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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不再是“愤青”

32、不再是“愤青”

中国人普遍缺乏“批判性思维”的教育,对一种观点、事实,不易从两个角度去看。刚到耶鲁时,我似乎也有些“愤青”,怀揣向世界传播中国的神圣使命,每听到对中国“不友好”的声音便拍案而起,容不下相反的观点意见。

2005年,在著名的耶鲁法学院,克林顿和希拉里相爱的地方,我参与过一场关于中国法律的讨论会。发言的教授提到“中国不是民主国家”,我立刻站起来振振有词地反驳:“你说得不对!美国人一向认为只有美国的民主才是民主,其实民主可以有不同的含义,不同的历史发展阶段……”那位教授认真听我说完,等我气呼呼地坐下,再继续他刚才的话题,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倒显得我十足突兀鲁莽。

后来我发现,强迫别人接受我们的官方观点其实无济于事。懂语言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用他们的逻辑、概念、思维方式去介入、感染和影响他们,否则收效甚微,还会起反作用。他们可能充满同情地认为:这孩子被政府宣传洗脑了。一个最基本的技巧就是首先承认自己不足。今天的我面对种种不同声音,常用的方式就是首先客观反省当前中国与发达国家的差距,然后再表达自己的观点。

这是我在耶鲁读书后期常用的一种沟通方式:“当您对中国怀有满腹怨言时不妨想一想,您抱怨的是哪一个‘中国’?作为四大文明古国之一,中国有着5000年悠久历史。但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于1949年,比克林顿还小一岁。若说稳定的、富强的中国,则应从1978年改革开放算起。一个刚刚成立60多年、平稳发展不到30年的国家和有着350年历史的美国相比,还是一个少年。少年就会有‘成长的烦恼’,会犯错误,会摔跤,但少年也充满活力,摔倒了还可以爬起来,继续向前走。”这样一说,那些意见相左的人也会意识到,自己看问题有失偏颇,混淆了几个“中国”的概念。

还有一个小故事,2009年1月22日,我在节目中播报国家统计局最新出炉的2008年度各项经济数据,其中GDP比上年增长9%,增幅为7年来最低,而CPI增长创12年最高。这些数据无疑是全球关注的焦点,因为受金融危机影响,西方发达国家经济进入衰退和萧条,中国的表现成为了世界心理风向标,对很多有着贸易往来的国家经济将起到决定性作用。

节目结束后我以个人名义接受了BBC的电话采访。这是一个全球直播节目,覆盖面很广,据说正在非洲塞拉利昂挖钻石的工人打开短波也能收到。电话另一端除了主持人,还有一位《时代》周刊前北京分社主编。我首先陈述了我的个人观点,其实也就是刚才节目中的观点:“GDP增长9%的确不高,但是以一场百年不遇的灾难为背景,‘七年最低’说明不了什么。相对其他经济零增长、负增长的国家,中国的这个数字并不令人失望。”

主持人问我是否介意接受现场辩论,而后那位主编开始慷慨陈词:“芮先生显然生活在另外一个星球上,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中国目前正面临一场严重的经济危机,大量工厂倒闭,大批农民工失业返乡……”

我对此习以为常。西方媒体喜欢用“辩论”来吸引受众注意力,话语直接,甚至颇具挑衅意味。通过多年的历练和积累,我也自有应对方式。子曰“人不知而不愠”,这种时候首先不能生气,特别是直播节目,生气只会让自己跌份儿。

我不慌不忙地回应道:“在中国GDP增长的9%中,出口只占,说明中国出口依存度正在逐渐降低,经济越来越仰仗于内需拉动。即使2009年国际形势仍然难以扭转,中国的经济也不存在太大问题。我们的确面临诸多挑战,政府已经出台相应措施,正在积极解决。”

接下来的话开始针锋相对,我说:“您任意翻开一本经济学著作,,都能查到‘经济危机’‘金融危机’‘衰退’以及‘萧条’的准确定义。如果您说今天的中国陷入经济危机,显然是连最基本的概念也没搞清楚就急于和我辩论了。”

采访结束后,我自己想想都不免发笑。若怀着初到耶鲁时的愤青心态,一点就着,恐怕我会义正词严地反驳他:“如果你说我生活在另外一个星球上,这个星球就叫中国!”这样的“辩论”很没意思,也没有好的效果。有些“攻击”往往出于不了解,而我能做的就是用他们最能接受的方式,一点一滴改变偏见,为中国多争取一些公正积极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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