可跟我的家差不多少,赶紧往里请吧。”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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