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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忧患深深汉宫秋

在刘邦出征的日子里,张良抱病担任太子少傅,与吕氏家庭巧妙周旋,维持着京都长安的稳定,直到刘邦胜利归来。

张良在新丰曲邮与刘邦话别后,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各奔西东。

张良回到长安,没有去城外的山庄,而是直接进宫,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住了下来。刘邦把留守的太子交给他照看,尽管重病在身,他不敢稍有懈怠。

张良属于那种重承诺,使命感极强的人。

在新丰话别中,刘邦已经把他的隐忧,向既是他的臣下,又是他的故交张良交了底。说穿了,张良表面上是太子少傅,还不如叔孙通的官大,实际上是要他注意吕后,别让她借太子干政,防止她乱来。

张良知道,不论是太子太傅叔孙通,还是商山四皓,他们都是忠诚正直、品德高尚的人,都是在忠心耿耿地辅佐太子,决无二心。于是他一一拜访了他们,转达了刘邦的托付。这样就好比在太子周围,筑起了一道坚实的护墙,使吕后、吕泽等人不敢借太子为所欲为,更不可能轻举妄动。

同时,使他感到放心的是,已经成年的太子刘盈,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虽无咄咄逼人的英才和魄力,但还算得上质朴无华,这也可以使太子在母后面前,虽不敢分庭抗礼,但也不至于狼狈为奸。

再加上他又来到霸上,把皇上调来护卫太子的三万军队的将军们请来,一一交待了皇上的旨意。只要这支队伍稳住,京都长安就可坚如磐石了。

这样张良就可以后发制人的辅佐太子了。

只是吕后和吕泽认错了告示。

开初,他们一听说皇上东征,命张良为太子少傅辅佐留守京都的太子,简直欣喜若狂。因为他们知道,留侯张良是坚决反对废长立幼的,而且商山四皓还是他举荐 的。再加上太子太傅叔孙通也是反对废太子的,这样就使太子的地位有了可靠的保障,当然就意味着吕后控制朝政的力量大大加强了。现在,皇上东征黥布,太子留 守京都,这不就等于她吕后大权在握了吗?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大好时机啊!

夜,长安未央宫。

这座四年前由萧何主持营建的汉宫,由于皇帝东征,已见不到往日的灯火辉煌,听不到彻夜的笙歌管弦。不论是前殿,还是东阙、北阙,到处都是黑沉沉的琼楼殿宇 凌空的飞檐,在夜空显示出威严的剪影。四年前第一次进宫时,连刘邦自己也感到修得太豪华了,脸一沉对萧何发起脾气来:“天下喧扰,连年征战,到现在成败也 很难料定,宫殿何必修得这般豪华?”果不出刘邦所料,近几年来诸侯叛乱不已,连他老病缠身,尚难在宫中享受安乐,还不得不亲自率兵东征,让十七岁的太子留 守京都。

在一座偏殿的室内,红烛高烧,张良服药之后正卧榻闭目静息。何肩进来告诉他,建成侯吕泽求见。

张良打心眼里就讨厌他,这是个十足的钻营小人,趋炎附势,胁肩谄笑,象—只嗡嗡飞绕的红头苍蝇。

“你就说我有病,服药后躺下了!”

“你知道这个人难缠,不见不走,再加上他又是皇后的兄长……”

张良反感地:“皇后兄长又怎么样?”

何启为难地说:“不见又不好,让他早见早走!”

张良默然。何肩知道,这表示同意。

吕泽进屋,张良坐了起来。

“留侯有病,就请躺下吧!”吕泽说。

张良依然坐着:“建成侯有何见教,就请直言相告吧!”

吕泽笑了笑说:“大事倒没有,是皇后吩咐我前来探视留侯的病,皇上让留侯辅佐太子,事关重大,重任在肩,皇后请留侯多加爱惜身体,以留侯力保太子深为感激!”

张良坦然地说:“请太后不必多礼!我张良身为汉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受皇上委托在他出征期间辅佐留守的太子。在新丰与皇上话别时,皇上有几句话要我转告众臣。”

吕泽颇有些诧异,忙问道:“皇上有何吩咐?”

“皇上身虽在东,心实忧西。皇上正告朝中诸臣,不得越权干预朝政,各司其职,各谋其政,谁要是背着捣鬼,皇上一定不会饶恕他!”

吕泽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颇有几分尴尬,对张良只顾点头称是。

张良脸色铁青,正襟危坐,不屑正眼看他。

吕泽自讨没趣,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才想起他妹妹托他捎的礼品。于是,他只好从身上掏出一对晶莹剔透的白壁,双手捧到张良面前说:

“我来时,吕后托我捎来白壁一对,望留侯笑纳!”

张良连看也不看一眼,更不用说伸手去接,他只说:

“这一对白壁,是价值连城的国宝。你知道它的来历吗?”

“不知道。”

“这是当年在鸿门宴上,汉王托我献给项王的礼物。后来,汉王战胜项王,这对白壁又由项伯献给了皇上!”

“原来如此!”

“此乃有历史意义的镇国之宝,皇后怎可背着皇上私自送人?臣也决无胆量敢收受这么贵重的礼物。如果收下了,我有何颜见皇上?还是请建成侯完璧归赵吧!”

吕泽满脸通红的只顾说:“那是,那是,我一定退还皇后!”

吕泽想要告辞,张良叫住他说:“建成侯,我还想提醒你,这对皇上心爱的白壁乃镇国之宝,不可轻意示人,更不可妄动,皇上知道了是要杀脑袋的!”

吕泽唯唯称是,匆匆告别离去。

一日,从征讨黥布的前线,传来一个令满朝文武震惊和不安的消息,皇上为流矢所伤!

本来就带病出征的刘邦,又受了箭伤,真如雪上加霜,万一有个闪失,太子才十七岁,将如之奈何?皇上又偏偏把辅佐留守太子的重托落在张良肩上,这使张良的忧虑加深了。

京都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张良不动声色地做着应变的准备。首先派人到淮南打探确切消息,随时向他报告皇上病情的真相。同时,他又密诏驻霸上三万护军的关键人物,令军队随时听候调遣。还吩咐何肩密切注视皇后和吕氏家族的动向,有什么情况马上告诉他。

随后,他就得到报告,说吕后称病,命太子前往吕后居住的长乐宫探视病情。太子在长乐宫呆了整整一天,才回到未央宫。

太子回宫以后,简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十七岁的刘盈失去了往日的天真,他变得有些精神恍惚,终日沉默一言不发,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

太子为何突然如此心事重重?

张良判断,一定是吕后把他叫去,有过什么特别的吩咐,并叫他不准对外人说。太子毕竟阅世不深,又加上性格懦弱,心理上的压力太大,一时不知所措。所以才变得这般反常。

张良决定去见太子。

他来到太子的寝宫,只见他独自坐在那里发呆。一见张良来了,才慌忙站起来迎接说:

“留候来了,快请坐!”

张良刚一坐定,就有一位宦官赶忙进来,侍立在太子旁边。张良一见就知道是来监听他们谈话的,便毫不客气地对他说:

“我要与太子商谈军国大事,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出去吧,没有叫你不许进来!”

这位宦官竟然有恃无恐地回答说:“小臣奉皇后御旨,小心侍奉太子,日夜不得离身!”

张良勃然大怒:“既然皇后如此吩咐你,为何我刚来时,扔下太子独自在此发呆?你这不是明明违抗皇后御旨吗?”

“这……”宦官无言以对。

“来人!”张良喊道。

两位武士闻声而上。

“把他给我拿下!”张良对宦官说:“你狗胆包天!你知不知道皇上出征时,把辅佐太子留守的重任委托给了我?就凭你不尽心侍奉太子这一条罪状,今天我就可以杀你的头……”

宦官脸色刷的变白,一下子跪倒在地,象捣蒜一般向张良叩头求饶:“留侯饶命!留侯饶命!”

“把他拉下去!暂且下狱,等皇上东征归来,再决定他的死活。今后再有违背皇后旨意,侍奉太子不尽心效力者,以此为戒!”

张良的借题发挥就到此结束。

只剩下太子和张良时,张良问道:“听说皇后有病,太子进宫探视,皇后御体康复了么?”

“呵,母后没,没有……呵呵,是病了,已、已经好多了,好多了!”

“我看太子面色不佳,沉默寡言,郁郁不乐,是不是身体哪里有些不适?”

“倒没有什么病,只是吃不好,睡不安。”

“皇上东征,托太子留守京都,军国大事责任重大,太子倒要多加保重!”

太子不安地问:“留侯,父王的箭伤果然很重么?万—……我……”

张良明白了虚实,便安抚他说:“太子不必着急,想来皇上伤势并不严重。如果真是病危,早已有专人日夜兼程送信回京,或者是皇上回京治伤;到现在都还没有什么动静,可见不是大不了的事。”

“可是,可是母后说……呵呵……没、没有说、说什么!”

太子生怕失言,竭力遮掩。

张良淡然一笑说:“皇后当然心急,她日夜牵挂皇上御驾亲征,太子要多劝皇后宽心些才是。”

太子似乎想说什么,似乎又不敢说,一张脸涨得通红,额上的汗珠都急出来了。

他的确太善良了。

张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便安慰他说:“太子不必焦虑,皇上出征前再三吩咐我辅佐太子留守京都。太子有什么危难之处,尽管对臣讲,臣一定为太子分忧!”

太子相信留侯是一个可信赖的人,父王那么信任他,自己心里有什么也完全可以对他讲。于是他便说道:

“实话告诉留侯,我之所以日夜忧虑不安,是因为……”他停住话四下张望了一番,才说:“因为母后告诉我,朝中有一批武将,想借父王病危兴风作浪,若不除掉他们,先下手为强,就会后悔莫及,江山难保!”

张良大吃一惊,猛地站了起来。他低头在室内来回走了几趟,让自己猛烈跳动的心平静下来。当刘邦在新丰向他道出隐忧时,他还以为皇上可能有些小题大作,现在看来这个女人绝非寻常,这些日子不能不格外小心。他然后问道:

“太傅知道吗?”

太子摇摇头。

“四位老人都知道吗?”

“太后再三嘱咐我,不可告诉任何人,也请留侯不能说出去!”

“当然,这是军机大事,当然不可告诉别人,否则要坏大事的。”张良竭力稳住太子。

太子双手抓住张良的手,象一个落水者抓住唯一的一根木棒一般,苦苦地哀求道:

“留侯,你告诉我,是不是这么一回事?你快告诉我?”

张良说:“太子不必急躁,等到皇上平定黥布之乱回来以后,一切都明白了。”

“不,留侯!”太子痛苦地说:“你不知道我的心里有多么痛苦!父王回来又怎么样?他不喜欢我,讨厌我,说我不象他的性格!他随时都在想废掉我,立如意弟弟为太子!”

“太子冷静一点,别说了。”

“不,留侯,今天我要把话说完!父王不喜欢我,母后又逼我,天天都在望我立刻能当上皇帝,逼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父王不喜欢我当太子,说句心里话,我自己 也不愿意当这个太子!自打我被立为太子,我没有过个一天舒心的日子!我还时常想,当年逃亡途中,父王要是真把我扔了,让我流落民间,可能日子还过得舒心 些。”

说到这里,他伤心地无可奈何地痛哭起来。这是那些日日夜夜梦想荣华富贵的人,怎么也无法理解的。突然,他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不解地问道:

“留侯,你能告诉我吗?为什么、为什么骨肉之间都必须残杀呢?为什么……”

对于这位似懂非懂的十七岁的少年,过早地被推进这个残酷的你死我活的人间最无情的一种争斗的漩涡里,决非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就是说得清楚也不能说。

他好不容易才劝住了太子的痛哭,等到这位柔弱善良的太子情绪稳定下来以后,他才离去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把今天与太子的谈话,翻去复来想了一番,才开始感到京城长安的局势,已经十分严峻。刘邦不死则已,如果真有什么不测,长安将是一片血海。 现在,他已经清晰地看到,身居长乐宫的那个女人,自从杀掉韩信之后,她那颗贪婪的心已经快要胀裂胸口了,她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一颗膨胀的女人的心, 远比男人更为疯狂和凶残。当她由弱者开始变为强者时,唯一的愿望就是把原来的强者变成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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