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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杀刘青山张子善(2)

来源: 新浪博客 作者: 李唯 时间: 2014-06-25 阅读:

张子善也出来批评那帮唱曲儿的。张是文人,不像刘青山那样粗猛,他说:“你们这帮旧艺人啊,确实像毛主席说的需要改造旧思想,一点阶级感情都没有!刘书记为革命出生入死,不过要你们唱唱戏,你们还这么惹刘书记生气!”

那帮唱曲儿的不敢再有一句佞言,只有赶紧紧锣密鼓地再唱。

刘婉香看得叹了一口气:刘青山这是在战争中落下病了,是病人,也挺可怜的。

刘婉香一连观察了六天,直到确定他完全不可能实施原来的暗杀计划,才决定彻底放弃。他十分地懊丧,给上级又写了一份情报,再去天津南市“一瓣香”茶楼把情报塞进了砖头洞里,报告他第一次暗杀失败。这份报告,刘特务照例又写得错别字连篇,照例又让国民党的长官连蒙带猜才明白了意思。刘婉香报告的大意是说:

报告长官,共产党进城以后,刘青山和张子善,这俩孙子,开始变了,吃饭要人伺候,还要叫人来唱。吃得也好,尽是肉,菜里头油也大,香,隔老远都能闻到味儿,比过去的地主都阔。过去共产党的长官很好杀,现在不好杀了,像刘张他们这样的领导都腐败了,他们要是不腐败这次就死定了,是腐败保护了他们,我再想别的法子去杀,0471。”

刘婉香的代号是0471。

刘婉香送出情报后,就在大院里继续观察寻找机会,准备实施第二次暗杀。

五、第二次暗杀

刘婉香又经过数月的观察,终于发现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杀掉刘青山和张子善,这让他兴奋不已。刘婉香发现刘青山和张子善都暂时没有带家眷!当时解放军的部队刚进城,一切作风都还在战争状态,而共产党的干部行军打仗从来没有带老婆的。这一点,共产党尤其和国民党不同,在国民党内,官做到了刘青山和张子善这一级,没有不带家眷的,家眷还要勤务兵伺候着,一行动一大嘟噜人。这一点对于刘婉香实行暗杀计划非常关键:要是刘青山和张子善晚上睡觉身边还躺着个老婆,要不要连他们的老婆也一块儿杀呢?要是一刀捅不死两个人咋办?要是那个没捅死的嚷起来又咋办?这都是麻烦事儿!一个人睡那就好杀多了。刘婉香决定等晚上刘青山和张子善睡了,伺机潜入各自睡的厢房,实施第二次暗杀。刘婉香庆幸刘青山和张子善在这一点上还保持着共产党艰苦奋斗的作风,心想真是谢天谢地!

刘婉香的二次暗杀方案定下,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再次向倪科长行贿。

在刘婉香的这个暗杀方案中有一个不可缺少的重要环节:刘青山和张子善住在跨院的东西厢房,在东西厢房旁边有一间堆放杂物的耳房,无人居住。刘婉香必须要事先住到耳房里去,这样晚上就能直接从耳房溜到厢房去行刺,而不必经过警卫班战士住的大屋,这样能确保行动安全。但刘婉香要搬进耳房去住,必须经过庶务科的倪点头同意,刘婉香就准备再像上回那样给倪家里买点杂七杂八的东西送去。

刘婉香于是在一个白天蹭到倪身边去,山南海北乱聊了一通,而后拐弯抹角地提出他想住到那间耳房里去,耳房清静。刘婉香说他跟勤务班还有炊事班的人都睡在一个大屋里,闹,他晚上睡不着。提完要求,刘婉香亲亲热热地搂着倪说:“叔,咱家的灯油该打了吧?我打了给婶子送家去。我再给婶子捎罐盐。我估摸着咱家的盐也快使没了。”

倪却翻脸了,掰开刘婉香搂着他的手说:“打鸡巴的灯油!”

刘婉香吓了一跳:“咋,那耳房不让住?”

倪说:“咋不让住,空着也是空着!”

刘婉香小心翼翼地想问个究竟:“那,叔,那你又是为啥呀?”

倪说:“你说的话我就不乐意听。打灯油,买罐盐,你真把我当要饭的了!”

刘婉香松了一口气:原来倪是嫌少了!刘婉香爽气地说:“叔,咱家还缺啥,你说,我给买去!”他想撑破天了给倪家买头驴!五六个大洋能在杨柳青集上牵一头回来。为了暗杀能成功,刘婉香想大不了他再向上级申请行动经费去。

倪沉吟了片刻,说:“刘婉香,你要有心,你给我买块手表吧,那耳房你就长期住着。”

刘婉香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巨跳:一块手表,在天津劝业场买,那最少也得三十块大洋啊!才几个月前,一斤灯油,一个灯碗儿,一罐咸盐就乐不可支的倪科长,咋就……咋就“进步”得这么飞速呢!刘婉香说话都结巴起来:“科长,这、这、这,这么大一笔钱,你不是说咱共产党有纪律,收钱要杀头的吗?”

倪很不屑地嗤了一声,说:“大领导们都收钱收礼,我凭啥不能收!”
倪说这些日子以来,刘书记和张专员隔三岔五就让他开着机关的吉普车去石家庄,给省委各部门的头头脑脑送礼。有些是刘书记和张专员特意要送的,更多的是部门领导自己向刘、张开口来要的,都觉得刘青山和张子善这俩家伙如今进了天津卫,大天津多阔气呀,就像进了大商场,啥东西没有啊,不跟这俩小子要还跟谁去要啊!这些部门,有的是天津地委和行署的上级主管,有的是协作单位,譬如电力局,刘书记和张专员一个都得罪不起!

倪的这个说法在刘青山、张子善一案的档案材料中有记载。档案中保存着刘青山张子善交代的送礼清单,大到像冰箱,50年代的一个冰箱相当贵重值钱了,是美国生产制造的,只有天津的资本家用得起。小到像天津的毛线、烟酒、家具,都有。送礼的对象包括当时河北省委的最高领导,省委书记林铁,以及其下多人。刘青山和张子善被执行枪决后,林铁的爱人弓彤轩,在1952年的《人民日报》上发表文章,题为《检讨我接受刘青山、张子善礼物的错误》,向全国人民公开检讨。这么多这么贵重的礼品,刘青山和张子善的工资自然买不起,他们只有去贪污。从某种角度来说,刘青山和张子善最初走上贪污道路,是被逼的!刘青山一度非常痛苦,档案中有一份张子善写的交代材料,原文写道:“……有一天,刘青山拿着一瓶酒来我的屋。我们俩喝着酒,说到贪污挪用修河经费的事(那是刘青山张子善第一笔贪污挪用公款——李唯注),刘青山哭了,他对我说:‘子善,我们两个学坏了呀!’我当时心里也很不好受,我说确实是学坏了!刘青山又哭着说:‘子善啊,我们两个对不起党啊!’我说确实是对不起。我问刘青山:‘那咋办呢?’刘青山一个劲儿地喝酒,说:‘只能是继续对不起党呗。不然,我们两个又有啥办法呢……’”

刘婉香和刘青山一样也没别的办法,他只能向上级打报告要求追加经费给倪买手表。

国民党上级接到刘婉香依旧是错别字满篇的报告,于四天后回复,让刘婉香去天津小白楼百货商场正门,面见他的直接领导,领取追加的行动经费。

与刘婉香单线联系的上级领导是个卖梨膏糖的。领导在当特务之前就是卖梨膏糖的,如同刘婉香过去是个骟匠被招募做了特务,领导过去卖梨膏糖,而后也被招募做了特务。国民党的长官看他做小买卖比较会说话,脑子要灵活一些,又是天津卫本地人,就让他做了刘婉香的领导,算是小组长一级的干部,领导着刘婉香和另外一个卖煎饼果子的特务。卖梨膏糖的领导在商场门口跟刘婉香接上了头,把国民党特批下来的三十五块大洋小心翼翼地交给刘婉香,而后咂巴着嘴,很不忿,又充满羡慕地说:“早知道,俺们都到共党那边当干部去了,比俺们当特务挣钱可容易得多了!”

卖梨膏糖的和刘婉香办完接头,而后,作为领导,最后总是要对下级作一些指示的,不作指示体现不出领导的风范来。于是卖梨膏糖的又指示刘婉香去杀刘青山张子善的时候,身上要裹块烂布,要不血都溅到衣服上了,不好洗,糟践了衣服。刘婉香回答说他知道了,说他早就想好到时候要弄块烂布缠在身上,不会把衣服糟践的,谢谢领导的关心。两位特务都是穷苦劳动人民出身,一身粗布衣服对他们是很金贵的,所以爱护衣服对于他们就是重大话题了。卖梨膏糖的作完指示,俩人要散。如果不是刘婉香临走时随手的一个动作,这次接头很顺利,但就因为刘婉香这出自农民本性的一个举动,致使这次接头险些酿成这两个特务的当街被捕,使整个暗杀行动险些灰飞烟灭。

刘婉香临要走时,从领导的梨膏糖挑子上掰了一块塞进嘴里,说:“闹块糖吃!”而后就嘎巴嘎巴地嚼起来。

卖梨膏糖的领导不高兴了。他很不高兴刘婉香吃他的梨膏糖。领导并不是个小气的人,几块梨膏糖也不是什么金条翡翠,但皆因这一挑子的梨膏糖是领导全家人目前的生活来源,一家人的吃喝挑费全要靠这梨膏糖卖出钱来。领导家的生活如此困难,是由于国民党在各地的派遣特务有不少都碰到了像倪科长的这种事情,行贿的费用大幅度增加,弄得国民党的财政非常地紧张和困难,国民党保密局在大陆的各个工作站已经好几个月都发不出工资来了,只好拖欠着。在中国,历来有拖欠工资的传统,从过去拖欠特务的工资,到现在拖欠农民工的工资。卖梨膏糖的领导由于领不到工资,又要把特务事业继续进行下去,所以只好重操旧业来维持生计,所以领导看到刘婉香吃他的梨膏糖,等于是看着刘婉香把他一家老小的棒子面、劈柴、煤球、咸菜等都嘎巴嘎巴地吃下去,心里当然不高兴。
刘婉香看到领导不高兴了,一般人看到自己的领导不高兴了就会停止动作,如果刘婉香这时停止惹领导不高兴,那么后面的凶险就不会发生。但刘婉香不,刘婉香看到领导不高兴,他也不高兴了,心想:我为你们国民党去杀共产党,一犯事儿我脑袋就没了,到那时候你就是让我去吃王母娘娘的奶我都没嘴去叼了。现在不过闹你块糖吃,看你那脸吊得跟驴■一样黑!我偏要吃!刘婉香就又从领导的挑子上掰了一块吃起来。

领导自然更加地不高兴了。但领导这时候还忍着,还给刘婉香讲道理,领导毕竟是领导,要有肚量一些。领导给刘婉香讲了一通道理,用书面语言翻译过来,大意是说:0471啊,你看你已经给党国造成很大的困境了,你的经费已经严重超支了,你看你这次申领的经费,真正花在行动上的钱,比如买把刀,买根绳子什么的,只有块儿八毛,而去行贿送礼,倒有三十多块!这种计划外的开支竟然占到了百分之九十多!这种计划外的开支一多,就弄得党国的事业无比艰难。不反共吧,不行;要反共吧,成本太高!害得我们国民党开展工作都没有经费了!现在弄得我这个领导都要开展生产自救来完成党国大业!0471,你说你这时候不和党国同舟共济共渡难关也就算了,你还要吃我开展生产自救的生产资料,你还有没有一点觉悟?

刘婉香对于领导的训诫丝毫不以为然,刘婉香虽然也是特务但是个群众特务,群众的觉悟总是一直比较低的,从过去大陆未沦陷到现在大陆沦陷了之后都是一样,刘婉香毫不以为然地想:你党国的大业关我个鸟事儿!你没钱就不要反共嘛!你杀鸡煺毛还要先烧壶水呢,何况是反共!另外刘婉香也充满着委屈,心想:我够老实的了!我给你们党国报账都是实报实销!比如说买刀去杀人,我花一块钱买的我就说一块钱,我要说花了一块五你们党国又到哪儿查去?其他的特务谁不报假账?刘婉香越想越委屈,越委屈就越赌气就越要吃领导的梨膏糖,他抓起那糖就没完没了地吃起来。

卖梨膏糖的领导彻底火了,彻底没有了作为领导的气度,不再给刘婉香高屋建瓴地讲道理,又恢复了当领导以前做市井小民的习性,当街骂起娘来,骂得很泼皮。刘婉香更是回到了他以前骟猪时的德性,更加泼皮地和领导对骂起来。两位特务都在语言上相互性侵对方的母亲,而后又延展到性侵彼此的姥姥和祖奶奶:“日……”两个特务都骂得非常地难听。

领导后来一个大耳刮子就抽到了刘婉香的脸上。

刘婉香急了,一脚就踹到领导的十二指肠上。

两个特务就在天津的大街上打起来,打得头破血流。

距此58年以后,在天津市南开区富康路天津档案馆的阅读室里,李唯在档案卷宗里看到这一段的时候,曾经一度犹豫过要不要把这一段打架的事摘抄下来带走(档案馆规定档案不许复印、不许拍照,但可以记录要点——李唯注),因为这一段太像是假的了!写到文章中太像是编造的了。两个特务,因为吃几块梨膏糖,在闹市的大街上当众打架,这在世界特务史上恐怕是绝无仅有的事儿,听上去太过离奇。但这一段往事在档案中又是确确实实记载着,档案中有一份材料原文是这样的:“……我那天去小白楼领钱,老魏(指和刘婉香单线联系的那个卖梨膏糖的特务组长——李唯注)挺不高兴的,见面就说我,说我钱花得多,送礼要花这么些个钱,干正事儿反倒花得少,这么干,党国日子都过不下去了!我不爱听他叨叨,就成心掰他的糖吃。老魏更不高兴了就骂我,又动手打我,我就拿脚踹他了。这事儿不是我先动手的。后来解放军就过来了。”这是刘婉香交代这件事的原话。这非常不像在说特务的行动,倒像在说市井小民之间的磕磕碰碰。李唯后来忽然悟道:或许真实的谍战其实就是这样的,其实也就是一段段也充满了柴米油盐的生活流程,倒是后来的那些谍战书籍和戏剧反倒把生活写假了,写成了不像是人在干的事情。李唯悟到之后,忽然就对眼下多如过江之鲫的谍战作家们不那么十分崇拜了。

档案中刘婉香交代此事的后续发展是这样的:刘婉香和老魏在街上厮打,当时天津刚解放,还在实行全城戒严,街上有解放军的卫戍部队在巡街。刘婉香远远看见解放军巡街朝这边走过来,解放军这时候也看见他们两个人在打架了。刘婉香这时越想越火大,心想我为你们国民党干事儿,钱挣得不多还要挨你们打骂,妈的这个活儿不能干了!刘婉香就朝解放军喊起来,指着老魏嚷:“快来逮特务呀!他是特务!我也是特务!俺两个都是特务!”刘婉香想破罐子破摔,就让解放军把他们俩都抓去好了。解放军听到嚷叫就朝这边跑过来。老魏当时就吓呆了,呆若木鸡。解放军听到喊声加快跑过来,其中一个负责的班长,操一口东北话,这是林彪第四野战军入关的部队,瞄瞄刘婉香和吓呆了的老魏,说:“老乡,以后再嚷嚷,说点新鲜的!”然后不耐烦地摆手让刘婉香和老魏快走!刘婉香傻了,非常地想不通,心想共产党咋连特务都不抓了?后来刘婉香被捕后才了解到:解放军那些日子都要烦死了,常有人在街上拦住他们,说自己是特务,或者说是国民党哪个部队流落到天津的散兵,奉命要在天津搞破坏,要求解放军把他们抓了去,其实就是天津的无业游民想到看守所去白吃饭。于是刘婉香和老魏就让解放军驱赶了去,一场眼看就要发生的凶险就这样消弭于顷刻之间。
老魏死里逃生后,对刘婉香服了,被刘婉香彻底治服了,他抓住刘婉香的手连连说:“老刘老刘老刘,我刚才骂你,还跟你动手,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实在实在实在地对不住!”说着,让刘婉香吃梨膏糖,随便吃!

刘婉香就吃那糖,不无得意,说老魏:“你这个货,不这么治你就不行!”

老魏的领导派头再也没有了,一个劲儿地服软:“对对对!我就得这么治!”而后又小心翼翼地恳求刘婉香道:“老刘,你看,咱钱领了,糖也吃了,那党国交代的任务,咱还是得完成,你说对不?”

刘婉香态度也和缓下来,说:“对嘛,你要是这么好好说话,那俺也不是个难剃的头。”

刘婉香答应回去继续杀刘青山和张子善。

刘婉香将三十三块大洋买来的手表给了倪科长,顺利地住进了那间耳房。待暗杀的一切准备都停当后,在1950年4月6日深夜1时左右,刘婉香从耳房里溜出来串到刘青山住的厢房房檐下,在他要拨开厢房的门闩潜入时,突然听到有人声从屋内传出来!刘婉香先暂停了动作,从窗户缝朝里面窥视。接着,他看见的情况让他一时间发蒙愣住了,那是他事先绝对始料未及的:刘青山的屋里还睡着另外一个人!

刘婉香认出那是刘青山的警卫员小邓子。

刘婉香看出刘青山已经有些酒意了,大概是晚饭时喝了一些。刘青山带着酒意在骂小邓子,他让小邓子赶紧走,不要在他的房间里呆着!刘青山说他已经烦透了和小邓子住一个房间,他要一个人住。刘青山醉意浓浓嘟嘟囔囔地说,他作为天津的地委书记,他想一个人住间房,谁又能管得着呢?刘青山好像是为此憋了满腹的火气,说到火大时,声色俱厉地命令小邓子快滚,立刻,迅速,马上!让刘婉香诧异的不是刘青山斥骂小邓子,首长斥骂下属,尤其是生气了斥骂自己的警卫员通信员,那是很正常的事情。让刘婉香大感诧异的是小邓子的嚣张!小邓子非但没有听从刘书记的命令赶紧出去,而是居然不耐烦地斥责刘青山:“老刘,行了!赶紧睡吧!喝点儿猫尿,看你那点儿出息!”刘婉香隔着窗户缝看得瞠目结舌,他都快要分不清这究竟是警卫员小邓子在跟刘青山说话,还是省委书记林铁在跟刘青山说话。

让刘婉香更诧异的是刘青山对小邓子斥责他显得无可奈何,这完全不像平时在地委大院里一跺脚就地颤的刘青山。刘婉香听见刘青山在提一个女人的名字,焦什么兰,刘青山央求小邓子去把那焦什么兰给他叫来。小邓子断然拒绝,说老刘你这是想搞破鞋,不去!小邓子还笑嘻嘻地说:你让我去找上官云珠我就去。上官云珠是当时着名的电影演员,而且人在上海。小邓子分明是在调笑他的书记。刘青山喝大了,低声下气地再三央求小邓子去叫那焦什么兰过来,而小邓子则坚持说除非让他去找上官云珠。

刘青山真火了,解下皮带就抽小邓子,吼叫着让他快去叫!

小邓子则是一把夺过皮带,一皮带就把刘青山抽到了床上去,也吼叫道:“刘青山!你赶紧睡觉吧!”居然把刘青山按在床上,强行扒去刘青山的衣裤,让他睡觉。

刘婉香看得眼睛发直,他知道今晚是杀不了刘青山了,只能先暂时悄悄离开。

刘婉香第二日整天都处在焦灼不安中,满脑子都想着这有悖常理的事情,想不明白。他必须尽快了解清楚小邓子和刘青山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小邓子何以竟敢如此胆大妄为!而且,最为重要的是要知道小邓子是偶尔在刘青山那儿住几夜,还是要长期地住下去?这对于刘婉香能不能实施他这次的暗杀计划至关重要!挨到了傍晚的时候,刘婉香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就下决心冒一次险,拎了一瓶酒,串到了倪科长的宿舍去,与倪山南海北地乱聊。最后小心翼翼拐弯抹角地转到了这上面来,谎称自己昨晚后半夜起夜上茅厕,路过刘书记的屋,耳朵里听到了这一幕。刘婉香战战兢兢地问倪:“小邓子,那小狗日的,是咋回事呀?敢对刘书记那样?胆子够大的呀!”

倪丝毫没有察觉刘婉香问话背后藏着的诡计来。倪戴着刘婉香送的手表,感觉刘婉香就是祖国最可爱的人。对于刘婉香的惊愕,倪早就知道情况似的微微一笑,说:啥小邓子胆大,屁!要是搁在平常,借小邓子一百个胆子,他连对刘书记大声说话都不敢!倪告诉刘婉香:这是刘书记让小邓子这么做的。是刘书记命令小邓子晚上就住在他房间里。刘书记还告诉小邓子,如果他要是发火让小邓子走,小邓子可以抗命,偏不走!刘书记还说,如果他要是骂小邓子让他滚,小邓子可以反骂他。如果他要是喝多了打小邓子,小邓子可以反过来抽他,直到把他抽清醒。刘书记警告小邓子:如果包草鸡了,不敢这么做,不敢坚决地呆在他房间不走,他就开除小邓子,让小邓子回老家种地去!
刘婉香老大地不明白,说:“那刘书记这是……这是因为啥呀?”

倪诡秘地一笑,悄悄地说:因为女人。

倪说:刘书记和张专员进城以后,做了大天津的领导,那女人呀,说得好听一点是蜂啊蝶的,说得不好听就是苍蝇蚊子,一拨一拨的,一片一片的,都扑过来了。有为入党的,有为提干的,有为让刘张批条做生意弄钱的。天津有个女商人叫张文仪,见天就在刘书记这里泡着。刘婉香听到的那个焦什么兰,她名叫焦翠兰,是地委宣传部的干部,她想当宣传部的副部长,整天去刘书记那儿纠缠刘书记,说刘书记要是把她提起来,她一定会把工作干好,一定会为歌颂党,歌颂社会主义,歌颂天津的工作,作出更大的贡献。说得一套一套,云山雾罩的。刘书记有时也跟焦翠兰调笑。据说有一次,刘书记对焦翠兰说:“小焦,现在这儿就咱们俩人,又不是开会,你说这些官话套话干啥!你说点儿实在的。要是我把你提起来了,你准备咋谢我呀?”于是焦翠兰就不再说官话套话了,很直率地说:“刘书记,我让你搞!”刘书记倒脸红了,说:“你这个女同志说话咋比俺们当大兵的还粗!”红着脸走了。堂堂的刘书记倒让焦翠兰吓跑了。

倪说:但是刘书记也想搞啊!刘书记也是人啊!刘书记三十来岁正当年,身强力壮,他也想搞妇女啊!但是刘书记克制自己不能搞啊!一是刘书记在河北省委有个老领导,叫张春城,告诫过刘,说这些女人都是看上咱们的职务才黏过来的,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把裤裆的东西来卖给咱的,就看你用国家的啥来买了。张春城警告刘书记千万别舒服了小头而掉了大头,就是说别最后让党砍了咱的脑袋!二是刘书记跟他的爱人感情不错。刘书记总觉得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当时刘青山最小的三儿子还没有出生——李唯注)不容易,他要是在外面搞这些事,对不住媳妇儿。

倪最后对刘婉香说:因此小邓子就是刘书记的长城防线!明白了吗?

刘婉香明白了,同时也明白他的第二套暗杀方案是彻底杀不了刘青山了。

刘婉香想了几天,后来决定,还是去杀张子善吧。要是能得手,好歹也算是杀了一个行动目标。刘婉香觉得领了国民党这么多的行动经费,要是连一个人都没杀了,挺对不起人家的。刘特务身上还是有着农民的厚道。

翌日,还是深夜一时左右,刘婉香溜出耳房,潜到张子善厢房窗根下,用刀尖拨开门闩潜入厢房的外屋,当他手提尖刀要进一步潜进张子善睡觉的里间屋时,猛地一下刹住了脚,刘婉香发现里屋张子善的床上睡着个女人!隔着里间的门,刘婉香看不见人,但他能听见那女人的声音,莺莺燕燕地,从里屋飘出来,很是妩媚。从语气上,刘婉香判断出这不是张子善的老婆,是姘头,因为他听见那女人喊张子善“张专员”,老婆不会这么喊。刘婉香听见那女人说:“张专员,你尿不?”大约是问张子善性交完了之后要不要小解,要小解的话就把尿盆给他端过来。那姘头对张子善倒是体贴得很。刘婉香听见张子善说他不尿,很黄色地说他该尿的都尿完了。而后张子善说:“小肖,咱俩都拢在一个被窝里睡了,你咋还喊我张专员呢?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就喊我老张。”那姘头低声地笑,改了口,和张子善躺在被窝里说闲话。那姘头说:“老张,你属啥的?”张子善说:“我属马,比刘书记小三岁,刘书记属兔。”那姘头又笑,不说话,光笑。张子善问:“你笑啥呀?我属马,这很好笑吗?”那姘头笑笑说:“老张,我看你是属驴的,见到漂亮女人就起骚。你们好多领导见到女的都起骚,要么不查,一查,身边都姘着女人。我看你们领导都挺驴的!现在就刘书记还扛着。老张,你在这一点上咋不向刘书记学习,做一个你们开会时讲的那种共产党员呢?”刘婉香听见张子善也笑了,跟那女人推心置腹地说了好大一通话。张子善有鼻息肉,鼻子不通,说话瓮声瓮气的,有些话刘婉香听不清楚,但大致意思能懂。张子善的大致意思是说:学啥呀,刘书记早晚也是抗不住的。为啥腐败那么多,怎么整治都整不住,因为腐败是件舒服的事儿,人能抗得住舒服吗?你说当领导的都挺驴的,没错,但这不能全怨领导。解放了,干部们都进城了,掌权了,共产党不再是过去山沟里的土八路没人搭理了,女人都嗡嗡嗡嗡地贴过来了,女人成天在身边这么来回晃着,把干部们的病都勾起来了。要想扛住不去搞女人,真的是挺难的!就好像放着厕所不让用。所以好多干部都出去找女人了,女人这个时候就等于是给咱们干部治病哩。张子善最后总结说:“女人,那是干部们的药啊!”
刘婉香听见张子善对那姘头笑着说:你这味药我得长期使用啊!

那姘头说:那你得付药费……

刘婉香只能从张子善这儿也悄悄撤退了。

刘婉香确定他又一次杀不了刘青山和张子善,于是再次写情报向上级报告第二次暗杀行动失败。刘婉香在情报里说:共产党进城掌权之后,情况变了,女人的问题出现了,再也不是过去行军打仗睡大炕时光棍一条的八路军了,实在是不好杀了。这次没杀成确实是不能怨他!云云。

国民党上级部门回复说可以理解,说我们国民党就是让金钱和女人搞垮的,才丢了江山的,共产党正面临和我们国民党同样的局面。国民党上级指示说:不管怎么样,杀人才是硬道理!让刘婉香锲而不舍,继续坚持,把党国的暗杀任务进行到底。

刘婉香就按照上峰的指示在大院里再次寻找机会,伺机再次进行暗杀。

六、第三次暗杀

在接下去的几个月,刘婉香天天在大院里暗地观察着刘青山和张子善的动静。有一天,刘婉香突然发现他的暗杀目标不见了!石家大院里一连好多天都没有再看见刘青山和张子善,俩人住的厢房也上了锁,那些一到开饭就来唱梆子唱曲儿的粉头们也都不来了。开始刘婉香还想,是不是刘张又去石家庄河北省委开会了,过两天就会回来?但刘青山和张子善始终都没有再回来。刘婉香开始着急了,他再次拐弯抹角地去向倪科长打问。从倪嘴里问到的情况让刘婉香汗毛倒竖起来:原来刘青山和张子善是嫌石家大院的住宿条件不好,杨柳青又是郊区,什么好玩的都没有,日子过得清汤寡水的,已经干脆住到天津市里去了。而且一住就进了天津的五大道。五大道是天津过去的租界地,那一片地界都是过去天津卫下野官宦军阀商贾的别墅洋房,俗话说北京的四合院天津的小洋楼,刘青山和张子善到五大道住小洋楼去了,再也不回石家大院了!

刘婉香不禁急火攻心,简直都要急死了:暗杀目标都见不着了,这可怎么杀呀!

刘婉香必须尽快找到能再次和刘张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他当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要打入刘张住的小洋楼里去!刘婉香从倪科长嘴里打听到一个情况:倪说他一星期要去那小洋楼里两趟,去给刘书记送酒。刘青山喝酒只喝四川的曲酒,庶务科专门到四川泸州买了一批老窖来放在大院的库房里,倪过几天就得送几瓶过去,刘书记是顿顿要喝的。刘青山克制自己不乱搞女人,只在吃喝上放松自己,让自己也享乐一下。一是他总要有个管道来释放一下人的欲望,二是刘青山看到在他的四周,从上面的省委到下面的县乡村镇,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大家都在吃喝,找各种机会以各种名义来吃喝,因为中共从来没有仅仅因为吃喝就撤职查办严惩过任何一个干部,从建国伊始到现在连一例都没有过。因此任何一个干部也就从不惧怕中共三令五申严禁公款吃喝的各种禁令,那些几十年一贯制颁布下来的禁令成了田里的稻草人,吓唬鸟的,因此中国就成了公款吃喝的超级大国。刘青山也就觉得吃喝这种事没啥大不了,是周围的现实告诉刘青山:吃吃喝喝,这个错误,可以犯!刘青山因此得以放纵。刘婉香想让倪把给刘青山送酒的差使给他,这是他能够顺理成章混进小洋楼里去的唯一机会。

但是这样就又得向中共的倪去行贿!

刘婉香真切地感受到了做这一行的痛苦,他想,干特务工作真是太难了,每往前迈一步都得行贿,不行贿就办不成任何事!刘婉香盘算着,上回给倪买了块表,这回送的礼肯定得比表贵,不然满足不了倪,就像老百姓说的:现在比物价涨得还快的,是领导干部贪污的增长速度。刘婉香决定给倪的婆娘买个戒指送去,他去金店看过,买枚戒指得六十块大洋,比上次行贿贵一倍!刘婉香硬着头皮去找卖梨膏糖的老魏接头,要求追加这笔特别行动经费,老魏脸都绿了,骂骂咧咧的,说再这样下去国民党真是要被拖垮了!还说只要中共的干部继续这样受贿下去,就能最后彻底消灭国民党,解放台湾,实现两岸统一,哪用现在这么费劲儿!老魏真是国民党的特务,说话十分恶毒。老魏说这么多钱他做不了主,他得去请示他的上级。最后,国民党保密局京津冀绥远地下工作站经过再三研究,还是认为杀人才是硬道理,克服重重困难,从其他费用中硬挤出六十元来交给刘婉香,买了一枚大粒的黄金戒指给倪送去。倪是农民,他认为戒指越大越重越黄就越好。

倪科长见到大而沉并且黄灿灿的戒指,果然高兴得不得了,把戒指放在嘴里又咬又舔进行检验,他确认是真货后,把戒指又递给刘婉香,说:给你嫂子送家去!

刘婉香不去接,说:科长,东西又不沉,你自个儿给嫂子戴上,不是很有爷们儿面子吗?
倪说:就是要让外人送去!让娘儿们看看,她男人,在外头,连大金镏子都有人送,那才真有爷们儿面子哩!

刘婉香就笑,心想:这老王八蛋,贪不说,还要在婆娘面前显摆!刘婉香接过戒指,说:那俺就给科长送家去!家不是在王庆坨吗,上回去过。

倪却诡秘地笑,说:不是那地儿了。

刘婉香说:换地方了?又搬到哪儿了?

倪的笑更诡秘了,笑里面还透着得意和陶醉,悄声细语地对刘婉香说:不是换地方了,而是,换人了。

刘婉香意想不到惊愕地叫出声来:啊!科长,你也……在外头挂上相好的了?

倪说:领导都能整相好的,我凭啥不能?我向领导学习!倪说的是张子善。倪拍拍刘婉香的肩膀,脸上洋溢着只有新婚燕尔才有的幸福,看出倪的这个相好他才搞上没多久,正在新鲜劲头上,倪嘱咐道:“给你新嫂子送去。”

刘特务只有去给倪新挂上的姘头送戒指,这是国民党特务的新业务。

倪的姘头是天津红桥区的一个底层街道妇女,姓名不详,户口簿上的名字是何张氏。倪虽然在外头挂相好,但是他很讲究度,倪平时聊天跟人说过:领导搞的都是女学生女干部,都是高级人儿。我级别不够,我不能越过领导去,啥事都得讲长幼尊卑先后秩序,我就凑合着找个底下的吧。于是倪就找了这个街道上的何张氏。何张氏不认识字,但认得黄金,见到刘婉香送来的金戒指,高兴得都要疯了,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穿金戴银,这在过去的旧社会像她这样的劳动妇女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何张氏很感谢刘婉香,待问清来人是姓刘时,何张氏很诚心很实在地对刘婉香说:“刘同志,尽管你是看俺们家老倪的面子来送我戒指,但俺还是要好好谢谢你!俺也拿不出啥好的来谢,俺也是个实在人,不会说那些个虚头巴脑的。这样吧,俺和你们科长相好,你要是也想乐呵乐呵的话,那你也来。”何张氏说着就宽衣解带,要感谢一下刘婉香。刘婉香吓了一跳,一时迟疑着。刘婉香也很想做性事,自从他来到天津当特务,已经好几个月了都没有碰过女人。但刘婉香还是克制住了。刘婉香想:他要是和这个何张氏搞了,万一哪天她嘴一松,露给了倪科长,那一切事情就彻底砸了!刘婉香想到党国的任务,克制住自己,婉拒了何张氏,说:“大姐,谢谢你了,你是俺们领导的人,我哪能不尊重领导呢!”何张氏说:“刘同志你不搞啊?那行,我可是实心实意想要谢你的,是你不让谢的。”刘婉香说:“是,是我不用你谢的!”何张氏却接着说:“刘同志,虽说你不让俺谢你,但有句话俺还是要跟你说。”让刘婉香没有想到的是何张氏把那枚戒指又还给了他,说:“刘同志,老话说,送人要送双,送双心意长!你单给俺送个戒指,俺看你对俺们家老倪还是不够实心!”何张氏说,如果刘婉香真是有心的话,就再给她买条金项链,和这金戒指配成双,要是就单送个戒指,她不要。

刘婉香简直傻了,何张氏,这娘们儿,是趁机在敲他啊!刘婉香攥着戒指发蒙地走出何张氏的家。走到大街上,他不知道往哪里去,就在马路牙子上蹲下来发呆。刘婉香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再买一条金项链,少说还得再花几十块大洋,这咋再开口去要啊!刘婉香觉得他再没法向国民党去张口要钱了,买戒指的钱还是国民党工作站从牙缝里抠出来的呢,再去要钱,国民党肯定跟他急了!说不定国民党根本就不信这项链是行动对象开口要的,还会认为是他刘婉香想乘机敲诈党国一条金项链哩,一急之下,把他杀了都难说!可是,如果不给何张氏买这条金项链,倪就不会把他调进小洋楼去,他拿了国民党的钱买了戒指,却连暗杀目标都接近不了,党国不是更要杀他吗!刘婉香越想后果越严重,心如刀绞。刘婉香想起当初倪的婆娘开口向他要东西,才不过要一罐咸盐,这才没过多长时间,就贪成了这样,这腐败的速度也太快了吧,还让不让人活了!国民党特务刘婉香发愁地在马路上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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