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个政党的诞生(2)
接着,左右两翼展开了激烈的辩论。有些观察家觉得,后者的论据比较充足,但世界革命的思想却又令人兴奋,无法抗拒。会上,237票赞成加入按列宁的条件组成的第三国际。投票反对的有156人,投票后,他们集体退场。未退场者,大多数变成了共产分子。
有个代表带着惊诧和觉醒离开了哈勒。此人名叫奥托·斯特拉塞。在听季诺维也夫演讲时,他越听越烦,越听越担心。他说,“听来像是新的救世论”,由莫斯科统 治德国。斯特拉塞及其一个兄长格里戈尔曾长期抱有社会主义梦想,两人均准备毅然承受激烈的改革——但不是受外国左右的改革。他们所追求的是德国式的社会主 义。这点,奥托觉得,只有在革命的“独立社会主义党”人中才能找到。
在哈勒大会后,奥托成了无党派人士。他心烦意乱,便决定前往兰舒特与其兄长磋商。格里戈尔组织了一支“自由兵团”式的私家军,拥有步兵、炮队和一个机枪 连。格里戈尔承认,没有什么比俄国人更危险,但又没有哪个政党能成功地反对他们。“光说一点用也没有”,他说,“只有行动。”关于这个问题,马上有两个重 要的客人前来讨论。
据奥托·斯特拉塞说,次日上午,一辆大轿车在他哥哥的药店前停了下来。车内出来两个男人。奥托认出了第一个,是所有民族主义者心目中的英雄鲁登道夫。在他 身后不远处,有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他留着一把又粗又短的胡子,身穿一套不合身的蓝外衣,“像营长的通讯员”。此人就是希特勒。“我们必须把所有民族主 义的团体团结起来”,鲁登道夫将军宣称。政治训练嘛,由希特勒先生负责。鲁登道夫本人则接管这些民族主义组织的军权。他要格里戈尔本人及其突击队“服从我 的指挥,并加入希特勒先生的党”。
希特勒答应让格里戈尔担任全国第一个区党部领|导|人,并将下巴伐利亚交给他,奥托对希特勒却全不以为然。他插嘴问道,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的纲领是什 么?“问题不在于纲领”,希特勒说。唯一的问题是权力。奥托对此反驳说,权力不过是实现纲领的手段罢了。“这些都是知识分子的意见”,希特勒简略答道, “我们需要权力!”很明显,希特勒并不喜欢奥托,片刻后便指责他与赤色*分子同流,反对卡普政权。
奥托立即予以反驳。自称为国家社会主义者的人,怎么能支持像卡普那样的反动分子?他解释说,他作为一个社会主义者曾在柏林奋斗,就像希特勒曾在慕尼黑反对苏维埃统治一样。各自的道路似乎都是正确的;他才是真正的国家社会主义者。
鲁登道夫插话了。“民族主义反对派的政治不可能是共产主义政治”,他说,“也不可能是资本主义政治。”他当辎重兵监时,比诸工人、资本家的麻烦还多些。他 这一席惊人话顿时使空气为之一新,会晤也就在友好中结束——但格里戈尔未作肯定的答复,他要思考一番。当晚,格里戈尔对弟弟说,他已下定决心与鲁登道夫和 希特勒会师,即使他对希特勒的印象不深。“将军会恰到好处地使用他的”,他说,“在这方面,我信任鲁登道夫。”
希特勒拒绝向奥托·斯特拉塞透露党纲,其原因不在于他没有或难于启齿,而是因为他太顽固,不愿与曾反对过卡普的“卖国贼”讨论这一问题。还有,希特勒此行 的目的是要争取格里戈尔和他的部队。在分别时,他感到,这两者最终肯定会加入他的阵线。格里戈尔·斯特拉塞与他同属一种人:上过前线的下级军官,与他一 样,也曾获得一级铁十字勋章;很明显,他也是个有信念的人;是个炽烈的民族主义者,既反对马克思主义也反对资本主义,且认识到,犹太人是这两者的“脊骨和 大脑”。
自他加入小小的德国工人党以来,争取格里戈尔·斯特拉塞不过是希特勒完成的一项业绩而已。不到一年时间,他不但改变了党的性*质,而且还将党员人数提高到 近3000。他把所有时间都奉献给了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他到处游说,使他本人和党均相当出名。他曾作为主讲人出席过约80次群众集会,在卡普起义期 间曾与埃卡特一同前往柏林,曾在国家社会主义者萨尔斯堡大会上讲过话。
讲坛上所取得的成功并未冲昏希特勒的头脑。其实,他常在自己室内踱来踱去,不断向他的警卫乌尔里希·格拉夫(原是个屠夫)抱怨自己无能,“不能出去,把自 己所知道的告诉人民,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告诉他们。能讲演就好了!能讲演就好了!”他常常这样高喊。由于对自己的讲演方法和群众大会的掌握方法均不满意,他 便顽强地对这两者实行改进。为此,他参加过对手的群众集会,并发现对方的主讲人在演讲时,“其风格有如妙语连篇的报刊文章,又有如科学论文,没有激烈的言 辞,还不时有些小笑话。”这种冗长的集会使他懂得了该忌讳的是什么。他把自己的讲演搞得既生动活泼又具有鼓动力。气氛也是实事求是而亲切,常有免费的啤 酒、香肠之类供与会者享用;有时,若党的经费许可,还有手风琴演奏和民歌助兴。然后,心理上的火候一到,希特勒本人便在奏乐声中和舞动的卍字旗群中出场。 通常,他开讲时总是心平气和。然后,如同一个演员一样,他善于觉察听众的感情,按听众的需要调整齐讲演方法与内容,使会议达到高|潮,使听众几乎无法控制 其热情。
群众集会的成功并未使希特勒满足。他需要一个更宽阔的论坛——一份自己的报纸。原来那份《人民观察家报》由于诽谤言论太多,早已处于破产边缘。这份报纸正 是他所需要的,而财政危机也正是他所期待已久的时机。12月17日清晨两点钟,希特勒突然闯到埃卡特的住处,激动万分地宣称,由于债务过多,必须将《人民 观察家报》卖掉,但有落入外人之手的“危险”。有个分裂主义者企图将它买来作为宣传自己的纲领的论坛。党必须将它买过来。出价是便宜的——仅18万马克。 希特勒确信,埃卡特肯定能在有钱的朋友中凑足这笔款子。
次日上午8时,德莱克斯勒出现在埃卡特的门前。对一个具有后者的生活习惯的人来说,这是个有苦也难言的时刻。“起初”,德莱克斯勒回忆说,“他发了一通脾 气。后来,我们便一同外出。”至中午时分,他们已从冯·埃普将军处(埃普的“自由兵团”各部曾于1919年协助推翻了慕尼黑的苏维埃政权)募得6万马克, 从其他捐款人中(包括一名反犹的医生在内)募得3万马克,德莱克斯勒本人承担了该报10万多马克的债务。当日下午4时,购买《人民观察家报》之登记手续便 办理妥当。到此时,希特勒及品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主要是靠了一个行为古怪的作家和一个工具制造者的帮助——已为下一步的跃进作好了准备。
一个月后,即1921年1月22日,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在慕尼黑召开了第一届年会。在一年多一点的时间里,在巴伐利亚的右派政治力量间,党已发展为一 股具有相当实力的势力。这主要是因为希特勒具有磁一般引人的个性*和迷人的精力。还有,希特勒之讲演才能,把原来的组织从清谈引向行动。大多数党的创始 人,包括德莱克斯勒在内,对这一转变都倍感关切。他们虽然感激希特勒为毫无生气的党带来了活力,但又觉得这是否值得。在极短的期间内,希特勒便占据了统治 地位,得到周围人们的支持。这些追随者——罗姆、斯特拉塞兄弟、罗森堡——带来的,可以肯定,是暴力的预兆。希特勒的许多私交和同人,对这个老兵都非常反 感,他们觉得,他的波希米亚同僚太多了。还有,哪一个真正的社会主义者会与银行家、企业家以及像贝希斯坦那样的社会主义者保持如此亲密的关系?
表面看来,第一届年会似乎是希特勒发动叛乱,公开夺权。垂手可得的权力是合乎逻辑的。因为只有411名代表响应前往慕尼黑的号召,希特勒耐住了性*子;另 外,关于政策和策略方面的越来越大的分岐,普通党员也不甚了解。因此表面上,大会似乎仍很团结,但知情人却明白,大会在明争暗斗,于是,大家便齐心协力, 准备12天后让希特勒在济尔库斯·克罗纳成功地露面。
那年冬天,日子特别难熬。在德国全境,抢粮事件此起彼伏。巴黎“盟国最高军事委员会”向德国索取巨额战争赔款更加剧了社会混乱,处于破产边缘的德国,支付 1340万金马克的战争赔款。许多人已在寒冷中生活,饿着肚子。据信,年工资额仅够工人糊口,连中产阶级也得过苦日子。
由于群情激愤,各主要政党均在考虑是否在科尼希广场举行联合抗议示威。这一行动因害怕赤色*分子将他们分裂,后来被取消了。2月1日,希特勒要求作出最终 决定。行动委员会因组织不充分,答复他们“拟”在一周内举行大会。“听到这点,我已忍无可忍,决定独自举行抗议示威大会”。当日中午,希特勒便在皇冠马戏 院订好了次日晚上的大会场地——经理是党员,据说,他向希特勒收费低廉,甚至免费——之后便口述了一份华而不实的海报内容。许多忠实的党员都为之作呕。马 戏院可容纳观众6000名,由于时间如此紧迫,不可能有更多听众前来。
海报直到星期四上午才张贴出去。当日雨雪交加。希特勒本人也为之发愁,匆匆口述了传单内容,便派人送去付印。下午,他们坐上两辆租来的卡车,张灯结彩,打 着卍字旗,在城里游荡。每辆车上有10多个党员,他们一边喊口号,一边撒传单。在慕尼黑街头出现非马克思主义者的宣传彩车,这还是首次。在某些工人住宅 区,他们受到的“欢迎”是举起的拳头和愤怒的喊声。
7时左右,希特勒收到了从皇冠马戏院打来的、令人沮丧的电话:大厅里听众寥寥无几。10分钟后,情况稍好;至7时45分,厅内四分之三的座位已被坐满,其 房门口还排着一条长龙。希特勒进入演讲大厅时,与一年前的霍夫布劳斯一样,他“满心欢喜”。“大厅里挤满了成千上万的人。它像一颗巨型炸弹,横卧在我跟 前。”整个马戏院都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前途或毁灭”——这是他演讲的主题。他满心欢喜,坚信自己的前途就寓于眼前的人群中。开讲半小时后,他已与听众沟通,知道听众是属于他的。“自动爆发的 掌声”开始打断他的讲演。之后,会场一起沉寂,极为庄严。“在这巨大的人群中,你所能听到的,莫过于呼吸声。最后一句话一完,场内立刻爆发了雷鸣般的掌 声。人们用最大的热情高唱《德意志土地》之歌,大会就在一起歌声中结束。”使人们的感情像洪水般倾泻出来的希特勒,自己也被此情此景陶醉了。他在讲台上呆 呆地站立了20分钟,目送着人们退场。之后,他”兴高彩烈”地出门步入雨雪中,回到自己又黑又冷的小屋内。
希特勒在皇冠马戏院的表演,在慕尼黑报界既受到嘲笑,也受到赞扬。辱骂和嘉奖同样令他高兴。他觉得他遭受反对和猛烈攻击的情况也表明,他已打动了人们内心 的感情。尽管骚乱由他而出,希特勒却成了颇受尊敬的民族主义势力的宠儿。民族主义者当时正把慕尼黑变成其首府,且得到警察局长及其下属即“政治处”主任的 秘密支持。平时,人们纷纷向警方投诉说,当警方未能预先下手时,党破坏了和平,要求保护纳粹等等。这两名官员尽力将这些暴怒压了下去。“我们明白,这个运 动,即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是不该镇压的”。3年后当希特勒受审时,他们出庭作了证。“我们确实那样做了。我们有意克制自己,因为我们在党内看到了德国 再生的种子。我们一开始便坚信,这个运动最有可能在深受马克思主义之害的工人中生根,并把他们争取到民族主义的营垒中来。我们保护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和希 特勒先生的原因就在于此”(*保护激进右派势力的还不止这些人。即使希望遏制希特勒的军人,以及法官、警官、国家和地方官员,对卷入暴力的民族主义者也表 现得相当公正。从1919年1月至1922年6月,发生在德国的376宗政治谋杀案件中,22宗系左派所作,354宗为右派所作。左派平均监禁达15年之 久,而右派却只监禁14个月。10名左派分子被处死刑,右派却一个也没有。)
巴伐利亚zheng府也多少给了他一点官方承认。希特勒和其他党的领|导|人受到了右派总理古斯塔夫·里特·冯·卡尔的接见。这位总理致力于维持巴伐利亚 的奇特的地位,使之免受魏玛政权的侵犯。巴伐利亚仍保持许多自治权(例如,它有自己的邮政)并继续抵制愚昧的北方佬发来的任何指示。在这件事上,希特勒与 卡尔找到了共同的基础。虽然卡尔在许多问题上与这个“狂暴的奥地利人”有分岐,但他感到在他自己与魏玛的斗争中,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党的这个领|导|人是有 用的宣传工具。
卡尔的友好接待使公众注意到,希特勒现在已代表一股政治势力。这,希特勒是欢迎的,因为他与老头子的分岐现正向赤热化发展。由于希特勒本身的吸引力气强和 群众对他们的兴趣颇浓,他已变成了知名人物。这情况表明,他不但改变了党原来的目标,而且也有意夺取全权。因此,他的政敌便利用他在柏林之机(他拟在该处 加强与保守分子、民族主义分子和右翼激进分子的联系),与奥斯堡的一群社会主义者结盟。这似乎并无害处,但希特勒意识到,这是狡猾的一招,目的在于削弱他 的影响。他急忙赶回慕尼黑,乘其不备,发动反攻。7月11日,他宣布退党。3天后,他将退党原因以最后通牒的形式提交给全体党员。他提出,除非他出任党的 主席并被授予独裁的权力,否则不再返回党内。“我之所以提出这些要求”,他说,“不是因为我对权力如饥似渴,而是因为近日的事件使我加倍相信,如果没有铁 一般坚强的领导……党便会在短期内失去平原来的性*质:一个国家社会主义的德国工人党,不是西方的某个协会。”这是希特勒从战争中带回的思想——领导原 则,对指挥官绝对服从——首次明确出现。
希特勒让委员会在18天内采取行动。德莱克斯勒怒不可遏,拒绝妥协。由于当时党内又在散发一本匿名的小册子,形势便更加严重了。这本小册子名叫《阿道夫· 希特勒——叛徒?》是事实与幻想混为一谈的捏造,旨在中伤。但是,大部分内容——例如,希特勒称自己为“慕尼黑之王”,在女人身上浪费了大笔金钱,是犹太 人花钱雇佣来的之类——都太荒唐可笑,连作者本人也不会相信。
8天的期限过去了。德莱克斯勒和委员会仍继续拒绝行动。看来,希特勒的讹诈是要失败了,但是,在最后一次的秘密会议上,埃卡特劝说德莱克斯勒妥协奏效。德 莱克斯勒继而说服了其他执行委员,理由是,除希特勒外,他们仍可组成一个小组。于是,他们便正式通知希特勒,答应赋予他所要求的独裁权,并用华丽的词藻, 请他出任党的主席,以表彰“您之异乎寻常的学识,您为本党之成长作出的不平凡牺牲和光荣的贡献,以及您之不平凡的雄辩口才。”
为让希特勒正式就任党的主席,决定于7月29日召开一次特别大会。大会由一名叫赫尔曼·埃塞的巴伐利亚人主持。尽管希特勒年轻,埃塞成了元首的心腹顾问之 一。埃塞喜与女人交往,并以此著称,希特勒称他是一条“必须拴链的猎犬”。会上,他将希特勒介绍给听众。接着,希特勒便宣称,为使本党不致蜕变为茶馆,他 曾反复进行斗争。“我们并不希望与其他组织联合”,他说,“我们坚持让他们合并进来,这样才能保持领导权。谁不接受,可以走。”这话是针对奥斯堡小组和其 他城外人说的。“我们的运动源于慕尼黑,也要在慕尼黑进行下去。”在结束讲话时,他一再重申与德莱克斯勒的友谊,并说,他准备就任党的主席。投票结果 是:543票赞成,1票反对。
希特勒及其“武装的波希米亚人”掌握了“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的绝对权力后,德国工人党的所有传统全被抛进大海,因为党的精英完全同意,在旧的基础上是无法建立新秩序的。党内不允许再出现议会式的辩论和民主的秩序。此后,他们将恪守元首原则。
与此同时,希特勒用不显示权力的办法,极力抚慰老头子。他未颁发总令,也未加强纪律。相反,他于当年夏天在慕尼黑忙着加强党内的支持力量,并悄悄地将原用 来维持政治大会秩序的那个召之即来且手段凶狠的小组,扩充为一支组织严谨、身穿制服的编外部队。这支编外部队于8月初建立,名曰“体操运动师”。据党的一 份公告称,建立该师的目的“是要将青年党员纳入一强大的组织,利用他们作为进攻力量,供党指挥。”两个月后,它获得了一个较能说明问题的名字:“冲锋 队”。就希特勒而言,冲锋队不外乎是维持秩序的一种政治工具。同时,由于他们身穿制服在街上巡逻,可在热爱纠察的市民面前,炫耀一番。但是,冲锋队队长罗 姆却将它看作是一支真正的武装力量,是自己的私家军。冲锋队的核心是“自由兵团”各部,他们对早期的战歌也略作修改:
头戴卍字盔,
臂戴黑白红袖章,
希特勒冲锋队,
我们的名字多响亮!
由于建立了一支私家军,党这个工具又完全受他控制,希特勒便准备将党引上一条新的、更加“革命”的道路。在尔后数月内,他调唆起一系列的公开挑衅事件。这 次骚动开始时,从表面上看,所有行动都是无意的:街上某犹太人受袭击,不法地挥舞旗帜,散发小册子,还有一些小的争吵,等等。然而,继这些小小的扰乱治安 行为后,1921年9月14日却发生了一件大事,事情发生在“巴伐利亚团”在罗文布劳酒店召开的会议上。“巴伐利亚团”是个联邦主义者的组织,它接受魏玛 zheng府的社会纲领,却反对其集权主义。正当该团的领|导|人,被希特勒看成是其“最危险的反对派”的工程师巴勒斯特开始演讲时,希特勒大踏步进场。 在此之前,大批便衣冲锋队员已被安插在前排听众中。见希特勒进来,他们全体起立,高声喊叫,为他助威。数以百计的安插在听众中的党的追随者也加入了助威的 行列。赫尔曼·埃塞登上一把椅子,大声呼喊说,巴伐利亚目前之落后状态完全是犹太人造成的。此话一出,听众便同声高喊,要求巴勒斯特“将发言权让给”希特 勒。为了防止争吵,有人关上了电灯。结果却是混乱。灯火重新亮后,冲锋队涌上讲台,将巴勒斯特团团围住,将他痛打一顿,并将他抛进听众席里。
在警方调查此次扰乱事件时,希特勒毫无悔改之意。“没有什么”,他顽固地说,“我们达到了目的。巴勒斯特没有讲话。”事情并未就此结束。希特勒与埃塞二人 得到通知,他们将因扰乱治安而受到审判。对他俩审判所激励的却是暴力。11月4日,当希特勒在慕尼黑的霍夫布劳斯酒馆讲演时,暴力事件爆发了。晚7时45 分,希特勒进场时,大厅里挤满了800多人。妇女们被通知坐在前排,尽量远离太平门。这番警告并未把马格达莲娜·施威耶太太吓走。她是希特勒住所对面一家 蔬菜水果店的老板娘,也是希特勒的忠实追随者。“我激动过分,并不真正害怕。麻烦就在眼前,这是明显不过的。厅内多数人都是赤色*分子。”事实上,来自马 非工厂、伊萨利亚仪表厂和其他工厂的怀着敌意的工人,在人数上远远超过了希特勒的追随者。另外,党也不再享受巴伐利亚zheng府的暗中保护,因为总理 冯·卡尔已被迫辞职,让位给了更温和的温和派。
希特勒发现,社会民主党人比他来得更早,且占了大部分位子,便下令把所有门关闭。他对冲锋队员们(约有50人左右)说,他们效忠运动的机会到了,“除了死 后被抬出去,否则,我们谁都不准离开大厅。”他们的理论是,进攻是最佳防守,所以,一发现暴力的迹象,就立刻袭击。“回答是三声‘万岁!’一声比一声 粗。”希特勒这段带浪漫色*彩的叙述,在他的追随者的回忆中也得到反映。如同希特勒毫无疑问是这样看待自己一样,他的追随者们也是这样看待他的:必须靠战 壕里出来、具有钢铁般意志的战士,才能为祖国恢复荣誉和光荣。
正当希特勒朝讲台走去时,工人们高声喊叫,以示威胁。希特勒置之不理,继续前行。此时,赫尔曼·埃塞已站在前边的一个讲台上,叫大家安静,准备开会。他跳 下台,希特勒登台开讲。开始时,会场上传来“呸!”声,但是,即使前来讥笑的人们也不得不洗耳恭听。这样,他便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讲了半个多小时。不 过,他的对手们正在等待时机下手——他们把不计其数的啤酒瓶子藏在桌下,以充当武器。猛然间,某人打断了他的讲演,希特勒大声反驳。大厅内,愤怒的喊声此 起彼伏。有个男人跳上椅子,高喊:“自由!”有个啤酒瓶朝希特勒脑袋飞去。接着又有七八个飞将过来。“蹲下!”前排的小伙子们朝妇女们喊道。施威耶太太应 声蹲下。“除了怪叫声,啤酒瓶的乒乓声,扭打声,被推翻的橡木桌椅声和木椅的折断声,你什么也听不见。厅内,他们大打出手。”
出于好奇,她抬头一望,只见希特勒仍站立不动,尽管啤酒瓶在他周围四散乱飞。数量上处于劣势的冲锋队员们,大显身手,凶狠扭打,不到半小时,敌人全被赶下了楼。看上去,厅内好像刚挨过炸弹似的,桌椅全被打翻,到处都是啤酒瓶。
在嘈杂声中终于传来了赫尔曼·埃塞的声音:“继续开会。请发言人继续演讲!”
希特勒继续演讲时,他的冲锋队员们有的在包扎伤口,有的被抬了出去。希特勒讲毕,掌声四起。就在这时,一位警察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大声喊道:“散会!散会!”
霍夫布劳斯的争吵向希特勒证明,只有不惧怕使用武力者才能取得成功。那晚的胜利使希特勒及品德国全国社会主义工人党威振四方。但是,随着党员人数的增加, 诚实善良的市民们便要求结束这些不文明的行为。巴伐利亚新zheng府也急于遏制希特勒,但又需要确实抓住希特勒挑衅的把柄。新zheng府发给希特勒一 张携带手|枪的许可证,以示公平较量。
他之炫耀武力,是全德国的民族主义者和民众表示不满的先兆。那年早些时候,德国拒绝了盟国增加战争赔款的要求,法军和比利时军占领了杜伊斯堡和杜塞尔多 夫,以示制裁。两个月后,盟国发出最后通牒,要德国每年支付20亿马克,连同德国出口总额的25%,作为赔款。通牒还同时威胁说,若不答应,他们便将鲁尔 区全部占领。
温和而保守的内阁决意不从,但此时已由zheng府控制的“中央党”却屈从于盟国的要求。这个投降行动激怒了像希特勒那样的民族主义分子。他们发动了一系 列暴力行动,包括暗杀“中央党”的领袖、签署停战条约的“罪犯”马西阿斯·埃尔茨伯格等。那些要求维护法律与秩序的德国人,许多都把杀人凶手当作英雄来欢 呼。
1921年年底,国联宣布波兰将收回上西里西亚(五分之四的矿山和重工业均在该处)。这又成了激怒民族主义分子的新的原因。冬季来临和马克贬值,以及由此 带来的种种困难,都加剧了德国人的不满情绪。1922年复活节星期天,外交大臣霍尔德·拉德诺突然转向东方,在拉巴罗与苏联签订了条约。这又使暴力的气氛 加剧。反布尔什维克的希特勒之流,由于不懂得这一联盟对他们振兴帝国的事业所带来的好处,对此举愤怒万分。德国从政治孤立中振兴,对西方盟国是个严重打 击。对此,他们硬是视而不见。
德国与俄国同意恢复外交关系,放弃彼此向对方提出的赔款要求,并恢复贸易。如事先未与对方商量,一方不得与第三方签订会影响对方的经济协定。俄国需要现代 技术;德国则决心违背凡尔赛条约限制军事力量的条款而又不引起设立在其领土上的国际限制委员会的怀疑。列宁早已要求德国协助苏联改组红军,而国防军的领| 导|人汉斯·冯·塞克特将军也巴不得同意。于是,两国的军方便加紧联系,来往密切。小小的德国军队开始训练红军,还从中学到了使用特种武器的知识。
这种合作的范围多广,影响又有多大,批评拉德诺的人是无法计算出来的。尽管他与苏联签订的条约给德国的重新武装带来了巨大的推动力,他自己却被要求德国必 须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的德国人说成是个赤色*分子,原因是他们与苏维埃人勾结。这是在给他脸上抹黑。事实上,由于他决心遵守在凡尔赛条约中许下的大得可怕 的经济诺言,他早已成了对西方奴颜婢膝的象征。另外,他是个有钱的犹太人,纳粹又攻击他暗中为犹太人统治世界出谋划策。6月4日,这位天才的爱国者被两名 “自由兵团”前成员用强盗式的办法暗杀。
同一天,巴伐利亚最可怕的行动分子交上了恶运,被捕入狱。希特勒对其追随者说:“2000年前,耶路撒冷的一群暴徒也是这样将一个人拖赴刑场。”话刚说 完,他就被抛进斯达德廉监狱,罪名是煽动暴乱。狱卒领他进了一间带洗手间的牢房,“友善地”指出,这间房子曾有许多名人住过,例如巴伐利亚著名戏剧家路德 维希·托马,革命家库尔特·埃斯纳。拉德诺被害的消息并不使希特勒特别高兴。这种孤立的报复行动,在他看来,是微不足道的;此次的行动却给他上了一堂安全 课。此后,他车后装上了探照灯,使任何跟踪车辆的司机“睁不开眼”。
由于此次暗杀,魏玛zheng府仓促制定了一部《共和国保护法》。这是一部严酷的法令,旨在阻止激进右派的恐怖主义。它遭到了巴伐利亚形形色*色*的民族 主义分子的强烈反对。就在吵得不可开交时,希特勒从斯达德廉出狱。在与狂暴的政治舞台隔绝的期间,他不得不重新检讨其沸腾的思想。在约五星期的监狱生活 中,除看书和思考外,别无他事。这使他得以将他对犹太人的憎恨和恐惧变成比较系统、目的性*比较明确的理论。一出狱,他便不失时机地参与攻击《共和国保护 法》。出狱当天,他便作了一次生平最锋利的讲演,题目叫《自由国家还是奴役》。表面上,这是针对新法的,实际上却是对犹太人及其独霸世界-阴-谋的痛斥。 对犹太人为什么及如何取得了这样的权力,他使用的材料从未如此丰富,效果从未如此强烈;也从未如此“合情合理”地解释过。
在布尔格布劳酒店,他对听得津津有味的听众说,在民族主义和民间力量的理想与国际犹太主义的理想间,一场激烈的斗争正在全欧洲猛烈展开。社会民主和共产主 义的奠基者就是犹太人;控制股票交易所和工人运动的还是犹太人。说到这里,希特勒模仿舞台上的犹太人,作了一个耸肩的姿势,博得了一阵会心的掌声。他继而 宣称,犹太人是破坏者,是强盗,是剥削者。还有,布尔什维克的犹太主义正准备决战,且怀有两个伟大的目标:“使国家解除武装,使人民解除精神武装。” (*1922年时的希特勒,其反犹主义之深度与恶毒,在当年他与熟人约瑟夫·赫尔的一次谈话中就泄露了出来。赫尔问希特勒,如果他有对付犹太人的全权时, 他将做些什么?希特勒顿时失态。“他的视线移开了我”,赫尔回忆道:“他望着空间,说话声渐渐增大。他全身抽搐,大声喊叫,好像我是一大群听众似的。‘如 果有朝一日我真正掌了权,我的第一项也是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消灭犹太人。我一旦掌权,就会大竖特竖绞架,例如,在慕尼黑的马里安广场——只要交通允许, 就尽量多竖,将犹太人一个个绞死,把他们吊到发臭,能吊多久就吊多久,只要不妨碍卫生。这群解下来后,再吊另一群,如此不断下去,直到慕尼黑最后一个犹太 人被消灭为止。其他城市也将如此效法,直到全德国的犹太人都洗涮净尽!’”)为此,犹太人就得把敢于公开抗议的人的嘴堵上。
在如此这般地斥责犹太人达一个多小时后,希特勒才转入正题。“我们知道,今天从柏林传来的所谓《共和国保护法》,不过是压制批评、不让人讲话的手段而 已。”但是社会主义工人党的嘴是封不住的。他公开号召直接采用暴力。“所以,在本人结束讲话前,希望你们中的年轻人做点事情。这有特别的理由。原来的党只 是训练年轻人的口才,我则要训练他们使用体力。我告诉你们:凡是找不到通向人民命运的道路的青年,在使用了最后的手段后,就会真正找到。如果只研究哲学, 在这样的时刻一味埋头书本,或在家中炉火旁闲坐,他就不是一个德国青年!我号召你们!加入冲锋队!”
他警告说,他们的命运将会十分艰难,赢得的东西没有,失去的却是一切。“与我们一起战斗的人们,得不到什么桂冠,尤其得不到什么物质好处——更有可能在牢 房里了却一生。今天当领袖的,必然要有理想。如果只是为了领导谁去反对谁,那么,一切就好像是不谋而合。”他之为理想而牺牲的号召使听众欢喜若狂。
在尔后的两星期里,希特勒继续不断攻击新法,到8月16日,他成了科尼希广场群众示威集会的明星人物,这次大会原系由“祖国联合阵线”召开,有慕尼黑各爱 国社团参加联合抗议魏玛zheng府的新法令的大会。在希特勒一群人到会之前,会场比较安静。突然,远处传来了两个吹奏乐团的动人的乐声。接着,一队队带 卍字臂章的人们列队正步进场。他们共排成6个纵队,打着15面“社会主义工人党”的旗帜。不到几分钟,广场上便挤满了激动的人群,共有1.5万人之多!
希特勒走上讲台时,掌声并不热烈。他沉默地站立了片刻。之后,他开始讲演。起初,他讲得心平气和,也不怎么动人。炽烈的民族主义者库尔特·卢德克(那天他 首次看见希特勒)回忆说:“一会儿后,他的声调提高了,几乎到了声嘶力竭的地步。他的声调使人感情紧缩,具有超凡的效果。”他似乎是另一个狂人——他摆动 一双小手,闪着一双钢蓝色*的眼睛,似在威胁恐吓,又似在恳求。卢德克不知不觉便被希特勒迷住了。他如痴似呆,似乎中了催眠术。猛然间,希特勒这个“狂 人”,在他眼中成了一位爱国英雄,成了另一位路德。“他在德国男人身上产生的魅力,像是让他们拿起武器的号召,像是他赖以宣传神圣真理的福音。”希特勒又 得到了一个不加挑剔的皈依者。
当晚,卢德克又听了希特勒一次讲演,这次是在济尔卡斯·克罗纳。演讲结束后,卢德克经介绍与希特勒相见——希特勒头发蓬乱,满头大汗。肩上披着一种战壕里 使用过的只破又脏的大衣。然而,卢德克所看到的,却是一个有性*格、有勇气的人物。次日,卢德克便”毫无保留地”带着他的事业投奔了希特勒。他们畅谈了4 个多小时,然后,庄严地握手。”我连灵魂都给了他。”
关于《共和国保护法》的辩论,以及魏玛和巴伐利亚之间不断加宽的裂痕,孕育了另一次政变的计划。政变的策动者是慕尼黑一个不知名的保健官员奥托·彼庭格医 生。他计划依靠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和其他民族主义组织的援助,推翻巴伐利亚zheng府,代之以前总理冯·卡尔的独裁政权。
于是,库尔特·卢德克,即希特勒新近收留的皈依者,便受命前往柏林地区向可能合作的密谋者传达最后的指示。他越过北德,以“德国的保罗·里维尔的面目出 现”,把民族主义者们从床上揪起来——后来得悉,巴伐利亚并未发生任何情况。他乘火车返回慕尼黑——1922年9月底——立刻驱车赶到彼庭格的总部,刚好 遇上这个医生。“这就叫政变吗?”卢德克指责说。但是,“戴着眼镜,神态高傲”的彼庭格,对他置之不理,坐上“麦塞蒂斯”牌轿车,到阿尔卑斯山度假去了。 他的起义消声匿迹了。只有社会主义工人党准备继续前进,而他们的领袖却又被迫躲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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