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第209章
程钰假死,静王府里先搭了灵棚摆了棺木,等“尸身”运回来再发丧。
含珠肚子快四个月了,已经过了最容易出事的那阵,但她先后经历了丈夫远征公婆丧命等劳心事,楚倾担心女儿再经不起折腾,特意交代了司嬷嬷,让女儿在棺木前哭一会儿就装晕回去休息,除了周家人,其他人一概不用见。
含珠自己知道程钰没事,做不到真的伤心痛哭,她也不敢落泪,怕元哥儿跟着哭,所以方氏早早领着凝珠过来看她,含珠就装作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靠在床上呆呆地不说话。元哥儿靠在一娘一亲身边,大眼睛困惑又紧张地观察长辈们,不懂为何她们都不笑了。
方氏还好,好姐夫死了,凝珠哭得眼睛都肿了,想安慰姐姐,一开口喉头就发哽。
“走吧,咱们去前面看看。”方氏怕干女儿哭出来吓到元哥儿,忍着心里的疼同小姑一娘一道。
亲姐姐伤心难过,凝珠做不到什么都不说,侧坐在姐姐身旁靠在她肩上,背对外甥那边哽咽着道:“姐姐我先过去,一会儿再来看你……姐姐,我知道你心里疼,可你想想元哥儿想想肚子里的外甥女,你别憋坏自己行吗,我怕……”
含珠被妹妹说得眼睛发酸,抱住妹妹低声哄:“姐姐知道,阿凝放心,姐姐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姐姐终于开了口,,凝珠心里勉强好受了些,悄悄擦了泪,想再抱抱外甥。
元哥儿不给,侧趴在一娘一亲身上,看一娘一亲红红的眼圈,“一娘一不哭……”
凝珠再也看不下去,飞快出了屋,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方氏心情沉重地跟了出去。
含珠目送亲人出门,叹口气,柔声哄身边的儿子。
她们一娘一俩弱的弱小的小,静王府里没有旁的人,方氏这个舅母就帮忙一操一持丧事。周寅周文庭父子俩接待男客,方氏领着凝珠招待女眷。
凝珠低着脑袋默默垂泪,谁来跟她都没有关系,直到她听见丫鬟报出顾老太太的名头。
凝珠震惊地抬起头。
“低下去,她认不出你的。”方氏镇定地提醒干女儿。姐妹俩进京时含珠十三,凝珠八岁,如今六年过去,顾老太太或许还记得含珠,绝不可能认出容貌气度都大有变化的凝珠,更别说凝珠一双杏眼哭成了核桃眼,她身为半个母亲都瞧着眼生,没法违心说不丑。
但顾老太太今日过来是受了孙子的嘱咐的,自然也知道了真相。
曾经她弃之如敝履的江家姐妹都飞上了枝头,一个王妃跑不了了,一个是伯府贵女,孙子还因为她们姐妹被定王程钰压制,顾老太太胸口堵得难受,若不是程钰死了让她痛快了点,恐怕昨晚就气过去了。
幸好儿子已经想到了翻身的计划,还让她过来先给江家姐妹添些堵。
同方氏说了几句惋惜节哀的话,顾老太太目光落在了凝珠身上,走过去同样安慰了一番。凝珠低头不语,顾老太太却趁挨得近时飞快将一个小竹筒塞到了她手里,凝珠吃惊,没等她抬头,顾老太太轻不可闻地威胁道:“给你姐姐,别让旁人知道。”
退开时,威胁地看了她一眼。虽然她不知孙子写了什么,既然孙子交代了,她就会做。
凝珠心里一紧,方氏疑惑地看过来时,她本能地将竹筒藏到袖袋里,没有说出来。
凝珠怕里面有什么连义母也不方便知道的秘密,同时也怕竹筒里的东西会惊到姐姐,因此寻个借口离开了灵棚。她在王府有个自己的小院子,凝珠直接回了那里,打发丫鬟们在外头守着,她单独进了屋。
竹筒里是封信,没有信封,就一张卷起来的纸。
凝珠忧心忡忡地打开,看到一半,气得将信一揉一成了一团。
顾衡怎么如此厚颜无耻?他靠孟仙仙才有了今日,听说孟仙仙身一体越来越不好,最近都卧病在床,顾衡不好好照顾妻子,竟然在姐夫战死的当头写信向姐姐诉请?还说什么如果姐姐不是王妃,如果他没有成家,他愿意与姐姐破镜重圆……
凝珠从来没有如此生气过,愤然起身,走到烛台前将信烧了。
这信绝不能给姐姐看,凝珠怕脏了姐姐的眼睛,也怕气坏了姐姐的身一子!
但她咽不下这口气,顾衡是不是以为姐夫死了,就没有人替她们撑腰了?
看着信在火苗里烧成灰,凝珠最先想到了除了姐姐外最亲的义母,可是不行,义母是女眷,没法做什么,义父大哥都不知情,也不能跟他们说。陈朔知情,他是姐夫留下来护卫长风堂的,功夫好手下还管着长风堂一众侍卫……
凝珠再不犹豫,领着丫鬟去了姐夫的院子,她想去找陈朔的,却在路上意外撞见了齐智。
齐智刚送世子去了后院,确定世子短时间内不会出来,他才暂时离开,过来寻她。只是真见了面,齐智实在没料到会看到这样的她,一身素裙蹙眉沉脸快步赶路,明显是生气了,而原本娇美的脸因为那双变了样子的眼睛,发怒起来竟然很有气势。
齐智不由愣住。
凝珠看到他时就停了脚步,毕竟也是熟人了,想打声招呼,对上齐智震惊的目光,凝珠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自己发肿的眼睛。凝珠知道现在的自己很难看,只是姐夫死了,她没心思在乎容貌,也没有人会不识趣地盯着她眼睛,这会儿齐智无礼,凝珠气上加气,别过脸准备直接离开。
“凝姑一娘一要去哪里?”去后院不是这条路,齐智忍不住问道,说话时再看她又红又肿的眼睛,只剩下心疼。或许是因为这有可能是最后一面,少年没有再掩饰心中所想。
凝珠回头时挺生气的,未料一转身,就对上了那样一双明亮的眼睛,像是冬日冰冻的湖终于融化,浮动着震撼人心的粼粼波光,他整个人好像也变了样子,不再是那个只知道低头守礼的侯府侍卫,而是……
凝珠说不出那种感觉,只觉得眼前的齐智,应该才是真正的他。
那样的眼神,是关心她吧?
凝珠忽然就不气了,但顾家是她们姐妹的秘密,凝珠不想让齐智知道,摇头反问:“你有事吗?”
五月的一陽一光明亮到刺目,齐智看着心上人微微眯着眼睛问他的单纯样子,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有两句话想单独问你,你,着急走吗?”
京城到福建千里迢迢,他想立功就必须尽早出发,真没有时间了。
跟随凝珠的丫鬟皱眉,警惕地看了齐智一眼,“是你要问,还是世子要问?”他什么身份,竟然想单独与姑一娘一相处?
她的话里警告意味十足,齐智无动于衷,只望着几步外的凝珠,执着认真。
凝珠却不满丫鬟这样对齐智。在她眼里,小时候常常见面的齐智是伙伴不是侍卫,或许在侯府王府伯府里面,齐智身份不高,可凝珠从没真正把自己当成京城贵女看,她只是江南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是只有姐姐相依为命的孤女,跟同样孤儿身份的齐智没有太大区别。
“你去那边等我。”凝珠平静地吩咐丫鬟去前面等,顺势观察是否有人过来。
那丫鬟明白姑一娘一不高兴了,识趣地去做事。
凝珠看看齐智,转身去了一颗茂盛的花树下。
齐智紧张地手心冒汗,落后两步跟着她。
“你要问我什么?”站定了,凝珠好奇地问,熟悉少年闷葫芦的一性一子,怕他此时也闷,凝珠又提醒道:“你快点,我那边还有事。”
“我喜欢你。”
齐智深吸一口气,低头看她,在心上人震惊的目光里一鼓作气说了出来,“我喜欢你,两年前就开始喜欢了,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一直都忍着,可是看你与伍诚相亲,我不想忍了。如果你,你愿意,我这就去向侯爷请辞,去福建挣军功,有了功名再正式提亲,你不愿意,我马上回辽东大营,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惹你不喜。”
少年声音低沉,说的很快,一字一句又是那么清晰。
凝珠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俊朗少年,随着他的话回想这两年相处,然除了为数不多的几次偷看,她真想不起来齐智对她做过类似喜欢的举动……对了,有一次阿洵抱怨齐智留给她的糖炒栗子比给他的大……
那就是齐智的喜欢?
凝珠莫名想笑,身一体一动,眼睛被树叶缝隙里漏下的光刺了一下,凝珠连忙闭上眼睛,睁开的那一瞬,记起了自己此时的模样。
凝珠怔了怔,情不自禁地摸了摸眼睛,是肿的,好像比早上还厉害。
“不舒服?”齐智说完话就一直盯着她了,都不敢眨眼睛,怕错过她任何情绪变化,见她抬头一揉一眼睛,担心地问。
急切紧张的几个字,凝珠心里某个地方倏地软一了。
她这么丑,他居然还能那样认真地说喜欢她。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瞥见身上素白的衣裙,想到刚刚在福建殒命的姐夫,凝珠突然就哭了,背过身道:“不许你去福建……”
齐智脑海里那根因为期待紧绷的弦一下子就断了,不许他去,就是不愿接受他吧?
可她为何哭了?
这些年齐智只同自家大姑一娘一跟她说过话,因此他不懂女儿家的心思,不懂她为何哭,却认定是自己冲动的话惹了她,退后两步苦涩道:“是我痴心妄想了,凝姑一娘一别哭了,我不去福建了,我去辽东……”
“你去辽东做什么?”凝珠猛地转过身,难道那里也有战事?
断了念想,齐智规矩地垂着眼帘,“我知道你心善,不想我丢一了侍卫的差事,但我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本就不配继续伺候世子了。”
凝珠终于懂了,抿抿唇,冷声道:“那你去吧,你走了我就嫁给别人!”
言罢头也不回地跑了,姐夫刚走,她现在没心思与他多纠缠,这样说了,他应该能懂吧?
人往前跑,耳朵留意后面的动静,什么都没听到,凝珠咬咬唇,怕他真的太傻,拐弯前回头看。
齐智一开始确实没有领悟她的意思,有点奢望,又怕是自作多情,直到她慢了脚步回首,拿一双核桃眼看他,齐智才终于定了心,如春风吹过心头,傻傻地望着她笑。
凝珠松了口气,再不留恋,去寻陈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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