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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淫戏百出玉体写墨书 杀人无形勋贵遭连罪

  春夏之交,和珅为吴卿怜建造的迷楼之上,清风浮动,边上的大槐树上,槐花暗香扑鼻,几只蜜蜂舞动其中,嗡嗡作响。那清香与震动耳膜的声音,让吴卿怜记忆中悠然一闪,想起自己在杭州之时,也喜欢在无聊的春光中,看着蜜蜂在花中舞动,想着蜜蜂沾了花粉,会飞到哪里去呢?如今自己南北漂泊,而那只蜜蜂,肯定也想不到自己归宿何处。想到此处,心有所动,不由在窗前拿起笔来,填了一首词儿。
  丫鬟来报:“和大人来了。”
  却不等吴卿怜起身,和珅已经快步上楼,扑了进来。吴卿怜道:“大人急急忙忙,有什么事么?”和珅呵呵笑道:“我来这里能有什么事,就是看看你在我不在的时候在干什么。”和珅一眼瞥见墨迹未干的词,摇头晃脑地念了一遍,啧啧叹道:“怜儿的词,真是超凡脱俗,意味深远,一般诗人,难以抵达这个境界。”
  吴卿怜抿嘴笑道:“大人总是夸我,没有一句批评的,我倒是不相信了。”
  和珅用温软的手捧着吴卿怜的粉脸蛋儿,凝视着她水汪汪的眼睛,道:“你的词在我之上,一见就心生喜欢,只顾着找合适的词儿夸赞,哪顾得上批评。”
  吴卿怜心中无限欢喜,嘴里道:“你别说得那么好听——我是在迷楼之上,看到蜜蜂舞动,心有所感,想起从前岁月,倒是有感而发。”
  和珅道:“迷楼能令你诗兴大发,真不枉我煞费苦心,值得呀。”
  吴卿怜初到和珅这儿,万念俱灰,已将自己当成行尸走肉。和珅对吴卿怜倾慕有加,当即明白她的心中受伤之深,几手男人皆当她是玩物,随便卖送。当下以礼相待,百般敬重,使得吴卿怜内心枯木逢春,渐渐有了生机。日子长久,在和珅百般恩爱之下,发觉到和珅的真情,甚至庆幸自己遇见和珅了。
  当下和珅品吟着吴卿怜的诗句,蓦然间灵机一动,将吴卿怜身上薄薄的衣衫褪下,露出白嫩悦目的皮肤。吴卿怜害羞,婉拒道:“大白天的,你又要强来,丫鬟都在。”和珅一把抱住,道:“这回要玩个把戏,让你猜不着的,丫鬟们退下。”丫鬟退出屋子,和珅一把扯开吴卿怜的抹胸,白玉般的身体赤裸裸出现眼前,再加上春光气息,令人怦然心动。
  和珅在亲热上总是花样百出,温柔婉转,每次总令吴卿怜有说不出的期待与惶恐并存之感,消受之后,又有一份刺激。吴卿怜没有想过,床上的把戏也能整得如此跌宕起伏,也不知道和珅是从哪儿学来的,不过吴卿怜后来看了春宫书,知道和珅有部分借鉴书上的姿势,严谨而认真,每每尽兴。想到此处,吴卿怜虽赤身裸体坐在凳子上,闭着眼睛,想来和珅今天又是一个新花样。抖抖索索的声音之后,蓦然间感觉背上一凉,惊问道:“大人,这是什么,爬到我背上了。”
  和珅道:“你别动,且猜猜。”
  吴卿怜只觉得一只丝滑的虫子在背上游动,似乎带着水迹,像模像样地婉转迂回,有点痒痒,又有点刺激。猜想片刻,便知道是什么了,红着脸轻吟道:“大人,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和珅笑道:“你这玉体,宛如无瑕玉器,我得做点雕工润色。”
  不久,和珅呼了一口气,道:“好了。”退开几步,瞧着吴卿怜的裸体身姿,连连赞叹。
  吴卿怜道:“你倒是瞧好了,我可不知道你整的是什么。”
  和珅笑道:“来来,我拿着镜子,你便瞧见了。”
  和珅拿了镜子,吴卿怜扭头,将将看见和珅把自己刚刚写的词作墨写在自己背上,白嫩的皮肤写满墨书,黑白相映,冷暖交加,别有一番情趣。
  吴卿怜羞涩道:“没想成身体还能写字,大人是不是跟皇上学的?”
  和珅得意道:“非也非也,这是我见你新词了得,灵机一动。我一直倾慕你的才华,又爱你的美貌,如此合二为一,岂不妙哉。”
  和珅一会儿欣赏着身体书法,一会儿抱在怀中无限爱怜,把吴卿怜搞得浑身酥麻。片刻,两人兴起,就着欢喜劲儿渐入佳境,吴卿怜娇喘连连,和珅此次异常兴奋,从凳子到桌子,再到床上。待到云雨收毕,吴卿怜细汗连连,喘气儿道:“把被子都沾黑了。”和珅还抱着她不放,道:“那不碍事,倒是行书变成草书了。”
  吴卿怜绯红的脸上带着满足,缩在和珅怀中,享受雨后的呵护,娇滴滴无力道:“今天老爷特别兴奋,莫不是又有什么高兴的事?”
  和珅亲了一口她精致的红唇,道:“高兴事?倒是没什么,朝廷要处理的事儿多,要搭理的人也多,虚头巴脑的,到了你这儿,什么都不想,真是极致的快乐。”
  吴卿怜道:“我看还有一个原因,可能老爷自己没觉得!”
  和珅奇道:“哦?”
  “我看把纳兰嫁出去之后,老爷就放松多了。”
  和珅恍然醒悟,道:“噢,这倒是实话,要不然她太闹腾,总是在不该来的时候闯进去,害我紧张呀!”
  “她要是不这么干,恐怕老爷也舍不得嫁她出去吧。”吴卿怜聪颖,说了一点和珅的心思,和珅会心一笑,捏着吴卿怜的小嘴唇,道:“你也学调皮了,她呀,迟早我是要嫁她出门的,只不过要选家门当户对的,她自己要这么早嫁出去,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原来,纳兰看见和珅妻妾一个比一个漂亮,自己没名没分,在这儿耗着,非但没得什么宠爱,就连见和珅的面也少了,便死活要把刘宝杞叫来,嫁给刘宝杞。和珅先前恼怒,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嫁给下人,成何体统。纳兰打定主意,自有办法,和珅跟吴卿怜亲热,她就跑过来讨说法,和珅跟着豆蔻亲热,她又跑过去讨教。和珅心头火起,只得忍痛割爱,要呼什图把刘宝杞叫回来,依了纳兰的主意,给两人完婚。纳兰就此变得乖乖的。
  吴卿怜笑道:“老爷,对女人来说,门当户对未必就是圆满,我看纳兰与刘宝杞,倒是一对真正的喜欢,纳兰现在比委身豪门要知足多了。”
  和珅听了,心中不免有一丝酸酸的味儿,道:“那你跟我,是一对真正的喜欢么?”
  吴卿怜娇笑道:“你不是还有太太,还有长二姑和豆蔻,谁和你真正喜欢,你自己晓得呀。”
  和珅道:“我和你在一起,便是真正的喜欢,喜欢极了。”
  吴卿怜道:“不知这话,是你先跟豆蔻说,还是先跟我说——我听说豆蔻身上体香跟香妃一样,真的如此吧,我倒是想闻一闻。”
  和珅道:“那倒是真的。你可别闻,我怕你两人见面,闹出小醋意呢?”
  吴卿怜理直气壮道:“老爷你真是小看我了,有老爷这样疼我,我已经很知足,怎么还会吃醋呢。老爷还要纳多少妾,是老爷的事,我只会当她们是姐妹,这一点修行我还是做得到的。”
  和珅抱着吴卿怜道:“好好,那我可算怪罪你了,你什么时候想去便过去看看。算我有福气,娶的女人个个通情达理,不给我惹麻烦,比皇上还要清爽多了。”
  “还有一件正经事我倒要跟你说说。”吴卿怜道,“听说家里的账目都是长二姑清理,事务繁重,老爷要是信得过我,我也可以去帮衬帮衬,这方面我也算在行哩。你看我整天就在这里待着,受老爷宠爱,是不是也得帮着老爷分担点心思。”
  和珅道:“那是再好不过了,做账这事,得自己贴心人,回头我跟长二姑说着去。”
  两人边聊着边虚度缠绵时光,无限缱绻。这时下人来报:“门生吴省钦来访!”
  和珅道:“先请进花厅就坐上茶,我随后就来。”
  和珅搂着吴卿怜道:“回头叫丫鬟在背上擦拭干净,用香粉擦了,切不可留下墨迹。”
  吴卿怜道:“可惜我一个人看不到,否则,老爷的墨宝,我还真舍不得擦,就跟老爷在陪我一样。”
  和珅呵呵笑道:“你要喜欢,下次取红墨来写,写在你看得见的地方。”
  和珅穿好衣裳,到了花厅,吴省钦当头就拜,和珅欠身道:“免礼免礼。”两人就座,吴省钦道:“我今年主管顺天府乡试,老师有没有什么人需要关照的?”
  吴省钦、吴省兰以才学闻名,入仕之后,在和珅举荐下,二人不断地作为主考官,主持各地乡试。吴省钦在任直隶学政时,曾在乡试中公开舞弊,根据收钱多少定名次,大肆收受贿赂,弄得不少学子怨声载道。不过在当时舞弊成风的环境中,并没有受到惩罚。
  和珅道:“有几个名单,在我书房,暮雪去取来。”
  吴省钦道:“如今考场舞弊甚多,为了杜绝此类状况,我列了几点建议,想上奏皇上,不过希望你先给过目一下。”
  和珅道:“你请讲。”
  吴省钦道:“学生舞弊的手段之一,便是在自带的草稿纸上夹带纸条。我建议将试卷用纸多放长三幅,考生便可直接用试卷打草稿,杜绝此类现象。另外,考试的时候,可以给监试大臣发一枚内府的图章,命令监试大臣在每张试卷上摁一个图记,可以防止考生在考场上暗地里调换外带的试卷。”
  和珅点头道:“这些举措皆用心良苦,是杜绝舞弊的好办法,皇上必会重视。我也提个建议,你一并上奏,科考之日,考生要在西厢领取午饭茶点,这一项应该也请禁止,减少考场出入闲杂人员,便于管理。”
  吴省钦道:“大人真不愧思虑周全!”取了和珅要照顾的名单,道谢而出。
  吴省钦将自己与和珅的意见陈奏皇上。皇上十分重视科考状况,赞赏了吴省钦的良苦用心,批复道:“吴省钦奏请增加试卷用纸,禁止考生自己带纸打草稿的事,以及停止在西厢房领取午饭两件事,都依照吴省钦的办法施行。至于考试发给监试大臣内府图章的事,不妥当。内府所储图章是御用之物,不适合在这么多试卷上随便盖章,传旨令监试大臣逐卷画押,作为标记即可。”
  福康安在军中虽奢靡,但用兵打仗确实有过人之处。渡海到台湾,马上稳住局势。台湾地形复杂,义军神出鬼没,福康安本想早早收拾战局,未能如愿,只能做持久战准备。经过整整一年的艰苦作战,终于捕获了义军首领林爽文,宣告平叛结束。押解回朝,福康安立下大功,被封为一等嘉永公。而和珅因为举荐福康安有功,又协助筹备军粮,封“三等忠襄伯”。获封退朝,和珅因为自己推荐的福康安,心想福康安必然感谢他,便上前示好道:“这次台湾之战,你我二人皆受赏,真是有缘呀。”
  福康安看了看和珅,冷冷笑道:“我的功劳是用命拼来的,你的功劳是用嘴换来的,相提并论,似乎不合适吧!”
  和珅当众又被泼了一瓢冷水,心中异常气恼,心想皇上也会顾及自己的面子,居然被福康安当成蝼蚁。心中笃定了主意:一味示好得不到福康安的尊重的。
  乾隆五十五年是乾隆的八十大寿。早在五十二年,乾隆就吩咐和珅等开始筹备庆典,由于林爽文台湾起义,清军需要经费,又遭遇多处荒灾,不便行此铺张之事。现在时隔一年,林爽文起义被镇压,乾隆便旧事重提,下令筹备八旬寿庆,并派阿桂、和珅、刘墉、福长安、胡季堂、金简、李绶、伊龄阿为总办大臣。这么豪华的筹备阵容,明显是要让大典大办特办。然而,当时的情况是,贪污已经深深入侵朝廷的肌体,再加上国家连续灾荒,民生凋敝,百姓生活十分艰难,到处都在寻求受灾补助。在这个情况下,如果还要动用国库来操办大典,一是有心无力,二是不合时宜。
  乾隆对筹办大臣们道:“八旬大典,要节省财力,节俭办理,切不可动用国库银两,诸位爱卿要多费心。”这话就是要巧妇为无米之炊的意思。如果大典办得寒碜了,只怕要拿这些大臣问罪的。和珅管理财政,肩负重任,也只有他听得懂乾隆的意思:不动用国库的钱,不留口实,但一定要办得热闹隆重。和珅只能干他最擅长的老办法——以乾隆祝寿的名义,动员各级官吏、商人,各地的盐商也不能不表示。
  台湾战事平息后,安南又陷入内乱,朝廷令孙士毅出兵征讨,可孙士毅不会打仗,不仅兵败,还险些把老命搭进去。孙士毅撤退时,不得不把辎重火器弹药就地焚烧,带着一少半兵马逃回镇南关,向朝廷寻求救兵。乾隆头都大了,无奈之下,只好又让福康安挂帅,再次南征。
  此时福康安善战之名,已远播海内。队伍浩浩荡荡往南开拔,消息早就传了出去,行军还没有到广州,敌人就已经遣使叩关谢罪,表示乞降。乾隆也没钱打仗了,见好就收,封叛王为安南国王,每年进贡。
  却说福康安在出兵安南之前,京城的豪宅正在翻修,需要上好的木材。而湖北汉口一带,正是木材汇集之地,有自己一手提拔的老部下李天培,担任湖北按察使,便修书一封,叫李天培代购木材,并吩咐托运到北京,自己便带兵马出发了。
  李天培也正要上京述职,便买好了几百根上好的木料,再加上自己用的一千多根木料,一起出发前往北京。此时,正有湖广的漕运粮船上京,李天培为了节省运费,便假公济私,把木料装在粮船上,搭载北上。十分不巧的是,李天培私自给漕运“加塞”,致使河道拥塞,航道迟滞,引起船工不满,事情泄露,成了一公案。
  此案落在和琳手上。
  和琳被任命为杭州织造后,不到一年,因严谨敬业,被升任为湖广道御史,这是个监督官员的职务。他发现了李天培这个案子,感到很棘手。
  此事可大可小,为什么呢?可大,因为假公济私是大罪,特别是漕运粮船是国库征粮,岂能被私用载物?按照大清律例,木头的主人是福康安,此事还会把福康安卷进去。如果福康安不知情,还有道理可讲,如果福康安知情,二人都要受到严惩。可小,是因为这种现象也比较普遍,损公肥私的现象已经蔚然成风,相比之下,捎点木料也不算什么。
  但这事可大可小,并非由和琳来决定的,而且和琳不知不觉已经陷入一个两难的处境。如果弹劾李天培,就有可能得罪福康安,有这样的一个敌人,将来自己的日子好过不到哪里去;如果假装不知道呢,没事都好说,一有事就是大事,如果将来别人禀告皇上,自己难免有失察之罪,刚刚崛起的前程有可能付之东流。
  此事关系利害,和琳连忙修书一封,去问和珅。和珅一见大喜,他懂得皇上的心思,正想整顿吏治,此事证据确凿,虽然福康安军功无数,威名远扬,但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于是,和珅回复:以御史的身份向乾隆上奏折,只弹劾李天培不提福康安。如果将来继续追查到福康安,则是钦差大臣的事,与你无关了,这样便可高枕无忧。
  乾隆一听大怒,命令阿桂彻查此案。阿桂到了武汉,提审李天培。事情并不复杂,李天培一一招供:福康安正用兵安南,无暇家事,委托自己买木材,运往北京。自己贪图便宜,利用福康安的名声,占了漕运的便宜,导致航道堵塞。
  阿桂心中也有自己的想法,此案虽然是福康安的木材,但福康安自己并不知情,不能无端受罪,此时福康安正从安南回师,威震华夏,皇上应该可以免其一罪,于是有意将此事淡化,从武汉送回奏章,陈述详情后,启奏皇帝称:李天培假公济私,理应受到惩罚,但是导致河道拥塞,并非他的本意。买木材是福康安委托,私自动用官船,并非是李天培一人所为,福康安正在军中,并不知情,此事与福康安无关。
  和珅晓得乾隆的心思,乾隆本来主张宽严并济,这一做法在前期颇为奏效,但如今各地的贪腐案一件接一件,乾隆恨不得像雍正爷那样,见一个杀一个,以止住不正之风。因此,此时要是跟乾隆讲宽,绝对是自己找死。于是和珅奏道:“李天培假公济私,实属大罪,不该模糊处理。一旦姑且,被其他贪官效尤,后果实在不堪,皇上当严惩涉案官员,以正朝廷风气才是。”
  乾隆果然不满阿桂的奏报,听取和珅的意见,决心严惩。他推翻阿桂的判决,下旨:湖北按察使李天培,假公济私,导致严重后果,革除一切职务,充军伊犁边疆。福康安纵容部下,难逃罪责,罢官免职;因安南作战有功,战功卓著,为朝廷肱股,判革职留任,扣罚总督养廉三年,俸禄十年。
  阿桂回京之后,因其拟罪过轻,也受到连累。乾隆下旨申斥:朕叫你去办案,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要你公正办案,以儆效尤。如今事实俱在,你却一味包庇福康安,打算将大事化小,分明是跟朕处罚严惩贪墨的施政方针背道而驰。
  福康安正在官运战功的巅峰时期,没招谁没惹谁,因一件自己毫不知情的小事就被牵连,受到乾隆的处罚,觉得太没面子了,再加上十年的俸禄一次就被扣没了,心中郁郁不平。他回京之后经过打探,晓得是和珅一手经营的一步大棋,不由对阿桂叹道:“和珅手段圆滑,杀人不见血,要小心才是。”
  阿桂道:“我早就见识了,你是之前没见过他的手段,才敢当面羞辱他。”
  此后福康安再也不敢对和珅过于骄傲与大意,而是小心翼翼,生怕有把柄落在他手里。和珅看见福康安的态度,晓得他见识到自己的厉害了,心中出了一口气。两个人表面上,也互相客气起来。
  乾隆五十四年,和珅四十大寿,京城乃至各地的门生好友纷纷登门祝贺,热闹非凡,端的是京城一大喜事。和邸周边几里,张灯结彩,鼓乐齐鸣,贵客来往穿梭,就算王母娘娘的蟠桃宴,也不会比这热闹。
  以和珅如今的权势,祝寿的人自然是不缺,但和珅在意的是有才学有名望的翰林才子和高官到家祝寿,这样才能表明是真正的名门望族。对和珅而言,如今有财有权有势,唯一缺的就是口碑名望,倘若最优秀最有名的才子都来为自己祝寿,则可口碑圆满,德高望重。反之,如果名士们都远离自己,那么寿宴无论多热闹,又有什么品质呢!
  为此,和珅给翰林才子们都发去请柬,请他们到时一定赴宴。
  翰林院中,最有名的孙星衍、洪亮吉、阮元等,收到请柬之后,犯愁了。和珅虽然敬重他们,但此人以谀上和权谋获得如今权势,如果去他家里参加寿宴,意味着与他结朋交友,恐怕立马就遭人诟病。倘若不去呢,翰林们毕竟混在翰林院,将来还会进入官场,得罪了他,难免穿小鞋。各人权衡上下,不免踌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小算盘。
  孙星衍耿直清高,绝对不吃这一套的,他号召众人道:“我知道大家不愿意去,又怕得罪权贵,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大伙又不丢自己的品格,让和珅也无法怪罪。”
  众人本来各有心思,听说有这个法子,齐声道:“你快说出来。”
  孙星衍道:“我若说出来,大家则要齐心协力,听我的。到了和珅寿宴这一日,翰林院才子全部聚集到南池子,举行诗会,这样无一人去参加,和珅也怪罪不到任何一个人头上。”
  众人都叫好,其中有些犹豫不决的,或者其实心里想去的,也只好一起应和,都做了不去的准备。
  却说开宴做寿这一天,和珅见自己派人邀请的翰林,一个也没有到,相当奇怪。赶紧派人去查,很快知晓,翰林们约好,在南池子举行诗会,一个个都无暇前来。和珅作为寿星,被众人围绕,本来意气风发,听罢,顿时失望,一脸幽怨道:“我盛情邀请他们,居然无一前来,太没有面子了,一定是有人在其中捣鬼。”
  众人见和珅不悦,都肃然不敢做声,一时陷入尴尬。身边的一个男旦名角道:“我认识翰林阮元,我可以将他请来。”和珅道:“他也一定在那诗会中,你怎么请得过来呢?”男旦道:“阮元喜欢我的戏,颇有交情,大人且等着,我就去把他请来。”
  阮元是江苏仪征人,生于乾隆二十九年,从小熟读儒家经典,少年得志,考中进士后,入翰林院任庶吉士,第二年授翰林编修。翰林院乃是朝廷储备人才的地方,也是翰林们日后飞黄腾达的第一步。
  男旦到了南池子,果然见翰林们聚在一起,吟诗作赋,不亦乐乎。他找到阮元,急切道:“今日我在某家唱我的拿手戏,如果你够朋友的话,一定要替我去捧场。”阮元道:“我们大家聚集在此诗会,岂能因看戏而走人?”男旦道:“你们在翰林院,天天都可以吟诗作赋,还嫌处得不够么?我这出戏唱了,日后未必能唱出这味道出来了。你不会只与达官贵人交往,却把我这唱戏的不当朋友吧!”
  众人见男旦聒噪,不以为意,都道:“去吧去吧,这里也不差你一个。”
  男旦把阮元弄进马车,到了和珅府,连拖带拉把他拽了进去。和珅一见阮元,穿戴整齐,下堂迎接道:“今天翰林来拜寿的,你是第一个,太好了!”
  对于拜寿这件事,阮元本来是中间派,立场没有孙星衍那么坚决,心知被戏子骗了,既然登门入室,也就入乡随俗了,作揖道:“从诗会现场匆匆而来,来不及备礼,还请见谅。”和珅笑道:“翰林学子,国之栋梁,来为我祝寿,也是一份厚情,何须礼物。”叫道,“快给翰林阮元赐座上酒。”陡然有蓬荜生辉之感。
  当下主宾尽欢,毕沅为和珅赋诗十首,吴省兰、吴省钦兄弟也各展才华,让和珅十分惬意。阮元毕竟惦记着自己是翰林学子,不敢太放肆,但和珅对阮元极为看重,已将他当成自己人,让阮元也觉得盛情难却。
  这一日,乾隆上朝,说有西洋来使,献了精美眼镜来。下朝之后,乾隆便召集和珅等近臣到御书房,瞧瞧这稀罕之物。
  其实眼镜早在明朝,就由西洋传入我国。老眼昏花的学子士人,由于看不清蝇头小楷,深受其害,戴了眼镜能够看清灯下的蝇头小字,这在以前无法想象,人们视之为奇珍异宝。勤政的雍正帝就对眼镜情有独钟,因他登基时,已经四十五岁了,视力很差,又日夜批复奏章,用了眼镜这一奇巧之物,效果很好,下令推广。雍正佩戴的眼镜,全由内务府造办处专门制作,造办各式眼镜三十多副,在宫中随意安放,使得雍正每到一处,随手可取。雍正帝还把眼镜赏赐给内外文武大臣,江南河道总督嵇璜的视力一向不好,雍正帝便赐一副给他,道:“朕所用眼镜一副赐卿,未知可对眼,若不对,不必勉领,随便交回,朕另颁来。”嵇璜用了,回奏道:“与臣目边相对合,从此视息更觉精神,办事尤当奋励。”
  乾隆非常注重养生,年老时身体仍然比较康健,从来以老健自喜,所以视力虽然下降,但并不像雍正那样推崇眼镜,也不用戴。这次西洋送来的水晶眼镜,造型奇巧,大家觉得稀奇。乾隆戴上之后,并不觉得视力好了,脱下来道:“老光不甚合目,眼镜这玩意儿,世人如获至宝,朕看奇技淫巧,不过如此。”
  和珅本以为乾隆会喜欢,哪知道乾隆对眼镜是鄙夷的态度,便附和道:“皇上目力十分康健,这种西洋巧物,还是不用为好。”
  恰巧此时,负责“翰詹大考”的考官进来请示:“皇上,请问‘翰詹大考’,有何命题。”乾隆正聊得兴起,手上还拿着水晶眼镜,便抬起手来,道:“就以‘眼镜’为题,限五言八韵。”
  考官领命而去。
  “翰詹大试”,即对翰林进行考试,根据成绩重新分配岗位,不但有升有降,最差的还要革职,对翰林来说,又是一次严峻的考验。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下朝回家,和珅差仆人把阮元叫来,道:“明日翰詹大考,你有什么准备吗?”
  阮元见和珅把他叫来,见问的是这个问题,觉得有戏,如实道:“我就是如常准备,不知大人可有什么讯息?”
  和珅道:“我看你年轻有为,真心想助你一臂之力,你切记要保密。若以‘眼镜’为题,你有何见解?”
  阮元一时语塞,道:“眼镜这玩意儿是稀罕之物,我也没有用过,还得想一想。”
  和珅道:“不必回答了,皇上鄙夷此物,你好自寻思,回去准备吧。”
  阮元已经意会,告辞回去准备。阮元本来就有才学,又得此口风,在考场上一看题目,深知和珅的好意,胸有成竹写道:“四目何须尔,重瞳不用他……”诗意是说,本来是无须戴上眼镜,变成四只眼睛,也不必用眼镜装成重瞳,炫人耳目……
  “眼镜”这个命题,却把其他考生害惨了。首先是眼镜从来没有出过诗题,其次眼镜是稀罕之物,只有皇上和极少的官员戴过,对众多翰林来说,根本不知为何物,那些只知读书、泥古不化的夫子,脑中一片茫然,也不明白皇上出这个考题是什么意思。考场寒冷,时间紧迫,众多翰林勉强为之,考诗不忍卒读。
  乾隆阅卷时,见阮元的观点投其所好,心有灵犀,大为赞赏。这批翰林一共钦定三等九十六人,其中一等只有两人,阮元排在第一。
  阮元拜谢和珅,和珅虽然只有四十,但对少壮官员的提携已经提上日程,道:“你虽非我门生,但我已视你为门生,仕途坎坷,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跟我讨教。”
  阮元考取翰林第一,遂由编修升为詹事府少詹,入值南书房,不久在和珅的关照下,便外放山东学政,已经与当时的山东巡抚毕沅同一个级别了。恰巧此时,阮元妻子去世,断弦未娶,毕沅看他前途无量,便为他牵线做媒,女方为山东曲阜孔府,受封为衍圣公的胞姐。清朝极为尊孔,乾隆每到曲阜庙祭礼,必下榻衍圣公府,孔府接待贵客,饮食非常讲究,正合孔子所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孔家小姐嫁给阮元时,陪嫁过来的就有四名孔府的厨师,个个身怀绝技,深谙孔府烹饪之奥秘。阮元此后仕途一帆风顺,历经乾隆、嘉庆、道光三朝,号称“三朝阁老,九省疆臣”,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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