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因三夫人提到了宴请的事,送含珠姐弟回去的路上,楚倾仔细想过,对含珠道:“先前你年岁小,爹爹暂且让夏姨一娘一管家,转眼你又要长一岁了,正好赶上年关府里事多,菡菡多去老太太你三婶那边坐坐,跟着学学,出了正月,你就开始管事吧。”
女儿懂事了,楚倾很放心把内宅交给她,百花园那边女儿不好插手,就还由夏姨一娘一管。
含珠受宠若惊,还有点担心,“我,我怕我管不好。”
一个莲院含珠不惧,管整个二房,包括侯府宴请筹备与各种礼尚往来,含珠心里实在没底。
楚倾温声鼓励道:“不怕,刚开始学难免出错,菡菡放心大胆地管吧,弄砸了爹爹也不会怪你。一个人忙不过来,你看看身边丫鬟里有没有能干的,让她与你一起学,,将来帮你分忧,找不到就跟爹爹说,爹爹给你请个嬷嬷。”
说到这个份上,含珠只好应下,“女儿试试吧。”
楚倾继续勉励了两句,回到莲院,想到下午无事,楚倾让如意四喜准备文房四宝。
含珠好奇地看他。
楚倾笑着解释道:“你大伯母三婶那边的客人名单应该都定下来了,咱们这边的爹还没来得及写,趁这会儿有空赶紧写出来,明天你送过去,顺便爹爹也告诉你咱们家都跟哪几家走得近。”
这是正事,含珠来了兴致,楚倾坐在红木矮桌一侧,她就坐在他旁边,认真地看。阿洵趴在姐姐背上跟着看,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一条腿站稳了,一条淘气地贴着姐姐后背玩,胖胖的小脚丫子蹬来蹬去的。
楚倾侧头,对上女儿秀气姣好的脸庞,儿子不懂装懂的傻模样,心情大好,问儿子,“阿洵都想请谁?你李伯父家里也有个你这么大的小孩子,阿洵想不想跟他玩?”
“我想表哥,”阿洵已经坐到姐姐怀里了,歪着脑袋跟爹爹说话,“请表哥,还请舅舅舅母,请嘉表哥,还有凝姐姐跟壮壮!”
含珠悄悄松了口气,以楚倾最近对他们的态度,为了哄阿洵,周家人他一定会请的。含珠最想见的就是妹妹,至于那个人,含珠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抱一紧不老实扭来扭去的男娃,静静等待楚倾怎么说。
楚倾被儿子逗得朗声大笑,“爹爹第一次听说请狗来做客,还是阿洵别出心裁!”
阿洵才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指着纸催爹爹,“快把壮壮写上!”
楚倾飞快在红纸上写了几个小字,捏起纸来给儿子看,“写上了,这两个字就念壮壮。”
他之前已经写了几家,阿洵就以为舅舅舅母的名字都在上头了,咧着嘴笑。
含珠不大信,凝目一看,果然就见楚倾写的是武康伯府,欺负阿洵不认字呢。
她轻轻地笑了。
女儿笑得温柔,楚倾心里也柔软,刚要提一个女儿的好姐妹家,阿洵又指着那堆刚劲有力的小字问:“哪个是表哥?”
含珠垂了眼帘,上面并没有静王府,不知是楚倾不想请,还是一会儿再添上。
而直到此刻,含珠才发现,她是希望楚倾添上的。
想见他吗?
含珠捏了捏阿洵的小胖手。
不是特别想见,但还是有一点点想。那人冷冰冰的,时而君子守礼时而霸道欺人,单独跟他在一起,含珠怕他,然人群里看到他,含珠又觉得安心。京城知道她们姐妹俩的过去的,只有程钰与方氏,方氏只是听说,没有见过她的家,程钰却在那座江南宅院住过,还跟她们一路行了过来,是以看到程钰,含珠就会从这离奇如梦的日子里走出来,记起自己不是楚菡,记起自己姓江,名含珠。
楚倾也在想程钰。
他想到了侯府以前请客,静王与新王妃谢氏从未来过,只有程钰与世子程铎会来。
“阿洵亲爹爹一口,爹爹就写表哥。”他笑着哄儿子。
阿洵立即从姐姐怀里站了起来,抱住爹爹亲了一口。
含珠抬起眼帘,见楚倾确实将“静王府”三字加上去了,心头就如有暖风吹过,起了涟漪。
女儿这边嘱咐好了,次日一家人去老太太那里请安,楚倾正式请大夫人三夫人帮忙指点女儿,两位夫人笑着应了,接下来几日,含珠就常常往大房三房那边跑。阿洵是姐姐去哪儿他就去哪儿的,大房那边有老太太乐意哄他,到了三房,阿洵乖乖坐在姐姐怀里,一本正经地看三夫人管人,好像他也能听懂似的。
含珠早年丧母,自家后院都是她管事,会打算盘会看账本,如今要学的无非是勋贵人家的行一事方式,开阔一下眼界而已。最基本的都会了,其他的以小见大,很快就懂了,大夫人三夫人见她上手快,更加信了侄女昏迷后脑子变聪明了的说法。
两位长辈夸她的时候旁边肯定有丫鬟们伺候,那些丫鬟们在主子们面前规规矩矩,私底下素来喜欢嚼舌根,又不是什么避讳不能说的事,于是大姑一娘一温柔聪明行一事有度的话就飞快传遍了整个云一陽一侯府。
富贵将话传给楚倾,楚倾自豪无比。
柳枝将话说给楚蔓听,楚蔓心里就不是滋味儿了。嫡姐越好,爹爹就会越喜欢她,这阵子爹爹已经单独陪嫡姐阿洵用过好几次饭了,却没有单独陪过她。
楚蔓委屈地去了生母那里,进屋就见生母坐在暖榻上绣衣裳呢,粉一红的颜色,轻薄的绸缎,一看就是给她做的。
“一娘一。”母亲惦记她,楚蔓心里总算好受了些,坐过去,摩挲那料子道:“一娘一这么早就给我做夏衣了啊?”她真的喜欢这颜色,嫡母去了她也得跟着守孝,都两年没穿红了。
夏姨一娘一点点头,拉起袖子朝女儿身上比划比划,自言自语似的道:“这几个月蔓蔓肯定还会长个子,袖口得加长些。”慈眉善目,是温柔的母亲。
楚蔓突然很替母亲不值,母亲这么好,为何不能嫁给爹爹?嫁了,她就也是嫡女了。
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因为母亲以前只是个丫鬟。
“一娘一,你给爹爹绣的那件袍子,送给爹爹了吗?”楚蔓小心翼翼地问。
夏姨一娘一手一歪,针尖扎到指肚,她飞快曲起手指,平静道:“有个地方不满意,还得再改改。”
楚蔓低下头,忍着心酸问:“那爹爹来看过你了吗?”
夏姨一娘一瞧见女儿哭了,叹口气,收起针线放到一旁,抱住女儿问:“爹爹事情多,没空过来,蔓蔓别多想,一娘一现在过得挺好的,你爹爹不来,一娘一还有你们兄妹,蔓蔓不用心疼。”
她只是想知道,楚菡的事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楚倾没罚她,肯定是明白非她所为了,但他这样冷着她,是想给她个提醒告诫吗?管家不管家她不在乎,他有多少女人她不在乎,他嫌弃她人老珠黄她也不在乎,她只想一个月能见他一两次,喊他一声“侯爷”。她从十三岁开始伺候他,看着他从青涩少年长成参天大树,知道他不喜欢女人妒,所以她不妒……
如果楚菡是被人害的,背后之人是不是也想嫁祸给她?
不过听着女儿细弱的啜泣,夏姨一娘一抛开自己的事,柔声问道:“蔓蔓找一娘一有事?”
楚蔓抬起头,怯怯地问:“一娘一,大姐姐学会管家后,是不是一娘一就不能管了?”
明白女儿心结,夏姨一娘一庆幸笑道:“是啊,交给你大姐姐,一娘一总算可以轻松下来了,你不知道管家有多累,各种琐事烦的一娘一头疼,都快长白头发了。”
楚蔓失望极了。
母亲还是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从来不知道去争抢。
“一娘一,你教我看账本吧,我学好了,可以帮大姐姐一起管家。”楚蔓认真地道。
夏姨一娘一眉头皱了起来,语重心长地道:“蔓蔓还小,你看你大姐姐不也是十二三岁才开始学的?再过两年吧,再过两年一娘一就教你,这样我家蔓蔓嫁人后就可以直接管家了。”说到最后,打趣般捏了捏女儿的小一脸。
楚蔓十岁,正是懵懵懂懂的时候,一听母亲提起婚事,顿时害羞起来。
话题就拐到了别的上头。
转眼到了腊月十七,楚家宴请。
席面摆在大房,二房的四个孩子还没出孝,只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但这不妨碍楚菡之前的几个小一姐妹过来看她,大概是小姑一娘一好奇心重,急着见传闻里变了一个人般的好姐妹,来的竟然比方氏她们还早。
含珠头疼极了。
楚菡一性一子是有些偏执的,极其仇视姨一娘一庶子庶女,人以群分,她平时喜欢结交的也都是差不多的姑一娘一。听着她们叽叽喳喳地讨论又怎么作弄庶子庶女了,还反过来指点她,不关心“楚菡”的身一体,只知道怂恿她坏一点,含珠便明白,她跟这些小姑一娘一是玩不到一处的。
听丫鬟传方氏一家人来了,含珠委婉地送客。
姑一娘一们这点眼力还是有的,纷纷站了起来,含珠牵着阿洵去送她们,从她们一边窃窃私语一边看她的眼神猜测出,她不喜欢这样的朋友,人家也不喜欢她,以后关系注定要疏远了。
一行人走出院门口,正好赶上方氏等人过来。
方氏牵着凝珠走在前面,周文庭周文嘉兄弟俩跟在后头,迎面撞见几个姑一娘一,周文庭移开目光,神情淡漠,周文嘉一双明亮的眼睛则早早望向了含珠,就差没将想念说出口了。
兄弟俩一文一武,都是容貌出色的俊俏儿郎,那几个姑一娘一就红了脸,乖乖一巧巧上前朝方氏行礼,“周伯母好。”
含珠没看到程钰,莫名有些失望,好在再次见到妹妹,姐妹团聚的喜悦冲散了那点怅然,便也笑着走了过去。
方氏心急跟含珠说话,两三句打发了外人,小姑一娘一们一走,自家亲戚才开始寒暄。
“含丫头最近可好?”
“表妹没被人欺负吧?”
方氏与周文嘉几乎同时开口,阿洵也没落后多少,瞅着凝珠很是不解地问:“凝姐姐,壮壮呢?”黑黑摇着小尾巴绕了几个圈,仿佛也在找壮壮。
凝珠不知这里面的官司,笑着摸一摸男娃脑顶,“壮壮在家呢啊,阿洵想壮壮了?”
阿洵点头,失望地道:“你怎么没带它来?”
凝珠卡住了,谁出去做客还带条狗啊?
她求助地看向姐姐,含珠失笑,假装猜测道:“壮壮又睡懒觉了吧?阿洵今天早上也睡懒觉了,赖在被窝里不想起来。”
被姐姐当着众人的面说他睡懒觉,阿洵害羞地躲到姐姐后头,听到众人笑他,又往院子里跑,忘了壮壮的事。
含珠笑着请方氏等人去暖阁里坐。
走过去的路上,方氏携着含珠的手低声询问,得知一切都好,楚倾也有了点父亲的样子,又欣慰又心酸,“好,你是个有后福的好孩子,阿洵也沾了你的光。”
怕身后儿子们听见,方氏声音放得低,话说得也含糊。
含珠感激道:“谢谢舅母一直都对我这么好,没有您,我恐怕也挺不过来。您放心,我会照顾好阿洵的。”一看妹妹红扑扑的小一脸,就知道妹妹在周家过得不错。
进了暖阁,跟之前招待外人不同,含珠将妹妹唤到身边坐,罕见地有些俏皮地吩咐如意,“去把厨房里温着的端过来吧,请舅母表哥们尝尝。”
妹妹要来,她起早就忙活了,怕阿洵说漏嘴,连阿洵都没告诉。
阿洵不傻,一听厨房二字就知道姐姐又做好吃的了,扭着脖子催如意,“快点端上来!”
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小丫鬟就在这样欢乐的笑声里走了进来,“表公子来了。”
含珠心中一紧,看向门口。
看见那人一袭深色锦袍走了进来,跨进门时衣摆分开,露出里面修长双一腿,白裤塞一进黑靴,简练利落。她没敢再看衣摆里面,目光上移,从他墨色腰带挪到结实胸膛上,再往上是白皙又冷峻的脸庞。
程钰进来也最先看向了她,没有刻意寻找,不知为何,进来了,就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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