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和吃不上饭(2)
“开头开心了一阵……我是说高兴了一阵……,不……我们乐不可支了一阵……这就是我的意思。只是接下来我们给害得钻进了死胡同。”
“何谓钻进了死胡同?是钻进了布袋?”
“不……不是布袋。是一个……一个……一个出不来的地方。”
“一个地牢?天啊,你们年轻人的手脚戴上了手铐脚镣!”骑士用很有礼貌的同情口气说。
“不是地牢。我们只是……只是遇到了不该有的不幸,”罗伯特解释说,“今天我们被罚不许出来。我就住在那里,”他指着城堡,“其他孩子在那里,不许他们出来。这都怪那沙仙……我是说那作法的人。我希望我们从来没有碰到它。”
“它是个有魔力的作法之人?”
“对……有魔力,有本事。本事大极了!”
“你是说,是那叫你如此生气的作法之人给了围城军队以力量,”威武的司令说,“但你要知道,伍尔弗里克·德·塔尔博特带领军队取得胜利,从不需要作法之人的任何帮助。”
“不是这个意思,我肯定你不需要,”罗伯特赶紧有礼貌地说,“当然不需要……你知道,你不会需要。不过多少还是得怪它,但主要怪我们。如果不是我们,那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
“此话又怎讲,勇敢的孩子?”伍尔弗里克·德·塔尔博特爵士傲慢地问道,“你语言晦涩,不够谦恭。把这个谜给我解开吧。”
“噢,”罗伯特拼了命说,“你当然不知道,但你这个人根本不是真的。你在这里,只因为其他孩子一定傻了,竟希望要一个城堡……但等太阳下山,你们就都消失,一切就没事了。”
司令和那两名士兵交换了一下眼色,这些眼光先是可怜罗伯特,接着更加严厉,因为靴子最长的那个人说:“小心点,我尊贵的爵士,这小顽童只是装疯卖傻,想要逃出我们的手掌。我们不把他捆起来吗?”
“我不比你们更疯,”罗伯特生气地说,“也许只差你们一点儿……我竟会以为你们能明白一切,我也真够傻的。放我走……我没有做什么对你们不利的事。”
“上何处去?”骑士问道,他似乎相信关于作法之人的故事,当然是牵涉到他这个人是真是假之前的那部分,“你要上何处去呢?”
“回家,那还用说。”罗伯特指着城堡。
“去通风报信?不行!”
“那好,”罗伯特忽然有了一个主意,说,“那就让我上他处去。”他的心拼命在他记得的历史小说中寻找字眼。
“伍尔弗里克·德·塔尔博特爵士,”他慢慢地说,“应该认为这是十分可耻的……竟把一个人……我是说一个对他无害的人扣留着……而这个人只想安静地离开……。我是说不使用暴力地离去。”
“你对我如此说话!你这小恶棍实在该死!”伍尔弗里克爵士回答。不过罗伯特的恳求似乎击中了要害,“既然而你说得有理,”他想着加上一句,“你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去吧,”他又大方地加上一句,“你自由了。伍尔弗里克·德·塔尔博特不与小儿作战,不过这位杰金和你一起走。”
“好的,”罗伯特狂热地说,“我想杰金会得到乐趣的。来吧,杰金。伍尔弗里克爵士,我向你致敬。”
他行了个摩登军礼,就跑着上沙坑去,杰金的长靴很容易就跟上他。
罗伯特找到了沙仙,把它挖出来,叫醒它,求它再满足他的一个希望。
“今天我已经等于满足过两个人提出的希望了。”沙仙抱怨说,“其中一个对我来说又是从未有过地费劲。”
“噢,答应吧,答应吧,答应吧,答应吧,答应吧!”罗伯特说,这时杰金看着那会说话,并且用它那双蜗牛眼睛盯住他看的怪物,张大了嘴,一脸恐怖的神情。
“好,希望什么?”沙仙很不高兴,瞌睡朦胧地厉声说。
“我希望我和其他孩子在一起。”罗伯特说。
于是沙仙的身体开始鼓起来。罗伯特竟一点没有想到希望城堡和围城的军队消失。他自然知道,这些军队都是从一个希望中产生的,但是宝剑、匕首、长矛和长枪看上去太真实了,是不能通过希望消失的。
罗伯特一时间失去知觉。等到他睁开眼睛,其他孩子正围在他身边。
“我们根本没听到你进来,”他们说,“你希望让我们的希望变为现实,你真是棒极了!”
“我们自然明白,这是你干的。”
“可你应该先告诉我们。万一我们希望了什么傻事呢。”
“傻事?”罗伯特说,他实在气坏了,“我倒想知道,你们还能再怎么傻呢?你们几乎害死我——我可以告诉你们。”
接下来他讲了他的故事,其他孩子承认,这对他实在太过分了。但是他们大大赞美了他的勇敢和聪明,使他心情很快又重新好起来,觉得自己比什么时候都勇敢,答应了做被围军队的司令。
“我们还什么事也没有做,”安西娅安慰他说,“我们在等你。我们要用舅舅给你的弓箭从这些小箭孔射他们,由你第一个发射。”
“我想我不会射,”罗伯特小心谨慎地说,“你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他们有真正的弓箭——箭长极了……还有宝剑、长矛、匕首等等尖利武器。它们都 完完全全是真的。这不仅仅是……一幅画,或者是一个幻觉什么的;它们能够伤害我们……甚至杀死我们,我毫不怀疑。我还能够感到我的耳朵在疼。你们听我 说……你们查探过这个城堡吗?我认为只要他们不来打我们,我们最好也不要去打他们。我听那个叫杰金的人说,他们在太阳下山之前不会来进攻。我们可以作好准 备对付进攻。城堡里有什么军队保卫它吗?”
“我们不知道,”西里尔说,“你瞧,我一说出我希望我们是在一座被围困的城堡里,一下子好像天翻地覆了,等到恢复平静,我们朝窗外一看,只看到营帐等等,还有你……自然,我们在继续察看所有的东西。这个房间不是很好吗?它真得不能再真!”
的确是这样。这房间四四方方,石头墙四英尺厚,天花板上是大木梁。一个角落有扇低矮的门,门外是一座楼梯通到上面,也通到下面。孩子们顺着楼梯下 楼,来到一座巨大的拱形门楼——巨大的门关上了,并且加了栓。一道螺旋梯通到上面圆形塔楼,塔楼底部有一个小房间,里面有个窗子比其他窗子大些,从这窗子 他们看到,外面吊桥拉起来了,城堡吊闸放下来了,护城河看上去很宽很深。通护城河的大门对面墙上还有一道大门,大门上开了个小门。孩子们穿过小门,来到了 一个铺石板的庭院,四面围着阴沉的城堡灰色高墙。
庭院中央站着马莎,右手悬空前后移动。女厨子弯着腰在摆动她的双手,样子也很古怪。不过最古怪同时最可怕的是小羊羔,他离地三英尺悬空坐着,屁股下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他在开心地哈哈大笑。
孩子们向他跑过去。正当安西娅伸出双臂要去抱他的时候,马莎生气地说:“别碰他……谢谢你,大小姐,趁他这时候乖乖的。”
“可他在干什么啊?”安西娅问道。
“干什么?还用说,他坐在高椅子上乖得像黄金,一个小宝贝,正在看着我熨衣服。你走开吧,谢谢你——看我的熨斗又凉了。”
她向女厨子走过去,好像用看不见的拨火棒戳着看不见的火——而女厨子像是在把一个看不见的盆子放进一个看不见的烤箱。
“你跑开吧,谢谢你,”她说,“瞧我已经来不及了。你要是这样来打搅我,你们就吃不上中饭了。好啦.走吧,要不然,我把擦碗布别到你们哪一个的屁股上。”
“你肯定小羊羔没事吗?”简担心地问道。
“只要你们不打搅他,什么事也不会有。我本以为你们今天会高兴摆脱掉他,如果你们要他,天啊,你们就带他走吧。”
“不,不。”他们说着急急忙忙溜走了。他们这就得保卫城堡,小羊羔哪怕是在看不见的厨房悬在半空中.也比在一座被围困的城堡里的警卫室安全。他们碰到第一扇门就走进去,毫无办法地坐在里面房间一张木头长椅上。
“多么可怕!”安西娅和简异口同声说了一句。接着简又说:“我觉得我们像是在一个疯人院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安西娅说,“这话叫人听了毛骨悚然,我不爱听。我但愿我们本来希望别的东西——一只木马或者一头驴子什么的。”
“现在希望也没有用了。”罗伯特苦恼地说。
“谢谢你们静一静,”西里尔说,“我要想一想。”
他把脸埋在他的双手里,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他们是在一个带拱顶的长房间里。里面有些木头桌子,其中一张桌子在房间一头,在一个高起来的平台上。房间昏暗。地板上撒着些干柴枝似的东西,气味不好闻。
西里尔忽然坐直了身子说:“听我说——这件事没什么奇怪的。我想是这样。你们知道,我们曾经希望过在我们的希望实现的时候,女仆们看不到什么异样。 除非我们特别提出希望,小羊羔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因此毫无疑问,女仆们看不到城堡什么的。然而城堡就在我们房子的原处,女仆们自然继续在房子里,也只看 到我们的房子。城堡和房子是不能混在一起的……因此我们看到城堡就看不见房子;她们看不见城堡却看到了房子;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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