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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与对方通完电话后,心情也平静下来了。我想大概什么地方弄错了。从声音听地出来,对方相当生气。
  这也难怪,突然接到陌生人电话,说自己家里有杀人事件发生,任谁也会吓一跳,何况对方不肯说明身份,被认为是恶作剧也没话说。
  但是,那女人的声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的确听见她喊“救命,我要被杀了!”那个男人自称Kamioka,以Kamioka发音的姓有神冈、上 冈、纸冈等,下面的名字也不晓得。我翻了一下电话簿,看到上面光是神冈的姓就列了一大串,便作罢了。最后还是报上的电视节目栏解开了我的疑惑。
  我没有订阅报纸,想看的时候,就跟今天一样,在车站的贩卖店买。
  反正闲着无事,看看电视也好。打定主意,便取晚报来看上面的电视节目栏。
  今晚有推理影片《杀人执照》,演的是下集,上集在昨晚同一时间放映过了。一瞬间,我的脑子里似乎有什么闪过——
  就是这个。昨晚我打电话去的时候,对方正在看推理影片,而我听到的“救命!我要被杀了!”正是电视中女演员喊的。
  当时,我被这句话吓呆了,因此一句也没吭。对方拿起电话后,听不到任何响音,以为是无聊电话,便将电话挂断。
  这么推测,虽然有点儿牵强,但也找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释。想通后,积压在胸口的那团抑郁,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决定忘掉这件事,不能为了这事而丧失我那宝贝游戏。
  然而,自从发生这件事后,我无法再热衷于电话游戏。一想到万一拿起电话,又会听到“救命”的声音时,手指便僵硬起来。
  假如无法在心理上保待绝对优势,电话游戏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失去了惟一的娱乐,又回到原先孤独的自闭生活。每天在寂寞中度过,觉得活着很没意思。
  有时上街买醉,偶尔也跟邂逅的男人上床。但是这么做,事后只能让我陷入更深的孤独中。
  这一阵子,我似乎有一种被人尾随的感觉。
  觉得背后经常有股不知是谁的视线跟踪着,而且是种含有恶意的、带刺的视线。
  可是回头看时,并没发现什么人在尾随。我有时突然跑进百货公司,钻入电梯上上下下好几次,或者故意多换乘几次电车,有时则挑人少的路走,然后突然折回。
  还是没有发现什么人在尾随。但是那种感觉却依然持续着。
  我很害怕,却又无计可施。如果告诉警察的话,肯定不会被理睬;找医生的话,不外乎被诊断为神经衰弱。
  为了忘掉恐怖感,我喝酒愈喝愈多。东京真是个便利的地方,不愁找不到便宜的酒吧。
  我跟“中冈”便是在酒吧认识的。有一天在酒吧柜台喝酒时,中冈就坐在我的旁边。
  记不清楚是谁先开口的,或许是中冈吧。
  中冈是我欣赏的那一类型的男人。
  最吸引我的奠过于他那知识型的气质,谈吐也很成熟。在与我逢场作戏的男人中,他是最高级的一位。此后不知能否再与这样的男人相逢,恐怕再也碰不到了吧。
  我对他一见钟情。中冈喝了很多酒,似乎也有什么心事。
  我们踉踉跄跄地拥着出门时,酒吧己快打烨了。坐在凳子上喝的时候,还没啥感觉,等到一站起来,才发觉真喝了不少。大概是被中冈一再敬酒,不知不觉中便喝过了头——
  我今晚不想回家——
  我也是——
  我们去什么地方吧!——
  我才不让你回家呢!
  两人变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接看,好像是坐上一辆汽车。
  我醉得如腾云驾雾般,极是舒畅,平常那种被人跟踪的恐怖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着车身的震动,我的意识愈来愈模糊。
  当我醒古来时,震动已经停止。车子停了。这儿好象是荒郊野外。
  中冈正以清澈的眼神注视着斜卧在车座上的我。他喝的酒量与我差不多,甚至比我还多,却没半点酒醉的摸样。
  “这儿是哪里?”
  我问。
  “我也不知道。”
  中冈微笑着摇头。他的脸在远方微弱光线的照射下,显得有点冷酷。
  我用朦胧醉眼望望四周,黑漆漆的荒野中,偶尔夹杂着一闪一亮的远处灯火。雨,正在下着。
  “好冷喔,快带我去暖和的地方吧!”
  不仅是冷,黑漆漆的荒野也令我心寒。
  “咦?司机呢?”
  我现在才发觉驾驶座上空着。
  “这又不是出租车。”
  他不只是脸,连声音都很清醒。
  “那么,是谁开车的?”
  “是我。”
  “喋?你不是也醉了吗?”
  我吓了一跳。如果是他开车的话,醉得那么厉害,岂不很危险?
  “我根本没醉。”
  “你不是也喝了很多吗?”
  “我喝的都是果汁、咖啡。”
  难道中冈的醉态都是装出来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感觉背背凉飓飓的。
  已经被酒精麻痹了的脑子里,渐渐地浑现出一个轮廓,虽不很清楚,但隐约晓得那是个不怀好意的轮廓。
  “我证明给你看看我一点儿也没醉。”
  中冈说着,便伸出杀手掐住我的喉咙……
  “别开玩笑了。快带我去暖和的地方吧!好不容易喝醉,都快醒了。”
  “这不是开玩笑。”
  中冈微笑着,加重了手指的力量。看样子,他似乎不是在开玩笑。恐怖感自我体内深处急涌而上。
  “你不死,我的日了就不好过。”
  他整张脸都在笑,除了眼晴。那只眼睛冷得像把锐利的凶器。
  我呻吟着,突然发觉那只眼睹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想起来了,这不正是最近老在我背后尾随的人的眼睛吗?
  手指的力量愈来愈强。
  “为……为什么要杀我?”
  我边拼命挣扎边问。
  “不明白吗?谁叫你那么好奇。”
  “什……什么?”
  “反正快死了,告诉你也无妨。你不记得我的声音吗?”
  “声音?”他一提起声音,令我想赶了什么。
  和中冈在酒吧一开头交谈时,便觉得他的声音好像在哪儿听
  现在一听到他提起声音,我那被恐怖激醒的脑子突然追溯起一些记忆。
  “旁人生也好,死也好,关你什么事?你何必趟这片浑水呢?现在连命都要赔进去了。对你,对我,这都是一伴遗憾的事。”
  中冈露出一副深觉遗憾的表情。那表情也表示了他坚定的行凶意志。一瞬间,我找回了所有的记忆。
  我明白了我必须被杀的理由。
  中冈的声音就是“那时候”的声音。他之所以必须杀我,是因为他本来便是个杀人者。中冈就是“Kamioka”,中冈大概是假名——
  毕竟,我那夜听到的“救命,我要被杀了”是真的,而凶手正是Kamioka。
  若真是如此,那我今天算是完了。我一脚踩进了他设计好的陷阱中。
  可是,他怎么晓得是我呢?我并没有告诉他我的姓名、住址。
  Kamioka似乎看透了我的疑惑,边用力勒我的脖子边说:
  “看来,你好象想起了我是谁。不过太迟了,你应该早点儿想起来才是。你一定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我能找得到你。这个简单得很……”
  Kamioka继续说着。可是我的视野愈来愈黑,刚刚因害怕而变得清醒的意识也愈来愈模糊,我已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我最后听到的声音是喉咙骨头碎裂的声音,然后就丧失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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