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羽的自白 1

　　我，独孤羽。

　　在我出生的时候，电闪雷鸣，天空升起浓浓黑云。朔月国最有威望的张天师说此乃‘天煞孤星’降落人间。

　　不知道是他的诅咒成真，还是我真的是什么天煞孤星。娘在生下我后，没多久就死了，而爹因此没有看过我一眼。

　　奶娘告诉我，娘临死的时候说，能看到我的降临她很开心。

　　我想努力地活着，开心地活着。听奶娘的话，把娘的一份也一起活下来。可是在我五岁的时候，奶娘却死了。

　　天煞孤星！

　　又克死了一个！

　　这些话听进我的耳朵里，刺的我小小的心在滴血。

　　就在我不知道是要努力活着，把自己的，娘的，外带奶娘的都一起活的时候，我看到了我爹。他是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人。可是他看着我的目光却是那么的冰冷。我知道，从他身上，我不会得到丝毫的温暖。

　　果然，他不许我叫他爹，也不想听到我说话，连看到我眼睛里都充满恨意。

　　爱是什么？

　　我不懂，却知道那是很恐怖的东西。爹因为深爱着娘，所以居然可以连亲生儿子都恨。

　　爹努力地教导我，教我读书，教我武功，教我做生意。

　　不是温馨的教导，而是恶魔般的训练。我要在他规定的时间里读完他规定的作业，否则就要光着上半身，在院子里扎马步两个时辰。无论是严寒还是酷暑，无论是风雪天，还是有暴风雨，从不例外。

　　而我学武功更是可以用残忍来形容。

　　爹把十岁的我扔在深山里三个月，只给了我一个粗糙的匕首。三个月来对我不闻不问，我想他是想让我死吧。可是既然是想我死，为什么又对我说：“三个月后，我来接你。”呢？

　　为了看爹有没有骗我，我努力地活着。我在深山里跟恶狼、猛虎抢食物。而这把粗糙的匕首也结束了三条狼、两头虎，以及无数动物的命。重点是，我活了下来。

　　三个月后，爹果然来接我了。看到我还活着，脸上难得地看到了一丝残忍的笑容，虽然是那么不温暖的笑容。可是我还是觉得这么努力活着是值得的。接下来的生活跟以前比起来可以算得上温馨了，至少不再用跟恶狼猛虎抢食。

　　十三岁，我已经有了三十岁人不能及的智慧。

　　娘忌日的那一天，爹把‘独孤堡’堡主的位给了我。而那一夜爹自杀了，在我的面前。他用手击碎自己天灵盖的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的笑。

　　灿烂的笑，开心的笑，发自内心的笑。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这个样子，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对人世的眷恋，而是对死的渴望。他说：“容，我听你的话，把他照顾大了。他不再需要人保护了，我也终于能见你了。”

　　原来，爹这么做，只是为了完成娘的最后嘱托。

　　爹的死，我没有伤心，也没有流泪。因为这是他期待已久的愿望成真，我想，没有什么好难过的。他高兴都来不及呢。所以我笑了，替他笑。

　　又克死了他爹！

　　真是个扫把星！

　　面对流言，我不再坐以待毙，而是杀掉了那些人。

　　杀人很简单，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十三岁，统治整个‘独孤堡’，说难很难，说简单也很简单。在我努力了很久，都不能服众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杀了一个反抗我的人。结果其余人都害怕地低下了头。从哪儿统治，对于我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原来让人畏惧，比让人真心臣服简单得多了。

　　……

　　我的暴力统治终于引发了大家的反抗。不过，这对于我却是小事儿。看着叫嚣的人群，我一动不动地坐着。毫不动怒，因为很快他们就会再也开不了口了。

　　碰！

　　一声儿巨响从头顶传来！

　　偷袭？

　　在我想到这个可能的时候，一个人掉在了我的身上。一个女人，一个长着一双纯洁大眼睛的小女人。她的表情是那么特别，充满了惊喜的感觉。而且眼睛都几乎成心状了，最夸张的是，她居然流出了口水。就一眼，这么单纯的一眼，我就喜欢上了这个从天而降的小东西了。

　　“口水！”

　　我居然好心情地说出了这两个字。她没有脸红，也没有觉得害羞，只是‘哦’了一声儿，然后大咧咧地用袖子擦口水。

　　“独孤羽，不管你玩儿什么把戏，今天你必须把独孤堡主的大印交出来。”

　　那些人又在叫嚣，本来想杀了这些人的我，居然不想在这个小女人面前动手。是怕吓到她吗？我不知道，反正我很确定，我不希望她失去她此刻脸上这种可爱的表情。

　　“喂，你们干嘛欺负我老公？”

　　习惯了用‘杀’解决问题的我，因为这个小女人的出现，一时不知道怎么办，而出人意料的是，这个看起来小小的小人，居然出声保护我。

　　“老公？”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是却莫名地喜欢这个词，就像是莫名就喜欢她一样。

　　“就是丈夫，夫君的意思。”

　　她的回答，让我笑了，发自内心的笑。我想这个笑容应该跟爹死去的时候那个笑容一样好看吧。爱！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是不是只一眼我就爱上了这个奇怪的小女人。不过，我想让她呆在我身边，永远，永远。

　　“独孤羽，你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吗？张天师都说了，你没有姻缘，是天煞孤星，永远都会一个人。现在怎么可能会出现娘子呢。”

　　这句话，就好比给我泼了一盆冷水一样，一瞬间让我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开始冰冷，而此时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心疼，那么赤裸裸的，毫无保留的心疼。这种目光，我只从奶娘的身上看到过。

　　她伸出手，摸着我的脸，轻轻的柔柔的。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这种温柔，让我孤寂冷硬已久的心，有一种被温暖了，在复苏的感觉。她从我的怀里站了起来，然后像保护小鸡的母鸡一样，凶悍地注视着那些反抗我的人。

　　“喂，人家结婚你不爽啊。不相信？你想怎么办？让我们在这儿上床表演给你看啊。”

　　“你，你这个粗俗的丫头。”

　　“粗俗，哪粗俗了？上床粗俗吗？你们的爸妈不上床哪儿来的你们，而你敢说你没有过吗？”

　　看着这个为了我争吵的她，我心里居然舒服。非但不觉得可笑，而是觉得非常的感动，非常的受用。原来，虽然我现在已经有着足够自保的能力，却还是渴望一个人的保护，哪怕是她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

　　“独孤羽，不要再耽误时间了，快把大印交出来。”

　　那些从前看到我都颤抖的人，现在居然宁可跟我对话，都不想跟她争论。看来这个奇怪的，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小家伙，还真是难缠啊。

　　我以为只有我可以这么坦然，不畏惧现在的场面。没想到她也不害怕，非但自始至终都不慌不忙一派从容，现在更是很自然地坐在我的腿上，就好像这是她的专属椅子一样。而一向讨厌跟别人碰触的我，现在居然很喜欢这份亲昵。

　　我很喜欢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不知道如何开口，向他解释这一切。她倒反而先开口安慰我了：“别理这些无聊的人，老公，你叫独孤羽对不对，我以后叫你羽好不好。我叫龙豆豆，你叫我豆豆就好了，你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

　　保护我，这是这辈子第一次有人这么对我说，而对方居然是这么一个柔弱的小女人，一个叫豆豆的奇怪女孩。

　　我忽然有一种冲动，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感受一下她是不是真实的冲动。可是下面那些人已经开始烦躁，不安起来了。

　　“喂，独孤羽，快把大印交出来。”

　　想要就拿去，只要立刻滚出去，不要来烦我。

　　我居然想这么回答，心里立刻出现的答案，让我自己都愣住了。原来我一直以来渴望的就是这种情感，在这种温暖面前，权势对我居然不值一提。

　　“不交。你们想怎样？”

　　豆豆居然又吼了起来，而且抱着我的力道加重了，她在保护我，她在为我出头，我感受到了，清清楚楚地，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这个人话一出，我立刻用锐利的眼神扫了过去。那个人吓得一颤，而他的恐惧症是我要的。想对豆豆不利？除非我死了。她是我的，没有人可以动她分毫，就连想都不允许。

　　“我告诉你们，我妈可是月老，阎王跟我妈是好朋友。你们要是敢对我放肆的话，我就让阎王老爷，把你们统统收去。”

　　“原来是个疯子啊，风言风语的，一边儿去。独孤羽，你不要以为不说话就没事儿了。”

　　豆豆的回答很奇怪，难怪大家会把她当疯子了。不过，就算是疯子又怎么样呢？我不管她是谁，我只知道她是第一个看着我笑，心疼我，碰触我，保护我的人。这就够了，其余的什么都不重要。所以我开口了，回答他们说：“我已经有妻子了，你们凭什么站在这里，想造反吗？”

　　也就在这一刻，我原谅了我的父亲。或者说我从没有怪过他，现在只是理解了他而已。他肯定就是用我现在这种心态爱娘的。我想，如果这样的豆豆忽然离开了我，我也会发疯的。

　　“你注定一生孤独，怎么会娶妻，你休想骗我们。”

　　听到这句话，我充满了愤怒，可是愤怒代表什么？心虚吗？我看着他们冷冷说道：“我的妻子站在这儿你不相信，却信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注定，好笑。”

　　我不知道这么说，是想说服他们，还是在安慰自己。不过，不可否认的是，我害怕听到这个话题。

　　“可是张天师是不会错的。”

　　张天师，三个字，让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三个字对我来说是个噩梦。我对这三个字有着恨，也有着恐惧。

　　他们说得不错，张天师不会错的，据我所知他从没有错过。我很清楚这一点，因为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比任何人都想看到他错一次。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所以，我只能沉默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我脆弱的此刻，豆豆又出声保护我。她说：“既然这样的话，依我看不如这样吧。你们既然相信你们的张天师，那就让他来，在这儿再算一卦，看看姻缘簿上有没有我跟羽的名字，怎么样？”

　　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可是我却想阻止她。我想告诉她，不要，不要这么做。虽然我不知道她态度为什么这么的坚定，这么的信任我。可是我却充满了恐惧。

　　我害怕她知道真相后，吓得离开我，也害怕再一次被证实自己的孤独命运。以前的自己怎么样的无所谓，可是现在的我，却不想离开豆豆，想跟她在一起。如果证实我真的是孤独命要怎么办？我是放她去安全地活着呢？还是在我身边死去呢？

　　“要是没有呢？”

　　“把你们要的什么大印给你们。”

　　“说话算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独孤羽，你怎么说？”

　　一转眼的功夫，他们居然已经达成了共识。而我则是做最后说明的人，我现在只想把这些人都杀了，然后结束这一场闹剧，可是豆豆却看向了我。

　　她目光坦荡荡，好像稳操胜券一样，我知道她要我的支持，可是我却张不开口。我想顺着她，可是我更怕只要答应了，接下来事情会想不能预期的方向发展。现在的我，那个一想天不怕，地不怕的我，现在居然害怕了。

　　“独孤羽，你怕了是不是。那就把大印交出来。”

　　如果把大印交出来能解决这一切的话，我愿意，真的，我愿意。可是豆豆却拼命撞我的胳膊，而且还不停地向我眨眼睛。最后由焦急变成了生气，嘴巴也因为生气而撅了起来。

　　“相反，姻缘簿上要是有的话，你们就要为今天的无理，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最后还是不能忽略她的感受。拼了吧，就算是结果让她不能接受，我也不想因为我自己而让她生气，失望。而且在内心深处，我也一直想见见张天师，这个一句话影响了我一辈子的人。我也想看看，豆豆知道事实后，会如何做呢。还会选择跟我在一起吗？

　　如果她走我不拦着，我依旧会一辈子记得今天的一切；如果她选择留下，跟我在一起，那么她生我陪着，她若真的死了，我跟着。

　　“好，那咱们一言为定。我派人去清张天师。”

　　从那些人轻松的语气中，几乎能听到胜利在望的喜悦了。而我在想通后，也变得坦然了。

　　“羽，我饿了。”

　　懒洋洋窝在我怀里的豆豆，忽然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是在撒娇吗？不知道是不是，不过我喜欢她这样柔顺，可爱的模样。我又一次笑了，连忙拿起桌子上的糕点递向她：“给。”我从不知道，我的声音也能如此温柔。

　　“你喂我吃。”

　　豆豆理所当然地说，而我也很高兴地把糕点递到了她的嘴边。一辈子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却觉得那么的自然，好像练习过无数次一样的和谐。

　　“张天师到。”

　　一句话，把刚刚甜蜜的气氛一下子打散了。而伴随着一句：“听说有人怀疑我算卦的准确性？”我终于看到了那个浑身上下，充满神秘气息的张天师。

　　“张天师，就是她。”

　　一下子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了豆豆的身上，包括我。而豆豆则是从容地咽下嘴里的糕点，然后才看向张天师。随即更是坦然地说：“是我说的。”

　　豆豆的话让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而张天师则是目露不快地说道：“你认为我会算错？”

　　“神仙都有犯错的时候，何况你也不过是个凡人。”

　　张天师在朔月国是国师，天神一样的人。豆豆这样说话，无疑是大不敬的行为。可是豆豆的态度不卑不亢，坦坦荡荡。最后居然是张天师屈服了，说：“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重算一次，看看我有没有算错。”

　　“好啊。”

　　豆豆无所谓地说，虽然目光挑衅地跟张天师四目相对。可是我能感觉出，她的轻松，就好像她已经知道了结果一样。这样子的她，让我忍不住想相信。可是数十年来，被誉为神一样的张天师，真的会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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