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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


  立夏子的姓名、地址、大学等等,在十八日的期刊上发布了。消息的题目是:“作为事件的关键知情人,正在搜捕中”。这是一则对谁是最大的杀人嫌疑犯,读后便能一目了然的新闻报道。
  事态的发展令立夏子十分恐惧。
  但是,在第五天的下午,立夏子突然决定离开函南。
  从东京出发来函南之际,文代曾劝她,半个月也好一个月也行,总之一直等到安全的时候再回东京。但是,逗留那么长的时间,立夏子无论如何是做不到 的,因为不知什么时候,老夫妇就会察觉。而且一直住下去,形势也只会不断地恶化。外出越危险,那种焦躁的心情反而像本能的冲动一样,越发倔逼着立夏子尽快 地离开这个栖身之地。
  从函南出发的当天晚上,立夏子是在箱根汤本的一个小而古老的旅店里留的宿。从家里来的时候,她原打算乘车直达东京,可是刚乘上电车,恐怖的气氛立 到笼罩了立夏子的心。她觉得车上的每一双眼睛都在注视着自己。于是,她便临时在小原下了车,立夏子猜想,很有可能东京的报纸和电视,已经公布了自己的照 片。如果不遮住真实面目的话,随时都有坠入法网的危险。在文代父母面前,太阳镜一直带着,而男式服装就没有昔身了,她唯恐受到别人的猜忌。
  在汤本的旅店又熬了一夜,立夏子的心才稍稍趋于安定。
  不论选择哪条路,就这样是逃不脱的。手头的现金,虽说都带在身上,但也支持不了多久,而且这样东躲西藏,也许会被警察发现得更快。如果逃跑的结局仍然是被警方抓获的话,自己必须做好最坏的思想准备。因为对于逃跑的行为本身,一切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
  还是冒险返回东京,在自己尚自由的时间里,抓住杀害朝永的证据,哪怕一个证据也好。
  立夏子乘上从箱恨汤本到新宿的小田快车时,身穿从东京带来灰色套装,颈上系着的一条胭脂红的宽领带。近来,即便是女性也流行这种装束。但对立夏子说来,她是以此做为改变自己容貌的一种方式,从而多少获得一点儿心灵上的慰藉。
  然而奇妙的是,当立夏子把身体隐藏在男服之中的时候,除了取得掩人耳目的效果外,在她的体内还产生了一种奇特的不可言喻的快感。这是变身愿望的本能,还是隐蔽自己足迹的满足感呢?
  在人们的心灵深处,尽管平时没有觉察到,也许真的潜藏着一种幻想变为异性的那种不可思议的欲望……
  当立夏子正在遇想的时候,目光触到了膝盖上的一本周刊杂志。上面刊登着一条在美国女性通过性转换手术完全变成男性的消息。立夏子不由得吓了一跳。
  文章中写道:有个女人,作为普通的女性,长大成人,结婚后生了两个孩子,但在她的体内,生来就具备男性和女性两方面的机能,即所谓“性转向症”的指向很强。最近,她刚过了三十岁,在某医科大学的附属医院里,接受了性转换手术,获得了一个完全的男性肉体。
  文章对手术的程序等等都详细地做了介绍。最后,立夏子对关于“性转向症”所触及的部位发生了很大的兴趣。
  文章指出,这是想变为异性欲望的病态加剧,也就是说,它是异常性欲的一种表现形式。近年来在欧美等先进国家大有增加的趋势。医学专家称它是一种精 神病、文明病,这种说法,似乎已为人们所接受。而且对这类患者,在试用各种各样的精神疗法不能奏效时,就实施性转换手术。所以认为性转换手术是使患者恢复 精神平衡的唯一治疗法,这种见解好像也正在被接受。
  在日本,现在还正处于拿出“试行方案”的阶段,而实行手术的那所美国医院,据说已经设置了由各部门的专家所组成的性转向症专门诊所。文章的结尾,登的是这所医院的声明书:
  “如果他的欲望不能被他的肉体所满足的话,那么,我们可以考虑改变他的肉体,以满足他的欲望。”
  看后,立夏子的身体颤动了一下。她不由得联想到了自己,她想判断一下目前自己的精神状态。当用男式服装套在自己的身上时,在她的心底就涌现出一股淡淡的安适和自豪。这种奇特的感情,是过去从来未曾有过的……
  抛弃现在的“自己”,变身成为一个崭新的男人……立夏子注视着雾雨如烟的车窗外,突然陷入一种奇妙的幻想之中。
  东京,小雨仍渐浙沥沥地下着。
  立夏子毫不犹豫地朝南青山走去。
  她仍然怀疑雪乃。
  事件发生之后,立夏子首先将樱井老人视为仇敌。然而,在八丁掘附近的公园里,她突然出现在樱井面前,并对他进行试探后,对他的怀疑渐渐打消了。相反,雪乃的存在,却总像个威胁的影子,笼罩着立夏子的心。
  那时,樱井老人就说,雪乃的身边有情夫。
  她和那个男人联合起来,对已陷入昔境的朝永加以种种心理上的压迫,这不等于把他逼死路上去吗?她希望朝永去自杀,这样就为他通奸扫除了障碍,为了 确定朝永是否真的已死,她本人、或者是他的情犬一直尾随其后,见朝永自杀未遂,便从背后刺了一刀。事实难道不正是如此吗?
  雪乃那般残忍地窥视着朝永自杀,除了有情夫存在之外,也许还怀有其他更深刻的动机。
  雪乃的情夫,就是那个往酒吧间打电话,让朝永出来的男人,他的名字,立夏子暂时假设叫“岩田”。几天前的夜里,在朝永家附近的坡道上企图刺杀立夏子的人,看来也是他。
  下午二时一一一此时的南青山道路上,撑着雨伞的行人和川流不息的汽车、在一天之中显得是最匆忙的。这使立夏子感到踏实多了。她用黑阳伞遮住脸,缓缓地走过自己所熟悉的一座又座建筑物。不久便来到朝永家附近。
  只见朝永家仍是大门紧闭,好像门上面还捅着门栓。这一点同几天前的情况是相同的。但不同的是,挂着窗帘的二楼窗户,暗绿色的百叶窗也紧紧地关闭着。一楼的窗户,被有墙和花草篱笆遮住了,看不清楚。
  从房子的外表看,给人以家中无人的印象。
  立夏子打算尽快地通过朝永家门口。
  当她从房子对面的马路走过时,突然一个明显的变化跳入了她的眼中:朝永家的门牌被摘掉了!在被雨淋湿的黑乎乎的门往上,在立夏子记忆中的铜板门牌取掉的地方,只图下一块长方形的水泥印子。
  在确认门牌被取掉的一瞬间,立夏子心里“咯噔”一下,顿感不妙,——雪乃逃跑了。
  立夏子继续向前走着,看见从附近的住宅中走出一位四十岁左右、像家庭主妇模样的人,便走上前去问道:
  “喂,对不起,想打听一下——”
  对方抬起弯弯的细眉,注视着立夏子。
  “朝永君已经搬走了吗?”
  “是啊。”
  对方依然很稀奇地看着立夏子。但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反应。
  “什么时候搬走的?”
  “两、三天以前。她丈夫那样的结局……安葬一结束。立刻就搬走了。”
  “那么,朝永君的夫人搬到什么地方去了,您知道吗?我是他们的一个熟人……”
  “听说是目黑那边的一个高级公寓……详细地址,您去问一下隔壁的邻居吧。”
  “高级公寓?”
  “是啊。我们也觉得——丈夫死了,公司也被制造厂的大公司接管了,她反而……”
  啊——果然不出所料。立夏子悬浮着的心,沉了下来:
  “这所房子,好像转给别人了。夫人现在住的公寓,看样子以前就准备好了,尽管如此,她也够倒霉的了,真的……”
  满脸福态的主妇,以优雅的表情,收缩了一下红润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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