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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刘玄德略地驻南阳 赵子龙决水灌临颖

且说马超兄弟,游兵轻骑,横行许昌附近,因此上搜出了曹丕与张辽手书,晓得曹操已死,曹丕北迁幽州,回报云长。云长喜之不胜,与徐庶商议道:“今曹操已死,曹兵势将瓦解,与翼德环攻叶县后路,似嫌空虚,不如启奏汉中王,请移驻南阳,以壮我军声势,即速而重后路之防,军师以为如何?”元直道:“君侯之言深中情势,即速行之可也。”云长遂令周仓还守舞阳,关平星夜驰往荆州,护卫汉中王出驻南阳。二将分头前去。

玄德自从听得子龙大捷汝南,知道中原战事,将不次解决,令饬董厥前往桂阳,替回马谡,令马谡带领糜威向充两员战将,征发二郡士兵万人,前来荆州候令。又令郤正前往长沙,替回蒋琬,来荆州共商进止。

马谡接到令旨,将桂阳一应事宜,交付董厥,并将桂阳形势,画成图本,山川险要,历历在目,兵马钱粮,如何调遣,如何开支,十分过细,告知董厥,请小心在意,提防吴寇南犯。董厥心领神会,接过印绶簿籍,升堂视事,按照马谡成规,绝不改易。马谡放心,别过董厥,自同向糜二将领兵来到长沙,会着蒋琬,,即日起程,用兵船载过洞庭,从澧州出公安,径入荆州,来见玄德。

马谡蒋琬入府参谒,玄德扶起二人道:“吴兵内犯,零桂动摇,非幼常公琰,覆我根本矣!”二人谦不敢当,鞠躬就座。玄德询问长沙桂阳情形,二人各将布防情形,先后呈明。玄德深加慰劳,便将云长捷报手书,递与二人观看。二人道:“赵将军进攻临颍,马将军直取襄陵,云长翼德两君侯环攻叶县,许昌危如累卵矣!谨为大王预贺。”玄德道:“徐盛一死,东吴无力内犯,我兵得以专意进攻许昌,较之前时,军势已为顺利矣。”正说话间,只见门官报道:“关君侯派关平送书求见。”玄德道:“关平还来,前敌必得胜利,即命进来。”关平上前拜谒,呈上书信。

玄德接来折开观看,不觉喜动颜色,说道:“老贼亦有死日耶?”将书交二人传视。二入看了,舞蹈称贺。玄德大喜,唤起关平,令刘琦宣布属地各郡,令二人谒见州牧刘琦。刘琦见二人新立大功,皇叔倚重之至,不敢怠慢,极为推挹。二人仍以僚属礼节,坐在刘琦下首。

玄德见三人和辑,更加欣悦,便问二人道:“云长来书,欲孤出驻南阳,二君以为如何?”二人齐声答道:“曹操已死,曹丕北行,士气已衰,必将瓦解。大王驾幸南阳,自是要着,恢复中原,非进不可。”玄德道:“二君之言,深切事理,孤意决矣!惟荆州重镇,绾彀中枢,非得高材,难资镇抚;琦侄年轻体弱,季常又出监夏口军事,即授公琰监大将军留府事,领江陵太守,辅佐琦侄,节制九郡,得便宜行事,以利戎机。”蒋琬固辞不就。玄德谓蒋琬道:“现在孝直在蜀,孔明在洛,士元元直,皆在行间,幼常当随孤北行,赞画军事,荆州留府,非君莫属;但须小心以临事,疾举以赴机,宽以役众,俭以使民,令江汉又安,则前军自壮矣。”蒋琬方才再拜受命。玄德再嘱刘琦道:“公琰文武全材,我之心齐,侄但倾心任之,当无不济之事也。”刘琦顿首受命。

玄德逐令关平为开路先锋,率荆州兵一万先行;令马谡为汉中王幕府记室参军,总参机议,监护诸将;令糜威为左护卫将军,领零陵军五千;向充为右护卫将军,领桂阳兵五千;玄德自领前屯在荆州兵五千,留兵万五千人,偏将二十余员,归蒋琬直接指挥,驻守荆州,布置就绪,即日起程。

军行迅速,不日玄德来到南阳,刘琰迎接入府,随令关平领兵五千,去舞阳报知云长,顺便协助。令樊建领兵五千入方城,协助翼德。将荆益两州,积存军械粮食,分道补充关张赵马四路军队。孔明军队,驻扎洛阳,仰给雍并二州接济,不烦远道运输,但遣次子刘理领兵千人,赍着汉中王手书,慰劳孔明,并金帛牛酒,犒赏前敌将士。又分令前敌统兵大将,晓谕部曲,安抚居民;凡战争所在地方,饬地方官吏力加抚恤,当地人民,均豁免三年租赋,以恤遗黎,而宣德意。这都是记室参军马幼常的主意,号令一出,不徒人民感激非常,即前敌军士,也就欢忻鼓舞,民心一顺,军气日增,自北自南,无思不服,这也不在言表。

单说赵云得了马超的手书,探知曹操已死,曹丕北走,临颍守将四人,因程昱随曹丕往幽州,仿佛有些应付不及光景。赵云知道曹兵心乱,打量着此时不取临颍,更待何时!立召黄武崔颀入帐。二将参见,左右侍立。云道:“顷接马将军手书,言由康公镇进兵,杀了陈矫,大掠许昌,曹操见形势危追,呕血身死,曹丕北走幽州,临颍谋主程昱随同去了;如今关君侯与孟起翼德三路围攻叶县,陷落便在旦夕,我军屯兵临颍,不能前进,眼见得这一场功劳,某与诸将全然无分,岂不为天下豪杰所笑?”二将同声应道:“愿得将军将令,攻破临颍,先入许昌,以便分功。”

赵云道:“临颍城小而坚,曹兵悉力固守,我军仰攻,多伤士卒,虽得临颖,又将何用?”黄武沉思道:“末将有一计在此,不劳寸兵,包得临颍。”云喜道:“黄将军有何妙计?”黄武道:“临颍北临颍水,南临汝水,若壅两水以灌此城,则城内曹兵,悉为鱼鳖矣!”云喜道:“此计甚佳,即烦二位将军相度地形,即日工作,某家移营高阜;曹兵必然出城挠我工作,由某家领兵掩护可也。”黄武崔颀二将,领命带了军士,招募人夫,动起工来。

原来这临颍城,就在颍水旁边,所以叫作临颍,颍水到了临颍城下,又与双泊河合流;就这两条河流,已经彀受,那里还要去决汝水!那黄武巧思过人,测量水势,见临颍西倚土阜,若将东流堵住,那水非向南直奔城中不行,令军士在临颍下流半里,沿河两岸,各筑偃月长墙五里,砍伐树木,层层迭迭,排着木椿,敷上土石,人多工快,两三日内外,便成了功。

临颍城里曹兵,起初看见,尚不在意,后来辛毗亲自巡城,方才知道,赵云必堰颍水,前来灌城。与三将商议,令高堂隆赵俨出战,辛毗自领五千人出城毁堰,刚待出城,只见赵云领兵在堰上守候,崔颀却引兵从南面攻城。辛毗手忙脚乱,打量自己敌不过赵云,冒昧出兵,汉兵前后进攻,必无好处,不如待其灌水,再作道理;随吩咐军士,将城内沟渠,昼夜疏通南门水闸,见机启闭,以泄东来之水,军粮弓箭,移向高地,拆卸门窗,作为船筏,先行预备,以便应战。谁知黄武令崔颀搬移巨石,将南门水闸,乘隙封堵。

黄武见堰工已就,启知赵云,令人先拘上下流船只听用,用麻布袋填塞土石数十万袋,堆置堰上。一声令下,众兵士齐将土石倾倒。北方河流,本来不深,一顿饭工夫,将水阻住,众兵士大筐小担,挑泥负土,一层一层的迭将上去。河水本是曲流向东,一经阻塞,便向临颍直冲将来。临颍城原不甚高,水势有涨无已,一昼夜工夫,便自高与城齐,城中遍地皆水。四将把守不住,将东南城开了,乘着水势,冲杀出来。汉兵驾着船只,沿途截杀。王观赵俨,落水身死,辛毗高堂隆。带领残兵,逃向许昌方面去了。

赵云见曹兵已走,急令黄武决堰,以救城中百姓。黄武遵令,督率兵夫,分决三口。筑堰就费工夫,决堰好不容易,不到半日工夫,决口愈漫愈大,水势转往下流,城中之水,又从南门泄出。城内水有出路,城外无水浸入,慢慢的就平息下去了,城中百姓,可已经淹坏了不少!

赵云同诸将入城,只见街衢泥潦,房舍倾颓,许多百姓,还在屋顶上安生,不觉伤心惨目!急命军士好生救护被难灾民,将曹兵所余粮米金帛,按名按户,尽数赈济;令一偏将领兵千人,在城西屯扎,维持秩序;以原任令丞中素孚民望者,处理县事。安置已毕,领所部全军,向许昌进发,在许昌南郊,扎下大营,与李典对垒。重赏黄武,差人飞报云长孟起,云长又火速差人飞报南阳。

玄德因自己刚到南阳,即闻大捷,端使奖励赵云诸将。马超得了子龙书信,知道子龙决水灌了了临颍,进屯许昌,又喜又忧:喜的是子龙得手,不烦兵力,得了临颍,直逼许昌;忧的是许昌现有重兵,子龙势成孤立;与马岱商议,派人至云长君侯处,请令庞丰领兵来守康公镇,以便自己进兵,响应子龙,截击襄陵叶县粮草。云长自然言听计从,即令庞丰领兵五千,屯扎康公镇。一面马超马岱,领兵径袭襄陵后路,断绝许昌襄陵两地交通。襄陵城里,樵采路绝,势成坐困。

许昌城里的曹彰,闻襄陵被困,待领兵出救,赵云又近在咫尺,怕他乘虚而入,只好看着。襄陵与许昌既然断绝声闻,叶县与许昌,更是渺无消息了。庞士元更与张飞商量,会同云长,调遣兵将,将叶县远远的围定,把城中樵汲之路,完全断绝。张辽见汉兵势盛,决计不出,一面联络曹洪,遥为声援,与司马懿妥商办法。

那徐晃被困半月,可忍耐不住了,召集大小将士,都到面前,说道:“许昌消息,半月不通,外间谣传,圣驾已崩,太子北走幽州,许昌是否被赵云攻陷,殊难悬揣;司马都督死守偃师,张文远被围叶县,自顾不遑,何能相救!襄陵粮尽,樵采路穷,外无援兵,死守何益?弃城北走,还守新郑,招募黑山,徐图再举,不亦可乎!”将士齐声答道:“惟将军马首是瞻。”徐晃吩咐将士,明日三更造饭,平明出城,径奔许昌,若许昌不守,再赴新郑!将士一齐声诺,同时预备。

谁知道马超看见襄陵被他软困多日,徐晃粮尽,决然会走,叶县方面,有云长军队隔着,晃走必向许昌,令部下军士,沿着襄陵往许昌的道路,掘下许多陷坑,上面薄薄掩些残枝败草,预备挠钩绊马索伺候,自与马岱领兵分左右翼埋伏。果然不出所料,到了次日,徐晃尽起襄陵人马一万余人,黎明天色,卷甲疾驱,向许昌进发。徐晃行不到十余里,两旁伏兵齐起,左有马超,右有马岱,双马齐出,直取徐晃。

曹兵本系惊弓之鸟,又素闻马超的威名,正在归心似箭的时候,忽然逢着两翼伏兵,不由得军心大乱,无暇抵抗,纷纷逃走。徐晃略战了十余合,不能抵敌,虚掩一刀,往前败走。马超兄弟,奋勇追赶。徐晃慌不择路,到了一个黄草坡前,哄咙一声,连人带马,跌入陷坑。坑边伏兵,挠钩套索,同时并起。徐晃趁势,从坑内腾身上来,挥刀乱杀,伏兵四散,马超兄弟赶上前来,挥动大兵,团团围住。

徐晃单刀步战,奋不顾身,只避着马超,逢人便杀。到杀伤了百数人。杀到日旰,精疲力蝎,徐晃大吼一声,闯回阵中,又杀了数十人,掣转钢刀,向项下一抹,鲜血喷溢,一命呜呼!可惜曹兵一员大将,援绝力尽,血战而亡。正是:

冲锋陷阵,死犹众鬼之雄;临敌捐躯,气壮山河之色!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异史氏曰:诸葛亮祭星而殒,遗嘱秘不发丧,司马懿追之,疑其未死,以至入谷大败,奔走五十余里,问有头否,此真大笑话也。今曹孟德入隧而死,亦遗嘱秘不发丧,刘玄德能知之,喜其已死,以至略地大进,恢复万里中原,曰有头矣,此却非笑话也。诸葛未死,则死诸葛走生仲达一案,实无由翻。作者轻掉笔尖,只于曹操一死,即以死曹操来活刘备,从蜀魏著笔,不从诸葛司马著笔;如此一翻,便亦是死笔变成活笔,是活翻不是死翻;不但诸葛未死,并刘备亦复活了也。则司马懿加上曹操已死,又何能不仍问有头否乎。然本文中惟司马一人得着确实消息,张辽徐晃等辈,尚不知曹操是否真死,所得丕书,系出汉营抄本,箭射入城,则有头无头,且应由张辽等发问,而司马却无须问;是演义仅吓坏司马一人;而本书翻案,竟吓杀曹营一般将帅矣。是何以故?曰:只是作者教诸葛复活之故;曰诸葛既活,则作者亦不得不教刘备一同复活之故;死诸葛,死刘备、都已复活,则生司马,死司马,尽不必问。那怕他不摸头自问,再走再逃五十里,以至五千里,曹操现已安顿下一个幽州,只可惜他自己却先走了一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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