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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禽格丽德的一家(2)

来源: 未知 作者: 笑一笑 时间: 2015-04-07 阅读:

“法律对于位置高的人也同样发生效力。”荷尔堡说。

“你 以为是这样吗?”苏伦妈妈说,她的眼睛死死盯着火炉里的火。不过她马上又开始了:“你听到过开·路克的故事吗?他叫人拆毁了一个教堂。牧师马德斯在讲台对 于这件事大为不满,于是他就叫人用链子把马德斯套起来,同时组织一个法庭,判了他砍头的罪——而且马上就执行了。这并不是意外,但开·路克却逍遥法外!”

“在当时的时代条件下,他有权这样办!”荷尔堡说,“现在我们已经离开那个时代了!”

“你只有叫傻子相信这话!”苏伦妈妈说。

她站起身来,向里屋走去,她的孩子“小丫头”就睡在里面,她拍了她几下,又把她盖好。然后她就替这位学生铺好床。他有皮褥子,但他比她还怕冷,虽然他是在挪威出生的。

新年的早晨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时节。冰冻一直没有融解,而且仍然冻得很厉害;积雪都冻硬了,人们可以在它上面走路。镇上做礼拜的钟敲起来了,学生荷尔堡穿上他的毛大衣,向城里走去。

白嘴鸦、乌鸦和穴乌在摆渡人的房子上乱飞乱叫;它们的声音弄得人几乎听不见钟声。苏伦妈妈站在门外,用她的黄铜壶盛满了雪,因为她要在火上融化出一点饮水来。她抬头把这群鸟儿望了一下,她有她自己的想法。

学 生荷尔堡走进教堂里去。他去的时候和回来的时候要经过城门旁边收税人西魏尔特的房子。他被请进去喝了一杯带糖浆和姜汁的热啤酒。他们在谈话中提到了苏伦妈 妈,不过收税人所知道的关于她的事情并不太多;的确也没有很多人知道。他说,她并不是法尔斯特的人;她有个时候曾经拥有一点财产;她的男人是一个普通水 手,脾气很坏,曾经把得拉格尔的船主打死了。

“他喜欢打自己的老婆,但是她仍然维护他!”

“这种待遇我可受不了!”收税人的妻子说。“我也是出身于上流人家的呀,我父亲是皇家的织袜人!”

“因此你才跟一个政府的官吏结婚。”荷尔堡说,同时对她和收税人行了一个礼。

这是“神圣三王节”①之夜,苏伦妈妈为荷尔堡点燃了主显节烛;就是说三支油烛,是她自己浇的。

①神圣三王节(Helligtrekonger Aften)是圣诞节第十二天的一个节日,在这一天东方的三个圣者——美尔却(Melchior)、加斯巴尔(Gaspar)和巴尔达札尔(Balthazar)特来送礼物给新生的耶稣。

“每个人敬一根蜡烛!”荷尔堡说。

“每个人?”这女人说,同时把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东方的每一个圣者!”荷尔堡说。

“原来是这个意思!”她说。于是她就沉默了很久。

不过在这神圣三王节的晚上,关于她的事情,他知道得比以前多一点。

“你对于你所嫁的这个人怀着一颗感情浓厚的心,”荷尔堡说,“但是人们却说,他没有一天对你好过。”

“这 是我自己的事,跟谁也没有关系!”她回答说,“在我小的时候,他的拳头可能对我有好处。现在无疑地是因为有罪才被打!我知道,他曾经是对我多么好过。”于 是她站起来。“当我躺在荒地上病倒的时候,谁也不愿意来理我——大概只有白嘴鸦和乌鸦来啄我,他把我抱在怀里,他因为带着像我这样一件东西到船上去,还受 到了责骂呢。我是不大生病的,因此我很快就好了。每个人有自己的脾气,苏伦也有他自己的脾气;一个人不能凭头络来判断一匹马呀!比起国王的那些所谓最豪华 和最高贵的臣民来,我跟他生活在一起要舒服得多。我曾经和国王的异母兄弟古尔登罗夫总督结过婚。后来我又嫁给巴列·杜尔!都是半斤八两,各人有各人的一 套,我也有我的一套。说来话长,不过你现在已经知道了!”

于是她走出了这个房间。

她就是玛莉·格鲁布!她的命运之 球沿着那么一条奇怪的路在滚动。她没有能活下去再看更多的“神圣三王节”。荷尔堡曾经记载过,她死于一七一六年七月。但有一件事情他却没有记载,因为他不 知道:当苏伦妈妈——大家这样叫她——的尸体躺在波尔胡斯的时候,有许多庞大的黑鸟在这地方的上空盘旋。它们都没有叫,好像它们知道葬礼应该是在沉寂中举 行似的。

等她被埋到地底下去了以后,这些鸟儿就不见了。不过在这同一天晚上,在尤兰的那个老农庄的上空,有一大堆白嘴鸦、乌鸦和穴乌出 现。它们在一起大叫,好像它们有什么事情要宣布似的:也许就是关于那个常常取它们的蛋和小鸟的农家孩子——他得到了王岛铁勋章①——和那位高贵的夫人吧。 这个妇人作为一个摆渡的女人在格龙松得结束了她的一生。

“呱!呱!”它们叫着。

当那座老公馆被拆掉了的时候,它们整个家族也都是这样叫着。

“它 们仍然在叫,虽然已经再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叫了!”牧师在叙述这段历史的时候说。“这个家族已经灭亡了,公馆已经拆除了。在它的原址上现在是那座漂亮的鸡屋 ——它有镀金的风信鸡家禽格丽德。她对于这座漂亮的住屋感到非常满意。如果她没有到这儿来,她一定就会到济贫院里去了。”

鸽子在她头上咕咕地叫,吐绶鸡在她周围咯咯地叫,鸭子在嘎嘎地叫。

“谁也不认识她!”它们说,“她没有什么亲戚。因为人家可怜她,她才能住在这儿。她既没鸭父亲,也没有鸡母亲,更没有后代!”

但 是她仍然有亲族,虽然她自己不知道。牧师虽然在抽屉里保存着许多稿件,他也不知道。不过有一只老乌鸦却知道,而且也讲出来了。它从它的妈妈和祖母那里听到 关于家禽格丽德的母亲和祖母的故事——她的外祖母我们也知道。我们知道,她小时候在吊桥上走过的时候,总是骄傲地向四周望一眼,好像整个的世界和所有的雀 窠都是属于她的。我们在沙丘的荒地上看到过她,最后一次是在波尔胡斯看到过她。这家族的最后一人——孙女回来了,回到那个老公馆原来的所在地来了。野鸟在 这儿狂叫,但是她却安然地坐在这些驯良的家禽中间——她认识它们,它们也认识她。家禽格丽德再也没有什么要求。她很愿意死去,而且她是那么老,也可以死 去。

“坟墓啊!坟墓啊①!”乌鸦叫着。

家禽格丽德也得到了一座很好的坟墓,而这座坟墓除了这只老乌鸦——如果它还没有死的话——以外,谁也不知道了。

现在我们知道这个古老的公馆,这个老家族和整个家禽格丽德一家的故事了。

(1869年)

这篇故事最初发表在纽约1869年11月和12月号的《青少年河边杂志》第三卷上,不久又在1869年12月17日发表在丹麦出版的《三篇新的童话和 故事集》里。“家禽格丽德”是对一个看守家禽的年老妇女的昵称。看完了这个故事,就知道她是谁:一个贵族女儿的后代。这位贵族显赫一时,豪富甲天下。“门 当户对”,这位女儿也就两次嫁给同样显赫的人家。但与安徒生过去写的这类故事不同,她的最后归宿却是与她小时候在一起玩过的出身寒微的、住在她家公馆近邻 的一个土屋里的农夫的儿子、后来成为水手并且因为打死了船长而被判过罪的苏伦结为夫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苏伦也有他自己的脾气。一个人不能凭头络来判断一匹马呀!比起国王的那些所谓最豪华和最高贵的臣民来,我跟他生活在一起要舒服得 多。”但这位贵族的女儿却因此成为了平(贫)民。“这个家族已经灭亡了,公馆已经拆除了。在它的原址上现在是那座漂亮的鸡屋——它有镀金的风信鸡家禽格丽 德。”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家禽格丽德不是燕子,而是这个豪富家族最后的直系亲属。她却飞到鸡屋里来了。“如果她没有到这儿来,她一定就会到济贫院里去了。”这段哀愁的故事,闪烁着某种豪迈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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