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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心灵- 57

  百科全书:社会的多变性
  印加人相信决定论和等级制度。在印加王国中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就业选择问题:婴儿一出生,他未来的职业就已经被确定了。农民的儿子必须成为农民,士兵的儿子只能是士兵。为了避免任何可能发生的错误,社会等级是在生命开始之初就被记录在婴儿的身体上的。印加人把囱门尚未硬化的婴儿头颅放在特制的木钳中,使颅骨长成一定的形状比如说方形是为国王的儿子准备的。这种手术对肉体并不造成痛苦,至少不比放置牙齿较形器里便牙齿朝特定方向生长的手术来得更痛苦。婴儿的颅骨在这种木头模子里生长成形、这样即使被剥光衣服遗弃掉,国王的儿子还是会成为国王,他会被大家认出来,因为只有他才能戴上同样方形的王冠。士兵儿子的头会被用模子塑造成三角形。而对于农民的儿子来说,他们的头是尖的。
  印加社会就是这样一成不变的延续下去,根本不存在社会的多变性,不可能有哪怕是一丝一毫的个人抱负。每个人的头颅上都打下了一生的印记,以表明他的社会等级和职业。
  ——埃德蒙·威尔斯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第Ⅲ卷历史课
  学生们都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动作整齐地拿出笔记本和笔,这节是历史课。
  贡扎格·杜佩翁和他那两个同伙刚走上阶梯教室的台阶,然后肩并肩地坐下,并没有朝朱丽和“七个小矮人”这边瞧上一眼,就好像那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历史老师用白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几个硕大的字:“1789法国大革命”。然后他转过头来打量了学生们一番,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纸,他知道老师是不应该总把背对着学生的。
  “你们的作业我已经批改好了。”
  他走下讲台把作业分发给学生,一边发一边还不忘给每个人一个简短的评论。“要注意你的并写、”“有进步。”“很遗憾,科恩·邦迪,这是在1968年,而不是1789年。”
  他是按照分数由高到低的顺序发的,都已经发到3分①了。朱丽还是没拿到她的作业。
  最后的判决有如铡刀一样沉甸甸地落下:
  “朱丽:1分,我之所以没有给你个零分是因为你关于圣·朱斯特②的见解很有独到之处。你认为他是大革命中的害群之马。”
  【① 法国的考试作业满分为20分。】
  【② 兰·朱斯特(1707一1794)法国政治家。】
  朱丽扬起头,好像是在表示坚持自己的意见:“我就是这么想的。”
  “你对这位杰出的圣·朱斯特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他可是一位很有魅力的人,很有教养。他在学校读书时的成绩很可能比你要优秀得多呢。”
  “圣·朱斯特,”朱丽镇定自若地回答道,“他认为不依靠暴力革命就不可能成功。他曾这样写道:‘革命的目的就在于改造这个世界,如果有谁不同意这一点的话,就应该把他们都消灭。”’
  “我很高兴看到你并非完全一无所知,至少在你的头脑中还记得住些名人名言。”
  朱丽自然不能告诉他关于圣·朱斯特的看法都是通过阅读《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而形成的。
  “但这不会对事物的本质造成任何改变,”老师又说,“归根到底,圣·朱斯特还是有道理的,不依靠暴力,革命就无法成功……”
  朱丽辩驳道:“我认为一旦人开始屠杀,开始强迫别人去做他们不想做的事,就证明这些人缺乏想像力,他们除了暴力之外再也想不出其他办法让别人接受他们的思想了。我敢说肯定存在不依靠暴力进行革命的方法。”
  老师听了这番话很感兴趣,于是向年轻姑娘挑战似地说道:“不——可——能。历史上从来就没有什么非暴力的革命。‘非暴力’和‘革命’这两个词本来就是相矛盾的。”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可以创造出非暴力革命来。”朱丽并没有被老师的进攻所吓倒。
  佐埃也开口声援朱丽:“摇滚、信息技术……这些不都是兵不血刃地就可以改变人类思想状态的非暴力革命吗?”
  “这并不是革命!”历史老师反驳道,“摇滚和信息技术没有给国家政治生活带来任何变化。这些并没有把独裁者赶下台,也没有给老百姓带来更多的自由。”
  “但摇滚改变了个人的日常生活,而1789年大革命最后只造成了更多的专制。”姬雄说。
  “有了摇滚,我们可以颠倒乾坤。”大卫也加入了论战。
  全班同学吃惊地望着朱丽和“七个小矮人”顽固地坚持着这些历史课本上根本找不到的想法。
  历史老师走回讲台,稳稳地坐在椅子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很好,让我们来一场辩论吧,既然我们的摇滚乐队坚持要就法国大革命这一问题进行讨论,那我们就开始吧!”
  他在墙上挂起一幅世界地图,手中的教鞭在不同的部位间游移指点着。
  “从斯巴达克思起义到美国独立战争,还有十九世纪的巴黎公社起义、1956年布达佩斯、1968年布拉格、葡萄牙的“石竹”革命、墨西哥的扎帕塔义勇军及其前辈、毛泽东的两万五千里长征和在他领导下的中国革命、尼加拉瓜的圣迪诺革命、弗尔德·卡斯特罗在古巴掌权,所有那些,我强调一下,是所有那些想要改变这世界、并且坚信其思想比当权者来得更正确的人都不得不以战斗和抗争的方式把他们的思想付诸于现实。牺牲了许多生命,但这没有办法,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革命的胜利都是用鲜血浇铸成的。这就是为什么那些革命者的旗帜上永远都或多或少有些红色。”
  朱丽不愿就这样在历史老师的雄辩面前折服:
  “我仃】的社会已经改变了,”她激动地说道,“不能再用老眼光去看待新事物了,佐埃说得很对:摇滚和信息技术正是非暴力革命的有力例证。无需用红色来涂抹革命的旗帜,现在我还没法说清楚其原因。但有了信息技术,成千上万的人就可以远距离地迅速取得联系,而不受任何政府干预。下一场革命将会因为这种工具而诞生。”
  历史老师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用一种冷淡的口吻向全班学生说道:“你们大家相信这点吗?”
  老师和学生相互对视着。
  朱丽多少对自己的观点也产生了些怀疑。
  这一番唇枪舌剑让全班同学听得津津有味,老师的兴致也很高,进行这样的辩论让他觉得年轻了许多。以前他曾经是个共产党员,但党出于某种黑幕交易命令他自动退出了地区联合选举。在巴黎的“大人物们”就这样把他和他的支持者从竞选名单上给划掉了,以保证给自己留下一个位置。他们甚至没有告诉他这是个什么位置。他被这件事搞得灰心丧气,失望已极,于是放弃了政治生涯。但这一切是不能对这些高中生说的。
  一只手搭上了朱丽的肩上。
  “算了,”姬雄轻声说道,“你说不过他的。”
  历史老师瞧了眼手表:
  “时间差小多了。下星期我们将要学习1917年俄国革命。你们肯定会喜欢的,又是饥饿、屠杀和片断的回忆。但至少这一切都是在冰天雪地中伴着巴拉莱卡琴①声发生的。总之,所有的革命都彼此相似,只不过发生在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时代和不同的人民身上。”
  【① 巴拉莱卡琴,俄国民间三弦琴。】
  他最后朝朱丽这边瞧了一眼。
  “潘松小姐,我相信你能找到有趣的证据来驳倒我。朱丽,你属于那种我姑且称之为强烈的‘反暴力者’的人,这是最最糟糕的事。这种人会用文火来炖龙虾,就因为他们不敢把龙虾一下子扔进沸水中。但结果却适得其反。龙虾所受的痛苦要比在沸水中强而且长上100倍。既然你是如此有天赋,朱丽,你不妨试试去弄明白布尔什维克怎样才能用‘非暴力手段’把沙皇从俄罗斯大地上赶出去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家庭作业……”
  在教室一角,灰色的铃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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