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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信类

  男女之種種迷信   不辨事理之是非而妄信,曰迷信。國人鮮明科學,誕妄不經之言自易入耳。且藉口於晚近西人之研究靈魂學,哲學家亦頗加以思索,乃不敢直斥其謬,更有引為談助而資以消遣者。男子且然,何論婦女。特婦女之篤信左道者為尤多,以至遺毒子孫耳。   迷信足補生計   徐新華曰:「比戶之門,上巳插薺菜花,清明插楊柳枝,端午插菖蒲。此雖社會之迷信,無足稱道,然貧民之負販為生者,即此數日間,於其生計亦小有補助,不必故為屏棄以絕其生計也。蓋教養之道未至,一旦懸為厲禁,則強者流為盜賊,弱者轉於溝壑矣。」   某氏婦多迷信   某氏婦,小家女也。少寡,獨與二子居。素信神怪,既寡,捨鞠育子女外,惟以長齋奉佛為事。平日所詔其子者,不外迷信一途。如入夕,偶見燈之結蕊,則喜曰:「將得佳音也。」飲茶,見有葉挺立於杯中者,則曰:「客將至矣。」取而囓之,更入杯,觀其仆否,以卜來者之為男子為婦女。聞鵲噪,以為將得幸福,乃祝其多鳴。聞鴉鳴,以為將有禍殃,則唾之。兒不解,婦語以故,兒亦雀躍而前,以助其母之祝與唾也。夜中或聞犬吠,兒驚,呼以慰之,曰:「勿聲,彼所吠者,非鬼則空中之神也。」兒恐,遂亦不敢出聲。   新春吉語   每歲元旦,老幼咸頌吉利語,謂一年可定終歲休咎,且有書而黏諸壁者。為士者常書「元旦發筆,學有其益」等語,為商者常書「新年提筆,一本萬利」等語是也。   陝人背爺過年   陝人至除夕,必出門,至十字路高呼曰:「爺爺,我背你回去過年。」於是以兩手向後,作負物勢而歸,至中堂所供木主前徐徐放下。再往,背其奶奶,如前狀。往返數四,新鬼故鬼依次背回。爺爺,祖父也;奶奶,祖母也。   讚土地   萍鄉有讚土地之俗,蓋歲首之事也。如某家接新客,【女壻初至岳家,謂之接新客。】某人逢壽誕,固無論矣。即無此二事,小康之家,或以讚土地為無謂之慶賀,必先日具帖報告當事者,謂來晚土地,恭賀。【於新客則稱恭賀新客,於壽誕則稱慶祝千秋。】至次日之暮,鑼鼓爆竹,以一人翻穿皮馬褂,飾為有鬚,左手持杖,右手執扇,搖其頭,自讚曰:「土地神,土地神,土地原來天上人。」並有種種慶祝之語。讚畢,酒肉徵逐,興盡而散。   竊花得壻   臺灣元夕,女子偷折人家花枝,謂將來可得佳壻,曰竊花。錢塘范九池有詩詠之云:「女郎元夜踏蒼苔,攀折青枝笑落梅。底事含羞佯不采,月明犬吠有人來。」   摸秀軋秀之得壻宜男   科舉時代,江蘇之常州各屬院試,必於江陰。凡賃廡者,一衿既青,門前屋角,必有婦女於暗中牽襟弄裾,名曰摸秀,謂可得佳壻,兆宜男。又或於院試獎賞之日,小家新婦聯袂出遊,故與新秀才摩肩而過,則曰軋秀。   食瓜祈子   中秋夕,衡州有送瓜之俗。凡娶婦而數年不育者,則親友必有送瓜之舉。先數日,於菜園中竊冬瓜一個,須不使園主知,以彩色繪人之面目,衣服裹其上,舉年長者抱之,鳴金放爆,送至其家。年長者置冬瓜於牀,以被覆之,口中念曰:「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受瓜者設盛筵款之,若喜事然。婦得瓜,即剖食之。   三月初三日曰上巳,若是日適為清明,江寧婦女之亟望生子者,必以野菜合瓜而煮食之。甚且謂嫠婦、處女食之,亦可得弄璋、弄瓦之喜。上海則異是,所食為南瓜,且謂必須夫婦同食一瓜也。   撫鐵貓祈子   金陵城北鐵貓場有鐵貓,長四尺許,橫臥水中,古色斑斕,不知為何代物。相傳婦人撫弄之,可得子。中秋夕,士女如雲,咸集於此。   投石卜男   禹廟在會稽山下,塑像拙陋,惟以較倉頡之四目肉角,已大勝矣。左偏有窆石,為海內有數之古刻。一及春遊,無賴少年羣集亭上,以小石投之,穿其孔,謂可卜生男。孔,即當時下窆繫繩之孔也。   占花祈子   廣州祀金華夫人,祈子者以占得白花為喜。有謠云:「祈子金華,多得白花。三年兩朵,離離成果。」   采青宜男   廣州元夕,婦女偷摘人家蔬菜,謂可宜男,名曰采青。花縣曾曉山照有詩云:「籬頭雨歇溼游塵,弱柳緋桃解媚人。最愛蔬中冬芥好,年年生子及青春。」   竊萵苣生子   廣東婦女之艱嗣續者,往往於夜中竊人家萵苣食之,云能生子。蓋粵人呼萵苣為生菜也。   賀人生子之奇   汴人喜早婚,尤盼早得子。若生男,必以雞鴨蛋贈戚友,蛋殼畫龜或便壺,以示添丁。戚友受而往賀之,必以五色油塗新兒父之面,且拉之游街,以示四方,謂有子為榮也。   拂頭摩頂   藏人之謁達賴喇嘛、班禪額爾德尼也,不論官吏平民,皆詣法座前脫帽合掌,伸舌於外,頂禮三度,垂手聚足,鞠躬屏氣。達賴、班禪或以手拂其頭,或以手摩其頂,則以為至榮。   舐穢水   藏人家庭以夫為主體,妻敬禮之若君上。夫或有遠行,妻必於前一夕為夫洗足,即置其穢水於牀下。既行,妻每夜向穢水叩首至再,以指染水而舐之,夫歸始罷。若違此習慣者,鄰里皆目為不賢。   硃紅染牲毛   青海蒙女之歸寧也,若與壻偕,則必攜有硃紅之染料,徧染牲畜之毛。晝不及,則繼以夜,必染至無一遺,是歲牲畜乃安。婦翁以壻為能,即以雙羊染紅,送其夫婦歸。   鏡聽   鏡聽不必學而能,非方伎也。古人之為之者,每於除夕或新歲,先事洒掃,置香燈於竈門,注水滿鐺,置杓於水,虔禮拜祝。撥杓使旋,隨柄所指之方,抱鏡出門,密聽人言,第一句即是卜者之兆。今則惟於除夕出門,在道路中聽人之言以決休咎而已。   黃文僖鏡聽   大學士黃文僖公機,錢塘人。為秀才時,效鏡聽之舉。嘗於除夕游行里巷,方出門,即聞某家婦詢某姑曰:「家有二雞,一黃雞,一白雞,今日宰白雞乎?宰黃雞乎?」姑曰:「宰黃雞。」杭人俗諺謂殺為宰,本古義也。黃歸而大喜,頗自負。蓋雞與機同音,宰為宰相之宰耳。已而果應其言。   徐健庵昆季鏡聽   崑山徐健庵尚書乾學昆季三人,未第時,除夕相約鏡聽。乃翁偵知之,先走匿門外,俟三子之出,揖而前曰:「恭喜弟兄三鼎甲。」三子知翁之戲己也,不顧而走。會有二醉人連臂而來,甲拍乙之肩而言曰:「癡兒子,你老子的話是不錯的。」蓋以俳語相戲也。已而果應其言。   兄弟鏡聽   益都鄭氏兄弟皆文學士,大鄭早知名,父母過愛之。二鄭落拓,不甚為父母所喜,遂惡次婦。後次婦望二鄭捷,竊於除夕以鏡聽卜之。有二人初起,相推為戲,云:「汝也涼涼去。」是科鄭兄弟皆捷。   又有兄弟二人,將於翌年春應童試,先於除夕鏡聽。牆畔植一梯,升梯,可遙聽鄰家人語。其兄先登,囑弟勿遽上。弟不得已,於梯下徘徊。鄰家適作佛事,道場散後,羣兒喧嚷於佛座旁。一婦將獻佛之果,為羣兒分之。兒有不及待而躍至桌上攘取者,婦大呼曰:「先上來者不得,在下者有之。」兄聞之,懊喪而下,弟亦懵然罔覺也。其後弟獲售,兄被黜。   竈卦   廣東永安縣除夕守歲,婦人祝竈,置鹽米於竈上,以碗覆之,視鹽米之聚散,卜年歲之豐歉。男子則置水一碗於鍋旁,黏「東西南北」字,中浮小木。祝竈者視木端所向,聽其有何聲響以占休咎,名曰竈卦,亦古人鏡聽之類也。   擲珓   擲珓,一作擲筊,以兩蚌殼投空擲地,觀其俯仰以斷休咎。亦有以竹或木,略斵削使如蛤形為之者。盡人可能,非方伎家也。   求籤   神廟有削竹為籤者,編列號數,貯以筒。祈禱時,持筒簸之,則籤落,驗其號數,以紙印成之詩語決休咎,謂之籤詩,並有解釋,又或印有藥方。五代盧多遜幼時,就雲陽道觀讀書,見廢壇上有古籤一筒,競往抽取。是知以抽籤為卜,古已然矣。   王文簡求籤   京師前門甕城之關廟籤,夙稱奇驗。順治己亥,王文簡公士禎方在都謁選,往祈籤。初得籤云:「君今庚甲未亨通,且向江頭作釣翁。玉兔重生應發跡,萬人頭上逞英雄。」又云:「玉兔重生當得意,恰如枯木再逢春。」爾時殊不解。是年十月,得揚州推官,以明年庚子之任。在揚五年,以康熙甲辰十月內遷禮部郎。所謂庚甲者,蓋合始終而言之。揚郡瀕江,故曰江頭也。然終未悟後二句之所指。至庚申閏八月,擢國子監祭酒,乃悟玉兔重生之義。   韓文懿求籤   長洲韓文懿公菼未第時,嘗祈籤於蘇州之靈巖山寺,有「功名須到五門知」句,不解所謂。及鄉試,策題之「問」字,皆誤作「門」,自不覺也。是科中式。康熙癸丑,成進士,魁天下,歷官至禮部尚書,頗存綸閣之想。會直省解鄉試卷至,閱所對策,率多蕪濫。私念少時闈作,將毋類此,因命吏檢視,見五「門」字,不禁啞然,且悟籤語,無遠志矣。   徐逸少求籤   康熙己未,徐逸少編修方與計偕,瀕行,禱於大乘庵,得一籤,其後二語云:「今日杏園沈醉後,聲聲報道狀元歸。」徐大喜,意謂必當掄元也。及榜發,則是科一甲一名,乃常熟歸允肅也。然徐亦捷南宮,授庶吉士。   王雲錦求籤   金匱王殿撰雲錦,嘗於康熙庚午舉南闈。至丙戌,以年已五十,不欲與計偕,乃求籤於關帝廟以決之。籤有「五十功名志已灰,誰知富貴逼人來」二句,大喜,乃北上,遂捷南宮,大魁天下。   秦澗泉求籤   秦澗泉殿撰大士將散館時,求關帝籤,得「靜來好把此心捫」之句,意鬱鬱不樂,以為神嗤其有虧心事也。已而試「松柏有心」賦,限「心」字為韻,終篇忘點「心」字,閱卷者仍以高等上。高宗閱之,問「心」字韻何以不明押,秦俯首謝罪,而閱卷者亦俱拜謝。上笑曰:「狀元有無心之賦,主司無有眼之人。」   蔣景求籤   嘉慶甲子,江南鄉試,長洲蔣廣文景曾於關帝廟求得一籤,有句云:「自南自北自西東。」及入場,首題為「謹權量至四方之政行焉。」其文之後比,即用此句,對股以「無黨無偏無反側」七字儷之。主考以經語現成,密圈批中。   畢秋帆籤讖   畢秋帆制軍沅於乾隆庚辰會試前,詣正陽門關帝廟求籤,見首句「君今庚甲未亨通」,頗不悅,然竟以第一人及第。蓋「君今庚甲」四字,已示先機也。   酆小山毛養梧求籤   關聖帝君籤有「前三三與後三三」之句,酆小山教授雲倬為諸生時,嘗祈得之。乾隆癸卯鄉試,中三名。閱十年,為癸丑,會試,中九名。毛養梧主政繡虎亦於嘉慶己酉鄉試祈得之,是科中三十三名。道光壬午會試中式,亦三十三名。未幾,歿於京邸,年三十三歲。又一士子祈得是籤,則中六十六名。   張惕齋求籤   錢塘張惕齋太守興仁款慧媚學,道光辛丑成進士,入詞垣。改刑部,擢御史,出典廣東鄉試。京察一等,授建昌守。履任半載,以繳照遲延,部議鐫級。大吏奏留,以勞績復官,檄攝袁郡。將之任,病歿,年五十有九。惕齋於散館前,在正陽門關帝廟求籤,有云:「常把他人比自己,管須日後勝今朝。」以為可留館也。及改刑部主事,始悟「常把他人」,蓋庶常屬他人;刑為比部,屬諸己也。編檢七品,而主事則六品,「勝今朝」亦驗矣。   恩藝棠求籤   恩藝棠中丞銘出撫安徽,瀕行,求籤於正陽門之關帝廟,得一籤,有「舟中敵國笑中刀」句,方審視,忽憶葉名琛督粵時,亦得此,乃曰:「吾其死於疆場乎?」已而為道員徐錫麟轟以手槍,遂斃。錫麟為恩之屬吏,是舟中敵國也。錫麟夙為恩所契,事恩惟謹,是笑中刀也。   儒醮   湘中士子仿傚僧道之誦經,以孔、孟之書編而誦之,曰儒醮。   誦太陽經   三月十九日,固明思宗殉難日也,當時諱之,而謂之曰日誕,於是迷信者皆沿之。是日,有齋沐者,輒凌晨而起,誦《太陽經》。若是日天晴,則曰神喜而受人之祝也;或陰晦,則曰神胡不喜,乃卻人齋供也。   香客求福   凡詣廟燒香之男女,俗曰香客,各省皆有之。今姑言江、浙,則江寧之清涼山,有所謂磕頭香客者,行三步,磕一頭,必入廟而後已。句容之茅山,淮揚徐海之人且皆至;杭州之天竺,寧波之普陀,嘉興、湖州、蘇州、松江、常州之人且皆至,固無不以求福免禍為祈禱也。   假喫三官素   俗傳三官菩薩有大量,持齋者不忌葷腥,但須不食特殺之物,故有假喫三官素之諺。   拜愿   宣化府人於五月十三日,為父母妻子或己身疾病,具香紙牲醴於城隍廟拜禱。自其家門且行且拜,至廟乃止,謂之拜愿。   蒙人轉經   蒙人奉佛惟謹,木輪中貫鐵樞,可轉動,集梵經輪間,大者支木架,以手推之,小者持而搖之,旋轉如風,謂一轉有一功德也。   藏人以經典為護符   藏人之護符,以絲束經典一頁,或置之金屬小匣,藏諸懷。其旅行者,以馬及金剛繫犬兩種畫品替之。遇猛犬,謂攜金剛繫犬圖可免;遇暴風雨,謂飛散畫馬之紙可免。又有咒語。且有藏護符於家者,以佛像之衣服,或所持孔雀羽,包以魔紙,纏以毛線,【以狗毛、山羊毛或羊毛捻成。】更以鼷鼠皮包其全部,謂可祈家族之興隆也。   藏人周行騰吉里湖   西藏有騰吉里湖,在拉薩西北。藏人以周行此湖為哥拉,謂易消滅罪障。雖犯殺人罪者,以哥拉二回得贖之;雖殺父母者,以三回得為無罪。一周此湖,當費八日,多或十二日。每歲各方信徒結羣巡拜者,絡繹不絕。   轉格欄   拉薩宮殿之廊壁,悉繪佛像,瞻仰者輒以頭摩之,故黑而生光。宮殿內外道路皆石砌,信徒匍匐過之,以頭貼地為最敬,是以石膩如油。宮殿周七里,巡行一周,曰轉格欄,謂可祈福除災。婦女輒於午後,羣向轉格欄一周。每行三步,即伏地,口誦經語,叉手於頂,右手持牛骨,向頭上一畫。起行三步,復如前,數日方一週。積計之,有三十餘里。   熬茶   蒙人重佛教,嘗遣人赴西藏禮達賴喇嘛,謂之熬茶。   轉世錢   青海有所謂轉世錢者,不論家產多少,以其半為佈施,輸送本族之僧寺,餽貽過境之高僧,且遠投西藏之大寺。喇嘛不敢卻,代藏之,其人曰:「喇嘛有天賜之衣食,不屑用俗人財帛,來世仍還本人,絲毫不差。寄少者來世錢少,寄多者來世錢多,不寄者來世為貧民,佛爺鄙其人,不顧若也。」若病故,則又分家產為三,一供本族僧寺,一施各僧諷經追薦,而以其一留遺子孫。不如是,則同類鄙夷之。   賽會   具儀仗雜戲迎神,以輿舁之出巡,曰賽會,各省皆有之。其儀仗之大概,前導金鼓二,即大鑼也,而銜牌、繖、扇、旗、紅帽、黑帽、香亭及陳設各物之亭繼之,中雜以樂隊、騎隊。神輿將至,則先之以提鑪,而僧道及善男信女則隨於後,有繫鐵鍊於手足者,有服赭衣而背插斬條者,有裸上體而懸香鑪於臂者,皆先期許願,至是還願之人也。   天津娘娘會   天津有娘娘會,娘娘即天后也,旗幟鹵簿,寶玩珍奇,無不備具。復有所謂中旛者,前導小旛數十對,最後為大旛,高五六丈,用上等梁棟材為杆,飾以龍頭,懸旛於吻,錦繡瓔珞,垂垂及地。杆首以長繩數條,四圍擷之,恐其欹側。中一人持杆而行,重可數百斤,力向上擲之,或承以額,或接以口鼻耳目,或受以肘背肩腹。一擊糜爛,屢擲屢擊,體無完膚,絕不為怪,觀者交口羡贊。其同儕恐其勝亡也,競奪而擲,至有爭毆而釀命案者。   江寧爐會   江寧迎神者有爐會,始僅數人擎爐,爇檀降香而已,道光辛卯以後遂大盛。廟中僧道及首事舁神出巡,名曰大會,先示出會日期。別立香棚,備儀仗,或龍舟,或鳳輦,或煖轎,或顯輿,空舁之,以待神之易坐,且製新袍以待神之易著。招致紈袴少年數十人擎爐,名曰爐會。別立天保、九如等名號,其裝束服飾,每對皆取其同,冠袍帶鞾,無不華靡,日凡三易。而佩帶者為古玉翡翠,鏗鏘腰際。於其中擇精者先導,後則以次而行。每爐一對,間以荷旗者二,即擎爐人之僕,衣履亦必華贍。所擎之爐,以精銅鑄造。承爐之座若盤,皆檀梨鏤刻而成,繞盤圍以寸許寬之繡圍而綴鬚焉,備極人巧,而不甚重,取其便於捧持也。   凡入會擎爐者,衣飾之外,亦須費十金八金不等。先是,每年神會僅三四起,自有爐會,增至十起。及辛丑,江寧守李某惡其華侈,禁之,遂止。   吳人有解餉會   蘇州之迎神遊市者,不一而足。清明、中元、十月朔,則府縣城隍及各坊土地,皆至厲壇,率鬼享祭。若有瘟疫,則迎瘟神。   道光時,有所謂解餉會者,尤可笑。蓋土地各分坊市,每歲,廟祝推一車,擊小鑼,周行轄境,沿戶斂錢,謂之完天餉。斂畢,乃市紙鏹,舁神,親解至穹窿山。山有玉皇殿,道士住持之。神至,供偏殿,先送紙鏹,次則廟祝與道士議私費,歲有定額。鏹費俱如數,則無事,盈餘則加級,不足則降級,甚至有鎖閉神像,勒令補足者。餉解訖,乃朝帝。是日,神易九梁冠、大項圈,朝服朱履,執圭坐軒,去長扛,舁至殿下,設大紅拜墊於地。廟祝伏神旁,代唱聖壽無疆者三。殿上鐘鼓齊鳴,一道士立丹墀,贊,五拜三叩首。舁者隨所贊,升椅以應之。禮畢回城,然不遽歸廟,必賃屋暫宿。次日,復至元妙觀玉皇殿謝恩,禮亦如之,乃回廟。如過他神廟,則停輿,而以帖入廟,候起居,廟神亦以帖答之。   恩壽命蘇人賽會   光緒辛丑,滿洲恩壽撫吳,閱明年,大疫,恩謂民禱神不誠,天降之譴,乃於城隍廟集道士四十九人,建醮四十九日。醮畢,復舁城隍、土地各像為前驅,備楮帛無算,令羽士鼓鈸徒行,逐瘟鬼於胥江,自謂為民祈福也。   吳江有夫人會   吳江有夫人會,恒於八月二十六日之夜行之。會所過之處,商店人家輒以紙花送夫人,喜娘即為之插帶。明日,取花送還,謂可壓邪,則又得犒資矣。   香案迎神   道光時,豫章五月賽會,比戶設香案。神至,行禮畢,即放花爆,必向神身及舁神者而爇。神身先以水浸之,行數里,復浸而前,懼其燬也。舁神者皆赤體而迎,無所苦,視之亦無燒灼痕。   大暑船   同治時,臨海縣民以頻歲有癘,過大暑不瘳,乃為送船之會。船與常舶無異,用具如桌椅床榻衾枕,食物如雞豚魚蝦,甚且刀矛鎗礮之足以備盜者亦有之。別有盛米之袋,小僅可受一升,而數以萬計,皆村民所施也。大暑前數日,建道場,至大暑送之,俗呼為大暑船。夜有海盜遇之,以為賈人船也,向之放礮,大暑船亦放礮禦之,至天明始知,大驚而去。   盂蘭盆會   盂蘭盆,梵語也,本作烏蘭,謂以盆貯百味,供養諸佛,藉救眾生倒懸之苦也。昔目連之母入地獄,食物入口,即化為烈火,佛教作此以度其難。世俗於七月之中元,延僧結盂蘭盆會,誦經施食,義起於此,俗謂之放燄口。   花會之降童   閩人之設花會廠者,必奉本村社主、土地、山神及其他著名之種種仙佛,香烟紙錁,終日燃燒不絕。每當日入,則焚草鞋三十四雙,以給花會之鬼,且祝而告之曰:「汝等此去,當至各村運動,夢中示人以翌日之花會名,富者誑之,貧者實之。」祝畢,旋又焚錁。而村民亦往往夜中得夢,晨輒告人以求解者,於是一般趨利之徒,禱神問卜者有之,求夢者有之,以花會名單入深山萬塚之中,罔兩出沒之所,而求鬼魅之指點者亦有之。而最奇者,則又莫如降童。降童云者,「謂能令鬼神附降於童子之身,即謂之曰童身。其法,畫符字於水碗,令一童子飲之。不移時,童子神昏心迷,倏而距躍曲踊者無數,已而就案高坐,乃斷續而言曰:「汝等求吾何為者?」時則數人匍匐於地,囁嚅應之曰:「弟子願求小財,乞大神查掛筒之花會中為何名。如中,謹備三牲幣帛以酬。」曰:「若是乎?但看爾福。姑從汝請,不中,無我怨。」神呻吟移時,執筆寫一字於求者之手,令求者自解之,然實似字而非字。求者以己意附會之,各執一見,故亦或中或不中。酬對既畢,童倒地,則退壇矣。   花會之供偶像   閩人之赴花會者,必供一偶像於家,旦夕祈禱,以圖默佑。勝則享酒醴牲牢之奉,若敗,則潑以便溺,甚且痛詈而斵削之,或抉目,或劓鼻,或截腰,或斫手足,棄之於圊,蓋憤其無靈而虛享血食也。其他迷信者,乃復從圊中出之,洗滌而送諸土地祠,排列於神案之旁。   點花會   浙江義烏之押花會者,必覓一死尸之頭以蒸之,稱之曰點花會,謂可百發百中也。   坐庚申   道家每擇庚申日默坐誦經,謂之守庚申。道光時,有某者,非道士也,亦習為之。其初兩月一舉,越數年,則每夜箕踞靜坐,雙目時閉,萬慮俱寂。功行既深,有二寸人從頂中出,門外之事不問自知。一夕,壽數將盡,先知之,走出一小人,躲入三世佛耳中。見無常鬼來,彼即閉目,靜窺鬼去,而目仍開。如是者數次,謂可倖免無常句攝之禍而成地仙。   閩人多喜守庚申,處女尤信之。咸豐時,福州城南李某有二妹二女,妹曰瓊,曰瑤,女曰韻卿,曰桂英,皆未字。好讀佛老書,日必市楮帛香燭,深夜焚化。兼修庚申之術,刻意為之。不及一年,寢食銳減,形銷骨立。某歸,見四人狀,大駭,疑有病。詢之妻林氏,始知其詳,亟為議婚。遂以瓊婚於邑之陳氏子,以瑤婚於皖之某商。親迎有日矣,韻卿乃謂桂英曰:「兩姑皆將嫁矣,婚姻之議,恐將及我,宜早自為計,勿蹈其覆轍也。」韻卿旋謂桂英曰:「事亟矣,妹好自圖之。」桂英曰:「將如何?」韻卿曰:「舍死無他策足以保全清白之身也,妹甘之乎?」桂英曰:「固所願也。」翌日,二人皆投繯死。   食物投鐵貓口   番禺之沙灣茭塘,有老鼠山,其地向為盜藪。李制府瑚患之,鑄大鐵貓於山頂以鎮之。貓張口撐爪,高而鉅。劉月農巡尹蔭棠嘗往緝捕,親登以觀。而游人往往以食物巾扇等投入貓口,謂果其腹也。   浴貓狗   江浙六月六日浴貓狗,廣東之澄海則以五月五日浴之。   天開眼   天開眼,即黃道光也。天空所現奇異之光輝,以近黃道,故名,俗謂之天開眼。於日落之後,日出以前,可見之。其形尖錐或成圓錐,色清淡,近地處微紅,能遮掩小恒星之光。天文學家謂流星之質,散布地球軌道內外,因為日光所照,成為繞日之大光線。在南北溫帶之處,多現於春暮秋朝,若在熱帶,則四時皆可見,不足為異也。   康熙辛未四月陰晦之夕,藍田有瞿修齡者,從其主人勘地至一山,時方二更,豁然天曙,紅光浮嶺,朗照林谷。行三四里許,仍復昏黑。此即俗所稱之天開眼也。   祈晴   久不雨,出紙翦作人形者五六,佐以鼓一,鐘一,梯一,舉而黏之於廊,且祝之。偶或大雨滂沱,則翦人物如前,而益以作女子狀者一,且持一帚曰:「我將以祈晴也。」蓋謂天空之雲,皆為彼女之帚掃卻矣。   倪氏兒懼雷聲   倪氏兒以父母溺愛故,未入校。一日,至戚串家,與羣兒戲於庭。羣兒既已卒業於小學矣。午餐後,忽黑雲如墨,挾風而行。俄頃,幕遍天空,羣兒以氣爽大快,欲登城以當風,邀兒往。兒逡巡曰:「雷將至矣,奈何復出?」眾曰:「雷何傷,所畏者雨耳。」強之行,弗從,乃捨之。既而雷雨急至,羣兒遄歸,覓兒不得,詫甚。繼聞觳觫聲,乃見其蹲居廳事之一隅,以屏自障,方跪而祈禱,口呼「神勿擊我」也。挽之起,不可。雨止,乃興焉。   木郎祈雨咒   同治庚午夏,有人自滇南至京師,以手鈔《木郎咒》一帙,示漢軍宗嘯吾司馬山,蓋楚漢祈雨多持此咒也。   祈雨須分四時。春旱祈雨,設壇東門外,東向。其三時亦如之。壇設神位三,左書風雲雷雨尊神之位,中書木郎太乙三仙行雨神仙之位,右書紫清白祖仙師之位。祀品以元酒、清酒、粢盛、脯果。為祈雨疏文一通,焚之城隍神前。誠心誦咒,每日三次,或四五次,每次四十九遍。三日無雨,五日;五日無雨,至七日,則謂必大獲甘霖矣。謝雨時,祀品仍照前。   咒云:「乾晶瑤輝玉池東,盟威聖者命青童。擲火萬里坎震宮,雨騎迅發來太濛。木郎太乙三山雄,霹靂破石泉源通。坤震巽上皓靈翁,猛馬四張剡火衝。流精鬱光奔祝融,巨靈太華登雲中。墨旛皂纛揚虛空,掩曦蒸雨比雲濃。閼伯撼動崑崙峯,幽靈翻海玄冥同。馮夷鼓舞長呼風,蓬萊弱水興都功。龍鷹捷疾先禦兇,朱髮巨翅雙目彤。雷電吐毒驅五龍,四溟靉靆羅陰容。一聲四海改昏蒙,雨陣所至川流洪。金光流精斬旱虹,洞陽幽靈召豐隆。玉雷浩師變崆峒,虛皇泰華掃妖爞。羣梁玄黃號前鋒,祠泉恣蜃威天公。歘火律令翻穹窿,鞭擊妖魅驅蛇蟲。勾婁吉利炎赫縱,登僧澤頤悉聽從。織女四歌心公忠,轉我救旱助勛隆。赤雞紫鵝飛無窮,攝虐縛崇送北豐。救紫虛元君降攝,急急如火鈴大師律令。」   曾忠襄祈雨   光緒丁丑春,曾忠襄公國荃撫山西,時大旱,八月至二月不雨。前督某懼生變,稱疾引去。忠襄之官,徒步祈雨,逾月不應。麥枯,豆不可種,民餓死者百萬計,忠襄憂甚。三月乙丑,下令城中,官自知縣以上,紳自廩生以上,皆集玉皇閣祈雨.旦日眾至,則闔門積薪草火藥於庭,忠襄為文告天曰:「天地生人,使其立極,無人則天地亦虛.今山西之民將盡,而天不赦,誠吏不良,所由致譴.更三日不雨,事無可為,請皆自焚,以塞殃咎,庶回天怒,甦此殘黎.」祝已,與眾跪薪上,兩日夜不食飲不眠.戊辰旦初,日將出,油雲敷舒.眾方瞻候,見雲際神龍蜿蜒,鱗鬣隱現,灼若電光,龍尾黑雲如帯.方共驚愕,雲漸合,日漸晻雷雨隱遠空.須臾,大雨滂沱,至己巳乃止.民大懽,焚香鼓吹,迎忠襄歸.   月忌   月忌為初五、十四、二十三,世俗相沿久矣,有「初五、十四、二十三,太上老君不煉丹」之諺。術家謂為廉貞獨火,故以為忌。其說不經,實為洛書九宮數耳。宮數起於一,初一一宮,初二二宮,初三三宮初四四宮,初五則入中宮。中宮為星位之極,專制時代以為至尊之地,臣民所當避忌,故曰月忌。初六六宮,初七七宮,初八八宮,初九九宮,而宮數盡。至初十,復至一宮。循環數之,十四日又入中宮,二十三日又入中宮,是以初五、十四、二十三為月忌,非有所謂不祥者在也。   移居上任之忌   官吏上任及人民移家,每忌正、五、九月。蓋亦以專制時代,視此數月當至尊之位,人臣宜避耳,非有所謂不祥也。   都人忌罵   都人忌罵,輿夫走卒之酬對,亦絕少江南惡口吻。而於辱及祖宗父母之謾辭,尤深惡而痛嫉之苟有犯者,立攘臂與鬬,甚且白刃相加,決諸生死。京東諸郡縣如之。   都人忌言龜兔   京師忌諱,莫如「龜」「兔」二字。然其土著,亦以此類為多。嘗有人定梨園花榜,一鬚生以李龜年相喻。翌日,鬚生覓定榜者而毆之。又有在鄉會場中,以試帖詩用「兔魄」二字,致遭擯棄者。   都門各衙署之禁忌   都門各衙署,舊有小禁忌。內閣大堂有泥硯一方,相傳為嚴嵩物,胥役人等搬弄無妨,惟官僚切忌入手。新到閣者,前輩輒申誡焉。翰林院衙門,大門外有壘培,高不踰尋,環柵以衞之,置隸以守之。相傳中有土彈,形如卵,能自為增減,適符闔署史公之數。或損壞其一,則謂必有一史公赴天上修文之召者。又有井名劉井,新到館之庶常,或俛而照影,則謂必無留館之望。刑部衙門有「順天無縫,直隸不直」之說。順天司中門終年扃閉,司務廳日必以紙黏之,如稍漏縫,則謂印稿必獲處分。直隸司嚮不設公座,設則必興大獄。又刑部大堂為白雲亭,亭前影壁有一方孔,每早晚司務必躬自掃除之,則謂其中或留纖芥,必不利於堂官。又刑部當月司員,監筦堂司各印,印各緘幐,相戒不得啟視,否則謂必有監犯病斃。   忌門   寧古塔人有疾病,輒以草一束懸於門,曰忌門。雖戚友省視,僅於門外問安,不入門也。   鄉試忌出大學題   浙江鄉試,例不出《大學》題,謂其不利也。廣東亦然。或有犯者,非貢院被火,則主司有禍,而尤忌聖經一章。   蘭人忌食鴿   蘭州多鴿,盈城皆是也,常飛入糧食肆啄米麥,肆主輒聽之。蓋蘭人不食鴿,謂食之必有災。   鼈為老爺   南昌人畏黿與鼈,呼之為老爺。南康府附近有老爺廟,所祀為黿老爺。相傳明太祖與陳友諒戰時,曾救御舟出險。贛人祀之甚虔,且相戒不食黿鼈,恐犯老爺之怒也。   新婦忌入人家   江寧之新嫁娘,非於一月以後不能入人家,如或誤犯,必責令齋百怪以祓除不祥。齋百怪者,須備香燭、紙馬、牲牢、酒醴以往,且必男著女衣,女著男衣,夫婦雙雙頂禮,齋畢偕歸。   鄂婦姙忌   湖北婦人姙子,避忌最甚。有所謂換胎者,言所見之物入其腹中,換去其本來之胎也。故婦人姙子,凡房中所有人物畫像,藏之棄之,或以鍼刺其目,云其目破即不為患矣。有一婦臥室懸一美女像,及生子,厥狀肖焉。美女屈右臂,伸三指作指物狀,此子亦屈右臂伸三指,終身如此。又一婦偶觀優,及生子,頭上有肉隆起,如戴高冠,兩耳旁各有肉一片下垂,如以巾羃之者然。因憶觀優時,有優人之冠如是,為其換胎矣。其地每有遊僧擔荷衣裝,乞食村落,擔上有彌勒像,此尤為所忌,孕婦見之,謂生子必肖彌勒像矣。故此僧所至,村人輒噪而逐之。孕婦或不及避,猝與相遇,必坐於地,自解其履,以左履換至右足,右履換至左足。此僧亦必將所荷之擔,從右肩換至左肩,從左肩換至右肩,如此相持。及人眾咸集,逐此僧去,乃得無事。   驅賊神   鄞縣居民遇竊盜之後,必有驅賊神之舉。驅賊神者,乃紮一草人,置於被竊之室中,焚香化楮而祭之。祭畢,一人持竹板,一人持草人。持竹板者厲聲問曰:「汝在此何為?」持草人者曰:「無所事事,以迷途誤至此耳,姑恕我初犯乎?」持竹板者曰:「姑饒汝,去否?」持草人者曰:「去,惟不知道路,奈何?」持竹板者曰:「既不知道路,待我送汝去。」遂迫持草人者前行,己則持竹板隨之,且行且問曰:「出去否?」持草人者答如前。凡穿門過戶,必一一問答。既出大門,持草人者即放步狂奔,持竹板者尾之急追。追至廁所,持草人者急以草人拋廁中,始返室大呼曰:「賊神去矣。」   目顫黏麥草   王氏婦偶於右目黏一麥草,或駭而問之,則曰:「右目肉顫,則將得殃。我頃右目顫,故為此以厭勝也。」   泰山石敢當   石敢當,立石於里巷之口以禁壓不祥者也。此三字,始見於漢史游《急就篇》。顏師古曰:「敢當,言所當無敵也。」顏謂《急就》之例,首陳諸姓,其名字或是新搆義理,非實相配屬,真有其人。是石敢當云者,亦虛搆二字,與石姓相配成文耳。後人乃鐫諸石,為禁壓之用。宋慶曆中,張緯宰莆田,再新縣治,得一石銘,其文曰:「石敢當,鎮百鬼,厭災殃。官吏福,百姓康。風教盛,禮樂張。唐大曆五年,縣令鄭押字記。」後有加「泰山」二字於上者,曰泰山石敢當。   姜太公在此   乾隆時,江浙間之烹豚魚也,皆和以醬。當三伏時,有自製之者,取其便也。製時,必書「姜太公在此」五字於門,為壓勝之具。或問袁子才曰:「何義?」袁笑曰:「此太公不善將兵而善將醬,蓋戲語耳。」然顏師古《急就章》云:「醬者,百味之將帥,醬領百味而行。」久之而門窗皆有此五字,且有加「百無禁忌」四字者,不專在製醬時矣。   一善   某家有門,適對鄰樹,術者謂為不祥,議伐之,而鄰不允。有人教以用紅柬書「一善」二字,冬至日於門上對樹貼之者,謂樹可自此而萎也。   懸鏡   人家之門有與鄰樹或其他之高建築物相對者,輒懸鏡以壓之。   排衙大吉   地方衙門通例,凡遇不吉之事,如驗尸、監斬等類,官回衙時,必先行排衙之舉。臬司之排衙也,在大堂降輿,即升坐暖閣,執事者站立兩旁。維時正門掩閉,僅啟左右角門,堂上起鼓三通,差役手持水火棍,分作兩班,向左右角門魚貫而出,旋即疾趨而入。鼓聲愈急,差役益竭力奔馳,至堂上轉旋,復馳下堂去。再出角門,疾趨而入。如是者三,乃一律向案前半跪。差役首領口中朗誦「欽命某某等處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為某事排衙大吉」。誦時,每二字作一小斷續,纍纍然如貫珠。復白云:「稟大人,公事已畢。」於是起鼓傳點退堂,官即返身入內,而爆竹聲大起。州縣各官亦復類是。且此舉自升堂以至退堂,官端坐不動,不發一言也。排衙,一曰排堂。   礮之賞罰   八旗各軍之出征也,必攜帶大小各礮以隨,如龍子母、威遠、靖遠、紅衣等者,一一皆備。至駐軍之地,剋日攻城,或擊陣,必於前一夕出各礮於帳前,陳牲酹酒,軍主親詣三揖以釁之。明日獲勝,則披紅鼓吹迎之歸,隨拜摺奏請賞給神威將軍、神威無敵大將軍、天佑助威將軍、天佑助威大將軍、武成永固大將軍諸封號。敗則牽之以回營,每礮棍責一百或八十,多至八百一千。即諸礮受封後,再出戰敗,杖責亦如前。   杖鐘   乾隆某年,車駕南巡至松江,辦差官吏欲運方塔下大鐘以至杭州行宮。行至石橋,不能過,乃命杖此鐘二百,棄之寺後。   易字宜雨   光緒時,高州大旱,民咎地方官吏姓名之不能致雨。蓋守高州者楊子晴太守霽,以為晴霽皆不雨之義也。鎮道縣諸官姓名,又多晴霽不雨之意。諸官以名不易更,相率易其字為宜雨之意,以冀甘霖立沛。楊性最倔強,顧以眾怒難犯,乃易子晴為子和。   娼家魘術   娼家魘術,在在有之。北方妓家必供白眉神,又名祅神,朝夕禱之。至朔望,則用手帕蒙神首,刺神面,視子弟奸猾者,佯怒之,撒帕著子弟面,將墜於地,令拾之,則悅而無他意矣。   木匠厭勝   凡僱匠築室者,必厚遇之,禮貌必優厚,飲食必豐腆。否則將為所暗算,恐其有厭勝之術也。   吳錫孺衣冠拜火   宜興吳錫孺司李晉剡所居之巷失火,時已夜闌,將延燒其宅。吳起視從容,還內,取朝衣冠帶,整束而出,於光燄燭天中鞠躬四頓首焉。   塞某散晦氣   侍郎塞某性拘忌,每遇人談有死喪二字,必作噴嚏以啐散之。出行遇柩,即往戚友家解衣帽,撲散數次,以為將晦氣散於他人之家,與己無與矣。   大人高陞   某將軍過盛京,副都統某為設燕,酒半,將上燒烤。依故事,管廚人帶大帽,手擎托盤,盛燒豬至將軍前,行半跪禮,已而置盤高呼曰:「大人高陞。」即持刀砍豬頭使落。將軍惡之,大怒,推翻筵席而起,酒饌碗碟一時迸碎,賓主盡失色,將軍遂拂衣登轎去。   撤城發科   曾文正駐軍祁門,議撤城之半為碉,以資守禦,輿情不協,文正批其牘曰:「撤盡東南城,永遠發科名。西北留一截,科名永不絕。」眾乃翕然。劉霞仙與人書,嘗譏曾伯涵【文正原字。】銳志功名,意氣自豪。文正為人作墓銘,亦喜道人家科第事。如科名賡續等語,常見之於文字中。為其子姪命名,亦以「甲科鼎盛」四字排列。而其弟忠襄公統領安慶全軍,猶稟請銷差回籍應試也。   繼祿求免天墜   光緒乙巳夏,有言六月十九日天將下墜者。語聞於內務府大臣繼祿,繼憂之。六月初,即分送傳單云,屆時速念《高王經》,庶免斯厄,否則人類必絕。十六日,繼告誡家人,令悉茹素,更延僧道至邸,晝夜誦經,謂為眾生解免災難,已而叩首無算。及過期無恙,猶自謂善禱所致也。   諏吉登臺   譚鑫培每歲新正演劇,必諏吉日登臺,且必先演《定軍山》一劇。以他劇皆由左出場,【謂之上場門。】獨此劇由右出場,右為東方,主生氣者也。所飾戲中之黃忠,又著絳甲,色近紅,北方以紅為祥,故歲首必演此劇。   打天齋   萍鄉居民設偶有皮膚之病,如跌打,如損傷,如腫痛,如糜爛,以及種種之關於外科者,若至旬日不愈,即請親朋提一筐,背一袋,沿戶乞米粒,多者一升,少者一碟一甌不等,此外線香若干,視貧富以分多寡。如是者多日,積至米粒三四擔,以至十餘擔,即以其半或三分之二磨粉,製成湯圓,置之鍋中,稍煮至半生半熟時,藏於竹具,擇壯有力者數人,立於屋上,向四面拋擲,附近之男女羣來搶拾,謂之搶天齋。擲完,一鬨而散,謂病者從此可慶再生矣。當搶拾時,如精神疲倦者,不敢插身人叢中,則所得甚少,其數不滿二五以上,必又存而拋棄之,謂得之反足以招病,稱之曰打天齋。   打菩薩   萍鄉居民如有感冒以至嘔吐、頭痛、頭暈、四肢畏寒、遍體發熱,以及口中譫語、面目紅腫經數日不愈者,即於寺觀迎楊四將軍像至家,置廳事。又請一道士,花衣紗帽,口念齊東集,跪而叩首。如是者半日。日暮,以壯有力者二人,肩負將軍左右簸動,任意播弄,口中作牛鳴,呼呼不已。此外雜以銅鑼聲,並攜一小水缸,徒步出門,至水畔有枯樹之處,道士對缸作法。當火光燭天時,凡見有飛蛾蟲蟻等來,即捕拿一二,置缸中,謂為病者之魂魄。既畢,仍喧嚷返家,但相戒同往之人不得回顧,謂回顧則魂魄來而復去也。稱之曰打菩薩。   鷄蛋卜疾病   安徽太湖之人有疾病,則以鷄蛋三枚問卜,以定吉凶,吉則醫之,凶則聽之。   採藥招魂   採藥之風,盛行於懷寧之石碑。無論貧富之人,一經染病,不先延醫,但舁木偶至藥肆採藥。藥肆略詰病源,遂將藥名一一報告。木偶一動,即隱示需用此藥。歸而悉煎之,不問藥性。間有因此而戕身者,轉諉之於命數。如不效,則至夕又舁木偶於途,明火狂奔,鳴鑼高喊以招魂。   與將死之人換衣   京師習慣對於將死之人,每不待其氣絕,即為之換衣,左支右撐,使病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問其故,則曰:「不如是,則不能衣,將裸體以見閻羅老子矣.」   草人   黑龍江之達呼爾人,家中父子兄弟有若干,其西壁草人亦若干,微具眉目,囊其半身,死則去之,生則增之,謂祖宗也。巴爾呼人亦然。最忌動搖,觸之則主人病。病則祭以肉,舉家分肥。故饞者恆陰撼壁上草人,冀以得食。   喊夜   湘中有喊夜之俗,喊夜者每言某夜見何鬼,以何法制之;某夜見何怪,以何法制之。於是迷信者,咸願出資求其驅除鬼怪。某鄉此風尤盛,需索甚苛,而某甲思有以試之。某夜,於路旁竹叢中紮一草人,以長數丈之繩,一端繫草人上,一端立而自持之。候喊夜者過,將繩猛拉之,喊夜者聞竹叢振振作聲,又隱一物,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乃大聲叱曰:「何物妖魔,還不速去,行將使翦刀法矣。」某拉如故。喊夜者曰:「爾豈真不畏耶?行將使飛刀法矣。」某拉之仍如故。喊夜者懼而急奔。某知其無術也,乃作鬼聲狂逐之。喊夜者大號,狂奔數里,某乃止。翌日,遇喊夜者,某故問其夜來何所見,喊夜者曰:「見一竹子鬼,已下翦刀法制之矣。」某甲笑曰:「此鬼卻未死,然汝已將跑死矣。」喊夜者知受其愚,乃哀求勿聲張。某甲狂笑,遍告鄉鄰,自是喊夜者不敢如前需索矣。   京諺   京諺:「雨木架,達官怕。」蓋謂雪積林木,結冰如架也。相傳順治甲申春,曾有此異,明社以屋。光緒庚子春亦然,遂兆拳匪之亂。宣統庚戌冬,雪深數尺,都中居人又見此異。辛亥春,即患鼠疫,而滿洲、蒙古、雲南又有強敵進兵,官民惶駭。《漢書‧五行志》:「長老名木冰為木介。介者甲,甲,兵之象也。」諺之木架,實木介之誤也。   湘中童謠   湘有童謠,傳自明季,其辭曰:「張打鐵,李打鐵,打把翦刀送姊姊。姊姊留我歇,我不歇,我要回去學打鐵。打鐵一,蘇州羊毛好做筆。打鐵兩,兩個娃娃拍巴掌。打鐵三,三兩銀子換布衫。打鐵四,四口花針好挑刺。打鐵五,五個椶子過端午。打鐵六,六月不見早禾熟。打鐵七,七個果子甜蜜蜜。打鐵八,八個娃娃砌寶塔。打鐵九,後花園裏好飲酒。打鐵十,十個癩子戴斗笠。打鐵十一年,拾個破銅錢。娘要打酒喫,仔要還船錢。」仔,小兒也,或曰,張、李者,即獻忠、自成之讖。其打鐵一以下,均暗兆順治以後年號,然乎?   江寧童謠   道、咸間,江寧童謠有「蝴蝶飛過牆,江南作戰場」之語。又曰:「太平天子朝元日,南北分疆作戰場。」至咸、同間粵寇之亂,而語悉驗。   駱文忠平石達開之童謠   粵寇石達開之擾四川也,朝命兩湖總督駱文忠公秉章督師援勦。穆宗登極,調文忠督四川。時方攜湘兵隨征,而以記名道黃忠壯公醇熙、記名按察使蕭壯果公啟江分統之。忠壯、壯果先後陣亡。文忠率所部以同治壬戌四月擒達開於紫打,蜀亂始平。先是,蜀中謠云:「四川地土薄,硝磺用不著。若要太平時,除非馬生角。」「蕭」俗書作「肖」,蕭、黃同勦石逆,猶加二字於「石」旁也。治賊無效,故曰用不著。「角」「各」音近,馬生角,「馬」旁「各」字,指文忠之姓也。   京師多童謠   光緒乙酉、丙戌間,京師多童謠。時侍郎王文錦密陳於兩宮,謂將有西狩之兆。文錦固夙精天文家言也,且請移蹕西苑以禳之,遂詔修儀鸞殿而遷居焉。然庚子之變,文錦已前死,不及見矣。   石碑迴文詩   寶山石甕者,東莞八景之一也。在東莞常平鄉,距寶山三里,有地名胡口澗。宣統朝,築廣九鐵路,道此,鑿山,發見石碑。碑有文,每行十字。文云:「道本無涯際人愈好愈奇,人思維繫入扣算要知除,有邊日期口急須莫佛金,處半隄木金水合改子丹,據字垂大願人火人還九,憑會柳誓嘻笑八也西轉,證赴楊洪嘻笑九把方為,引華著刦齊同九刀八立,少中趙歸璧完乃提面妙,移來濟船免巽離眼著玄,不點半字上會同合丁機。」   掘地者以碑送邑署,有研究之者得其讀法,蓋螺旋文之六字詩也。每句末一字,與下句連成,讀末一字之半。茲譯其語如下:   大道本無涯際,示人愈好愈奇。可知金丹九轉,專為五妙玄機。幾個合同會上,一字半點不移。多少引證憑據,處處有人思維。絲絲入除扣算,莫要佛子還西。四方八面著根,艮離巽兌船濟。齊來中華赴會,二字半邊日期。其口急急莫改,文人也把刀提。是乃完璧歸趙,甫著楊柳垂堤。是木金水合火,八八九九同齊。齊刼洪誓大願,原人笑笑嘻嘻。   其語似謠似讖,可解而不可解。然有釋之者曰:「五妙,謂漢、滿、蒙、回、藏五族也。合同會,謂三合會、同盟會也。中華,謂改帝國為中華民國。革命志士初在海外,至是乃相率而歸也。文人提刀,謂宣統辛亥革命,從軍者多文人也。完璧歸趙,謂隆裕后率宣統帝以政權還之漢族也。」   古讖應今事   古讖云「天羅地網」,上有電線,下有鐵道也。「一條路上來,一條路上去」,電車也,鐵道也。「只聽見說話,勿看見人」,電話、留聲機器也。「日行千里,夜走八百」,捷駛快車也。「自說自話」,演說家也。「讓你著天飛」,飛艇也。「順風耳朵」,無線電也。「高帽子」,朝冠也。「千里眼」,望遠鏡也。「放吸相」,放大照相也。「人舉人」,選舉也。「像煞是個人」,蠟人也。   天安門之讖   京師天安門,即明之承天門。李闖入京時,拔箭射「天」字不中,投弓大訽。左右慰之曰:「有天命者任自為。」李大怒,欲殺之。蓋其時本朝在滿洲,國號後金,年號天命,闖誤以為指本朝也。後果成讖語,故易「承天」為「天安」焉。   王亶望聯讖   順、康間,蘇妓有卿憐者,以色藝著稱。及笄,為浙撫王亶望所得,嬖之甚。繡闥中懸一聯曰:「色即是空空即色,卿須憐我我憐卿。」王後以貪敗,或謂為色空空色之讖也。   吹簫不用竹之讖   大兵入關,張獻忠為肅武親王豪格所殪。相傳獻忠曾於塔中拆出一碑,文曰:「造者余化龍,拆者張獻忠。吹蕭不用竹,一箭貫當胸。」獻忠覩之,恆不悅。一日,乘馬巡行,王望見之,援弧一發,獻忠應聲而落,其徒亟奔救,死矣。人始悟所謂「吹簫不用竹者」,蓋肅武親王之「肅」也。   廿釐錢之讖   康熙時鑄錢,輪廓最闊,質純而肉好。時沿用順治圜法,其背右刊滿文,左刊漢文。文為地名,錢為某地所鑄,即刊某地名一字於背。如江蘇為蘇字,省名也;宣化為宣字,府名也。雍正以後,始全用滿文。其後,民間有集其錢以為廿釐錢者。蓋錢背有漢文地名,而其數最多者,厥惟康熙時,都凡二十種。復次其文,綴為五言四句,以音韻諧之,曰:「同福臨東江,宣原蘇薊昌,寧河南廣浙,臺桂陝雲漳。」有以第一句之「福臨」,謂指開國而言者,蓋此二字為世祖御名也。第二句首以「宣」字,隱指國運至宣統而終。第三句有「河南」二字,第四句終以「漳」字,為隆裕后率宣統帝退位以組織政府,全權授與袁世凱,為其興於河南漳水之兆也。   王用和字讖   王鼎,字用和,丹麓子。器度端重,聰慧性成。喜讀書,師與講習,便了了,行文亦時露新穎。八歲學吟詩,有「無情風雨過,花落不成春」之句。客有談及紅顏薄命者,則舉《大學》集注中「夭夭,少好貌」一語為證,以為「夭」字讀作上聲,即殀義也。十二歲即殤,識者謂為讖焉。   丁飛濤詩讖   少年詩必避蕭瑟語,丁飛濤儀部澎嘗詠蝶云:「愛爾飄揚意,依人冉冉飛。高低惜芳草,浩蕩弄春暉。有夢長為客,無家尚憶歸。故園風物變,楊柳未應稀。」五六二句,羣歎其有神采。柴紹炳見之,愀然曰:「飛濤少年登第,風雲路闊,忽作此酸楚語,當非佳祥。」已而果被謫出塞。久之歸里,故宅已售之他人,百物更變,惟垂柳數株,翳綠如昔,人謂為詩讖也。   田玉娥詩讖   童筠,山陰人。遊毛西河之門,工詩文。幼聘姑女田玉娥,未婚,而童以事北上。田送之,詩曰:「錢塘相送遠,過此是杭州。月杵舂鄉夢,霜砧搗客愁。渡頭千樹老,江上一帆秋。無限臨歧意,東西水自流。」後童竟不歸,田亦夭亡。   賀希白語讖   獲嘉賀希白孝廉行素,於康熙甲辰下第歸,乃搜家藏廿一史、十三經暨諸子百氏之書,羅列几案,寢饋其中,嘗累數日不出。乙巳夏,避暑城東亦在園,偶感風露,急入城,遂歿。月前,忽書於壁曰:「出生平所讀書,再一披閱,與之作別。」不謂遂成語讖也。生平嗜讀,卒用以老。嘗自言人當多識古賢豪行事,稍知趨向,庶不汩沒流俗。   尚之信字讖   康熙丙辰二月,尚之信約眾謀逆,送偽印於吳三桂,自稱暫管輔德將軍。丁巳五月,反正歸朝,自稱暫管平南親王。識者謂其前後兩銜,俱以「暫」字冠首,於義為斬頭,禍形已兆矣。   高宗詩讖   乾隆庚辰,高宗親製《歲朝圖》,御題詩有「榑木初輝少海紅」句。又識云:「庚辰元旦試筆,得長律二首,書之幀端,以迓新韶嘉慶。」是年十月,仁宗誕生,於是「少海初輝」句已成佳讖。迨乙卯正位青宮,丙辰內禪受璽,兩字紀元,適名嘉慶,可謂巧矣。   癡和尚語讖   癡和尚,不知所從來,或云沈姓,或云孫姓。冬夏一衲,與人言,無莊語,間且謾罵,然事後多奇驗。不飲酒,惟好食肉,無多寡皆盡。張大木耽禪悅,多方外交,樂與晉接。時聖祖春秋高,理密親王再廢,主鬯未卜,意和尚前知,作禪語探之曰:「佛將成道,誰能受衣盋者?」瞪目曰:「何問為!衣盋久已付汝。」未幾,世宗登極,計其時,御名已藏正大光明殿扁後矣。   王少宰母蔣太君尤重之,供養宅中。一日忽曰:「今夕我欲臥太夫人床上。」告之,太夫人曰:「和尚放顛,必有所為。」即遷別室,讓榻與之。夜半,棟折榱崩,舉室驚起。太夫人曰:「吾有壓厄,和尚感我恩,故以身代。」方搶攘間,和尚從瓦礫堆中闖然出曰:「誰作惡劇,妬我臥此,竟拆屋去矣。我夢未醒,無已,當另覓一覺耳。」   和尚旋居松江西林寺之萬佛閣,衲外無他物,惟挾一竹笥,緘之甚固,每出,必告常住曰:「慎視我篋,勿私啟。」後有一遊方僧來,聞其語,竊發之,僅一敝袱,包一小狗,目尚未瞬,似初出腹,急緘之。和尚歸,即怒罵曰:「戒若等勿啟,今違之,此地不可居矣。」即躍秀野橋湍流中。視之,死矣。三日不流,亦不仆,第四日不知所在。復啟笥審之,并小狗亦渺。羣謂狗乃畜生道中得悟者也。   黃仲則詩讖   武進黃仲則少尹景仁,風儀俊爽,秀冠江東,客死安邑。人傳其過平遙絕句云:「疑是晉卿靈未泯,九原風雨逐人來。」詞雖警絕,信為詩讖。   董耕雲畫讖   董耕雲,名椿,為青浦五峯太史之子。工畫山水,及入都,又受其宗人文恭公誥之指,授藝益進。纂修四庫館書成,議敘,得縣尉,分發陝西。旋署某縣事,卒於官。生平酷愛三秦風景,楮墨間時及之,不意竟終於陝,人謂為畫讖也。   洪稚存字讖   洪稚存太史亮吉遣戍時,一日,自巴里坤赴伊犂,行至一地,馬忽掣韁奔逸,從削崖陡下,雙輪齊覆,轅馬壓身幾死。歷一小時許,始遇救得甦。及抵前汛,問失事處地名,則蘇吉也。歎曰:「落鳳、柏人,類皆前定,乃竟不爽如此。」   趙雲崧口頭讖   趙雲崧觀察翼與洪稚存生同里,長同官京師,晚年同致仕。歸陽湖,居密邇,朝夕過從,固極相得也。趙嘗戲語洪曰:「君他日當為吾誌墓。」洪曰:「如此,則君當早逝,待吾下筆。」趙笑曰:「遲余死,正以延君壽,反相促耶?」後洪果先卒。趙深悔失言,常舉以告人,謂為口頭讖。   江秋史碑讖   揚州江秋史侍御為安慶守恂子,乾隆庚子進士,博雅能詩,嗜古碑帖,凡周、秦、兩漢、魏、晉、六朝、唐、宋、元、明之金石文字,搜羅殆遍。乾隆壬子,金匱錢梅溪在京師,與之過從。時秋史方奉父諱,一日,以高二三寸許之青田石一塊,琢為漢碑式,極古雅,上刻云:「君諱德量,字量殊,江都人,太守君之元子也。舉進士,官御史。世精古文,金石竹素,靡不甄綜。乃於乾隆五十七年霜月之靈,刊茲嘉石,以傳億載」云云。其明年癸丑,秋史將服闋,卒於京師,知之者咸以為碑讖也。   失隆慶之讖   嘉慶丙辰,秦蓉莊都轉購得族人舊宅,曰寶仁堂。土中掘得一小碣,上有六字,曰:「得隆慶,失隆慶。」此屋蓋建於明隆慶初,至乾隆乙卯冬,始有成議,至嘉慶丙辰交價,故曰「失隆慶」也。   畢秋帆語讖   畢秋帆為兩湖總督八年,忽以事降山東巡撫,心轉喜之。未幾,復任兩湖,乃愀然不樂,謂人曰:「吾將終老於斯乎?」已而苗匪起事,領兵堵禦,歿於當陽。   紅羊刼讖   粵西某邑令賈某,在粵寇洪秀全家,搜獲邪教書二本,入教人名冊十九本,命書一張。洪生於嘉慶辛未八月十六日未時,未屬羊,正應紅羊刼之讖。   包裕詩讖   臨桂陳繼昌,初字哲臣,嘉慶癸酉以第一人舉於鄉,名守壡。【古文「叡」字。】迨庚辰春,以夢更名繼昌,字蓮史。是科捷會狀,蓋三試皆元也。邑故因山為城,東北曰伏波門,有山曰伏波,山下有洞,瀕江,曰還珠。明正德丁卯,雲南按察司副使包裕有石刻詩云:「巖中石合狀元徵,此語分明自昔聞。巢鳳山鍾王世則,飛鸞峯毓趙觀文。應知奎聚開昌運,會見臚傳現慶雲。天子聖神賢哲出,廟廊繼步策華勛。」後注云:「伏波巖【即還珠洞。】有石如柱,向離石二尺許,讖云:巖石連,出狀元。」陳大魁之歲,石果將連,蓋滴乳積漸黏屬也。陳名與字之四字,見於包詩後四句者凡三,亦奇。其初應童子試,縣府院試亦皆第一,時謂之大小三元。   道光宇宙之讖   陳蓮史應嘉慶庚辰科會狀時,其廷試策首頌揚處,有「道光宇宙」字,逾年而宣宗登極,紀元曰道光。   蔡二梅賦讖   蔡二梅上舍壽昌甫成童,以《白桃花賦》得名。旋貢太學,即往粵東尋親。比歸,而喬梓相繼殂。有一子,亦殀。二梅嘗自謂出牆枝開最先,其受風霜也早,花亦易隕。此言竟成讖語。   耆英字讖   耆英性豪侈,家有園,曰成趣。其廳事悉以奇石嵌壁,引水自屋角出,散注四隅,四時作瀑布聲。承塵皆名人詩畫,縱橫點綴。園有巨石,高可三丈,上鐫「介於石不終日」六字,為耆所自書,曰:「此石得之西城某王府,鐫資且數千金。」未旬日,耆即以《江寧條約》被譴。   咸豐年號之讖   粵寇洪秀全起事於廣西桂平縣之金田村,時道光庚戌之六月也。其後蔓延十六省,陷六百餘城,為禍甚烈。至同治朝始平,蓋歷十五年之久矣。當文宗即位改元咸豐之時,有童謠云:「一人一口起干戈,二主爭山打破頭。」   粵寇僭號之讖   咸豐壬子,江南鄉試題為「道之以政」一章。有某生於是科中式,其文收束處作頌揚體云:「行見德禮之化,聲教四訖。東西南北,來享來王;俊秀造選,汝為汝翼,稽首而上太平天子之頌也。」是時粵寇之難初萌,而彼中之國號、王號等字樣,均已一一見於文中。   同治年號之讖   穆宗登極,改元同治,雖僅御宇十三年,卒成中興之盛。當改元時,有紀其事之詩,中有云:「一國干戈淨,三台氣象新。」蓋上句指「同」字,下句指「治」也。   女字之讖   同治朝,太監安得海之至德州也,呵斥官吏,索供張無厭。其在舟中,品竹傳歌,連宵達旦,且敢陳設龍衣,招搖震炫,兩岸觀者如堵。及自泰安逮捕至省,有候補令何某伴送之,在逆旅中,按牙譜曲,讌飲甚歡,並言回京後當令超遷不次。又言曾求帝御書,帝書「女」字與之。「女」乃「安」字無頭,意者非佳讖耶,而不知即應於目前也。果不久而為丁文誠公寶楨奏請就地正法矣。   王濤賦讖   寶應王濤,幼聰慧,為文恆不起草。同治甲子中秋夕,挈奴掉舟遊射湖,月鏡當空,湖光如雪,酌酒臨流,興致閒適,婆娑月中,口哦所賦詩。奴忽見其行水上,如履平地,漸遠,不知所之,蓋已隨屈大夫游矣。其兄泓哭之慟。一日,檢遺篋,得《歸濤賦》一篇,中有曰:「喜溢流之茫洋,悲康衢之陂陀。追伍公於胥江,招屈子於汨羅。署陽侯而擊鼓,導洛女以放歌。路漫漫兮浩淼,天不旦兮奈何!」蓋早為之讖矣。   館會閒雲之讖   京師有松江會館,在前門外大蔣家胡同,初名雲閒會館。道、咸以來之僦居其中者,自鄉會試士子外,類皆閒曹旅宦、寄居眷屬。或曰:「雲閒會館四字,逆讀之,則為館會閒雲,殆皆無心出岫之閒雲乎?」因改「雲閒」為「松江」。自是不十載,即稍稍有致身通顯著矣。   楊叔嶠聯語詩鐘之讖   楊叔嶠京卿銳為光緒戊戌被難六君子之一。初以其兄病歿京師,北上運匶,因與康廣仁等五人讅,後遂及於難。其所居大門有聯曰:「月中漸見山河影,天上新承雨露恩。」上句為宋蘇東坡《八月十三玩月》詩,「漸」字乃三點水加一「斬」字,而楊竟於八月十三日棄市。   叔嶠初官內閣侍讀,嘗與同僚結社,為詩鐘。一日,以鶴膝格詠「來」「霸」二字。叔嶠得句云:「抽刃我思來叔壯,拔山人笑霸王愚。」其後戊戌之難,上下兩句皆應,殆語讖也。   林暾谷詩讖   侯官林暾谷京卿旭為光緒戊戌被難六君子之一。初頗事冶游,歡場中時有身世之感,有《與陳石遺丈大興里飲罷過宿有歎》詩云:「往日矜夸一任謾,遠來共醉事殊難。高樓罷酒天初雨,短榻挑燈夜向闌。流落傾城同一歎,忖量終歲得多歡。此懷恐逐晨鐘盡,留遣回腸報答看。」是夜座中所述,矜奇俶詭,足悽斷也。又有《戊戌元日江亭即事》云:「倚闌雲起亂鴉呼,黯黯西山望未無。乍入闇虛催夕景,還連風色落平蕪。主憂避殿當元日,臣職操兵見嗇夫。如我閒官神所笑,何祥欲問自疑迂。」此以是年元旦日蝕,偕友詣江亭觀音大士問籤而作。相傳籤詩中有「巴蜀湘閩」等字,含有四章京被禍語意,當時固不覺。而詩中「主憂避殿」、「臣職操兵」各語,詩讖分明,已見圍攻頤和園、孝欽后訓政、德宗禁處瀛臺諸兆矣。又《直夜》云:「鳳城六月微涼夜,省宿無眠思欲殫。月轉觚棱成曙色,風搖燭影作清寒。依違難述平生好,寂寞差欣咎眚寬。身鎖千門心萬里,清輝為照倚闌干。」呈《太姨丈》云:「聞命書思既竭才,池亭起早獨徘徊。寒生曉夢知方雨,雷轉秋陰喜漸開。救偽未妨行督責,乘時自合仗雄才。先生平日吾師事,試問如何區畫來?」此二詩,為參與新政時所作,去被逮不及十日,暾谷為章京纔十日而難作也。詩意清悽,似《雲栖謁蓮池大師塔》之作,而踧踖不寧處過之,曰「無眠」,曰「思欲殫」,曰「依違」,曰「差欣咎眚寬」,曰「既竭力」,曰「猶徘徊」,曰「如何區畫」,其自知力小任重,自憂自危者至,而終不得脫也。「身鎖」二句思其婦,「寒生」二句尚望事機可轉。言為心聲,哀哉!   李連櫻之讖   京師某園有李樹一,與櫻樹相隔尋丈,忽枝幹交插,兩樹合抱。都人呼之曰李連櫻,咸謂若不斬此,國無太平之日。未幾,而遂有權閹李蓮英用事矣。   王上有白之讖   醇賢親王墓近萬壽山,山勢環抱,墓如坐椅中,泉水繞前,後有銀杏樹兩株,高矗如蓋。俗謂銀杏為白果,或造讖語曰:「王上有白,乃皇字也,當數世為天子。」時光緒戊戌,孝欽后正以圍頤和園事惡德宗,聆此言,思有以破壞之,遣人督木工鋸銀杏,其中多蛇,悉被傷毀。旋有一蛇出,長尺許,金色紅頭,又有一稍大,亦紅頭,均昂然不動。焚香祝之,始去。至庚子,拳亂作,其人固頭戴紅巾,而口誦符咒者也。   紅燈照之讖   自光緒甲午中日之役後,某邑北鄉濬河獲殘碑一,字漫漶不可辨,惟二十字可讀,文曰:「這苦不算苦,二四加一五。紅燈照滿街,那時纔算苦。」至庚子,拳匪作亂,其徒黨有女子曰紅燈照者出,乃始悟為讖也。   徐小雲語讖   光緒庚子春,海鹽徐小雲尚書與錢塘汪柳門侍郎鳴鑾同在朝。侍郎一日與尚書宴飲,談及時事,輟箸太息,謂將決意告退,當避暑於西湖。並述且過「子游子」「棄甲曳兵而」二句,蓋謂過夏即走也。洎八月,拳匪難作,尚書被誅,而讖應矣。   劉可毅名讖   武進劉葆楨檢討可毅,光緒戊子會元,於會試前自更此名,同人莫之知也。及榜發首捷,報錄至青廠武陽會館,館人曰:「吾武陽無此劉可殺也。」由是人輒以可殺戲呼之,劉每忽忽不樂,常攬鏡自照曰:「吾名詎真成讖耶?」庚子拳匪亂作,葆楨先已出京,俄復折回,亂後,蹤跡杳如,傳聞於通州遇害矣。   張文襄語讖   張文襄枋政時,一日以尚未叫起,在退值室閒坐。某親王曰:「我今日手甚冷。」文襄曰:「王爺手冷,即應烘。」【「烘」與「薨」同音。】王猶不知其為戲語也。一章京適以白事入內,聞而微笑,王頓悟曰:「我命值班蘇拉取一火盆來,大家烘,可好?」文襄曰:「我不烘。」王笑曰:「中堂年高,自然讓中堂先烘。」文襄果於是年薨,成讖語矣。   陋室銘之讖   唐劉禹錫任和州刺史,作《陋室銘》。光緒季年,德馨【此與撫江西之德馨為二人。】牧和州,其名與《陋室銘》中語恰合。   馬薦葵詩讖   馬照臨,字薦葵,性倜儻,嗜吟詠。某年冬,應郡試,居淝城甚久。一夕,詣包孝肅祠坐月,得句云:「浩氣空隨流水去,娟娟寒月照何人?」次日,攜稿呈其師。師見之,驚曰:「子其欲騎長鯨以追青蓮乎?何敗興乃爾!」立命筆,易「空隨」為「不隨」。薦葵猶作豪語以應之曰:「信如是,某之願也。」未幾,試畢歸,渡巢湖,中流遇風,舟覆,果落水死,此詩讖也。   金川門碑讖   江寧金川門歷久閉塞,粵寇未亂時,將軍某曾一開之,旋閉塞如故。光緒戊申,端忠愍開府兩江,倡築寧省鐵路,由此門以達督署。闢門後,在門外開溝築路,濬泥至七尺許,發現石碑,四旁剝蝕,長可六尺,闊四尺。諦視之,石有二,上下對合。匠人以鐵鑱劈開,下方石面刊有隸字云:「此路變成鐵,大清江山滅。」旁有「諸葛武侯書」五字。時南匯黃芷安在旁親睹之,同觀者皆愕然。或以省垣龐雜之地,易起謠言,遂舁入督署祕其事。   宣統年號之讖   宣統帝嗣位,年號既定,有引以為憂者,曰:「日宣三德,曆算三統,皆暗含『三』字。日月星為三光,『光』字下似『九』字,三三為九。且『統』字偏旁之『充』,遠視之幾與『色』字相類。今之天下,危機四伏,窺竊神器者所在皆有,統治全國之期,恐至三年而將不臘也。」   城門名讖   京師於元為上都,明與國朝因之。或於正東西三門之命名,作一解云:「曰正陽,曰崇文,曰宣武,皆昔時舊稱。而元之亡也,年號至正,則為正門之占驗焉。明社之亡,年在崇禎。今者國祚之移,號曰宣統。蓋崇禎時以文臣庸闇而亡,宣統時以發難於武人而亡也。」   端忠愍詩讖   長白鍾子英郎中靈嘗客端忠愍幕,嘗為人言忠愍督兩江時,一日晝寢,夢中得句云:「天津橋上杜鵑嗁,嗁罷樓頭日已西。千載不消亡國恨,夢魂長繞蜀山陂。」一時不解所謂,忠愍亦自恐其不祥。及宣統辛亥秋蜀中亂事起,忠愍奉命入蜀,為亂兵所戕,詩乃成讖。子英又述忠愍之斷句,如「碧梧葉落天如洗,黃菊花殘雁始歸」,「驚心塞北新寒早,回首江南舊夢非」,「野花爛漫春三月,芳草芊綿貉一邱」,「天意蒼茫憑氣數,詩心哀怨誌溫柔」,多係蕭瑟之音,不類開府兼圻者之口脗。言為心聲,宜不得其死也。   陸文烈文讖   陸韜厂為陸文烈公鍾琦之子,光緒某年,蹈海死,文烈自為文以祭之,中有云:「汝與汝弟光熙書,謂汝處前日之苦境則生,處今日之樂境則死。汝真以我今日之境為樂境乎,抑恐汝父他日之死於樂境而故為是說乎?」宣統辛亥,革命事起,文烈果殉義於山西巡撫任所。   並頭花之兆   宮中所蒔之花,凡開並頭者,宮人羣以為瑞,相戒不折,以為得幸之兆。   尚書大學士之兆   進士釋褐,有授翰林院庶吉士者,必入庶常館肄習。到館日,人各持《尚書》一部、《大學》一部以進,由教習庶吉士以硃筆標月日於簡端,俾各挾以歸,若蒙童入塾受書狀,為將來得以尚書晉大學士之吉兆也。   王文簡詩兆   順治己亥,王文簡客京師,聽劉體仁吏部操琴,贈以詩云:「與君更作他年約,黃鵠山中訪戴行。」及壬寅,竟相遇於宋戴顒故居之京口黃鵠山,始悟前詩之兆。   旗竿被焚之兆   康熙甲寅二月,兩廣總督轅門前之旗竿,白晝飛火,忽焚其右,焦灼過半。是年孫延齡叛,竊踞桂林,大軍攻之,屢為所挫。   梅著花之兆   康熙己未,施愚山侍講家寄雲樓下之老梅,忽著花四枝,兩枝指城南,一枝指南隣,一枝向宅中。是年,愚山以少參政改侍講,同薦者,高詠則為其南隣,孫編修卓、茅編修薦馨則皆居城中也。詠,字阮懷。   包穀李樹蟾蜍之兆   西藏及苗匪邪教未起事之前,川中所種包穀,根下宛如人首,眉目畢具,李樹忽生刀豆。一日早起,成都北門忽閉不得開,視之,有大蟾蜍百萬填塞,日高始散。   潮過唯亭之兆   蘇州城東三十里,有唯亭鎮,海潮過此,預卜大魁,諺云:「潮過唯亭出狀元。」彭尚書芝庭居唯亭,門臨葑溪。雍正丁未,有人於溪頭罾上得一石首魚,魚為海產,蓋乘潮而至也。是年,彭果大魁天下。   蟲荒之兆   乾隆乙亥,江以南蟲荒,四府不登。其冬,蘇州葑門、盤門外紅燈四集,有人馬之聲。次年春,瘟疫大作,死者枕藉。   槐樹鵲巢之兆   每會試年,內閣大堂西槐樹,鵲結一巢,則中書得鼎甲一人。乾隆乙未,結數巢,狀元吳錫齡,榜眼汪鏞,探花沈清藻,會元嚴福,果皆由中書通籍。   福文襄死兆   福文襄王康安將薨前一日,發兵之際,大霧迷漫。王怒,命以槍礮轟之,頃刻霧開天朗,無纖雲點綴,空中震雷忽起,擊營前大石如粉。王不懌,次日遂薨。駐兵之地,名背子坡,前為打狗河。「背子」與「貝子」同音,王本命又屬戌也。   齊息園死兆   天台齊息園宗伯召南主講杭州敷文書院時,每當山雨欲來,雲氣滃起,必識其處。及霽,使僮往鋤之,輒得一石,上有古篆「雲」字,積久至盈篋。最後得一石,上有「天台丈人」四字,狀若雕刻。自此遂不復見,而齊亦不久歸道山矣。其後山長馬秋藥履泰課士,嘗以雲起石為題,令詠其事。   蔣礪堂重至會經堂之兆   蔣礪堂相國以乾隆戊戌入泮,時方十齡。後入翰林,道光乙酉大拜。偶於舊簏檢得童試卷之浮簽,有「蔣攸銛,年十歲,廂藍旗金文淵佐領下,身小,面白無鬚,習《易經》,坐東文場餘字第二號」三十三字。此號在聚奎堂後會經堂席舍中也。次年丙戌,典試禮闈,復至會經堂。此紙之出,若為之先兆。相國因令順天學官將是年滿洲、蒙古、漢軍入泮諸生姓名注明旗籍,彙為一冊,裝池而什襲之,而乞曹盧英諸相題以詩。   雪中榴開之兆   寶應卞頌臣制軍寶第,幼年讀書於南門城樓,早出暮歸,率以為常。城樓有寺曰觀音樓。老僧湛圖憐其貧,時啗以虀粥。太夫人貰屋城隅,紡績以佐中饋,又為人澣衣。庭側有石榴一株,久不著花,是年冬,嚴寒,積雪旬日,忽絳英照人,則石榴花吐豔也。里人大駭,以為不祥,制軍亦竊竊憂之。太夫人顧而笑曰:「吾家衰落,至汝輩而已極,縱有不祥,更無有不祥如今日者。吾聞土旺則木滋榮,意者汝將光大門閭乎?」次年,制軍舉於鄉。及貴,太夫人特命於里第建一廳,顏曰榴瑞堂,以示不忘。   早立登基之兆   咸豐癸丑三月,粵寇破揚州,將北窺淮海,東竄裏下河一帶。淮安、山陽、鹽城之民倡以棗、栗、燈籠、雞子犒寇,蓋寓「早立登基」之意以諛之也。   烽烟太平之兆   江寧城中火星廟有鐵鑪一座,上有「烽烟太平」四字。粵寇洪秀全據江寧時,侈為祥瑞,令數百人舁之,徧行城中,然後取以入府。   伐椒之兆   寶應城東門有屋一區,故劉氏產也。王文勤公凱泰幼時讀書其家,偶食椒,見其青葱可愛,因以一枝插地上曰:「若吾他年讀書有成,則此枝當活。」閱三十餘年,高過屋檐。文勤以道光丙午登賢書,庚戌成進士,同治時由編修擢浙臬,俄移粵藩,遂遷閩撫,而此屋亦為其所有,其樹更盛。久之,或言椒不留子,苞一啟,子即墮落,恐不利於子孫,乃議伐之。其次媳為俞曲園之長女,力阻之,不可。未及二年,文勤自臺灣歸,卒於福州,妻劉夫人則先文勤二月而卒。   豬頭落地之兆   富陽宋紹唐,乾隆時富人也,僕從以百計。至光緒初,其宅附近屠肆之架,所懸豬頭忽落地,跳而行。市人逐之,亦不顧,直入徐門而止。於是徐姓衰落,今且饔飧不繼矣。   留辮之兆   吳興有廖北江者,曾游學日本。瀕行,翦髮辮以與妻,謂可作紀念。既二年,以肺疾死於醫院。院中人懼傳染,火葬之。其友揣其遺篋及臨終之函以歸。妻痛甚,取衣冠與遺髮,招魂葬之,人稱之為髮塚。廖喜讀鄞人周齊曾囊雲《髮塚銘》,其文為乾隆時鈔本,鄞志中亦載之,第起訖不完,廖嘗就皇父鵬九架上所藏舊本鈔之。死後,或檢其遺篋,則此文尚存,且有文書後,中有云:「斬除煩惱絲,笑我亦髠頂。」是語竟成讖也。   秦聲之兆   內廷向演崑曲,光緒時則尚秦聲,即梆子腔也,說者知有六飛西幸之事矣。   帝王樹之兆   京西有潭柘寺,中有銀杏一株,數百年物也,俗以帝王樹呼之。每易一朝,則生一幹。咸豐時所生者,為旁簷所礙,止而不長。同治時所生者,忽為大風吹折其梢。旋於折梢之一幹旁,復生一枝一幹,兩歧並出,適符光緒、宣統兩朝入繼大統之兆。   失街亭洪羊洞碰碑之兆   宣統辛亥八月十九日武昌兵變,翌日,都人始知之。而西安市場某戲園,適於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三日,邀譚鑫培至園奏技,觀客雲集,後至者不得座,雜立人叢中,闐咽無容足地。其所演劇目為《失街亭》、《洪羊洞》、《碰碑》。或曰:「此非佳兆也。」   李肯堂生平逢九數   李繩武,字肯堂,廣東韶州人。本窶人子,以居積起家,至暮年而素封矣。生平所值,多是九數。蓋其父於四十九歲生繩武,至六十九歲而卒。繩武十九歲始出學賈。五十九歲歸老於家。生九子九女。六十九歲時,其繼室年三十九,又生一子。未幾,其第四子卒,仍為九子。子各娶一婦,無娶妾者,女之夫亦無娶妾者。九子九婦,九女九壻,有孫十九人,外孫男女二十九人。光緒乙亥正月初九日,其九十生日也。   吉夢惡夢   睡時依身體內外之刺激,感覺中惹起半意識之狀態,曰夢。古代東西各國,多視為不可思議之神權。近依哲學及生理學之條件推測,謂夢之成立,由感覺中樞之神經細胞因睡停止作用,蓄積勢力,故腦髓之一部分興奮甚強,影響於血管,使血液集於其處,而成幻象及錯覺也。   《周禮‧占夢》「季冬聘王夢,獻吉夢於王,王拜而受之。」鄭注:「聘,問也。」俞曲園謂聘猶《月令》聘名士之聘,曰禮來之也。下文云:「乃舍萌於四方以贈惡夢。」注曰:「贈,送也。」惡夢可以贈之使去,則吉夢亦可聘之使來。   太宗翔鳳樓之夢   崇德丙子六月,太宗御翔鳳樓,偶假寐,夢人請曰:「和碩穎親王薩哈璘乞賜一牛。」如是者再。寤,以問希福等,皆奏曰:「此皇上悼念所致。」上曰:「不然,當別有故。」於是希福檢會典,凡親王薨,初祭,例賜一牛,穎親王初祭未用牛也。上乃命致祭如禮。薩,為太祖孫,禮烈親王代善第三子也。   俞望屺母夢魁光   餘杭俞望屺大令生時,其母夢有魁光繞屋,因名魁,後改名甡。宰長沙,有吏才。一日,指空中曰:「有魁光引我,吾逝矣。」未幾卒。   趙函乙夢兜鍪神人   趙函乙,合肥人,順治丁亥進士。督學江西,一日,行洪州道上,夢有冠兜鍪之神人,引至一敗廟,指黃幕中而語曰:「此君前身也。」次日,至追賢坪,見道側有古廟,已頹落,入視之,宛如夢中。土人云:「是宋時密都統廟。都統名佑,合肥人,與元將血戰死,廟食三百年矣。」趙嗟異,因重新其廟,自為之記。   陸麗京因夢尋太和山   陸麗京嘗游嶺南,時前進士知臨清州事金堡遯跡浮屠,南雄陸太守世楷為闢丹崖精舍,縆鐵鎖以上,麗京依之。一夕,夢至琳宮,丹梯碧瓦中,有神建龜蛇之旐。寤,對寺僧言狀。僧,楚產也,乃曰:「此太和山也。」麗京遂易道士衣,往訪,竟不知所終。   陸次山詩夢   仁和陸次山刺史璣嘗仕蜀,及歸之前夕,夢一麗人搴帷入,曰:「仰君名久矣,今將南旋,有詩,請續之。」誦云:「空山期故人,花落滿牀雨。」次山曰:「此不可續者也,敢謝不敏。」固請,應聲曰:「我將渡巴江,歸心一春苦。」其人曰:「可矣。」問其姓氏,俯首不答,微頷而去。次山寤,乃語人曰:「明朝盧刺史爾惇之女,色藝雙絕,後隨父殉張獻忠難,埋玉城西,豈其人耶?」   笪重光夢其父   順治朝,句容笪重光將應鄉試,夢其父告曰:「汝科名在朝天宮羽士某筆頭也,盍訂交焉。」及醒,不解所謂。逾日,夢如前。異之,乃詣宮投刺。一見,歡若平生,棋酒琴詩,往還無虛日。及九月寫榜,執筆者即朝天宮羽士也。唱名至笪重光,羽士應聲落筆。監臨蹙額,怪其姓之音與「韃」同,觸本朝忌,請易之,使者亦以為然。羽士曰:「其名已繕榜矣。」監臨叱曰:「汝知笪字作何寫?」曰:「竹旦耳。」眾曰:「命也!」逾年,成進士,後官侍御。   鄧肯堂夢神示字   鄧林梓,字肯堂,常熟人。順治丁酉,將赴省試,祈夢於韋蘇州廟。夢示以「中式力田」四字。肯堂竊意是科可中,但當從此知止,歸老田間,無望甲科矣。迨榜發,邑中中陳溯潢。溯潢父名式,「力田」者,合之為「男」字,言中者式男,鄧無分也。   喬夢蛟童試前之夢   喬進士夢蛟年十四五時,將應童試,忽夢一人如俗畫張仙像者,謂之曰:「汝欲登第,須與董含同榜。」驚寤,遂識於簡端。喬長董一紀,時董雖生,尚未命名也。後每試,必檢董名,不可得。及董入泮,喜曰:「果有是名,有是人矣。」順治辛卯,喬中式,戊戌成進士,董於甲午鄉薦,疑夢不足據。及辛丑,喬補殿試,董適於是科捷禮闈,遂與之同赴殿試焉。   管世俊夢中狀元   遂寧李如石,名實。令長洲時,有賢聲。明亡,隱於上清江,子靜從之,教授生徒,躬耕自給。村人管世俊方弱冠,往受業焉。一日,世俊對靜大笑,實問之,世俊曰:「我夜夢大哥中榜眼,我中狀元,故笑。」實勸勉之。未幾,世俊死,以為前夢不驗。順治辛卯,靜舉於鄉,又十年辛丑,成進士,廷試果第二。是科狀元乃溧陽馬世俊。既而世俊之父來賀,實言及前夢,則曰:「亡子原為馬姓,隨母來者。」實益異之。然不三四年,而溧陽馬世俊亦死。   周計百夢金聖歎   周計百司李某郡,讀才子書,慕金聖歎之為人,遣使賷舟車費往迎之。聖歎適為唐詩選,未赴也,然已心許之。至明年,計百夢一人,披髮跣足,聳身案上,蒙面而泣曰:「我聖歎也。」晨起,謂客曰:「聖歎休矣。」遣使再至吳門,始知夢中之夕,即聖歎絕命之晨,時為順治辛丑也。獄具,聖歎與十七人俱傅會逆案坐斬,家產籍沒入官。   蔣伊兩夢   順治進士蔣伊求嗣於蘇州之雲巖,夢有僧指執錫杖之二童為之子,因舉長子,名之曰陳錫。後為雲貴總督。晚年嘗曰:「吾命中尚應得一子。」久之,夢其中堂曝錦被,有龍蟠於中。適佃戶曹某送租,并攜其女至,甫十餘歲,裹舊錦衣而嬉笑。見之大驚,遂留納之,生文肅公。   毛癱子夢中足直   天長有養濟院,留養羣丐,毛癱子實主之。毛有妻有妾,某歲除夕,妻妾置酒飲之。毛夜半睡熟,夢一金甲者攫其衣領起曰:「上帝直汝矣。憐爾一廢人,能脫三人死。」乃又以一手曳其足,曰:「直。」毛大驚,循牆走。妻驚起,以火視,曰:「誰耶?」曰:「我。」曰:「何為走也?」乃告之夢。曰:「走猶夢乎?」曰:「醒也。」曰:「何時活三人者?」曰:「昨也。」   先是,毛於除日乞市例錢而歸,大雨雪,而負之行者凍且憊。路過一舖遞所,稍休,乃坐毛於几而拂雪。毛忽訝曰:「此中何有呵呵聲,鬼嘯耶?」命一匄入視之。出,曰:「穴窺一室,有三人。一老者,僵臥息絕;一微喘;呵呵者,一壯者也。」曰:「何為?」曰:「以小事而訟,縣役索錢,寘於此。」於是毛命匄曰:「疾與酒。」匄從穴進酒,毛令之曰:「壯者先飲。」又令曰:「壯者食,喘者倚。」而二人倚酒起矣。又令曰:「二起者挾息絕者而微飲之。」頃之,鼻有聲,亦起而坐。於是匄欲負毛以歸,曰:「未也。」又問三人者曰:「室能炊乎?」曰:「無薪。」毛又出所乞之米與錢,為買薪數束,納於穴而歸。歸而遂有夢之異。時毛方語夢於妻,未幾而天曙,羣匄到門,相顧大驚,遂擁毛入市。而毛則揚揚步出里巷門,過市廛,一市大驚,因語夢於市。   王丹麓試夢   王丹麓一日檢書,得同夢方。時念張廣平處京師,特千里致書,相期試夢。聞者笑之。   吳子雲夢誦文   康熙初,桐城秀才吳子雲方於春夜玩月,夢空中有人聲曰:「今年鄉試,吳子雲當中四十九名。」誦其文,琅琅然,題為「君子之於天下也」一章。吳雖不甚記憶,而覺其文甚佳,因預作此題文以備試。乃入場,果此題,因書宿搆。放榜,果中如其數。旋中進士,入翰林。   張文端夢竹竿   桐城張文端公英得子遲,祈夢於京師前門之關帝廟。夢關帝以竹竿與之,旁無枝葉,頗不喜。有解者賀曰:「公得二子矣.」問何故,曰:「孤竹君二子,此傳記也.破『竹』字為兩『个』字,此字法也.」已而果然.   陳香泉夢游園   康熙時,陳香泉太守奕禧時夢游園林,水竹山石,極幽雅之致,牆外有寺有塔,心甚樂之,如是者有年。比守南安,則衙齋正如夢境,遂卒於官。   陳香泉夢至一樓   陳香泉頗以書名,其幼時夢至一樓,滿貯隃糜,一神人謂之曰:「供爾一生揮灑。」自是書學大進。   佟國相夢關羽   佟國相撫甘肅,以事出巡,按站行。至伏羌縣,夢神呼云:「速走,速去!」佟不以為意。次晚,夢如初,且云:「欲報我恩,但記『荊波宛在』四字可耳。」佟驚起,亟走,三日而伏羌縣沉為湖,卒不解救者為何神。後至建昌,野渡,有關羽廟,上書「荊波宛在」四字。佟入拜謁,為修葺之。   汪山樵夢楊貴妃   康熙時,蘇州有汪山樵者,名俊,選授陝西興平縣。宿馬嵬驛,夢一女子容貌絕世,明璫翠羽,投牒而言曰:「妾有墓地為人所侵,幸明府哀而察之。」汪驚醒,詢土人,則曰:「此間惟有楊娘娘墓道,唐時改葬後,基址原有數十畝,宋、明以來為樵牧所侵,漸無餘地。」汪為清理之,果有舊碑記,存墓側土中,題「大唐貴祀楊氏墓」。乃為別置界石,並買樹百株植其上,春秋設二祭焉。   張芹沚屢夢其妾   萊蕪張四教,字芹沚,順治丙戌進士。以部郎居京師,買一婢,年十四,姿首甚麗。詢家世,曰:「東鄉艾氏女也。」適簡山西提學,因納為妾,攜之行。至一驛,晚步驛圃中,有雉起草間,感之而孕。到官十月,張以試事將按他郡,妾泣告曰:「弱質託體君子,今將娩矣。君事畢,當速歸,冀可相見。」張慰之而去。去數日,妾生一子而歿。預留書,與張為訣,詞極哀豔,多非人世語。又自畫小像一幀,留奩箱中。張歸,見之,惋歎而已。   自是,夜必見夢於張,休咎必以告。又時時來,自乳其子。張懸像別室,食必親薦。一日,羹汙其上,夜夢妾怒,詰曰:「奈何汙我?」旦視之,畫已失,張悵怏彌日。致畫師數輩,為言姿態曲折,彷彿追寫,卒不肖。偶謁中丞,見屏風畫美人絕肖,屢目之。中丞曰:「頗愛此乎?」張因自言其故,中丞即贈焉。攜歸,食奠如常,見夢亦如昔矣。常語張曰:「君不利宦途,稍遷,即宜為退休計。」及秩滿,遷榆林道參議,遂乞歸。   陳雲起夢其弟   杭州陳雲起,名之檉,與弟丹雨同學。而丹雨才更優,文名噪甚,雲起不及也。丹雨早死。康熙癸卯,雲起入棘闈,文思艱澀,比午,不能成一藝。忽昏睡,夢丹雨進席舍,促之曰:「速起,吾為兄搆此七藝。」雲起強執筆,不假思索,俄頃完卷。謄真時猶覺丹雨在側,忘其死也。是秋得售。甲辰會試,丹雨復至如前,遂得聯捷。雲起每為人言之,不諱也。   顏敏夢乘官舫   康熙丁巳,寧藩缺出,或勸裁缺布政司顏敏夤緣。顏曰:「吾十年前在西秦時,元旦假寐,夢乘官舫,舫有『月臨波作案,雲倚樹為屏』一聯。出觀兩岸,紳士稠雜,皆云迎方伯公者,行已至廣西界矣。時當補粵藩,他非所望也。」閱二載,以舊例引見,果開藩粵西,尋沒於任。   張光豸夢白帽子   康熙戊午,南宮張光豸赴鄉試,初以父病不欲往,強之乃行。至旅店,夢有人贈以白帽子,心惡之,決歸計。未行而父書至,病良已,猶以為慰己,乃勉終場,遂不及榜出而徑歸,父果大愈。已而捷報至,則領鄉解矣。明晨,賀客麕至,一客忽云:「邑中自明兵部尚書白圭領解後,久無繼者。君能繼之,故見之夢兆。」光豸始恍然。   湯文正夢登高山   湯文正公斌於官左春坊左庶子時,夜夢登高山,已陟其半,忽一人自後越之,先登.文正鼓勇繼之,遂至山巔.有一室,空無所有,惟壁懸《麻姑仙壇記》既覺,不知所謂.康熙癸亥臘月,閣學出缺,特用右坊王庶子鴻緒.甲子二月,閣學復出缺,文正遂繼擢.子官日,適某督撫疏內有蔡姓名經者,宛平王文靖公熙笑云:「蔡京,宋奸臣,胡同其音.」高陽李文勤公霨曰:「此《麻姑仙壇記》中所云蔡京耳.」文正聞之悚然.   陸淳夫夢易名   陸祖禹,字淳夫,年十八,為諸生,旋以餼滿邀歲薦。康熙庚午,主司已取中,欲魁其經,以姓名稍涉嫌疑,抑置副榜。先是,淳夫嘗夢人告之曰:「易而名,則得中式。」至是,夢果驗。   陸清獻夢楊忠愍   康熙時,平湖陸清獻公隴其罷嘉定令,里居。一日,坐書室,似夢非夢,見責衣二隸持刺相邀,視之,乃明楊忠愍公繼盛帖也,大驚而醒。頃之,假寐,神魂飄蕩,見二隸在前引路,至一處,宮殿巍奐。隸入稟,忠愍出,肅入,分賓主禮坐定。忠愍極贊清獻之居官清正。茶罷,忠愍忽云:「有嘉定治民張某,訟公枉法受銀十二兩,請公對簿。」清獻即起立,隸引至法堂。頃之,忠愍升殿,喝隸拘張某至。張堅稱老爺在任,曾受民銀十二兩,清獻辯為無。張云:「康熙某年,兒子援例求老爺出結,某引兒子拜門生,送二杯二緞,用銀十二兩。」清獻云:「杯緞有之,乃贄也,何得云贓?」忠愍乃謂清獻云:「朝廷尚收其俊秀捐銀,知縣自應出結。雖云贄禮,亦不為贓。公以銀兩送還,此案便結。」清獻允之。忠愍乃起,揖之曰:「公清廉正直,為人所擠,上帝憫之,此位不久屬公矣。」命二隸仍送之還。清獻醒,為人道其事。不踰年,果卒。   蔣退庵夢羅漢   康熙癸酉冬十一月,,金壇蔣退庵上舍進夢登樓梯之半,力竭,而暗中有人挈之。既上,見月明如晝,左右皆佛像。母孫宜人素衣挾蒲團立,見之,詫曰:「兒何為來此?」佛前兩羅漢侍,拜其左。右以手招之曰:「彼粥飯僧耳,何足為汝師!」乃拜其右,禱曰:「某半生落拓。」禱未竟,忽旁一人答曰:「五載為郎。」退庵默思曰:「我未為郎也。」復自續一語云:「萬事在心。」羅漢乃命檢一蒲團,隨宜人去。既寤,意忽忽不懌,作佛前自懺詩五章。十二月二十五日赴友人宴,暮歸,與同寓友飲酒甚歡,賦詩數首。漏三下就寢,忽嘔穢,不能語,黎明,卒矣。   胡任輿夢人授詩   康熙辛酉,朱竹垞檢討主試江南,領解者為胡任輿。胡嘗夢一人授以詩,有「手弄雙丸小天下」之句,而久困公車。至甲戌會試,題為「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章。試後,謁其房師趙恆夫於寄園,恆夫曰:「子必大魁也。」及廷對,果第一。   鄭集闈中得夢   蘭谿鄭孝廉集有舊疾,康熙戊子,入闈復發,倦甚,夢中聞人語云:「子中式,須待一千五百年。」醒而大恚。明早,得《孟子》題,乃「由堯舜至於湯」三節也。大喜,揮毫如意,是科遂與鄉薦。   徐文穆夢抉目   錢塘徐文穆公本少祈夢於西湖之于墳,見于忠肅命武士抉其一目,懸之柱石,遂驚寤。後入相,方悟「目」配「木」,乃「相」字也。   閔夏聲夢其父   閔夏聲大令望為孝廉瑋之子,屢躓小試。瑋歿後,已無意科舉矣。康熙癸巳春,忽夢瑋告曰:「爾今科當中。某題文字三篇,不可不熟讀也。」覺而異之。即檢書篋,果得瑋遺稿,遂日夕誦之。屆期,借范某監照錄科,是秋竟捷,選浙之富陽令。時又值鄉舉,調入簾。閔自思此事久廢,恐屈人才,乃請同里名士朱東村飾為僕從入,代閱卷。主考喜閔卷不妄薦。榜發,惟閔房得人最盛,元卷亦出其房。揭曉後,新貴謝師,閔備述所以,令與朱相見。   王企靖夢至一湖   雄縣王少司寇企靖嘗夢月夜至一湖,四岸皆若琉璃所築,中亙獨木橋,橋上立一少年,朗吟一律云:「若要西歸亦不難,何須抵死夢邯鄲。休誇肘後黃金印,試認囊中白雪丹。五嶺風煙迷去就,三吳羽檄報平安。波濤轉眼琉璃界,只許今宵月下看。」時康熙丁酉九月朔也。   李文貞夢神贈詩   李文貞公光地未貴時,祈夢於九龍灘廟神,贈詩一聯云:「富貴無心想,功名兩不成。」意頗惡之。後中康熙戊戌進士,而大拜,方知「戊戌」兩字,皆似「成」而非「成」,「想」字去「心」,恰成「相」字。   錢禹侯夢人贈兒   仁和錢禹侯,名世英,璵沙方伯琦之祖也。嘗載米十餘艘過巢湖,已泊矣,而大風起,湖中他客舟盡覆。禹侯募人拯一生者,予米十石,一死者,予五石。聞者皆踴躍,全活無算,而舟中米為之空。一日,鄰婦劉氏夢有大官張軒蓋,抱一兒,傳呼入室,唶曰:「誤矣,尚在左壁。」人喧馬騰,爭往錢氏屋。及旦,婦來告夢異,語未竟而嶼沙生。   范浣浦夢齊第五   雍正癸卯,世宗登極,連開鄉會恩科。先一歲,范浣浦咸夢見泥金捷報,有「齊第五」三字。及鄉試,題乃「子華使於齊」一節;會試,乃「道之以德,齊之以禮」一節,皆「齊」字在第五也。遂聯捷入翰林。   香虞臣夢賈似道侍女   香虞臣都護格曾任杭州鑲白旗協領,署在畚箕兜,相傳為賈似道別墅。一日,午睡,見一女子跪榻前,呼大人曰:「妾乃故宋賈平章侍女梅姬也,久淹於此,如見憐,乞焚楮帛,呼賤名,送出湧金門外,始得逍遙自在,感德莫名。今大人將遠行,故敢昧瀆。」揮之不去,遂覺。虞臣不信,夜復夢如故,遂依言送之。旋擢廣州副都統。   顧俠君選元詩有夢   長洲顧俠君,名嗣立。康熙壬辰進士,授翰林院庶吉士,築堂於宅之北,閭邱坊之南。壘石為山,望之平遠也;捎溝為池,即之蘊淪也.登者免攀陟之勞,居者無塵(土盍)之患.於是插架以儲書,叉竿以立畫,置酒以娛賓客,極朋友昆弟之樂.暇取元一代之詩甄綜之,得百家焉,業布之通都矣,俠君乃夢有客愉愉,有客瞿瞿,一一十十,容色則殊,或俛而拜,或立而盱.覺而曰:「是其為元人之徒歟?將林有遺材而淵有遺珠歟?」乃借鈔於藏書者,復得百家焉.未已也,博觀乎書畫,旁搜乎碑碣,真文梵夾,靡勿攷稽,又不下百家,而元人之詩乃大備矣.   康康山夢童子授如意   乾隆時,杭州北郭有康康山者,名燾,讀書勵行,以孝聞,絕意進取。畫人物山水,皆師法元人。年三十,禱於于忠肅公祠,夢童子授一如意,背篆「石舟」二字而寤,遂更字石舟焉。後館廣陵巨室,遇黃山老僧,熟視康山久,叩姓名,神色愕眙。康山詰之再,則曰:「曩有石舟禪師,視予年齒較長,工詩善畫,結茅黃山蓮蕊峯下,有石如舟形,師因以自號,化去幾四十年矣。先生狀貌酷似,字又同,得毋前生為吾石舟師乎?」又問康山生年月日,則石舟涅槃之日也。相與嗟異。所夢至是乃驗,因灑然有出世之想。黃山僧別去,康山攜瓢笠親訪其處。土人導之往,指所謂石舟者,語良是。佛龕久毀,無有知石舟師名字者。向所識之黃山僧,不可蹤跡矣。康山凡三至,無所遇,倦而歸,遂終老於北郭。   陳魯齋夢人贈句   乾隆時,錢塘陳魯齋太守士璠出守瑞州,將啟行,夢人贈句云:「路回碧落三千里,筆瀉銀河十二時。」醒而不解。抵瑞州,則郡廨後有碧落山,而京師距江右正三千里;是年太歲在亥,十二時,亥也,旋卒於官。   姚氏二女見夢於其兄   鄞縣民姚精者,為叛夷所殺,掠其二女。二女見夢於其兄,當以明日自沈江中,喪後日當至,可候之。果如所夢,得二女之尸於水。   童二樹夢道士   山陰童二樹布衣鈺,晚年以與修《甘泉縣志》,客死揚州。初,二樹少時嘗臥病,夢一道士相招,卻之,乃去。及病於甘泉志館,則夢其人又來,為著五銖衣,牽白鶴,使騎之。及寤,遂自知病不可愈矣,然猶強起畫梅,未就而卒。   全謝山夢陸茶塢   全謝山之交陸茶塢也,馬嶰谷為之介,一見即傾倒。茶塢嘗曰:「謝山無終老山林之理。」謝山遊嶺外,一病幾死,病中夢過茶塢之水木明瑟園,與之坐紫藤花下,啜蓴羹。茶塢復以酒嬲之飲,謝山曰:「此伏波曳足壺頭時,不復與君抗也。」醒而異之,以為僥倖生還,一踐此景,而茶塢乃竟先謝山而卒。   齊息園有三夢   齊息園平生不多作夢,每夢則必有異。   一,應鄉舉時,嘗游西湖,至于忠肅祠,倦而憩於廊下,見若有隸役者,執刺相迓,遂入中庭。忠肅出位揖之,使就賓位。有頃,忽謂之曰:「爾之事在我,我之事在爾。」息園因請曰:「公在明景泰時,專聽獨任,千載無兩,而易儲之事,默不一諫,何也?」忠肅曰:「耿耿此心,淹沒數百載,微子問,余固將有言。子他日第詳檢皇史宬,便知我心跡耳。」言訖而寤。及乾隆丙辰入翰林,修《明史》綱目,英、代兩宗之事,實任纂述,因請開皇史宬,盡取諸書疏閱之。乃著《易儲十論》,以暴忠肅之冤。   一,在上書房時,一日,面忽發赤,如中酒狀。其夜,夢游天台,與司馬承禎談玄甚久,寤而不知其所謂。越三日,暮,出禁門,馬逸不止,顛焉,腦裂而殞,賴蒙古太醫治之,始得甦。既思夢中遇承禎之地,乃墜馬坡也。   一,乾隆丁丑春,將赴杭,渡江之夕,夢至天竺,觀音大士遣侍者乞題額,口占二語應之。覺而猶記其辭,書之,藏諸篋。既至萬松嶺,將軍富德來謁,曰:「余有求於先生,其許我乎?」息園曰:「諾。」富曰:「某一子,疾甚劇,家人禱於天竺,始得生。今將往祭,諸物備矣,獨缺聯句,願得先生之筆以為重。」息園遂取所藏者示之,富大驚愕。自是每晤,必致敬禮,稱為老佛焉。   梁文定解夢   會稽梁文定公國治病篤時,夢至一處,宮殿巍峨,坐客皆不識。談久,忽思吸烟,苦無火,或指一殿曰:「此中有火。」中坐一神招文定曰:「且緩吸烟,我有一聯,君對之。」因書「三代之英汝繼泰」七字。文定驚而醒,召諸門生來視病,為解之,皆辭不能。良久曰:「我不起矣。『三』者,三中堂寶也;『英』者,英中堂廉也;『泰』者,伍中堂彌泰也。三人官與我同而俱死矣,我其繼之乎?速辦後事可也。」越三日而果薨。   錢文敏夢墨兩丸   武進錢文敏公維城,嘗於乾隆戊午應順天鄉試,至都,場前夢至正陽門外,見一人貌岸然,支布帳,陳墨若干於其下。先有一髯買墨,文敏亦就而買之。售墨者熟視文敏,予墨兩丸,繼予髯一丸,遂醒。後謁座主孫文定公嘉淦,則儼然售墨者也。次一同年來謁,則髯至焉,是為無錫李時乘。蓋墨兩丸者,兩榜,李則以一榜終於東平州牧也。   錢文敏夢天榜   錢文敏公初名辛來,以其尊人夢辛棄疾而生故也。改名後,乃字幼安,號稼軒,以識其夢。乾隆乙丑春闈前四月,夢行天榜,狀元為李某,己為探花,榜眼不著姓名。後榜發,文敏果為狀元,官至刑部左侍郎,贈尚書,而李某則在二甲,以知縣用。   錢文敏夢哀哀哀   錢文敏公以少司寇丁艱歸,夢見一大碑,上書「哀哀哀」三字,心甚惡之,語其弟竹初明府。竹初曰:「三口為品,兄將來當著一品衣耳。」未幾卒,詔贈尚書銜,賜葬立碑,其夢乃驗。   周立五夢易頭   宜興儲同人,名欣。崇拜周立五備至,謂其德足以敦天下之鄙,其學足以正天下之詖,其文章足以起天下之衰。立五,名啟嶲,亦宜興人。弱冠時顴未高,兩頤逼而禿,面有槁色,鄉人笑之曰:「此黃冠相耳。」立五若勿聞也。年三十二,猶困童子試,偕其父旅荊南,宿南城外倉橋側,夢中見一雉冠絳衣人,右手操刀,左手提一人頭,鬚髯如戟,至榻前易頭去,以手所提頭函其頸。大驚,持父足疾呼。及舉手摩之,頭如故,凜凜者累日。未幾,顴漸高,兩頤骨漸豐,鬚鬑鬑然日益長。越年餘,又夢一白鬚老者,冠緇冠,執長尾麈,隨一金甲人,語曰:「吾來易而腹。」語訖,金甲人抽所佩刀啟其腹,出其臟腑,滌而復納之。既納,以方竹笠覆於腹,復取釘椎釘四角,而夢中聞響聲丁丁,竊怪其無痛也。釘畢,白鬚老者揮麈拂而祝曰:「清虛似鏡,原本無塵。」忽釘與笠豁然有聲,遂寤。自是文學日進,歷試兩闈皆獲售,官至侍講學士。   夢于忠肅示字   有三人祈夢於于忠肅祠,兩人無夢,一人夢忠肅謂曰:「涼往觀外照牆,則知之.」其人醒,告二人.二人炉其有夢,偽溲焉者,即於夜間取筆,向牆上書「不中」二字.天尚未明,寫「不」字不堪連接.次晨,三人同往視之,乃「一个中」三字,果得夢者中矣.   周某夢于忠肅   宜興周某,少時至于忠肅祠祈夢,夜夢一皂隸來摸其臀,與之狎,憤怒,大叫而醒。以為忠肅不能御下,何足敬也,遍告親友。後成進士,選湖南龍陽縣令,十餘年,卒於任所。   陳某夢于忠肅   海寧秀才陳某嘗祈夢於于忠肅祠,夢忠肅開正門延之。陳逡巡,忠肅曰:「汝異日為我門生,例宜正門入。」坐未定,侍者啟湯溪縣城隍稟見,即見一神峨冠來,忠肅命陳與抗禮,曰:「渠屬吏,汝門生,汝宜上坐。」陳皇恐而坐。聞城隍神與忠肅語甚細,不可辨,但聞「死在廣西,中在湯溪,南山頑石,一活萬年」十六字。城隍神告退,忠肅命陳送之至門,城隍曰:「向與于公之言,君頗聞乎?」曰:「但聞十六字。」神曰:「志之,異日當有驗也。」入見忠肅,言亦如之。驚而醒,以夢語人,咸莫解其故。   陳家貧,其表弟李實選廣西某府通判,欲與偕,陳不可,曰:「夢中神言死在廣西,若同行,恐不祥。」通判解之曰:「神言始在廣西,乃始終之始,非死生之死也。若既死在廣西矣,又安得中在湯溪乎?」陳以為然,偕至廣西。通判署有西廂房,封鎖甚祕,人莫敢開。陳開之,中有園亭花石,遂移榻焉,月餘無恙。中秋,在園酣飲而醉,歌曰:「月明如水照樓臺。」聞空中有人拊掌笑曰:「月明如水浸樓臺。易『照』字,更不佳?」陳大駭。仰視之,有一老翁,白藤帽,葛衣,坐梧桐枝上。陳悸,急趨臥室。翁下地,以手持之,曰:「無怖,世有風雅之鬼如我者乎?」問翁何神,曰:「勿言,吾且與汝論詩。」陳見其鬚眉古樸,不異常人,意漸解。入室,互相唱和。翁所作字皆蝌蚪形,不能盡識。問之,曰:「吾少年時俗尚此種筆畫,今頗欲以楷法易之。緣手熟,一時未能驟改。」所云少年時,乃媧皇前也。自此每夜輒來,情甚狎。通判之僮常見陳持杯向空處對飲,急白通判。通判亦覺陳神氣恍惚,責曰:「汝染邪氣,恐死在廣西之言驗矣。」陳大悟,與通判謀,歸家避之。甫登舟,翁先在,旁人莫見也。經江西,翁謂之曰:「明日將入浙境,吾與汝緣盡矣,不得不傾吐一言。吾修道一萬年,未成正果,以少檀香三千斤刻一元女像耳,今向汝乞之,否則將借汝之心肺。」陳大驚,問翁修何道,曰:「斤車大道。」陳悟「斤車」二字,合成一「斬」字,愈駭,曰:「俟歸家商之。」同至海寧,告其親友,皆曰:「忠肅所謂南山頑石者,得毋此怪耶?」次日,翁至,陳曰:「翁家可住南山乎?」翁變色罵曰:「此非汝所能言,必有惡人教汝。」陳以其語語友,友曰:「然則曳之入忠肅祠可也。」如其言。將至,翁失色反走。陳兩手挾持之,強掖以入。翁長嘯一聲,沖天去,自此怪遂絕。後陳冒籍湯溪,竟成進士,會試之房師乃狀元于振也。   趙笠亭夢于忠肅   趙笠亭祈夢於于忠肅祠,夢見忠肅憑几坐,几燃燭二枝,上有綠字,書「冠冕通南極,文章列上臺」二句,以為大吉兆。後竟以疾亡。將殯,其門人相率臨奠,設筵告祭,筵前燭二枝,綠字所書即此二句。   張文和夢其父   乾隆丙辰正月元日,大學士張文和公廷玉夢其父文端公英獨坐室中,手持一卷。文和問爺看何書,曰:「新科狀元錄。」問狀元何名,舉左手示文和,文端曰:「汝來此,吾告汝。」文和至左,曰:「汝已知之矣,何必多言。」文和驚醒,卒不解。及殿試揭曉,則狀元為金德瑛,蓋移「玉」字至「英」字之左,驗矣。   梁兆榜甲名定於夢中   廣東梁觀察兆榜有族叔素奉佛,其妻方娠,夢觀音大士語之云:「汝生子可名兆榜,將來為三甲第八名進士。」驚醒,果生一男,夫婦甚喜,以兆榜名之,即為之捐監,以待入場。及年長,頑蠢異常,不能識字,留監照無用,乃以與族姪,使下場,即觀察也,果於乾隆庚午、辛未連捷。   觀察會試出侍郎雙某門。將殿試,雙欲為送表聯於讀卷官,觀察辭曰:「門生先有夢兆,已定為三甲第八名進士,殿試前列,似難以人謀也。」雙不信。及殿試榜發,則二甲六十八名,雙愈笑其誕,觀察亦疑夢之不足憑矣。是科進呈十卷,第一名為某相國之子,上改拔杭州吳鴻為狀元。嫌二甲八十名太多,命分二十卷置三甲,於是觀察仍為三甲第八名進士。雙歎曰:「《易》稱『聖人先天而天不違』,斯言信矣。」   王介眉夢陳壽   錢塘王介眉侍講延嘗夢至一室,有一叟,身短髮白,坐於榻。一人頎而黑,揖而語曰:「余陳壽也,黜劉帝魏,遂貽口實。」指榻上人曰:「賴彥威先生以《漢晉春秋》正之。汝為先生後身,勉而成之,毋廢乃業。」時介眉方撰編年紀事一書也。因有紀夢詩云:「慚無《漢晉春秋》筆,敢道前身是彥威。」即指此事。及書成,乃名之曰《補通鑑紀事本末》。   鮑倚雲夢為人作書賦詩   鮑倚雲生平屢有夢,乾隆甲戌之早春,病中夢為人書榜聯,中有「文章麗奠笙鐘日」之句。放筆作大字,紙盡,落「日」字。四月初五夜,夢至一顯者家,飛樓邃宇,丹碧隱現,賓客多海內知名士,華筵高會,燈月交輝。主人出吳綾數尺,命作詩。鮑成七言長歌二十餘韻,中有「面隔桃花人外嬌,畫衣舞破春風媚」二語,為座客所稱賞。頃之,有女郎含羞來謝,意態嫻婉,至可念也。   薩載夢判兩囚   乾隆丙子,蘇州府前石碑忽倒,觀者如堵。蓋兩童拋球,誤出碑上,一童爬取,碑倒,一壓死,一折左腿,老婦負之歸。時蘇守薩載公出,回署知其事,傳書役謂之曰:「昨夜本府夢上官委余用硃筆判兩囚罪,一囚判『斬』字,再判一囚,有老婦再四哀求,乃判減等。茲聞老婦負之歸,則與夢悉符矣。」此童滕姓,乃疳藥之裔。及壯,恣行不法,人呼之曰海鬼。以母控忤逆發遣,適合減等之意。薩後官至江督。   吳香亭夢金牌   吳香亭玉綸中乾隆辛巳進士。先於戊寅除夕,夢竈神引至一處,列坐十神,而九神起立,開鐵櫃,示以金牌,中有古篆二十餘字可辨。送吳登舟,岸上鳴金伐鼓,見波濤洶湧中,一蛇緣楫而上,一蛇從空而降。寤,以告其兄玉衡。玉衡謂其必中,意謂蛇者巳也,金屬羊,其歲適萬壽開科,乃取金牌中字改名玉綸。辛巳,遂報捷。   崔鳳集夢草橋   乾隆庚辰,寧河崔鳳集將赴鄉試,祈夢,夢見一詩,有「功名祇在草橋頭」句。醒而不解。及啟程,行至草橋,時方演《紅梨記》趙解元故事,是科果領解。   紀文達夢遞文書   紀文達公昀謫戍塞外,見兵役遞文書,而翌日對人言:「夢中遞文書,恐誤時刻,鞭馬狂奔,今日髀肉尚痛。」眾皆粲然。文達作詩云:「一笑揮鞭馬似飛,夢中馳去夢中歸。人生事事無痕過,蕉鹿何須問是非。」   周玉井夢入雲棲丈室   周蓮,號玉井,海寧人,乾隆乙酉舉人,官中書。嘗夢入雲棲丈室,見壞衣斷拂之老僧數百,皆在室中,惟一座尚虛,中有一人顧之曰:「後四十年,君當來此。」遂寤。歿後,有以其時考之者,良合。   德某夢子中解元   乾隆癸卯江西鄉試,首題為「學而優則仕」一節。周力堂制軍之文甚古奧,房考張某苦不能句讀,怒而批抹之,黜之矣。至夕,歸寢,張忽囈語不止,自披其頰曰:「如此佳文,而汝不知,尚忝然作房考乎?」因自罵自擊不止。僕以為中風,急請眾房考來檢視。得所抹周卷,讀之,俱不甚解,乃曰:「試薦之。」正主考為禮部侍郎任蘭枝,閱而驚曰:「此奇文,通場所無,可冠多士。」副主考德某閱文而倦,假寐於几。伺其醒,告之,德問何字號,任曰:「男字第三號。」德曰:「不必閱文,竟定為解元可也。」任問故,曰:「我寢方酣,忽見金甲神向我賀,曰:『汝第三兒子中解元矣。』今得男字三號之卷,非其驗耶?」言畢,閱文,亦大加歎賞,遂定為第一。   程在山夢古衣冠   吳縣程在山有逸園在西磧山下,居二十餘載矣。晚年嘗夢古衣冠者相訪,自言為崑山城隍,任滿將去,欲薦君自代。既醒,笑以語家人。已而自悔失言,謂妖夢不足憑,誡勿妄傳。久之,眾亦忘矣。迨疾革,處分後事畢,將瞑,忽張目曰:「吾此時魂魄已離身矣,所見仍為山中風景,固無章服加身,亦無鬼役相迓,可知吾未嘗為冥官,爾等勿為吾之前夢所惑也。」乃一笑而逝。   羅兩峯夢入花之寺   羅遯夫,名聘,號兩峯。好游,足跡半天下,所至輒與其賢豪長者相結合。又好釋氏書,通禪理。嘗夢入一寺,榜曰花之寺,髣髴前生即其主僧,後遂號花之寺僧,且鐫印識之。   龔定庵夢龍首人身   龔孝拱為定庵子,生而有異徵,相傳為嘉興三塔寺前之潭中毒龍降世。寺未建時,潭廣袤可百畝,歲溺人無算。有高僧過其處,設壇誦經三日,潭水無風而浪,夜見夢於僧,曰:「大師何故見苦?」僧言:「汝害人多,吾當為民除害。」再四哀求,則云:「汝能使潭水立涸,吾可建寺其上,導汝皈依佛法。」龍頷之而去。翌日,大風晝晦,塵沙蔽目,潭水果涸。僧乃募建此寺,門內塑韋馱像,狀猙獰可怖,即龍也。   定庵夫人何氏嘗入寺求子,初入寺,見韋馱向身直撲,驚踣於地,後遂有孕。定庵客揚州,亦夢一男子龍首人身,排闥而入。燭之,無所見。未幾,得家書,報生一子。其墮地時,啼聲甚厲。有皮蒙其面,揭之,始見眉目。生數日,有一僧叩門求見,家人不可,僧曰:「抱新公子出,吾有語語之。否則吾將盜之去,如聶隱娘故事。」老僕白主母,謂此僧欲一視公子,非惡意,盍抱以出示。及見,僧與之耳語,云:「生非其時,出非其地,可憐可憐。異日慎勿游三塔寺可也。」語畢,掉臂而去。   佛行方夢神促之起   佛行方,名智,杭州之滿洲駐防也,由協頌遷成都副都統。乾隆戊申,征廓爾喀,調駐藏大臣。嘉慶丙辰,調哈密吐魯番辦事大臣。以老告休,回杭,年八十餘矣。先是,鞔鼓橋下有一小神堂,行方奉差,清曉過之,倦而熟睡,夢神促醒之。及貴,因創建為香火院。   張古餘監試得夢   徐少鶴侍郎少負博洽名,作文喜用僻書難字。嘉慶甲子舉於鄉,題為「謹權量」四句,文中所用之字,讀者多結舌不能下。相傳是科內監試張古餘太守於第二場夢神告之曰:「此卷所用者,乃《爾雅》注疏,君記之。」既醒,自笑以為監試官向不閱卷,何有斯夢。次日方送薦卷入,忽聞二主考相語曰:「卷中出比所用,乃《山海經》;對比,則杜撰矣,當黜之。」古餘聞之,忽悟,乃前白曰:「恐是《爾雅》注疏。」因述夢中所聞。繙《爾雅》閱之,信,遂中式。   高封翁夢大將軍   嘉慶戊辰,高翰卿鹺尹寶森赴金陵鄉試,封翁期之切,入闈日,虔祀梓潼神。旋與二三老友飲福酒,微醺而臥,一人謂曰:「爾欲令郎中式耶?非大將軍不可。」醒而意索然。及報捷,始悟,蓋是科典試為帥仙舟中丞也。   葉維庚夢中玩月   秀水葉太史維庚,嘉慶甲戌進士,由翰林出宰江左。己卯秋試,調入簾。八月十五夜,夢有人邀至一處玩月,示以東坡催試官考校之作及《水調歌頭》詞,俾和之。和畢,復引至一官署,游覽殆徧。問其地,曰:「澄江。」亦不知其在何省也。遂醒。後丁內艱,由寶應令量移江陰,忽憶前夢,蓋江陰一名澄江也。故其《留別寶應紳士》詩中有「料得下車圓舊夢,澄江真個月分明」之句。次年,卒於澄江。   蔣以暄夢四十一   蘇州蔣以暄嘗於韋蘇州廟祈夢,夢至一巨第,門首牆上有真草隸篆四行,每行三字相同,乃四十一也。真書一行下,旁註「悲」字;草書一行下,旁註「去」字;隸書一行下,旁註「存」字;篆書一行下,旁註「喜」字。醒後不解何義。未幾,其父容齋歿,時為乾隆丙申,丙申乃四十一年也,真書一行乃驗。服甫闋,以暄亦歿,年四十一歲,至是而草書一行又驗。以暄生前耽吟詠,多散佚。歿,後友人檢其遺稿,僅存四十一首,至是而隸書一行又驗。嘉慶庚辰,以暄胞姪泰堦由起居注主事,加三級,恭遇覃恩,貤贈以暄朝議大夫,距以暄歿已四十一載,至是而篆書一行又驗矣。   劉孟塗入某之夢   桐城劉開,字孟塗,嘗遊浙,過某邑,有人候於途,卒然問曰:「君得非桐城劉先生耶?」要至家,具盛饌.酒半,告以有母孀且老,前夕夢其父語之曰:「三日,有桐城劉先生過吾門,非先生文不能傳爾母,當固請之.」既復與遊山,見一古墓,有碑,題曰:「宋處士劉開之墓」孟塗乃(上雔下双)然自失.   黎襄勤夢帝錫銅符   黎襄勤公治河十三年,安瀾無事。道光甲申春,薨於位。先於癸未冬,得夢甚異,有詩紀之。將卒時,坐而假寐,白氣彌空,家無餘財,眾目所覩,咸以為襄勤之清節,生天必矣。其詩之序云:「道光三年,歲在癸未嘉平月二十一日封篆之期,予方苦病,纏繞數月,夜臥多不成寐。是夕忽睡著,夢帝錫予銅符,篆文如古錢形,長約三寸許,寬約二寸。夢中讀之,不甚記憶,上有『天雷』二字,下有『不但千金』四字,餘字不甚了了。」   光朝魁夢榜上有名   桐城光律元布政聰諧有弟朝魁,本名聰訥,應嘉慶丙子順天鄉試獲售。道光乙酉春,忽貽律元書於京師,言夢見春榜第二十二名者為光朝魁,欲改名以應之。以其屢困春闈也,重違其意,遂代為請改。次年丙戌,以第六十六名進士殿試二甲,即用知縣。律元亦以為適然,且名次固未合也。後為鄂撫楊懋恬言之,楊曰:「夢境迷離,安知不視六為二?且草寫『六』字,下二筆連鋒,尤與『二』似,不然,何重兩字而不誤也?」   程春海夢中懷硯   郴州五蓋山至峻,巔有峯尤高,戴龍湫,湫下坎,產石若端溪。郴人取而礪,不知可為硯材也。刺史曾鈺識而寶之,以為勝端溪下巖。道光丁亥秋,程春海侍御在長沙,一夕,忽夢造曾室,室盡硯,邀賞之,遂懷一去。覺而寓書於曾以為笑,時絕不知有得硯事也。曾答書,則謂果得硯,故且詫我夢,我亦自詫。其臘小除,曾餉硯二,啟視之,皆夢中所見也。曾有詩至,乃賦長歌答之。   何子貞夢食饅頭   何子貞太史少嘗夢至一處,見案以盤盂盛饅頭甚多,即取一食之。又取其一,忽有人攘臂奪之,遂不得食。視其人,不識也。及嘉慶庚辰,陳蓮史以己卯解元中式第一名貢士魁天下,子貞晤之,即夢中所見也,悵然曰:「吾其不能與此人爭乎!」道光乙未,子貞以第一人領解,次年成進士,則會狀皆非元也。   何子貞夢弟僧服   道光己亥,何子貞典閩試,歸途,於行館中夢其仲弟子毅言別,留之不可,視其身,已僧服矣。覺而泣曰:「吾弟其不幸乎?」於是朝暮哭。及入都覆命,馳詣其父文安公私第。時子毅果前卒,家人以其遠歸,不即告,而子貞已哭失聲,遂不能祕。問何以知之,乃言所夢。   鄭修樓信夢   鄭修樓,名天爵。道光乙酉拔貢,朝考一等,用知縣,分發江蘇一載矣。同僚有小故忤上官者,皆被議。鄭懼得罪,乃改教職歸。旋中道光丁酉科第四名舉人,歷任平和學教諭。洊升延平府學教授,不赴。是時家居,粵寇將至,家人請偕往,曰:「吾不往也。」生平恬靜寡慾,以書名家,素信夢,屢有夢徵。任平和時,將府試,預有夢,告假歸里,同寅異之。未幾,漳州失守。升教授時,離家僅百里,亦不往。未幾,延平被圍。晚年兼學畫,畫甚工,益杜門謝客,惟外邑諸生始一見之。   王立齋夢羊   道光丁酉江南鄉試,唐黼卿再與分校,所居左經房,與王立齋比鄰。一日,立齋忽喘息來,謂黼卿曰:「君所閱有羊字號卷耶?可速檢呈。」詢其故,則曰:「此卷當得元。」問何以知之,曰:「頃疲倦,隱几假寐,恍惚過君門,庭戶一新,巍然若大廟。既入,聞櫃內有聲甚厲,驀然一羊跳出,龍變化之象也,意元卷必為君得之。」黼卿亟覓薦卷底簿,果有羊字號卷,已先日呈進,然猶疑信參半。及填榜拆封,解元為江陰鄭經,果即羊字號卷也。經,字守庭。   趙季淵夢惲某   趙季淵官獨石口,道光庚子,其子枚生捷京兆,得信喜甚。翌年為辛丑,夜夢其業師惲某,問曰:「小兒幸徼一第,尚能捷南宮否?」惲曰:「子何不詳讀《聊齋誌異》。」及醒,隨手取閱,適見一條云:「湯公名聘,辛丑進士。」是科,枚生果聯捷。   魏芸閣夢觀天榜   魏芸閣初名然乙,道光辛巳舉行恩科鄉試,魏於是年正月,夢觀天榜,其第一名則仁和魏士龍也。寤而求之仁和學籍,無其人,乃自改名士龍以應之。是科不中。至甲辰恩科鄉試,果以第一人中式,距得夢之歲二十四年矣。   曹文正夢桂文敏   桂文敏公芳以少司農、軍機大臣奉命出外鞫案,中途授漕督,因即赴任。行至荊州,患病。其大父嘗督兩湖,父嘗官湖北督糧道,皆沒於楚。都人聞其病,皆危之,以其先人於楚不利也。   文敏在都時,與曹文正公同掌翰林院事,而彼此過訪,未嘗登堂。病時,文正夢文敏來訪,坐廳事,告云:「吾物化矣。吾祖父俱不利於楚,何故也?」文正曰:「君尊人豈官楚乎?」文敏曰:「吾曾有家書煩君攜寄,乃忘之耶?」言已,復曰:「吾今約君往履安寺,彼地絕佳,可樂矣。」文正不欲往,文敏起坐,牽其衣。文正堅退,文敏曰:「可相待二十年。」文正驚寤。次日,文敏之凶問至。因追憶寄書事,乃典試湖北時,嘗為文敏寄家書,事不誣也。後文正沒,恰符二十年之數。   湯貞愍夢點名   湯貞愍公貽汾嘗權浙江三江營守備,方卸事,欲回省,夜夢一騎持文書以呈,請速往攝篆,問何地,曰:「至自知之。」旋有人控馬至,扶策而上。有藍旗二,跨刀之卒四,前導。約半日程,見數千人跪迎於道左,類皆斷頭折足者。旋抵一署,武士林立。升公座,一吏捧冊唱名,其人即跪道旁者。點畢退堂,而煖閣以後皆牆壁,無旋身處。顧見旁一老吏,似曾相識,因問此何所。吏方欲言,而前騎吏已白新任到矣。霍然而醒,細思老吏狀貌,乃督院兵房某也。   陳右銘夢為神所戲   義寧陳右銘中丞寶箴倜儻負才略,遭世多故,慨然有澄清之志。嘗應禮部試,祈夢神祠,夜夢隨李愬入蔡,雪月交映,旌斾飛揚,立馬指揮,意氣閒俊。醒而大喜。及下第歸,至上蔡,風雪大作,夜二鼓,始投逆旅,委頓殊甚。自是雪濘連旬,資糧皆盡,典衣鬻馬,僅得南還,乃知為神所戲,不復談兵矣。   左文襄功名符夢   左文襄未遇時,嘗得一夢,則領解也,春闈報罷也,參戎幕也,典兵權也,膺方面也,得封爵也,平邊亂也,復提兵萬里,掃蕩邊氛,返故鎮也。及蘧然而覺,乃知為夢。是歲秋試舉於鄉,其後入幕治兵,凡所經歷,皆與夢中所見,若合符節。   鄒鳴鶴夢洪水   鄒中丞鳴鶴未遇時,夢至一處,如衙署。有人自內出,乃同學某也,云在此掌祿籍。鄒請代查祿壽,某入內良久,出以片紙書「官居四品,洪水為災」八字付之。道光辛丑,任開封府知府,中牟決口,黃水灌城,危在頃刻。因舉前夢告人,自恐不免,然竟獲無恙。後任粵撫,被劾而歸。粵寇擾江左,在江寧辦理團練,城破殉難,照道員例贈卹。人始知四品乃道員,洪水,洪秀全也。   余見韋夢王十朋   上海余見韋,名文榮。晚年登第,夢王十朋以侍生帖來謁。時年已老,私念他日豈能得鼎甲乎。後列三甲,除知縣,又夢十朋以治生帖來拜,不解其故。旋選授樂清令,始悟前夢。至縣,修其墓,訪其子孫,又夢十朋來謝。未幾,獵人以虎皮送至,云是十朋墓所獲也。   樊萼樓夢其妾   湖北樊希棣,字萼樓。死而復蘇。有妾姚氏,素婉孌,善事其嫡。平日嘗言:「婦人嫁為人妻,則事舅姑如事父母,禮也。今我為人妾,不敢侵主婦之職,則惟有事主父主母如事父母耳。」以故萼樓夫婦極愛憐之。萼樓仕黔中,以寇盜磐互,寄其孥於蜀,姚亦從焉。俄而病死,萼樓在黔,未知也。一夕,見姚冉冉至戶外,欲入,又不敢入,即於戶外扱地而拜。視其衣,則袿裳鮮明,訝曰:「汝何得衣此?」遂無所見。越數日而家書至,姚死矣。其後黔亂粗定,家人自蜀還黔,萼樓語其妻曰:「姚死,汝以盛服斂之,非禮也。」妻曰:「不然。」萼樓笑曰:「汝毋我誑。」因歷言其簪珥袿裳。妻不能隱,乃曰:「吾痛之甚,故稍假之耳,君何從知此?」萼樓乃告以夢中所見焉。   章采南夢焦袁熹   同治時,粵東學使以章鋆為最著。章文名素盛,極廉潔,卒於任所。或曰,實署中人不便其所為,害之,卒亦莫能明也。相傳章試海南,甫至,夢有自稱焦袁熹者,謂之曰:「汝場中宜出『去三年不返』題。」醒頗惡之,後果驗。蓋焦氏「去三年不返」文,人頗熟誦,而焦亦為廣東學使,卒於海南,又此語恰可為學使卒任所之唁辭,章竟應之也。章,字采南,鄞縣人。   陳宰臣夢授書   安陸陳宰臣學博與山陰施望雲善,未識時,宰臣夢人授書一冊,題曰《望雲詩草》。醒而僅記「杈椶」二字,明日,萬藻卿寄望雲詩往,乃知果有望雲者,宰臣異之。   丁士彬夢觀榜   同治乙丑會試,蘄州李士彬中第三名進士。榜前有丁士彬者,夢觀榜於禮部門外,己名在第三,惟「丁」字獨小,且較他人略低半字,不解其故。榜發,竟落第。越十餘日,入城,經禮部門,榜猶在,趨近觀之,則第三名「李」字之上半為雨所淋,僅存其下半之似「丁」者矣,乃大駭。丁與李故不相識,次日,乃尋至李寓所,以夢告之,相與歎詫不置。   譚繼洵夢皂衣人   譚嗣同幼時嘗與羣兒戲,失足墮池。其父繼洵方晝寢,忽一皂衣人促之起曰:「星君有難,汝速起。」繼洵驚寤。嗣同載沉載浮,瀕於危矣。因援之起,字曰復生。甫總角,繼洵嘗挈之遊衡山,一羽士諦視之,謂繼洵曰:「是兒骨相不凡,惟他日敭歷仕途,宜外官,不宜京曹。過三品,則京外胥宜矣,否則必有大禍。」嗣同長,繼洵即為納粟,以知府官江蘇。光緒戊戌春,奉召入都。繼洵時撫鄂,馳書令掛冠。嗣同覆書備言事君致身、見危授命之義。書成,又以父命難違,疑不敢發。適康有為過其居,告之故,康曰:「斯人不出,如蒼生何!君達人,詎容以此介介?」嗣同聞之,意決,遂北上,卒及於難。   王壬秋夢其女   王壬秋多女,其次第五者曰幃,小名萸芳,既夭而忽見夢,問物性之靈蠢.壬秋戲告以螘子最靈,人最蠢.覺而賦小詩以記其異,詩曰:「幻影重相見,提擕問物靈.衣單垂手,髮覆兩眉青.泉下年難長,秋來夢易醒.忘情仍有妄,非汝未遺形.」   姚夫人夢其舅   俞祖綏,字履卿,為曲園之猶子。光緒丙子舉於鄉,距其大父之登嘉慶丙子賢書,適花甲一周矣。出榜前一日,曲園之婦姚夫人於吳下春在堂夢其舅自外至,七品冠服,如生時。迎問之,曰:「吾將謝恩,向汝姑借朝珠耳。」時曲園之母猶在堂也。姚夫人寤,喜曰:「履卿中矣。」   趙撝叔說夢   趙撝叔湛深經術,語雜莊諧,嘗自言曰:「光緒庚辰春,猝病咳,自二月至四月不愈,藥之彌甚,終夜危坐。忽夢出門,行大道邊,遠望江湖,浩淼無極。遇村民問途,言此前進為鶴山,仙人之所都也。上行則山內,下行則山外,大道迂遠,有捷徑,可導以行。至某處,昏黑若眢井,余謝不能,願迂道。久之,不見人。得一人,問鶴山,不答。畫掌示以字,搖首去。後者至,改『翯』字問之。其人視余良久,為指一隅。依以行,突見壁立百仞,上鑿二大字,曰:『貔山』,始悟前失,然不知其義。又捫壁行里許,有老者合眼坐茅舍中,二豎曰:『君非此類也。山外地近,明當引君游,可宿檐下。』次日辨色,豎來,掖余走。過一山,前有大溪,清光澈上下.余欲緣溪行,豎不可,趨山腰,立磐石上,但聞空中大聲獵獵如烈風.仰視,則群鶴翔舞而出,羽翼蔽天日.因問鶴數,豎言:『山外鶴,不知其萬億兆也,此皆膺籙者,近已一千七百二十有九矣.』已而清唳間發,變異殊甚,齊飛過前溪.偶俯瞰,則水中影,鸛鵝雞鳧皆有之,且雜(虫遺),螳,蝱,蜣螂,螇,蠮螉之屬,其為鶴者百不一焉.余指問豎,豎曰:『毋多言,此為地鏡,不與君緣溪行,以是也.』余強豎往視.自視,人也;視豎,渺小成一環,因拍其肩曰:『脈望脈望.』豎曰:『知我視君又作何狀?彼自視,亦皆鶴也.察見淵魚不祥,不如忘之.』余欲歸,遂循途返.老者拱手俟,因謁而求術焉.告余曰:『不鄙非仁,無仁斯辱;不媚非智,無智斯卑.』余仍不知解也.周視舍側,有書亂疊,疑可得秘文.發之,不可開;開之,無字;疑愈甚.老者言:『三十年舊約忘之耶?天下事待君者,僅有此耳.君家元叔有言,且各守爾分,力所窮時,巨將不勝,輕則易舉.』余曰:『然,奈余病.』老者言東壁下有丹篆二十四,記之當瘳,人誦一過,能洞見鬼物.其文曰:『奇己鶬,大復豕.翳纖兒,作是子.鳥所躑,弓則弛.伎止斯,吾憐爾.』讀甫竟,聞大呼『知否』?遂驚寤.剔燈濡筆為之記,四月二十四日也.」   趙星杉夢于忠肅   光緒某科鄉試,丹徒趙星杉先期求夢於于忠肅祠,夢一神啟其帳,呵令起。遂出門,則神已杳,惟見一牆,有童子,方以兩手叉牆而立。及入闈,則頭場首題為「小子何莫學乎詩」至「其猶正牆面而立也歟」,乃始悟夢之示題也。   朱葆賢夢于忠肅   趙星杉之同學朱葆賢以教授為生,其年穀不登,鮮有延童子師者,遂落拓無所就。將屆秋賦,乞夢於于忠肅祠,則夢見一題紙,首題為「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飲,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榜發落第,且仍不得館,始悟忠肅呼其名而告以不必在外,可即歸耳,非示以題也。   王某夢于忠肅   無錫王某有父子同應秋試者,其子往于忠肅祠祈夢,夢行於曠野,遇一擔糞者,詢之曰:「今年我中否?」擔糞者匆遽欲行,厭其煩,詈之曰:「肏你娘的中。」及榜發,則其父捷矣。   朱蓉笙夢其父   朱承芳,字蓉笙,錢塘人,大勛女,徐珂室,有《紫薇花館詩草》。蓉笙家吳山麓,有七層樓,江湖在目。燹後惟重建樂山草堂,月夕風晨,徘徊其上,微吟密詠,佳句夥頤。年十九,嬪於珂,篝鐙佐讀,益肆力於詩,旋得咯血疾。一夕,夢其父硯臣提舉大勛語之曰:「兒盍來伴我乎?」次夕,又夢至一室,中列鼎彝甚富,階下花爛然。方玩憩間,父自外入,曰:「此間兒樂否?歸期不遠矣。」旋以光緒丁酉浴佛日歿,年僅二十有二。   姚壽侯夢自牆隙出   如皋姚彭年,字壽侯。性好潔,齋舍無纖塵。光緒辛卯,舉於鄉。壬辰春闈不第,留京待再試,為武進費念慈太史課子,主賓甚相得。一夕,忽自夢身衣禮服,從費宅旁舍之牆隙,步行而出,醒而告人。未幾,攖小疾,遽不起,人始悟其將死也。蓋俗例人死,非本宅之家屬,其出殯,不得以柩自正門行,必壞牆而出之也。   吳清卿夢大鵬鳥   光緒甲午,吳清卿中丞大澂慷慨從戎。或謂其於此實有三故:一,日者決其有封侯之相;二,元旦夢大鵬鳥從天而下,今敵人適有大鳥介圭之號;三,所練洋槍極準。汪柳門侍郎鳴鑾聞其事,笑而語人曰:「清卿此舉,知之者以為瘋,不知者以為忠也。」   陳仲容夢至明思宗陵   陳石遺有女兄名芷洲,字仲容,為沈瑋慶之繼室,其生平之夢皆奇驗。卒前數年,嘗夢至明思宗陵,見穹碑宛然,以為異日當自經死,孰知乃卒於光緒甲申十二月也。   顧某夢崔聘臣書挽聯   光緒時,開經濟特科,徵碩學通儒。靜海崔聘臣徵君朝慶以精疇人術,為宗室溥玉岑尚書所荐。崔之婦顧氏有叔某方官部曹,聞崔將入都,預除館舍,然久而未至。一日午倦,假寐寢室,隱約覺己之軀殼在牀上,未幾而又似在書舍,一人方據案坐,伸紙疾書「天上有長生之藥,人間無不散之筵」十四字。審其上款,知為輓己者。寫訖,擲筆起,其人蓋聘臣也。與之語,不答,至是,始悟己已死矣,遂大哭。家人奔視呼救始醒,乃自知為夢,而心之惡之,因誡閽者以崔至毋納。久之,崔至都,往謁,果為閽者所拒。再三往,不得入,遂絕跡。試畢即出都。   越兩載,崔以有事神機營,重至春明,蓋溥之弟所招也。一日,驅車過顧宅,顧方負手門外。崔見之,亟下車趨語。翌日,顧置酒邸中,招崔飲。酒半,顧以欠伸欲寐,遂入內。俄而哭聲自內作,崔大駭,詢其僕,則顧假寐未久而氣絕矣。後崔贈以挽聯,其文即前十四字也。   袁忠節夢于忠肅   光緒庚子拳禍作,桐廬袁忠節公昶及於難。袁平日自言少年時在杭州,祈夢於于忠肅祠,夢忠肅下堦與語。至曉,夢覺,則所言悉已忘之,但記忠肅言「爾之終身,殆與我同」云云。及庚子之役,果以直言授命,其友人作輓歌者,或引此事以弔之。   蔣觀雲夢清溪   諸暨蔣觀雲大令智由嘗夢至一處,花香草暖,春午曛人,而旁見清溪一碧,流水滔滔,因詠「流水無情草自春」句。醒乃續為一絕曰:「花香日午暖醺人,流水無情草自春。一別桃源真夢境,更從何處問初津?」   余允夢老人   宣統辛亥,粵人余允居漢陽,八月十七夜,夢一老人挈數皂衣者昂然入,笑問曰:「年幾何矣?」曰:「二十有七。」老者即於袋中探簿籍,微頷曰:「明日行矣。」旋以筆抹其袖。驚而寤,視袖,果有硃色,惡其不祥。晨起,將移居而未果,及夕,中流彈死。   張壘為鬼神所弄   雍正丙午江南鄉試,聘近省在籍進士司分校,皆少年英俊。有張壘者,科分既久,自居前輩,性迂滯,每夕必焚香祝天,曰:「壘年衰學荒,慮不稱閱文之任,恐試卷中有佳文及其祖宗有陰德者,求神於明暗中加以提撕。」眾房考笑其癡,相與戲弄之,折一細竿,伺其燈下閱卷有所棄擲時,即於窗紙外穿入,挑其冠。如是者三,張大驚,以為鬼神果相詔也,即具衣冠向空拜,又祝曰:「某卷文實不佳,而神明提我,當有陰德。果然,乞再如前指示。」眾房考愈笑之,俟其將棄此卷,復挑以竿,張遂不覆閱,直捧此卷上堂。而兩主司已就寢矣,乃扣門求見,告以深夜神明提醒之故。正主考沈端恪公近思閱其卷曰:「文甚佳,取中有餘,何必以神道設教耶!」眾房考噤口不敢言。及榜發,知此卷已取中矣,相與譁笑,告張曰:「我輩弄君。」張正色曰:「此非我為君等所弄,乃君等為鬼神所弄耳。」   走無常   走無常,謂以生人攝鬼卒事,而句攝生人使之歸冥者也。   西藏活鬼   關外有活鬼,非鬼之能與活人相接,乃鬼之附於孱弱婦女之體。然婦女雖為所附,不自知也。其動作亦如常人,惟精神異於前。凡有與之衝突者,皆病不離身。人知其為鬼所附,故以活鬼名之。然更有驗者,為鬼所附之婦女,每夜眠時,魂即出,其形貌亦如平時,人多遇之。或有能識認者,彼此亦交言,初不知為鬼也。久之乃知為活鬼,或試之,俟眠時以塵洒於鞋內,伺其旁以觀動靜。則其人酣眠自若,終夜未興,至晨,燭視足底,則塵滿灰印,人以是知所遇者實活鬼也。活鬼能致人貧病,土人云:「活鬼過多,喇嘛必收之,然於所附婦女之身體仍無傷也。」   晚近以來,西人盛倡有鬼之論,略言肉體以外,別有一依達Ether體,肉體死而依達體不死。依達體者,鬼之代名詞也。自此說出,而攝影家攝取鬼影之事遂時有所聞矣。   山前鬼王   京西三山有「山前鬼王,山後魔王」之諺。山前鬼王者,為寶珠洞之海袖禪師。明末流賊陷京師,山前死人甚多,僧皆逃,海袖獨留。每夜靜,人即聞梵音喃喃,為諸魂超度。世祖入關,嘉其功行,加封賜紫。及圓寂,檀越為塑金身,土人因呼為山前鬼王也。   林四娘與陳綠崖親狎   晉江陳寶鑰,字綠崖.康熙癸卯,任山東青州道僉事,夜輒聞傳桶中有敲撃聲,問之,則寂無應者.其僕不勝擾,持槍往伺,欲刺之.是夜但聞怒詈聲,已而推中門突入,則見有鬼青面獠牙,赤體挺立,頭及屋簷.僕震駭,失槍仆地.陳急出,訶之曰:「此朝廷公署,汝何方妖魑,敢擅至此?」鬼笑曰:「聞尊僕欲見刺,特來受槍耳.」陳怒,思檄兵格之.甫起念,鬼笑曰:「檄兵格我,計何疏也.」陳愈怒.遲明,調標兵二千守門.抵夜,鬼從牆角出,長可三尺許,頭大如輪,口張如箕,雙眸開合有光,媻跚於地,冷氣襲人.兵大呼發礮矢,礮火不燃,檢(革長)中矢,又無一存者.鬼乃持弓回射,矢如雨集,向眾兵頭面而掠,亦不之傷.兵懼,遂奔潰.   陳又延神巫作法驅遣,夜宿署中。時臘月嚴寒,陳甫就寢,鬼直詣巫臥所,攫其衾氈衣褌。巫窘急呼救,陳不得已,出為哀祈。鬼笑曰:「聞此神巫乃有法者也,技止此乎?」遂擲還所攫。次日,巫慚懼辭去。自後署中飛礮擲瓦,晨昏不寧,或見牆覆棟崩,急避之,仍無他故,陳患焉。   有劉望齡者赴都,取道青州,詢知其故,謂陳曰:「君自取患耳。天下之理,有陽則有陰,若不急驅,亦未擾擾至此。」語未竟,鬼出謝之。劉視其獰惡可畏,勸令改易頭面。鬼即辭入暗室,少選復出,則一國色麗人,雲翹靚妝,嬝嬝婷婷而至。其衣皆鮫綃霧縠,無縫綴之迹,香氣飄揚,莫可名狀。自稱為林四娘,攜一僕名實道,一婢名東姑,皆有影無形,惟四娘則與生人無異。陳日與歡飲賦詩,親狎備至,惟不及亂而已。凡署中文牒,多出其手,遇久年疑獄,則為訪其始末,陳一訊皆服,觀風試士,衡文甲乙悉當,名譽大振,皆得四娘之助也。   先是,陳需次燕邸,貸京商錢二千緡。商急去,不能應,議償其半,不允。四娘出,責之曰:「陳公豈負債者,顧一時力不及耳。若必取盈,陷其圖利敗檢,於汝安乎?我鬼也,不從吾言,力能禍汝。」商素不信鬼,笑曰:「汝麗人,乃以鬼怖我。果鬼也,當知我在京之廬舍、職業。」四娘曰:「廬舍、職業,何難詳道。汝近日於某處行一負心事,言之恐就死耳。」商大駭,辭去。陳密叩商之所為,終不洩。   四娘耽吟詠,所著詩多感慨淒楚之音,人不忍讀。閩有訪陳者必與狎飲,臨別輒贈詩,其中庾詞日後多驗。有一士人悅其姿容,偶起淫念,四娘怒曰:「此獠何得無禮!」喝令杖責。士人忽仆地,號痛哀求,兩臂杖痕周匝。眾為之請,乃呼東姑持藥飲之,了無痛苦,仍與懽飲如初。陳叩其為神始末,答曰:「我莆田人也,明崇禎時,父為江寧府庫官,逋帑下獄。我與表兄某悉力營救,同臥起半載,實無私情。父出獄而疑不釋,我因投繯以明無他,烈魂不散耳。與君有桑梓之誼而來,非偶然也。」計在署十有八月而別,別後陳每思慕不置。   韓文懿卻退縊鬼   韓文懿公貌陋,髯如蝟,年逾四十,領鄉薦,計偕北上,襆被徒行。偶日暮失路,宿人家簷下。少間,一叟籠燭至,問誰何,因具告邦族。叟瞿然曰:「慕廬先生耶?向讀大文,嚮慕已久,今不知惠臨,褻慢勿罪。」乃謙詞致謝。叟叩門肅入,為具酒食,就廳事西偏設榻。廳供祖先木主,殘燈尚明,請文懿安寢。甫就枕,時正月中旬,月明如晝,忽聞窸窣作聲,一女從門隙入,徑至木主前,伏地拜。已,出一物置香爐下,冉冉復由門隙入。文懿知有異,悄起於爐下摸索得一物,就燈下諦視,類篾絲,上纏紅線一,腥臭刺鼻。乃攜壓枕下,倚枕假寐以覘之。無何,又聞窸窣聲,前女從門隙出,後隨一女,相將至木主前,伏地交拜。前女索爐下物不得,意惶急。後女立待良久,乃由門隙入內。前女至榻前,問曰:「頃爐下一物,見之否?」文懿披衣起坐曰:「良有之,汝需此何為者?」女曰:「實告公,妾乃縊鬼也。今夕得替投生,非此物無以為信,乞公憐而賜還為幸。」文懿冷笑曰:「若然,汝利人之死,以圖己之生,我實不願遂汝之生,而不救人之死。物固在此,吾決不汝還矣。」女再三哀之,則瞪目拈髯,冷笑不答。女變色曰:「公不畏鬼耶?如再不還,將現變相矣。」文懿笑曰:「縱現變相,亦本來面目,吾何畏!」女長袖一拂,蓬髮垢面,舌出唇外,長尺有咫,怒目相向。文懿笑曰:「技止此乎?試亦觀我變相。」時文懿宿醒未解,酒氣尚醺,急起赤足,索得隻履,夔躍而前,鬚髯怒張,盛氣向女面一噓。女悲嘯撲地,頃刻澌滅。文懿急叩內室門,叟出,備告所以。   先是,叟有子出外,婦不得於姑,日間適以小事勃谿。叟聞文懿言,知有變,急入告媼,相與破婦闥門,果見婦懸於梁,氣尚未絕。解繯,以水灌之,頓蘇。天明,文懿出爐下物火之,並將灰投之圊,以絕其患。   劉雲山死而為醫   劉雲山,常州醫也。康熙丙午,杭州有巨室子某病亟,忽有一醫到門,曰:「我毘陵人劉雲山也。」投一匕而霍然。贈之金,不受,曰:「他日尋我於毘陵之司徒廟巷。」逾月,某至常,詢於人,廟側有老叟,曰:「雲山死三十七年矣。顧其生時篤信鬼神,曾授夢於是廟之神,募地以廣祠宇,因自為像於神旁,尚可識其形容也。」某驚愕,入拜其像,宛然,乃哭祭而去。   小人厝棺   長山李宅多妖異,嘗見廈有春櫈,肉紅色,甚修潤。主人故以無此物,近撫之,隨手而曲,殆如肉耎,駭而卻走。旋回視,則四足移動,漸入壁中。又見壁倚白梃,潔澤修長,近扶之,膩然而倒,委蛇入壁,移時始沒。康熙戊午,王俊升設帳其家,日暮,燈火初張,王著履臥於榻,忽見小人長三寸許,自外入,略一盤旋,即復去.少頃,荷二小橈設堂中,宛如小兒輩用粱黠心所製者.又頃之,二小人舁一棺入,長四寸許,停置於橈.安厝未已,一女子率廝婢數人來,率細小如前狀,女著衰衣,綆束腰際,布裹首,以袖掩口,嚶嚶而哭,聲類巨蠅.王睨睥良久,毛森立,如霜被於體.因大呼,遽走,顛牀下,搖戰莫能起.館中人聞聲畢集,堂中人物杳炙矣.   報羅   報羅之說,唐人謂進士放榜,須有一人謝世,名曰報羅使,言報大羅天也。又謂羅玠於貞元中及第,開宴曲江,泛舟,玠溺死。後有開試前卒者,謂之報羅。山陽阮葵生謂每科皆有之。而尤異者,涇縣葉沃若,康熙辛未會試中式。既揭曉,葵生趨往賀之,至其家,則哭聲大震,先一夕殞矣。計闈中填榜之際,正屬纊時也。   王文簡聞吚啞聲   康熙辛巳,王文簡公典試楚南歸,道經鄂垣,館於貢院,距楚北闈事竣,已再旬矣。是夜陰雲布合,冬雨淒其。夜半,聞後山咿啞聲,若鬼車之鳴。然唱和相隨,僅隔一牆。乃起,挑燈啟戶,咳唾而示之,遂寂。   鬼書淨業庵三字   揚州倉聖祠在姜家墩路西.蜀僧大喦自巴州得倉聖像,供奉入江南,居樂善庵,乾隆己酉,遷於是祠.是秋堦下生芝草,大如掌,赤色.有淨業庵在倉聖祠旁.康熙朝,有富室女通佛典,善刺繡,所繡佛像至多.一夕,閉戶將就寢,忽見一僧持錫杖,戴斗笠,方額長髯,來前禮拜.女驚問之,不答,叱之,不退走,則張袖遮之.欲呼,口噤不出,倒地昏死.移時復蘇,視之,見僧坐於牀,方脫笠解衣褲,坐己被中.良久,放帳幔.復起,披衣立案前,滅火.復啟帳,放帳,帳鉤叮噹有聲,牀笫咿啞,如不勝載.少頃,齁(鼻令)然鼻息出入,如巨雷,或咥唔,或夢笑.良久,轉身泠泠若溺,溺畢復睡,良久杳然.時天漸明,女股栗,大呼.家人往救之,牀幔安貼如故,惟帳幔有淡墨橫寫「淨業庵」三字.拭之,如灰而滅.迨四十年後,女之夫子皆亡,薙髮為尼,乃於姜家墩路南建庵自居,遂名曰淨業.女死,惟一女冠子守之.乾隆己酉,即庵屋改建史公祠焉.   談胖索債   康熙壬辰,蘇伶談胖嘗以三百金託倪子九為子捐官,子九沒之。乾隆庚申,子九以幼子生囊癰,不樂,集戚友作博戲以消遣。羣不逞訟之,費三百金完案。子九謂其子曰:「為汝生瘍,致有此事。」子笑曰:「我談胖也。」一言而瞑。   鬼畏鄂文端   鄂文端公未遇時,家甚貧,夫婦嘗臥病,不舉火三日矣。一日晨,忽有一人似公差者,叩門入,驚曰:「此鄂中堂也。」急趨出。少頃,鄰家聞哭聲矣,蓋無常也。   袁子才論殭尸   俗傳人死既久,因暴露或別故,屍變為厲,能出害人,謂之殭尸。袁子才且言殭尸久而能飛,不復藏於棺,遍身毛皆長尺餘,毿毿披垂,出入有光。又久,則成飛天夜叉,非雷擊不死,惟鳥槍可斃之。閩中山民每每遇此,則羣呼獵者分踞樹杪擊之。其物力大如熊,每夜出,則攫人損稼。   飛天夜叉   紀文達公戍烏魯木齊時,把總蔡良棟告以其地初定時,嘗巡瞭至南山深處,薄暮,似見隔澗有人影,疑為盜,伏叢莽中密偵之。則見一人戎裝坐磐石上,數卒侍立,貌皆猙獰,其語稍遠不以辨。惟見指揮一卒,自石洞中呼六女子出,並姣麗白皙,所衣皆繒綵,各反縛其手,觳觫俛首跪。以次引至坐者前,褫下裳,伏地鞭之,流血,號呼悽慘,聲徹林谷。鞭訖,徑去,六女戰慄跪送,望不見影,乃嗚咽歸洞。其地一矢可射,而澗深崖陡,無路可通,乃使弓力強者攢射對崖之樹,有兩矢著之,用以為識,明日,迂回數十里,尋至其處,則洞口塵封。秉炬而入,至曲折,約四丈許,絕無行跡,不知昨所遇者何神,其所鞭者又何物。或曰:「此飛天夜叉化為女子者也。」   姚泰庵死而出現   姚孝廉伯驥,號泰庵。性誠樸,好學不倦。晚登賢書,未幾疾卒。卒之夜,里人某赴飲歸,過牆下,見牆內光中一人赤身獨立,諦視,即泰庵也。光散,人亦不見。方驚異,旋聞內哭聲起,始知所見者殆其魂也。   葠洞之鬼   嘉慶時,吉林有人放山,【入山採葠,俗名放山。】至天池,見峯下之石洞口多登臺、二角,【小葠為登臺,為二角。】念洞中必有佳者。伏入數十步,黑暗不得進。意欲返,忽有光,因匍匐以入。未幾而豁然開朗,遙見數里外,有茅屋兩三間。就之,一老者出,衣冠皆古,不類近世。揖與語,不解,老者以手指西,似揮其去者。放山者識其意,西行十餘里,遇深澗,岸有採花、狼頭、公鷄,【皆葠花名。】色鮮妍,葠苗滿地,多四五六披葉者,皆老山,不似山子。採置背夾,尚未滿,而龍爪、跨海、牛尾、菱角、金蟾、鬧蝦、雀頭、單跨、雙胎各種俱全,獨少似人者,意猶不足。扶石入溝,見溝底紅朵纍纍,莖高如樹,大可盈把。心驚喜,仍向前採之,忽一少女自溝中出,怒曰:「青天白日,竊我園中物。背夾將滿,猶得隴望蜀,是無饜也。」以手撮沙潑之,迷目不能視。知非凡人,跪而哀之。女曰:「我不殺汝,汝速行!倘遇吾母,生還不得也。」放山者起,目亦愈,視之,女不見。急奔數里,聞水聲潺潺,鳥語蟲鳴,身已在石澗中,攀松扶石而上,蓋梯子河之仙人橋也,計程已五十餘里矣。視背夾,葠尚在,喜而返。後偕數人往尋,不能入。   方芑田死而現靈   南匯新場鎮方芑田茂才鵬運有二子,以病廢舉業。次納粟為監,而酷嗜鴉片烟,芑田以是常鬱鬱,咸豐甲寅夏病卒。至十一月某日之夜半,次子亦病篤,仍吸鴉片,連吸,終不進斗,即大呼,作芑田聲呼曰:「吾令汝戒烟,終不聽,今猶吸乎?速去之!」語次,即自毀烟具。又呼長子訓之,又呼其壻沈某曰:「吾老,吾婦屢受汝惠,今又須資助次兒買妾。然汝亦應納簉室,吾女若有言,自有吾在,可無慮。世方大亂,勿居川沙,惟新場永為樂土,可挈眷以來。天下大勢,難以逆料,吾轉輪後,托生陝西鍾姓。再二十年,可成進士,為湖北博陵縣知縣。壻他日可來吾署為司閽,藉補不足。」又呼姪孫觀峯曰:「汝今秋寡鄉勇保衞一方,亦佳,惟當存心公正,即遇災患,自邀天佑。吾子雖於爾為叔,然長者有過,不妨力爭。族中汝年最長,諸事幸勿作壁上觀也。」   適園之鬼   江寧有明中山王徐達之邸,明社既墟,徐祀亦斬,邸析而為二,東為儲廨,西為薇垣。兩衙衡宇相望,又各闢小園,略因其舊,道署曰適園,藩署曰瞻園。粵寇之酋曾據之。酋,粵人,故海盜,蓄姬十數,夏夜恆裸逐園中,為迷藏戲。被持者就露草淫之,一夜遍數十人,日以為常。一夕,酋與某姬狎,聞他姬有媟褻聲,大怒,奮起逐之。其人與己面同身同,聲音亦同,迷離撲朔,兩相格鬬,姬亦助毆。已而天將曉,偽者厲聲曰:「汝逼人太甚,翌午相見於金柱、玉谿間可耳。」   金柱關、玉谿口,蕪湖之近港,距金陵百里而強。詰旦,酋被命,登城禦官軍。日逾午矣,竊幸無事。薄暮歸,亦無他變,然亦稍稍斂迹。越數日,又值登陴,瞀然自南來一物,大如車輪,張如雨繖。酋當之,被攝去,落玉谿口。時猶未晡,身遍鱗傷,而不死。遇一黑頭陀,為披薙,隨之走五嶽間。亂既定,黑頭陀亦化去。酋承其衣鉢,潛入石城。一日,遇故姬某於秦淮曲巷,蓋已隸娼籍矣。姬見而憐之,因為蓄髮,棲留妓院。一日,為老湘軍某所詗,執送營務處,訊明斬之。刑時,姬賄左右,往求遺囑。酋曰:「葬我園東隅太湖石筍側足矣。」姬因出重資,購太湖石所在地於糧署吏而葬之,詭言亂前本民家地,應許民家贖也,旋得官許。今其地為民家所有,在四福巷左近。   汪某死而復生   有漕官汪某者,病劇,似有人引之去,覺路甚窄,左右牆皆甚高,履處甚熱。至一處,入殿,有官南面坐,見汪來,因向內呼曰:「請三姑娘來。」俄見一青衣女抱貓出,項托長帶,見汪,諦視曰:「非也。」遽入。官怒引者曰:「此豈小事,乃誤事如此!」杖之,命更引歸,見道皆平坦,異來時。歸家復生,數日愈。適漕督生辰,汪往賀,坐中有問其病狀者,汪縷言之。忽同坐一人亦汪姓,且與同官,問三姑娘何狀,汪為述之。其人聞之,忽朝珠中斷,仆地死。   程長庚死後往戒壇寺   戒壇景物幽邃,為京師西山勝地,程長庚嘗數數游之。長庚佞佛,篤信佛說,亦頗知禪機,故戒壇寺方丈至器重之,談玄說理,往往歡洽無間。厥後長庚卒於京師,而疾終之次日,戒壇寺方丈即奔至其家,詔其家人,謂長庚無恙,昨夜已往戒壇,諸君無傷悼也。   駱文忠薨時有靈風   川督駱文忠之薨也,先數日,寢疾。華陽王廉訪秉必之居,距督府僅咫尺,某夕深坐,忽聞靈風颯然,聲振屋瓦,若龍陣之驟驚也。頃之,聞節轅鳴礮九,知驂鸞騰天矣。   郜錫霖魂送貢寶楨   丹陽有貢寶楨者,教授鄉里。光緒初,年六十餘矣。及門者夥,與郜錫霖尤契。郜早世,貢哭之慟,久而不忘,每飯必別具杯箸於案,虛左以待,而舉以相讓曰:「錫霖,汝飲此乎?汝食此乎?」時或與郜談蓺,郜且有語聲也。如是者年餘,郜別貢而寧家,則與其婦同臥起,有所語,家人悉聞之。一日出游,訪其同學之族人某,曰:「君生前假吾之《尚書》,尚未見還,亦憶之否?」郜歸,乃語其婦曰:「齋中第幾架第幾層,有《尚書》若干冊,可為取之。」其婦依言檢書,陳於几。明日,某聞叩門聲,若有人言曰:「頃以君之《尚書》送還,在門外矣。」某啟門視之,則《尚書》八冊固赫然在也。   郜魂之歸,逾二載矣。貢時年八十餘,已輟教,聞其死而猶生也,亟至其家訪之,則與貢笑語如在塾時,流連十餘日。貢歸,乘車行,車以一人推一人挽,設兩座。坐者貢一人,而兩方之重量均。行十餘里,重量頓殺,蓋郜送貢至中途而返矣。其在車時,語貢曰:「弟子今為師薦一館。」問何所,曰:「東嶽廟也。」貢至家,不兩月而卒。   長小巖魂歸   光緒乙亥二月,上海招商局輪船名福星者,覆於黑水洋,江蘇海運委員死者二十一人,滿洲長小巖大令懋與焉。其眷屬居蘇州,猶未知也。一日薄暮,其妻見小巖自外入,倏不見,驚告於人。忽仆地作小巖口音,泣述死狀,並邀其鄉人恆月坡司馬坦至,託以後事。未幾,凶問至,果如所言,月坡乃為經理其喪。   朱雲甫魂歸   朱雲甫,名其昂,浙江候補道,寶山人,僑居上海。其家世以沙船為業,諳悉海道。上海之有招商局,自朱創之也。購汽船,往來南北洋,而江浙之漕糧,即附其船以達,朱實專司之。光緒戊寅,在大沽分局,偶感時疾,旬日而亡,年未五十。亡之次日,由汽船寄信其家。船甫至,信猶未達也。其家一婢忽仆地,作朱語,告家人以死期,且云:「本尚可活十二年,為醫藥所誤,今附某船南歸,至矣。」舉家方共惶駭,而船中之信至。   陶阿尼見鬼   蘇人陶阿尼性好慱而慱屢負,橐罄矣,計無復之,踽之獨行,將告貸於所識者。忽有人自後拍其肩曰:「阿尼輸矣乎?」回視,則其已死之友朱大也。陶大恐,朱曰:「吾非禍君者,君能葬我骨,我當助君博。」陶諾之。朱乃出巨金一錠,曰:「持此入博場,壓白虎門,必勝。再以所得者盡壓白虎門,又勝。四度而止,勿過貪也。」陶從其教,果大得彩。比曉,腰纏纍纍矣。視其中,有紙錠一枚,乃朱所假之原注也。訪諸野,得其棺,買地而葬之。   鬼索朱曼君命   朱銘盤,字曼君,泰興人。記誦淵雅,文詞典贍。光緒癸巳舉孝廉,肄業江陰南菁書院。吳武壯公聞其名,聘為記室,與張季直殿撰同掌機要,武壯賓師之,不以屬吏待也。光緒甲午,武壯卒,所部有欠餉未放者,朱代領萬金舁至舟,待發矣。蓋朱又為駐旅順淮軍將領張某所聘,亦武壯舊部也。盜偵知之,亦附其所乘之舶以行。見其舁銀至家,遂往約他盜夜刦之。及朱舁至家,忽轉念不如舁往軍中為妥,盜不知也。至夜,盜十餘人破扉入,覓銀,無有,詢朱,朱曰:「此軍餉也,已至營矣。」一盜將刃之,前隨之盜曰:「不可。我輩與朱某無仇,何必血刃!」遂刧其衣物少許而去。次晨,朱報張緝之,獲七人,前隨之盜亦在其中,蓋亦武壯革退之兵也,直承不諱,並云:「我輩最忌空過,故刦其少許物,計不值百金,當不至死。且我尚有德於爾,爾亦當以德報。」張回顧朱曰:「如何?」朱曰:「君按軍法辦理可也,何必問。」張不得已,駢斬之。   未幾,朱妾生子,彌月之期,大開湯餅宴,賓眾雜沓。朱抱子出,示眾賓,時朱年已逾四十,始得子也。抱而入,甫至廳事後,忽聞朱狂呼曰:「勿傷吾兒!」旋聞兒亦狂啼一聲,戛然而止。眾趨入視,朱僵於地,兩目直視,歷敘殺盜事,又云:「我錯,我錯,乞恕我子。」須臾氣絕。更視其子,亦死矣。   徐蔭軒未死出魂   京師內城新開路一帶,光緒庚子八國聯軍入京時,為德軍轄境。居民有正藍旗漢軍某甲者,一夕斃於途,距其宅不數武。眷皆走,其友某乙見之,商於僧,斂以薄櫬,停寺中。僧夙與甲善,為唪經超度。忽有呻吟聲自櫬中出,僧大駭,糾眾啟視,則已甦矣。以手拊股,呼痛不已。自言:「前夕出外大便,遇洋兵勒令以手捧去。不允,即以槍上刺刀軋我股,痛極暈絕,今何在此?」僧告之故,且詢何以復甦,某言:「余被軋後,恍惚至一處,如衙署然。門外木柵東西排列,分十餘處,有外人,有我國人,皆焦頭爛額,狀至可怖。極東一處,又有我國人十餘,衣履稍整,余素識之蔭老【即徐蔭軒。】亦在焉,頸繫紅繩。心甚異之,即上前請安,欲詰其由。彼不顧,余漸退。過外人柵旁,遭其叱咤,遂驚寤。」計其時,已七日矣。後聞徐先三日縊死於寶文靖公舊宅花園,一時卿貳橫死者不下十數人。   無頭人織竹籃   光緒庚子之役,京師東交民巷拳匪死者,巷為之塞。旋聞天津之楊柳集有一人,獨坐破屋中,終日不飲食,惟織竹籃。遠近相傳,乃一無頭者。有見之者,謂其人頸血猶殷,能微動,其首已不知何往。欲取篾片,仍能於側屋取之,亦無少誤,未幾而死。此殆佛經所謂神境通者耶?   內閣藏骷髏   內閣圖籍之移入圖書館也,中書曹元忠實司其事。時長汀江瀚典圖書館事,曹語人云:「閣有一黃綾裱糊之長木箱,外用黃色繩韜捆縛。啟視之,中為骷髏一具,莫辨男女,亦不知為何時物也。」   孝欽后現形   光緒戊申孝欽后之崩,與德宗賓天僅隔一夕。世多疑詞,有謂孝欽病革,不欲先德宗而升遐,令親信太監縊殺德宗者;有謂德宗既崩,親臣中恐后復臨朝稱制而毒殺之者;有謂孝欽晚年自恨失德,見德宗之崩,頗懷慘戚,因而自縊者。宮庭事祕,莫得而詳。要之變生不測,母子繼逝,實為非常之事,當時蜚語之來,固非無因也。   孝欽既崩,宮眷因畏生疑,時於宮中見鬼,隆裕后亦嘗謂親見之。某日,李蓮英晚臨,忽見孝欽之影,冉冉自靈幃中閃入,大驚。自是諸閹及宮眷,至夕輒不敢入孝欽崩御之室。   猴附楊氏婦   光緒季年,鹽山令錢塘史某之庖人楊大有童養媳,年十五矣,未婚。一日,覺有人同臥,始尚隱約,繼更近暱。詢其姓氏,答曰:「我侯氏女銀針也。汝三世前邵姓,為錢塘令。其時我亦士人女,以見惡於賣花媼,彼遂誣予不貞,壻家聞之,遽退婚。父不服,訴之官。官受媼賄,誣予非貞體,予遂自盡。此雍正時事。予死後,閻王憫予屈死,命轉世為男子,富且貴。予不願,但思報仇。閻王謂邵令已墮畜生道,爾恨可洩矣,不如轉世為佳也。乃投生中州貴人家。既長,迷失本性,無惡不作,及壯而夭。閻王怒,謂亦當墮畜生道。予大哭,但求復仇,遂轉世為牝猴。予父母皆修練成道去。予同胞有一弟一妹,皆能修練,先予得尸解以去。惟予以心懷復仇故,道念不及弟妹之堅,遲之數十年,亦得尸解。遍覓仇人,知爾今生為楊氏婦,故來覓爾。然吾母與妹皆常來防守,不令我索爾命,以為冤宜解不宜結也。」自是附婦體不去,闔署之人皆暱之。   王無為聞鬼誦詞   宣統己酉七月,王無為居瀋水城南,夜有叩扉聲甚急。闢之,霜月澄清,四無人迹,而隱約有朗吟聲,聆二語云:「平林漠漠烟如織,寒山一帶傷心碧。」心異之。及闔扉就寢,夢中微覺几案有裂紙聲。晨視之,几上書太白詞一闋,字迹潦草,僅可辨識,宵來所聆二語,宛然紙上也。   陳小鳳死後吟詩   宣統庚戌,長沙唐煜客杭州。夏夕,載酒西湖,聞鄰舟有女曼吟云:「挂棹趁荷風,花香入夜濃。」久之無嗣響,因為屬云:「芙蕖空有色,何似妾顏紅?」吟已,枕櫂欲臥。忽一麗者翩然入室,眉黛烟青,粉脂花暈,絕色也。自言陳小鳳,為院中人。問年,才十七。強與為歡,不可,且笑曰:「以君風雅士,故一至耳。」煜曰:「卿為院中人,若訪妝閣,亦將見拒耶?」笑不答。見几上有棋局,遂請為手談,相對甚樂,煜佯負以悅之。中宵,鳳欲別,煜詢隸籍甚悉,始縱還舟。翌日,如言往訪,果有其人,然死已六閱月矣。   鬼為電氣   鬼之一事,討論者多,率不得其端倪。惟宋儒二氣良能一語,最為鞭辟入裏。常廉綱研究神鬼學,曾語人一事,絕奇,可與二氣良能及近日西人鬼為電氣一語,互相發明。其言云:西鄰一宅,幽窅深黑,相傳多鬼,無人敢居。而時有人至其間自刎自經者,計已十數。常請於屋主,假之為柴倉。一日,媼至屋搬柴作晚餐,時當酉末,已昏黑不辨,惟東廂有光一縷,從園中斜照進者,瞥見有黑影團團。細審之,髣髴有衣冠者、布衣草履者二三人。媼夙聞是室為魑魅出沒之所,亦不怖,讅其為怨厲餘魂,因屏縮以待之。俄衣冠者身上有火光迸裂,如掣電,即轟然一聲,彷彿霹靂。其布衣草履者見之,亦作戰慄狀,而衣冠者已不見矣。媼不解,徑自負柴出,以告人,但詫為異事而已。常好奇,聞之,次日昏暮,持槍至柴倉,屏息以待。少選而黑影三五復至,惟不見衣冠者。繼而布衣草履者身上亦有火光迸裂,轟然霹靂,一如昨日,且有硫磺氣。自後或三四日,或五六日,隔牆見火光,聞轟聲,往往若先所見者。眾聞之,亦欲入屋一觀,然枯坐至天曉,毫無變端。自經是次擾攘後,乃並無一鬼在矣。常曰:「此殆所謂鬼為電氣者耶?蓋鬼為電氣所結,故尚能游行存在。而鬼身所含之電,殆亦有正負二種,遇二氣搏擊時,鬼身自能炸裂而化為烏有。是屋之鬼,其致死之因,非自刎即自經,幽怨凝聚,為陰濕之氣所蒸鬱,致陰陽電互相感觸,其不致爆烈者幾希!所謂無明斷盡,境象皆滅者是也。」   煤山有白髮鬼   京師有煤山,為明思宗自縊之所。自入國朝,每於帝后崩御之前一二月,必有一古裝之白髮老人,於更深人靜時,在山之上下左右,或遠或近,嗚嗚而哭。或遍行於宮殿,且行且泣,若斷若續,語音約略可辨。宮中人每於月白風清時目擊其狀。有好事者尾追之,或操杖持械逐之,則其行如飛,頃刻不見。約五分時,哭如故,或更厲焉。老人之衣為白色,則帝崩;為紅色,則后崩也。   江永春見鬼   宣統辛亥秋,岳陽江永春登岳陽樓,時暮靄四飛,烟凝棟宇,忽覩一綠燈自樓外斜入,轉瞬化為巨人。江倉遽下樓,覺後有躡者,至地而蹶。歸家病數日不起,病時囈語間作,若覩鬼物。   官與城隍神較品秩   國初,陝人魏某官某省巡道,迷信神鬼,無所不至。然其所以迷信者,斤斤與神較量品秩,分析權限,與尋常僅事諂媚者異。初抵省,具職名手版晉謁省城隍,行庭參禮畢,有所稟白,唯唯諾諾,如面謁上官,肅然而退。洎蒞任,書吏援故事請謁城隍,魏曰:「府城隍,吾屬僚也,烏可先施。」乃使司祝持城隍手版,詣轅稱賀。踰日,始往答拜。禮畢,置座於神左,口喃喃有勗於神,岸然出,曰:「幽明雖殊,名分不容紊也。」所屬某縣有土匪揭竿,檄縣城隍使平之。及城破,怒神失職,撤城隍任,檄令聽候詳請省城隍參辦,而以他縣城隍代之,限以收復之期。   城隍神救上海民   順治癸巳秋,海寇再犯上海,蘇州總兵王燝督戰辱師,民聚而詬。巡撫周國柱統兵按臨,燝恐民暴其走遁失機狀,反誣合縣通賊,自浦南迄靜安寺界,欲盡屠之。時海宇新造,兵革未靖,國柱頗惑其說。邑令閻紹慶、遂安令曹垂燦願以百口保之,弗許,將俟黎明下令縱殺。是夕,城隍神降於官廨,朱袍象簡,儼立階下,直視搖首者再,遂釋不屠。   城隍神誅李司鑑   李司鑑,永年舉人也。康熙乙巳九月二十八日,打死妻李氏,上憲行縣查審。司鑑在府前,忽於肉架下攜屠刀奔入城隍廟,登戲臺,對神而跪,自言:「神責我不當聽信奸人,在鄉黨顛倒是非,著我割耳。」遂將左耳割落,拋臺下。又言:「神責我不應騙人銀錢,著我剁指。」遂將左指剁去。又言:「神責我不當姦淫婦女,使我割腎。」遂自閹,昏迷僵仆。時總督朱勤愍公昌祚題參褫革究擬,已奉諭旨,而司鑑已伏冥誅矣。   葛子堅降壇驅蝗   康熙壬子,有神降於溧陽民家,曰:「吾金壇葛子堅也。今年旱蝗為虐,帝命我驅之,我能使不犯禾稼,一莖不傷。」民且信且疑,而蝗大至,瀰漫林莽,始大懼,裂楮大書曰「驅蝗葛公之神」,爭出雞酒祀之,蝗乃去。葛,名維屏,以順治壬辰進士為蘭陽令。康熙丙午秋闈,為受卷官,愛惜諸生試卷,不肯輕貼,為監臨所詬詈,因憤恨自經死。   呂祖望為東嶽神   呂少卿祖望,滄洲人,順治進士。康熙乙巳冬病亟,夢天帝召為東嶽之神,力辭不獲,因訂後期,遂引疾歸里。舟過張家灣,忽沐浴更衣,曰:「時至,吾去矣。」遂瞑。舟中人隱隱見其騶從甚盛也。   李某信喜神方   薛生白嘗往侍郎李某家診病,清晨往,至日午,侍郎始出,則以面向內,背向外,兩公子扶之而行。坐定診脈,口述病源,終不回顧。薛大駭,疑其面有惡疾,故不向客。問其家人,則曰:「主人面甚豐滿,無惡疾。所以然者,以某日喜神方在東,故不欲背之而出。且以是日辰巳有衝,故必正午始出耳。」   裘文達為水神   裘文達公曰修臨卒時,語家人曰:「我乃燕子磯水神,今將復位。死後,汝等送靈柩還江西,必過此磯,有關帝廟,可往求籤。如係上上第三籤,我仍為水神,否則或有譴謫,不能復位矣。」言畢而逝。家人聞之,疑信參半。蒼頭某信之獨堅,曰:「公為王太夫人所生,太夫人本籍江寧,渡江時,曾求子於燕子磯水神廟,夜夢袍笏者來,曰:『與汝兒,并與汝一好兒。』逾年,果生公。」文達妻熊夫人挈柩歸,至燕子磯,如其言,卜於關帝廟,果得上上第三籤。舉家遂大哭,燒紙錢蔽江,立木主於廟。袁子才往蘇州,阻風於此,乃揖主而題壁曰:「燕子磯邊泊,黃公壚下過。摩挲舊碑碣,惆悵此山河。短鬢皤皤雪,長江渺渺波。江神如識我,應送好風多。」   城隍神治高呂之罪   乾隆丁亥,鎮江修城隍廟,董其事者有嚴、高、呂三姓,設簿募資。一日晨雨,有婦肩輿來,袖出銀一封,交嚴曰:「此修廟銀五十兩,煩登簿。」嚴詢姓氏府居,謂須登記,婦曰:「些微小善,何必留名,但記明銀數可也。」語畢去。高、呂二人至,嚴述其故,並商登寫之法。呂笑曰:「登簿何為?此時無人知之,三人分得,似亦無害。」高曰:「善。」嚴以為非理,急止之。二人不聽,嚴不得已而去,高、呂遂平分之。   越八年為乙未,高死;丙申,呂繼亡,嚴固未以告人也。戊戌春,患疾,見二差持票謂嚴曰:「有一婦在城隍案下告君,我等奉差拘質。」問所告何事,差以不知對。嚴與同行,至廟門外,氣象森嚴,不復有平日算命起課者在矣。門內兩旁舊為居人,此時所見,悉差役班房。過仙橋,至二門,見一荷枷之囚,呼曰:「嚴兄來耶?」視之,高也,向嚴泣曰:「弟自乙未辭世,迄今四載受苦,率為陽世罪譴。近屆枷滿,可託生,不料又因侵蝕修廟銀一案發覺,拘此審訊。」嚴曰:「此事隔十數年,何忽發覺,豈彼婦告發耶?」高曰:「非也。彼婦今年二月壽終,凡鬼,無論善惡,俱解城隍府,彼婦乃善人,與行善者解來,過堂,城隍神問之曰:『爾一生聞善即趨,上年本府修署,爾獨惜費,何耶?』婦曰:『當年六月二十日,送銀五十兩至公所,乃一嚴姓生員所收。自覺些微小善,冊不留名,故為尊神所未知。』神隨命癉惡司詳查原委,不覺和盤託出。以兄有勸阻之言,故拘兄來對質。」嚴問呂兄今在何處,高歎曰:「渠生前罪重,已在無間獄中,不止為分銀一事也。」語未畢,忽二差至,曰:「老爺陞座矣。」嚴、高遂隨差立階下。有二童持彩幢,引一婦上殿,又牽一枷犯至,呂也。城隍神謂嚴曰:「善婦之銀,交汝手乎?」嚴具述之。乃謂判官曰:「事干修理衙署,非我擅專,宜申詳東嶽大帝定案,可速備文申送。」仍令二童送婦歸,二差押嚴及高、呂出廟。過西門,一路見有男著女服者,女著男服者,有頭罩鹽蒲包者,有身披羊狗皮者,聞人語曰:「乾隆三十六年儀徵火燒鹽船一案,凡燒死溺死者,今日孽滿,可轉生。」二差謂嚴曰:「難得大帝升殿,可速投文。」已而疾走呼曰:「文書已投,可各上前聽點。」嚴等急趨之,立未定,聞殿上判曰:「所解高某,竊分善婦之銀,罪尚小,應照該城隍所擬,枷責發落。呂某生前包攬詞訟,坑害良民,其罪甚大,除照擬枷責外,應命火神焚毀其尸。嚴某,君子也,陽祿未終,宜速送還陽。」嚴聽畢,驚醒,則身臥於牀,家人已易喪服,曰:「相公已死三日矣。以胸次未冷,故相守。」嚴一一言之,家人未信。後一年八月夜,呂家失火,柩果遭焚。   披星見王西莊而逸   嘉定王西莊光祿未貴時,有至戚某家娶婦,邀請同觀花燭。時適微雨,意將卻之。因再三相請,遂著屐往。某戚所居本幽僻,路過曠野,見一婦女身穿衣,如新寡者,躑躅中途。王訝之,急足迅走,卒不能及,乃叱之止,始駐足焉。王問以泥塗不憚跋涉,意欲何之,曰:「將之某家。」王又言:「某家有喜事,汝凶服在身,宜謹避之。」婦乃號咷而逸。及至戚某家,晤主人,告以所見,主人曰:「此披星也。」遂邀術者至,責以擇吉不慎。術者曰:「吾固知之,惟是日雖星值披,然有文曲星勝之,故無咎。」於是人皆謂光祿後必大貴。   蟂磯夫人赦顧杏園   蘇州顧杏園太守鴻逵以部郎出守潯州,自瓜州口浮江西上,泊舟蟂磯。磯有蟂磯夫人廟,蓋祀蜀漢孫夫人也。嘉慶丁巳,封崇節惠利靈澤夫人。磯在蕪湖北岸,無高岡,遙望之,一亂石堆耳。相傳泊此者多不利,故遊賈宦客必越而過之。太守之舟,以日暮遇風,不得已而泊焉。是夜,舟人夢入廟,見儀仗森嚴,執事者奔走雜遝。夫人翠羽明璫,端肅高坐。一古衣冠狀如判官者,前稟曰:「今夕泊舟之人,將貽誤大局,害數千百萬生靈之命,不如就此溺之,以救無辜之民。」夫人笑曰:「汝意固善,然此等大刦,雖上帝亦祇聽其自然,豈我輩所可挽回耶!」遽揮之出。舟人驚醒,太守竟無恙,抵任視事。不數月,粵寇起事於金田。其徒黨之被逮繫獄者,顧承桂撫鄭夢白中丞祖琛意旨,而諭桂平令縱之矣。   行疫使者   嘉慶乙丑,毛小癡客四川之中壩巡司署。三月初五日晨,喧傳市中彈有墨線痕。往觀之,自大堂暖閣至頭門百餘步之甬道,貫墨線一條。詢之居民,咸稱街巷皆然,成都、龍安、嘉定皆同日彈有墨線,不知何異也。至立夏後,疫病大作,四五月尤甚。成都各城門,日各出棺千餘具。先是,三月初,簡州刺史徐鼎奉檄赴嘉定催銅,夜夢五人從東來,自稱行疫使者,將赴成都。問以何時可回,答云:「過年看龍燈方回也。」徐旋省,適瘟疫流行,憶及夢中語,即告制軍,議以五月朔為元月,曉諭人民,大張燈火,延僧道誦經禮懺,紮龍燈,放花爆,民間亦助結燈綵。每夜火光燭天,金鼓之聲不絕,自錦江門直至鹽市口,男女紛沓,歌曲滿街,即每歲元宵,亦無此盛也。如是半月,而疫亦止。   白石土地   白石土地,在蜀棧中。祈者、報者輒刊一二尺許短碑,嵌山脅,鱗次櫛比,不知其幾千百也。   土地神應禱而改門向   方悔軒比部性純孝,其母夫人之塋前舊有土地祠,其祠向與塋地之山向相左。嘉慶己卯春,悔軒將北上應京兆試,瀕行,禱於祠,求神祐。是夜,忽大雷電以風。詰朝,村人譁言祠之門忽轉而向太夫人宅兆,視之果然。悔軒遂以是年領鄉薦。   土地神佑婦女   有孔某者,為吳竹莊中丞之友,咸豐時,粵寇由楚犯豫章,中丞凂孔送其眷赴蕪湖,猝遇敗寇,蠭屯兩岸,舟不能進。孔思舍舟避之,率眾行半里許,見一老人策杖而前曰:「四面皆賊,君偕婦女行,得毋有戒心乎?」孔曰:「欲覓避寇之所。」老人曰:「前村有土神祠,可避寇。」孔如其言。行不數武,果見祠兩楹,姑止焉。吳之眷居於內,孔率二親兵居神堂。但聞門外馬蹄聲,絡繹不絕,門隙火光,照耀如白晝,眾駭甚。四更後,始寂然。孔出食,分啖眾人畢。天嚮明,寇蹤已遠,遂出祠登舟。回顧所宿祠,卑陋不能容一人,始知為神所佑,相與膜拜而去。厥後吳以皖藩權巡撫篆,詣祠謝,大葺之。   湯伯雄為城隍神   武進湯伯雄大令敏中以大興籍登賢書,屢上春官,不第,以大挑知縣,試用河工,權知盱眙縣事,兼攝泗州篆。時粵寇東竄,江、皖土匪聞風而起,伯雄嚴防之,寇不得逞。六合朱臥雲比部奉命至皖治團練,駐軍王姑廟。會與土兵有隙,遂內訌,圍臥雲軍數匝。大府聞之,檄伯雄解其圍。單騎宵征,幾為所害。重圍中突有大呼者曰:「湯知縣,好官也,不可加刃。此來必有以撫吾輩,吾輩宜聽其指揮。」於是圍立解。   時江寧已陷於寇,羽書絡繹,征調不絕於途。伯雄具糗糧,備芻茭,事必躬親之,故卒無擾。日坐堂皇判獄,年將六十,自辰至午,無倦容。直月朔謁廟歸,甫升堂,吏持卷請判,忽連書「到新任」三字,書之不已。吏知有異,亟掖之退,遂不言不食,端坐至日晡而逝。當其升堂也,有小吏倦臥於堂下,見伯雄衣冠登輿,鹵簿呵殿而出,前列天長縣正堂牌,徑趨縣治前土阜之上。方訝其甫歸復何往,耳中聞人譁言官病,遽醒,蓋伯雄已為天長縣城隍矣。   火神斃粵寇   咸豐癸丑,粵寇陷江寧,分股擾六合。時大兵甫抵鍾山,壁壘未定,不及往援。溫壯勇公紹原率民團守禦,勢岌岌,寇環城占民居,為久攻計。城外有火神廟,甚宏敞,酋將踞之,率眾往舁神像。數十人舉之不動,刀斫不入,穴後壁,以巨木撞之,亦不仆,懼而止。是夕微雨,眾酣臥,陡然火起,凡所踞之屋,悉成灰燼,火光燭天。羣疑官兵所為,大駭狂奔,自相踐踏而死者無數。壯勇乘間出師襲之,大有斬獲,寇千餘人,逃去者十僅二三,率皆焦頭爛額。自是膽落,兩年餘不敢犯六合。迨戊午,大營兵潰,寇勢蔓延,壯勇知不可為,乃縱民使徙,己則以身殉之。城破之日,居民已空,無一罹鋒鏑者。兵退月餘,壁穴宛然。神像高七尺許,微有刀斫痕,泥采少剝,竟不入木。火焚之迹,延及二里餘,有連燬十餘家獨存一二家者,有十餘家完好獨燬一二家者,復有前存後燬、左存右燬者。   桂丹盟為神   桂丹盟廉訪超萬政蹟,左文襄公嘗請以宣付史館。廉訪晚年以避粵寇至閩,徐清惠公樹人檄署福建按察使,蓋讅其方廉彊直,破格舉之也。既任事,綱紀大張,百僚畏懾,惜年已篤老,遽以疾終。方大漸,親起握筆,馳書文襄嚴州營次,滔滔千百言,皆吏治、兵事之要。並云軍中疾疫繁興,當請於上帝,誓為神荼,啖食厲鬼。其遺書字體端勁,無一懈筆。訃至之日,果陰霾烈風,山鳴潮立,隱隱若有大冠絳衣乘雲氣而東走,僉曰廉訪桂公之靈也。   城隍神為左文襄所責   左文襄駐軍甘肅時,見其地多狼,食人畜,遂命出隊圍獵,而終日不獲一。軍官某獻言曰:「聞狼之為物,冥冥中有神管轄,故非人力所能驅除。」文襄大怒,命舁其地城隍神至,褫其冠冕袍笏,責四十軍棍,枷於營門外。   沈叔和死為城隍神   沈仲復中丞秉成有弟名燾,字叔和,初令順義。及牧霸州,丁所生母憂去官。服闋,以候缺久居京師。喜為詩,又善飲酒,酒朋詩友,坐上恆滿。臨終前數日,猶與客飲酒賦詩,甚樂也。次日,忽語客曰:「行與諸君永別矣。」客驚問故,曰:「吾昨夢順義縣城隍言將受代,代之者即我,我意不欲,神曰:『君久當為神,徒以有老母故,稍緩之耳。母壽終,豈得不赴!』我曰:『我尚無子。』神曰:『有子無子,細事耳,何足論!』其言如是,故知不免也。」客以妖夢解之。然自是日漸委頓,至卒之日,沐浴剃髮,易衣而臥,問曰:「已齊集未?」俄又曰:「既齊集矣,我即去。」言已,遂瞑目而逝。後數年,直隸大無,朝廷發金振之,順天府所屬一縣令乾沒入己,事發畏罪,仰藥死。時有某,亦縣令之候缺者也,以生人為冥官,至是,語人曰:「昨日會諸神鞫某縣令,順天府所屬六州二十一縣城隍神咸在,我識其一人,順義縣城隍沈叔和也。」某素不知沈臨終之語,而其言乃與之符。   蠻三旺   西藏神話,以蠻三旺為最古,謂中古時,妖怪橫行,民受其害,劉備、關羽、張飛出而治之,戰數十年,各不相下,遂鼎峙焉。蠻三旺之名,蓋以此也。妖之尤者名杜,三頭六臂,能變化,雖數百家之村落,皆能吞之。杜眠時,鼻孔出長蛇一條,為人所害,蛇即入杜鼻孔,杜遂驚覺。故杜之橫行,人莫能制。劉、關、張中,惟關之神行亦能變化。每與杜戰,則劉、張守營。劉、張不能堅守,往往為杜所襲,甚且擄關之妻子。後為關所奪回,怒妻無恥,欲殺之,將妻髮繫馬尾以拖死。馬不能進,鞭之,亦然,痛鞭之,馬遂作人語曰:「夫人罪不當死,雖殺我,亦不走也。」關不得已,遂將妻子同載而歸。後杜益驕橫,關變為牛屎,被杜家人拾作柴料,關始入杜家。關又變為爐中扛炭,遂近杜身,杜不知也。杜眠時,蛇出,關先殺蛇,後斬杜,妖患遂平。蠻民感其德,至今猶供奉之。   孫文定遇鬼狐   益都孫文定公廷銓世居顏神鎮,為童子時,常於五鼓入塾,道遇一長人如方相狀,目睢盱可畏,直前欲搏之。文定方悚懼,自覺身驟長,與之等,且搏且卻,至孝水西岸玉皇宮,其物忽不見。又嘗讀書齋中,有狐貽金豆數枚而去,其家遂築金豆山房。   達基之母為狐   參領達基之父某,嘗獵於山中,會日暮,歸途遇少婦,年可二十,姿容絕世,告以迷途求附載。某心念山僻安能有此婦,得非狐乎。嘗聞人血可制鬼狐,使不得遁形,將試其術,遂許同車。日漸瞑,潛破鼻出血,塗其額。婦皇急罵曰:「黑心郎不畏死耶?」然卒不得遁,遂與俱歸,逼為伉儷。逾年,生達基。婦遇家人有禮,舉家亦不諱,見者驚其豔而忘其為狐也。達基嘗謂人曰:「吾母一切服食,無異常人,惟頂心常戴一紗笠,寒暑不去,蓋其頂中空,窺見臟腑故也。」及卒後,眾驗之,果然。   周封翁救狐   桐鄉周蓮史太史士炳之封翁,慷慨好施。其戚黨居吳縣洞庭山,有樓一楹,久為狐所據,延術士驅之不去。一日,來獵戶數十人,云能捕狐,謂先熏以藥物,使之現形,然後火鎗矢彈齊發,可聚而殲旃。主人從之,將舉火矣,翁適至,力阻之,親詣樓下,大聲語狐曰:「汝占居主人屋,將罹滅族之禍,我為請於主人貸汝,限汝三日,速遷去,毋貽後悔。」次日,樓上果寂然。不數日,天大雷雨,封翁坐靜室中,召諸子列坐左右。俄而金蛇繞屋,霹靂轟擊不已,眾咸失色。有見翁座下蹲黑物,大如犬,亟請起視,翁叱之曰:「安得有此!毋忘言!」須臾,雨霽,翁始告其家人曰:「當雷聲初起,即見有物伏座下,知為避雷,我故堅坐,且令汝輩環坐以護之,俾其免於此劫耳。」   道光庚子,蓮史偕其兄鐵霞中翰士炯同赴秋闈,揭曉之前一日,翁期望甚殷,夜不成寐,恍惚間見一白髮老人入室,道賀曰:「兩郎君皆中矣。翁之厚德深仁,蔭庇甚遠,兒孫科第聯翩,茲乃發軔之始也。」天明,果報捷。鐵霞往謁房師,詰之曰:「君家有何陰德,抑子近日方結善緣?予初得子卷,不甚許可,置之卷箱中,忽又在案上,如是者三次,因薦於主司,子盍明以告我。」鐵霞平日受翁教,不敢言其事,唯唯而出。厥後蓮史乙巳成進士,入詞館,鐵霞考取內閣中書,其子亦膺鄉薦。   鄭夢白入覲遇狐   鄭夢白中丞曾以某省按察使任滿入覲,北上,止宿長新店。甫入室,有客求見,視名刺,故人也,欣然延入,久談而去。未幾,外報客又求見,意尚有未盡之辭,復出見之,則殊無所言,又坐良久而去。鄭倚隱囊,方謀小憩,而外報客又至,厭而辭之,則固請,不得已,又見之。語之曰:「君數來,將何以教我耶?」客曰:「君視我,誰也?」諦視之,則竟非前客,癯而髯,悚然異之,不知所云。客曰:「第一次所見者某,第二次即僕。僕欲有言,故幻形以求見。又自惟交淺言深,故欲言而仍止。退而思之,此事關繫甚大,不敢不言,故又來求見也。」問將何言,客曰:「僕乃天狐也。竊聞天曹之議,世間刼運將至,君此次入都,不久即膺節鉞,將來數百萬生靈之命,皆在君手,千萬留意。」言已不見。   是歲,鄭拜桂藩之命,俄擢廣西巡撫,而粵寇洪秀全之亂起。方其萌芽之始,猶可撲滅,鄭思客言,不敢輕舉,遂以因循釀禍,毒流海內。   老狐復仇   同治庚午三月初五日,浙江嵊縣知縣嚴思忠被戕。嚴,丹徒人,治嵊有聲。有櫛工龐某設肆縣城,而其子某習技於新昌。會清明,某由新昌回,至中途,忽發瘋。櫛工赴鄉省墓,俾徒與某居肆。夜將半,某忽放火自焚其屋。鄰人奔救,火滅,而某不見,人皆謂其懷慚自遁,未之覓也。時縣令無廨,僦民室以居。某竊菜刀置之懷,徑趨縣令公館,登館後土山,壞後門以入,館中人皆不覺,倏入令之正寢。寢室凡七間,皆有簾帷,無門戶。令與妾居東,其女與傭媼居西。某先遇一媼,斫之,負傷仆地。遂趨令臥牀,遽斫之。妾聞聲呼救,復趨斫之,皆在牀呻吟。某見牀後花裙一條,取而自束之。復趨西室,見令之女,斫之數十下,負重傷,未死。仍入東室,斫殺令。女聞聲,匍匐往救。某出遇之,復被斫以死。令與其女皆受七十餘刃,面目模糊不可辨。某取印佩之,開箱取寶銀一,出後門而去。天既明,有豆腐店翁方開門,忽見一人滿身血汙,腰束花裙,執刀來撲。翁以門板禦之,墜其印及刀於地。某挾銀而遁。居民拾印刀來叩令公館,則大門猶未啟也。既知令已死,遂報典史相驗,發捕役嚴緝兇手。某泅伏水中,執訊之,若茫然不自知前事者。令之妾逾一日亦死,乃置某於極典。   或曰,令少時,父為山東博山令,令讀書學宮之魁星閣。閣凡三層,令居中層。其上為人迹所罕到,而令每若見有人憑欄眺望,知為狐也。陰戒其僕蹤跡之,知其窟在數里外之古墓中,歸而告其母曰:「某處有狐窟,兒將召獵戶,殲彼醜類。」其母先一夕夢一老人來見曰:「吾族與郎君夙無嫌怨,兩不相侵。郎君居心陰很,吾族刦數已到,恐遭毒害,然吾必有以報之。」其母既感是夢,乃叱止之,曰:「彼雖異物,然無害於人,何必殲之。敢若此,非吾子也。」令重違母教,數月未發。後卒遣其僕陰購火藥,藏之墓中,乘夜以引線發之。清晨往觀,則死狐枕藉於穴。人有知其事者,以為瘋子之案,狐為之也。且令被戕之歲,元旦,館中階石忽裂為二,血痕殷然。自占一課,謂縣中當有逆倫重案。亟召其吏役教誡之,俾各慎厥職,而不知其身自當之也。   狐辦闈差   錢塘伊某,娶妻楊氏,光緒己卯鄉試之前,楊忽得疾,百治不瘳。一日,操江西語而言曰:「予自貴谿奉真人府文牒,來浙辦闈差,與汝有緣,故寄居於此,饑矣,速具食。」家人知其為狐也,置瓜果焉。即剖一大西瓜,食之而盡,又食他果,亦盡,仍索飯。飯至,盡數器。問之,則曰:「下咽即消,不覺其多也。」家人患之而無如何。亦時見其形,則一少年婦也,習見之不為怪。   時學使者方送錄遺才,伊患不取,問於楊。楊曰:「必取,但不高耳。」已而果然。伊又問:「場中題目可預知乎?」曰:「不能。」再三問,則曰:「君無憂焉,吾亦當入闈,必相助。」及入闈,無他異,文機頗不蹇澀。既出,責其不助,曰:「已助君矣。」問中式否,曰:「恐未必也。」有虞某、李某,伊之友也,以闈中文質之,曰:「虞君文中之豪,李君文中之禪也。」問中否,謝不知。及榜發,皆不售。伊以告楊,曰:「余早知之矣。」榜後蹤跡稍疏,至第三日辭去,自此遂絕,而楊之疾亦瘳。   狐攜人以行   江西某甲以夜每為狐所魘,頗苦之。一夕,臥後,潛藏短棒於衣底,俟狐沿足而上時,亟持棒擊之。狐逃,某乘勢躍起,急追,直出大門,狐已不知所往。返身欲歸寢,始知門都未開,不知己身何以得出也,乃大呼家人起開門,始得入。   狐攫銀幣   吳江同里有嚴翁者,富室也。或謂其先世有老狐,指示以藏鏹之所,遂以起家。家有狐仙木主,子孫世祀之。一日,為翁子生孫彌月之期,乃大張筵席,而木主之前,亦特設一席以饗之。故事,賓客飲者,必以禮物壽主人。一客飲而醉,大呼曰:「余輩之得食,各有禮物以表祝。彼仙人者,食而不禮,無乃吝乎?」言未畢,鏘然一聲,有物由屋頂墜,擊言者之頭,轉落於地。驚而視之,銀幣十枚也,於是客又皆議仙之知禮矣。乃不片刻而內室大呼失竊,詢之,知主婦櫃中之銀幣不翼而飛,眾客乃以狐所贈者視之,則原璧也。   狐祟趙星杉   丹徒趙星杉,名葆森,瑞侯明經玉森之兄也。光緒中葉,館揚州孝廉余某家。某所居為鹺賈舊宅,廣廈也,而羣言有狐。趙居之不信,亦無覩。一夕,漏三下而寢。明晨,則見插架之書籍,悉陳於地,案上獨有《周易》一部。大愕,謂深夜人寢,是誰惡作劇者,尋悟為狐之祟。自是而衣褌時有焦灼痕,蓋亦狐所為也。不數月,遂辭歸。   狐祟顧晴谷   陝西宜君縣署故有狐,設木主以祀之。新令尹至,必參謁如禮。顧晴谷大令曾煊之蒞任也則否。一夕,就寢矣,忽眼前有障礙物,視之,則頂棚下移而至案。大怒,呵之,固赫然在上也。其明夕,燈忽沿壁而走,又呵之,燈即屹立於案。   狐欲驅人   陽曲大盂鎮之三鎮村王熾庵家有一宅,恆見怪異,王一峯與之為鄰。光緒庚子,孝欽后西狩,八月十四日至太原。先二日,護衞隊毅軍、甘軍駐大盂鎮,其帥雖嚴約束,亦頗騷擾。是夕,一峯回盂,在熾庵家寄頓衣物。而義順合錢肆亦有衣物寄存,二夥送之至,留居焉。一日,一峯歸,二夥方坐話,忽聞一峯屋中櫃響,門隨之開,見一老翁直入屋,怒目而言曰:「余久居於此,何物惡奴,竟溷乃公!」二夥長跪哀之曰:「長者幸相容,我輩明日去矣。」時廚中煮粥將熟,而鍋碗均毀。次日日午,門未啟,主人訝之,抉門入,見二夥臥地,口吐白沫,昏不知人。救之醒,遂行。適一峯亦自家至,備聞其異。至夕,一峯睡屋中,欲覘其異而杳然。至十六日夜半,月色如晝,置劍牀上以備之。忽聞廳事有聲響,即啟門而出,見一大白狐在南偏房廊下徐行。一峯疾前,以劍擊之,未中,即縱上高樓,不知所在。   虎幻人   錢塘孔某,從軍入閩,大軍先行,孔偕胡某率兵士及僕從十餘人殿其後。閩故多山,行至一嶺,萬木蔽天,峻且險。山口有旅店,胡欲投宿。孔曰:「日未晡,過嶺不遲。」館人止之曰:「山多猛獸,居人相戒,恆以亭午結伴持械行。今時已晏,可休矣。」孔盛氣語之曰:「予從軍久,手刃賊不下數百人,何畏此區區者!爾不過利吾投宿耳。儻有異物,吾以劍殺之,勿煩爾慮。」遂行。   時值深秋,滿山黃葉亂飛,霜風怒吼,大霧迷漫,白日無色。策車行十里許,度嶺之半,瞥見山凹有茅屋數椽,日將夕,率眾止焉。入其門,有椎髻婦人二,貌頗妍麗,見客來,曰:「我家男子外出未歸,家固非旅店,然日已西下,諸客艱於度嶺,盍姑止此,幸勿嫌其湫隘也。」孔自居中楹,以外廂處兵從,炊食秣馬,眾皆罷矣。孔年少,喜詼諧,笑謂婦人曰:「爾夫遠出,可借榻以眠孤客否?」婦人頷之。孔私意必以色餌人者,孰知吾為魯男子哉。飯畢,復佯申前約,婦人正色曰:「君指日騰驤雲路,吾不敢與君較。若他人,則無死所矣。」相與一笑而罷。夜半,孔眠未熟,聞鼾聲如雷,張目視之,有光如椽燭,自房中射出。從隙窺之,斑然兩虎臥於榻,其光乃目睛也。孔大駭,潛呼胡醒,告之。胡恐甚,孔告以婦人語,曰:「吾輩可無恐,第恐兵從必有罹虎刦者。」乃危坐,候村雞鳴,趣眾啟行,失兵二馬二。回顧宿處,榛莽叢雜,無室廬,始信館人之言不謬。孔嘗詡詡然誇於同輩曰:「予從虎穴中來也。」   羊出游   同治時,上海城隍廟有放生綿羊數十,有數十年、十餘年或數年者。其年久者,往往出游城鄉各處,人皆知為邑廟中羊,不敢驅逐,任其所之。又能往附航船,至乍浦、海鹽游歷。數日,仍附原船回。其將附船也,先至泊所,俟解維,始跳入,眠於隙處,船主驅之亦不去。至其地,即上岸,且能附此船出,附彼船回,船主習以為常,任其附載。   沈文肅見豕怪   沈文肅公生平雅不喜說鬼。道光某科北上,應禮部試,道出河南某縣。是日公車至者甚夥,旅舍為滿,文肅後至,無可插足。然夜深,且旁靡所適,不得已,商之逆旅主人,謂得一下榻地,少息行李,天明便去,即迫仄,所不計也。主人始猶堅辭,繼則曰:「旅舍實無餘地,必欲覓宿處,某廂一屋,以中有鬼故,扃閉久矣,公果不畏者,請暫屈一宵。夜中倘有所逢,勿怪不先告。」文肅毅然解裝止焉。   文肅以主人言,不能無所備,乃炳燭假寐,以覘其異。初乃晏然,夜將半,見牀下有物自地中出,巨黑類豕。既出地,乃背負文肅所臥牀。牀被抵,岌岌作勢,若將崩。文肅巍然不動,以一手力按之。黑物受按,若不勝重,隨手縮入地,而地中有聲作豕鳴。文肅於是整衣起,危坐牀側,待觀其竟,而物亦不復出。   神獒噬人   京師宣武門外有神獒,每出,必於夜,千百犬隨之而行,人或遇之,輒為所噬,相傳久矣.儲惺甫農部於冬夜飲友人所,醉而歸,持鐙獨行,過菜市口.是日適決囚,遺血在地,有巨犬俯而舐之,正當大路.惺甫叱之.犬一舉首,則雙目如炬,有異常犬,俄騰空而去,蓋即俗所謂神獒者是也.惺甫大駭,歸即臥病,遂不起.   犬量牀   雅州府某縣有巨紳家,廚藏肉品,率失去,終莫得主名。一日,其西席某自外歸,忽覩所蓄巨犬,齒嚙高几,以前足承之,人行過庭,至堦側曝魚處,罝几其下,一躍升几,以足攫魚數頭,委之地。既移几庭隅,乃將魚去。主人旋以失魚撻婢,某具述所覩,為婢解說,犬聞之而遁。其夜,某寢樓中,忽門闢,而犬啣竹竿入,以度其牀之短長,度畢逕去。某大駭,堅扃寢門。次晨,向主人備述其狀。主人遣奴四覓,見犬於後山中,以足掘地,置竿其旁,蓋將為坎而瘞某於此也。奴大呼狂逐,犬始遁。   野貓為祟   徽州有被野貓所祟者,速或一年,緩則三載,尩羸牀簀,醫藥罔效,終於不起,無倖脫者。其至也,恣情縱慾,各如其願,投以所好,男女不論老幼,雖至彌留,心知之而口不欲言。夜臥後,常有毛蒙茸落於衾褥。殷富之家,恒集什伯人,坐室中,燃炬火,通宵不寐,亦偶有見其形者。   貓鬼為祟   陽春縣修衙署,方築牆。一日,匠未飯,有貓來,竊食其飯及羹。匠大憤,捕得之,活築牆腹以死。工竣,署中人皆不安,兒童僕從率多病亡。因就巫占之,云貓鬼為祟,在某方牆中。於是拆牆,果得死貓。遂用巫者言,奠以香錠,遠葬荒野,自是合署泰然。此道光丙申事也。   三腳貓為祟   道光丙午夏秋間,浙之杭、紹、寧、台一帶,傳有物祟,稱為三腳貓者。每日薄暮,有腥風一陣,輒覺有物入人家以魅人。於是家各懸鑼於室,伺風至,奮力鳴擊。物畏鑼聲,即遁。如是者數月始絕。   貓生狗雞窩出貓   嘉慶辛未,河南白蓮教匪林清煽亂,蔓延數省。是時中州人家有貓生狗、雞窩出貓之異。   貓作人言   新城王文簡公之後裔,咸豐時尚繁盛,舊第猶在。有一貓,能作人言。一日,貓眠於榻,或問其能言否,貓對云:「我能言,何關汝事!」遂不見。   江西某總戎署有兩貓對談,為總戎所偶見,欲擒之。一貓躍上屋去,獨擒其一,曰:「我活十二年,恐人驚怪不敢言。公能恕我,即大德也。」遂放之。   道光時,某公子官筆帖式,愛貓,常畜十餘隻。一日,其夫人呼婢,不應,忽窗外有代喚者,聲甚異。公子出視,寂無人,惟一貍奴踞窗上,回視公子,有笑容。駭告眾人,令同視之,因問:「適間喚人者汝耶?」貓曰:「然。」眾乃大譁,以為不祥,棄之。   永野亭黃門之戚串家有貓,忽作人言,大駭,縛而撻之,求其故。貓曰:「貓無有不能言者,但犯忌,故不敢耳。若牝貓,則未有能言者。」因再縛牡貓撻之,果亦作人言求免,其家人始信而縱之。   光、宣間,通州郭季庭家居,聞州人某畜一通靈老貓,能為人語,初不信,試往覘之。甫至門,即聞貓呼曰:「郭季庭,不信貓能作人語乎?」郭大駭,因就詢之。貓自云壽已千餘,遼、金時事,猶昨日也,郭問何所服食,長壽乃爾,貓云:「吾於人間物,所嗜惟酒耳。」郭因取佳釀與共酬酢,飲乃無算,以此遂成莫逆交。   白鼠作畫   道光戊申十一月,閩縣某廣文為其婦寫照,紙墨筆硯,紫紅紺綠,已具備矣。偶如廁,復歸房,則遙見一書生與一大白鼠對語。某不敢入,窺於門後。白鼠潤毫伸紙,走筆亂畫,書生點首,遂擱筆,鼠與書生倏不見。某怖甚,呼家人,入視,則一幅戰事圖也。圖中有大城一,四面眾山環抱,城下死尸無數,河水殷紅,一黃馬褂紅領花翎者方策騎,手提人頭三,血猶涔涔然。某夙知術數,見之,大哭不已,知亂事即在目前。因焚其圖,挈眷遁海島。越二年,果有粵寇於金田、花洲、六川、博白、白沙石諸地,同日發難。   鼠供蜈蚣食   成都周副將兆熊,嘗於咸豐時勦粵寇而自戕。其官副將時,署有蜈蚣食鼠一事,至奇。某歲,署之後園土有血跡者數日,聞家人言之,初不信。一夕,自往覘,則見眾鼠奔赴有火光處,匍匐不動,為隱身而頭大斗許之蜈蚣所齧,嚙其血至盡者,可十餘,餘二鼠乃舁鼠尸去。蜈蚣隱,二鼠復為之掩土。如是者,前後十餘日。周以告幕僚,偕之往觀者二夕,無所見。乃於一日日當午,命人發土覘之,掘三尺許,得石板,以十餘人起之,下深窅,長廣各五尺許,又下則有坑,旁通一穴。乃依穴掘之三丈餘,見蜈蚣,則身長五尺餘也,遂擊斃而焚之。   鼠建樓閣   鹽城有何姓者,其家主人自以子為本命肖鼠也,乃不畜貓,見鼠,輒禁人捕。久之,鼠大蕃息,日跳梁出入,不畏人。又久之,屋主死,屋改售他姓,惡鼠之橫,畜貓,鼠稍戢,顧其貓不數日輒死,如是者數。家置飯盂,以飼貓也,偶檢之,有阿芙蓉氣,乃知貓為所毒也。又數失釵珥等件,姑婦相疑,不能安居,乃遷去。   至是而屋遂更歷數姓,最後梁姓者,以賤價得其屋。不半載,會夏雨漲溢,水積庭中深尺許,有鼠數十百餘,首尾相銜,自南接北,如橋然。末後一大鼠長六七寸,徐步之而過,入東廊壁下。雨止,梁以沸湯沃之,啾啾有聲,良久不動。發之,中有樓閣二層,以竹箸為柱,榱桷之屬悉備,延袤八九尺,寬亦可三四尺許,玲瓏工巧。地上舖木片,藉以鳥毛細草,皆妥貼如人為者。中間最寬,有大鼠死其中。所獲鼠盈石。其家毀壁以示人,惟觀一次,需數十錢,一日觀者數百。有往觀者,云完整者才十之三四,其餘殆皆鼠為沸湯所澆,跳盪致毀矣。其鄰人云,梁所得首飾尚多,然秘而不言。   鼠建塚   開封負郭之居,有鄭姓者,其家有大鼠,長盈尺,時出嚙物,貓不敢捕。後以機獲之,擊斃,棄於園,是夜聞園中羣鼠啾啾有聲,質明視之,成一塚,廣輪二尺許,其側且植一小樹。   雄雞生卵   康熙甲戌十二月,松江吳南林中翰家雄雞生卵,大如鴿蛋,殼甚堅厚。以椎椎破之,亦具黃白,白如凝脂不散,黃帶赤色。   雞作人言   乾隆乙丑,崑山之黃渡有勞姓家,畜一雄雞,忽作人言云:「大家要活命。」其家以為妖而殺之。未幾,以訟獄破家。   鴉報喜   康熙某科鄉試,華亭董含出闈後,返里。一日,忽有羣鴉數千頭,飛繞其居宅,曉夜屯宿,聲喳喳,驅之不去。家人咸以為不祥,村夫輩且謂鴉噪主凶徵也。如是者五日,及捷報至,鴉始散,人言亦息,羣又言其為報喜也。   鴉為神兵   湖南之清浪灘有伏波廟,廟多鴉,行舟過,輒飛布空中,行十餘里始絕。舟人以飯顆或豆腐乾等物拋以飼之,鴉能俯仰啄食,或飛集桅檣蓬背,啞啞乞食。舟人謂之為神兵,不敢慢也。   蛇祟婦   長沙李浣士,十二三歲時,讀書村塾。塾師性方正,子婦忽遭魔魅,百計驅之,屢為所侮,殊沮喪。一日,有遊僧過,請治之。布壇設法,忽見有物如帶狀,旋舞室中,速如奔電,十數人持梃擊之,均不能近,其物亦若求出不得者。僧云:「此蛇妖也。」急持禁咒,其物遂隱,婦亦尋愈。僧云:「再來當不可治。」師因徙宅避之。數月,果來,據婦不去。師鬱恨以死,家亦不振,而其婦卒無恙。   蛇血滴銀幣   瑞安蔣叔南,幼時習聞鄉人不經之傳說,云蛇類中有雙尾四腳者,名曰順,捕之,用真金刀刺取其兩尾之血,分滴於兩銀幣,合置一處,經七日夜,用其一,入夜,自能飛回。東外谷石佛寺僧某因借某姓所畜之順,取血過多,致死,因以涉訟。光緒壬寅春,叔南之尊人謀築室於三折瀑下之龍遊洞,方舖土築基,基中有一石橫臥,重可五六百斤,集數工,移而之他。石下之土,其色異他處,中有小穴,工人剖而視之,則一雙尾四腳蛇在焉,其色金黃,極美麗。諸工大喜悅,以為順也,如獲至寶,捕而置諸茶桶,急攜以報叔南,且致賀云:「君家大福,天錫至寶,取血滴銀,一生喫著不盡矣。」叔南開桶,覩厥狀,亦大奇異。蛇之雙尾如燕翦,長可四寸許,其全體共長尺餘,澄黃光耀,目為之炫。時有一溫嶺人張姓者,業裝裱,並能符籙,素與叔南善,聞之,走告刺血之法,俟旭日東升時,焚香禱祝,且畫符五道,焚於蛇之四圍,蛇果伏不動。乃以金針刺其尾,取血分滴二銀幣上,合置一處。經七日,分置各室,未見回復,旋分置於兩屜中,亦不驗,乃知俗傳之妄。   鼈寶納人臂中   世傳西域賈人能識寶,以有鼈寶也。某鉅公在伊犂,曾見其人,知其法。其法,遇鼈寶,與之約,相隨十年或八年。其物大若豆,喜食物,亦與之約,每日食血若干釐,不及分也。黎明,即以小刀劃臂,納之臂中,自此即能識寶,過期,物自去矣。   蝦蟆作雹   某官嘗參喇嘛章嘉師,適雨雹,問雹何以成,師漫應曰:「蝦蟆所作耳。」某意其誕。師曰:「姑誌之,異日見之,當信耳。」後某以事西出嘉峪關,天昏,欲雨,止野廟中,見土人聚觀河上,問何故,曰:「視蝦蟆作雹。」某頓憶師語,近觀之,見蝦蟆千萬,銜岸土少許,復飲水河中,已,張口岸上,口中皆雹也,大者成大雹,小者成小雹,須臾吐之,風捲而去。   蠍王挾暴風以至   河南之禹州盛產蠍,以可為袪瘋之藥,漢口人輒往購之。人僅一度,逾此,則往往遇害。蠍產於山,有王長其羣,王大而最毒。同治末,粵寇亂粗定,鄂商至禹採蠍者益多,恆致巨富。有某者頗疑之,逾年復來,止於旅舍,滿載欲歸。是夜二鼓,忽暴風至,沙石為飛,蠍直撲旅館,壞垣而入,土人羣謂蠍王至矣。某大震,急以巨缸自覆,藏其中。蠍王繞缸三匝,迺出,風沙亦驟止。羣起視之,缸已瓦解,某已殪於其中,若被火者。   蜘蛛戲弄海舶   馬耳山瞰海州城,有蜘蛛宅焉,不知幾何年物也。亦往來雲臺、伊蘆、大伊諸山,人往往見之。或如寒月嵌霄,倏忽上下,大小不常,蓋其珠也。間遊於海,戲弄海舶。或離水昇空,已復在水,而舶中器具略不搖撼,人亦習之。嘉慶時,有吳某經其地,見西林黝黑一障,而光可鑑。漸近,覺沙石撲面,急伏地,乃聞驟風怒雹,浮身而過。及起視西林,黑光東矣。人曰:「此蜘蛛過也。」視吳面,則色如傅靛,洗之乃去,而水不加藍。又海州城內常有大風寒晦,而城外暄旭,草木不搖,或亦以為蜘蛛所為也。   蝶弔德文莊喪   太常寺署有蝶,色褐,有一翅微缺,人皆以老道稱之。偶飛來,或伸手祝之曰:「老道,吾輩欲一見顏色,請少住。」蝶即飛落手中。若人有戲之之意,祝之,不往也。德文莊公官大宗伯,兼管太常寺甚久,蝶常往來院中。文莊卒,蝶忽旋轉於殯宮前,意若來弔者,依依不置,久之乃去。   大老妖   光緒甲午三月,京師宣武門外南下窪陶然亭畔葦潭中,忽有怪聲如牛鳴,其聲嗚嗚然,人名之曰大老妖。福文慎公錕時為步軍統領,調兵窮搜,莫得端倪。內務府召僧道設壇諷經以禳之,越數月,始寂然。張豫荃有詩詠之云:「右安城門當晝晴,野畦淺水蘆葦平。忽有怪物如牛鳴,路人千萬皆聞聲。喧傳遠近草木腥,街衢入夜無人行。或圖其狀如鮫鯨,似虎搖尾龍轉睛。巨鱗脩鬣腹彭亨,罔兩罔象莫識名,日午健兒敲銅鉦,戈矛森立車衝輣。擊以巨礮雷霆訇,如臨大敵心怦怦。登刀蹈火道侶迎,敕召六甲與六丁。呼星喚鬼與怪爭,怪殊不懼反自矜。若鳴得意聲無停,健兒咋舌雙目瞠。拖泥帶水如履冰,道人執劍走野亭。護身符咒嗟無靈,我亦隨眾來郊坰。鳳城景物爭春榮,麥芒漸綠柳眼青。輕風轉蕙晚照明,鶯歌燕舞調鳳笙。萬人如海身伶仃,枳籬薤隴側耳聽。鳴蛙噪蚓集眾蠅,心知其誕笑語傾。嗟哉危坐高官形,柳陰歧路支涼棚。藉資彈壓列眾兵,更欲紛調神機營。舉國若狂誰使令,解人難索繫我情。石言蛇鬬傳所稱,妖不自作由人興。見怪不怪真典型,諸公袞袞來槐廳。紛披宮錦帶雀翎,口蜜腹劍利是征。誤人家國傾人城,此真怪物是咎徵。災祥在德天所憑,反德為亂妖災生。嘻嘻出出聞於庭,我欲射之弓陰弸。檮杌饕餮服上刑,天為一笑河為清。人妖既除邦乃寧,物妖有象禹鼎呈。何至妖異喧神京,無乃小怪作大驚。」   徐遠心驅怪   長山徐遠心,明諸生也。明亡,棄儒訪道,稍稍學勅勒之術,遠近多耳其名。某邑有鉅公,具幣款書致誠,招之以騎。徐問召某何意,僕辭以不知,謂第囑小人務屈降臨耳。徐乃行。至則設盛宴,禮遇甚恭,然終不道其所以致迎之旨。徐問曰:「實欲何為?」主人輒言無他也,但勸酒。未幾,日暮矣,邀徐飲於園。園中竹樹蒙翳,雜花叢叢,半沒草萊中。抵一閣,覆板上懸蛛錯綴,大小上下,不可以數。酒數行,天色曛黑,命燭復飲。徐辭不勝酒,主人即罷酒呼茶,諸僕倉皇撤具,盡納閣之左室几上。茶啜未半,主人託故竟去。僕便持燭引宿於左室,燭置案,遽返身去,頗草草。徐疑或攜襆被來伴,久之,殊杳,即自起,扃戶寢。窗外月光入室,夜鳥秋蟲,一時啾唧,怛然不成寢。頃之,板上橐橐似踏蹴聲,甚厲,俄下護梯,俄近寢門。徐駭,毛髮蝟立,急引被覆首,而門已豁然開。徐展被角微伺之,則有物獸首人身,毛周其體,長如馬鬐,深黑色,牙粲羣峯,目炯雙炬。及几,伏餂器中殘肴,舌一過,連數器,輒如掃。已而,趨近榻,嗅徐被。徐驟起,翻被羃怪頭,按之狂喊。怪出不意,驚脫,啟外戶,竄去。徐披衣起遁,則園門外扃,不可出,緣牆而走,擇短垣踰之,則馬廄也。廄人驚,徐告以故,就乞宿。將旦,主人使伺徐,失所在,大駭,已而得之廄中。徐出,大恨,怒曰:「我不慣作驅怪術,君遣我,又祕不一言,我橐中蓄如意鉤一,又不送達寢所,是死我也。」主人謝曰:「擬即相告,慮君難之,初亦不知橐有藏鉤,幸宥十死。」徐終怏怏,索騎歸,自是而怪遂絕。主人宴集園中,輒笑向客曰:「我不忘徐生功也。」   孔興訓見物於鄱陽湖   康熙時,南安守孔興訓,曲阜聖裔也。一日,渡鄱陽湖,見有物,長可數里,身有兩翼,自空飛入湖,黑質黃文,掉尾波上,行數里,猶彷彿於水中見之。時風日晴霽,舟亦無恙。   湯文正木主鎮祟   蔣澤山孝廉嘗至崇明縣勷校試卷,事畢,觀於文廟,見兩廡先儒中湯文正公之位闕焉,問之學官,學官曰:「此地舊有五通神為祟,民間被五通之祟者,輒向學署門斗言明,將文正之位私自請去,供奉於家,則自去,相沿如此。吾儕職司學校,每十餘日,必來審視,如文正之位久而不歸,則向門斗催取而已,不能禁止也。」澤山,名學溥,光緒時之海寧人。   律畢香   徽州有怪,能與人應答,善盜財物,婦女微有姿色,皆被淫。當其來,如夢魘然。或詢其名,曰:「我律畢香也。」郡守患之,遣使乞張真人符籙,然仍不能絕也。   山魈   池州于某善吹笛,家居山中,夜必擫笛數弄。一夕,方撫節間,忽見人影在窗,驚視,有物蹲屋脊,絕似人而氄毛被其體。知為怪,不敢逐,聽之,良久自去。明日不復吹,物仍至,坐屋脊下顧,意態甚惡,須臾跳而下,將搏人。于畏之,復取笛吹,欲止,則物即前撲,遂不敢止。天明物去。于大苦之,乃以重金招獵戶二人,荷鎗為衞。其友武孝廉某好勇,聞之,亦來一覘其異。是夜,于與一獵人居室中,孝廉偕一人匿門外。二鼓,物又至,于故吹笛誘之。室中獵人舉鎗一擊,物墮牆。孝廉猝起砍之,物負痛一躍,孝廉幾為之仆,血濺滿地,自是不復至。此物皖之山中常見之,土人不敢犯,呼為山魈,實狒狒、蜼、狙之屬也。   或曰,嶺南所在有之,狀為獨足反踵,手足三歧。其牝好傅脂粉。於大樹空中作巢,有木屏風,帳幔、食物甚備。南人山行者,多持鉛粉及錢以自隨。雄者謂之山公,必求金錢。遇雌者,謂之山姑,必求脂粉。與之者則相隨而更為之保護。有人夜行山中,宿大樹下,見山姑,以脂粉與之,山姑曰:「安臥無慮也。」中夜,有二虎欲至其所,山姑撫虎曰:「斑子,我客在,宜速去。」二虎遂去。   山魈擲石   由陝州至三門,中有仄徑,旅行之輿夫必齊聲吶喊,疾趨而過。蓋山上時有人拋石,零星如雨,不吶喊,必中其顱。回首視之,略無人影。石積河邊盈尺,累之,儼然城郭,殆山魈所為耶?   甕平   餘姚時有甕平為祟,其至人家也,輒與婦女合。及去,則毛落枕席間矣。   秧哥塔什   烏什萬山中有白石峯,皎然玉立,如淡妝美人,翹首有所盼。問之土人,曰:「此秧哥塔什也。」回語婦人曰秧哥,石曰塔什。相傳乾隆間,兆文毅公惠平西域時,有某部酋子被俘入關,其妻思之,日佇立山頭,以望其返,後遂化為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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