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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傅应星奉书求救 空空儿破法除妖

  诗曰:
  虚室旄头夜有光,独驱士马向沙场。
  金戈铁甲寒威重,白马红缨志气昂。
  阴沴灭时阳德健,天心正处孽妖亡。
  将军功奏明光殿,留得声名四海扬。
  话说萧游击匹马穿林,向灯光处找来,只见山坡下茂林深处现出一所庄院来, 到也甚是幽邃。只见那庄子:
  小径通幽,长松夹道。前临溪涧,泠泠流水绕疏篱;后倚层岗,叠叠野花铺满 路。寂寂柴扉尽掩,悄悄鸡犬无声。月侵茆檐,屋角老牛眠正稳;霜封古渡,桥边 渔叟梦俱清。远看灯影隔疏林,近听梵音盈客耳。
  萧士仁过了小桥下马来,将盔甲卸下,稍在马后,走到庄门首叩门。连叩数声, 才有人应道:“何人夤夜至此搅扰?”萧士仁道:“是过路的,错过宿头,敢借贵 庄一宿。”里面开了门,却是个童子,看见萧游击生得魁伟,忙喝道:“这里是清 净禅林,没甚么,你敢是个歹人么?”萧士仁道:“我是过路孤客,迷了路的,并 非响马。”又见一老妪出来说道:“你且在此,待我进去说过,再来请你。”不一 刻,老妪手提灯笼出来,引萧士仁进去。
  开了侧首一间小房与他住。点上灯道:“客官请坐。”萧士仁将马牵进来。
  老妪见上拴盔甲刀枪,惊道:“爷爷!你说是客人,怎么有这行头?必是歹人。” 萧士仁道:“老人家,你不要害怕。我实对你说,我是领兵征那白莲教的军官,被 他用妖法冲散,迷了路到此的。”说着,只见那童子出来道:“官人说:既是位老 爷,叫请到草厅上奉茶,官人就出来。”
  童子执灯引到草厅上,只见里面走出个少年后生来,生得眉清目秀,体健身长。 头戴纱巾,身穿土绸道袍,见礼坐下。茶罢,道:“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敢 问尊姓大名?”萧士仁道:“贱姓萧,名士仁,乃庙湾营游击,奉河台调来收捕刘 鸿儒的。早间一阵胜了,一阵后遇一头陀,交锋只数合,被他行妖法放出火来,后 又天昏地暗,走石扬砂,对面不见人,在下只得信马行来,故此轻造惊动。敢问先 生上姓台甫?”那少年道:“学生姓傅,名应星,敝庄唤做傅家庄。不知大人降临, 村仆无知,多有得罪。”童子摆上酒肴,二人相逊坐下,应星道:“夜暮荒村,山 肴野蔬,不足以待贵客。”
  萧士仁道:“夜深扰静,蒙见留宿,已觉不安,何敢当此。”数杯之后,上饭, 吃毕起身。应星道:“大人安马劳顿,请到小斋安置。”二人携手从侧首小门进去, 三间小棬,说不尽院宇清幽,琴书潇洒。见壁上挂几副弓箭,床头悬一口宝剑。萧 士仁称羡道:“先生清年积学,涵养清幽,真是福人。我辈效力疆场,对君不啻天 渊。”应星道:“山野村夫,愚蒙失学,自分老于牖下,坐守田园而已,怎如老先 生干城腹心,令人仰止。”萧游击道:“你先生正青年美质,博学鸿才,何不出而 图南,乃甘泉石,何也?”应星道:“学生生来命苦,先君早逝,与老母居此,启 迪无人。自幼爱习弓马,书史不过粗知大义。心中却也要赴武场,奈老母独居,无 人侍奉,田园无人料理,故尔未能如愿。”萧士仁道:“男子生而以弧矢射四方, 大丈夫以家食为羞。就是老夫人在堂,令正夫人必能承顺田园,租税亦有定额。岂 不闻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显荣父母,方成大孝?目今天下多事,以弟匪才,尚 忝列簪缨;以先生之高才,拥麾持节可操券而得。学生身列戎行,若肯俯此,同往 净此妖氛,共成大绩何如?”应星道:“多承指教,待学生禀过老母,方敢应命。 夜深且请安置,草榻不恭,恕罪,恕罪!”别过进去。
  你道傅应星是谁?乃傅如玉之子。自魏忠贤去后数月而生应星。如玉见丈夫不 回,抚养儿子长大。几年后老母又亡。应星到十六岁时就与他完了姻,自己立志修 真,把田园家事都付与儿媳掌管,应星夫妇却也十分孝顺。如玉诚心修炼,也是他 夙根所种,已入悟后。当晚应星来到佛堂候母,如玉道:“来的是个甚么官长?” 应星道:“是庙湾营游击,姓萧的,来征白莲教的。”
  将前事说了一遍。如玉道:“如此妖魔,也恁的利害。”应星又将萧游击要他 同去剿寇立功的话,对如玉说知。如玉道:“男子志在四方,你这年纪也该是进取 之时。只是建功立业,也要看你的福分如何。你且去安歇,待我替你看看休咎如何?” 他夫妇归房,如玉参禅入定。天明时,应星起来,分付备早饭。
  只听得佛堂钟磬齐鸣,如玉念早课念毕,拜过佛,应星夫妇才问安。如玉道: “夜来我已代你看过,此人可以成功,妖氛不久可净,你的后禄也长。只是贼中有 三四个会法术的,诸人犹可,有一个女子十分利害,须去寻个人降他。这壁上有三 枝竹箭,是你小时出痘时几危,曾有个道人医好,临行留下此箭,说‘日后你的功 名就在这箭上’。你可取下带去,上阵时须防他飞刀利害。我有书子在此,你可拿 往云梦山水帘洞去访孟婆老师投下。你须至诚恳求他,自有降妖之法。此老师性最 严急,你却不可怠慢他。小心前去立功。”应星领命出来,陪萧游击吃了饭,整顿 鞍马,分付妻子早晚侍奉母亲,同萧士仁出门上马,齐奔邹县来。
  到半路上,遇着手下兵丁寻访,同回营中。各官兵俱来参见,说:“昨晚被砂 石打得各不相顾,至二更月上方各回营。不知老爷在何处过这一宿?”
  萧士仁道:“我信马而行,投到这傅爷庄上借宿。军士们伤损多少?”中军道 :“兵丁虽被打伤,却未丧命。”萧游击命紧守营寨,置酒与傅应星接风。
  忽探子报道:“游御史带了江淮三千兵至郯城,遇着贼兵,被他杀得全军皆没。 王老爷兵已到了,约老爷明早会剿。”萧士仁与傅应星出营到王参将营中,相会而 回。各营传令:五鼓造饭,平明出阵。
  次早,各自出营,摆下阵场:上首王参将,下首萧游击,中间是傅应星,俱是 全装披挂。远远见贼兵纷纷出城,摆定队伍:上首是陈有德,下首是龙胜。中间马 上坐的是右军师元元子,头带竹箨冠,身穿素罗道袍,手持宝剑,背上挂一个竹筒。 官兵阵上擂鼓催战,龙胜手舞大刀,竟奔垓心,大叫道:“你们不怕,又来送死!” 王参将把马一拍,一条枪竟奔龙胜。二人战到三四十合,王参将兜回马,龙胜赶来, 等到将近,王参将猛翻身,一声大喝,龙胜的马被他一惊,前蹄已失,几乎把龙胜 掀下来。连忙带起,被王参将一枪刺中左肩,负痛拨马而回。再来追赶,却被陈有 德抢出救回。元元子见王参将追来,忙口中念着咒,把剑向东方虚画一道符,那背 上竹筒内嗖的一声响,飞出一把雪亮的刀来,竟奔王参将顶上落来。官兵看见,一 齐逃奔。
  傅应星看见飞刀,猛想起母亲曾说以竹箭破之,忙取弓搭上一枝竹箭射去,只 听得当的一声响,那刀已落去。元元子见了,心中大怒,复念咒,飞起第二把刀来, 又被应星射落。一连三次,把三口飞刀都射去了。元元子急了,口中又念动真言, 忽卷起一阵黑风来,吹得官兵驻扎不定,依旧四分五落。他也不来追赶,忙念咒收 刀回去。入得城来,心中闷闷不乐。玉支道:“仙师动劳。”元元子道:“我的飞 刀百发百中,谁知被他射落,费了许多事才收回来。再取出看时,就如顽铁一般, 绝无光彩。”元元子道:“罢了,罢了!他不知用甚秽物魇样的,可恨之至!”真 真子笑道:“今夜不得让他们安逸,且闹他一闹。”袖中取出一道符来,叫一个头 目过来道:“你把此符拿到战场,拣死尸多处焚之,拨马就回,不可回头,要紧!” 那头目领命去了。
  再说官兵俟风过去,各寻路而回。王参将向傅应星称谢道:“若非先生神箭, 几为他所害。”命营中置酒与应星贺功。饮至更深,忽听得营外喊声四起,只疑是 贼兵劫营。傅应星道:“此时黑夜,玉石不分,只宜谨守寨门,用枪、炮、箭以御 之。”只听得人马绕寨喧阗,直至鸡鸣,方渐退去。日高时探子才来报道:“凡营 外中枪中炮中箭的,皆是没足僵尸,并非人马。”
  萧游击道:“这又是这贼道人的妖法,似此,何日才得剿除?”傅应星道: “不难。二位大人守好营寨,勿与交兵,待学生去请个人来破他。”
  于是选了个精细伴当,带些干粮,二人上路奔云梦山来。果然好一座大山,只 见:
  遮天碍日,虎踞龙蟠。遮天碍日,高不高顶接青云;虎踞龙蟠,大不大根连地 轴。峰峦苍翠削芙蓉,洞壑幽深真窈窕。远观瀑布,倾岩倒峡若奔雷;近看天池, 浪卷飞绡腾紫雾。满山头琪花瑶草,遍峰巅异兽珍禽。妆点山容,花石翠屏堆锦绣 ;调和仙药,疏松丛竹奏笙簧。青黛染成千片石,绛纱笼罩万堆烟。
  这山乃鬼谷子修真之所,十分幽秀,与诸山不同。傅应星上得山来,看不尽山 中胜景,静悄悄杳无一人,不知孟婆住于何处。来到一座山神庙前,且下马在门槛 上小憩。坐了半日,也不见个人影,渐渐日色西沉。正在傍徨之时,只见远远的来 了一个小孩子,渐渐走到面前,入庙中来烧香。应星等他烧过香,上前问道:“小 哥,问你:这里有个孟老师父,住在何处?”那孩子道:“这里没有甚么孟老师。” 应星道:“孟婆呀!”孩子道:“孟婆婆么,过南去那小岭下便是。”应星遂同伴 当牵着马,走过岭,远远望见对面小山下,有几间茅屋,下了小岭,来到庵前,真 好景致,但见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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