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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群鸦的盛宴(56)

“等国家恢复和平,教会自能得到金子。”对此,托伯特修士与雷那德修士表示理解……讨厌的布拉佛斯使节却很顽固,他一直纠缠着可怜的盖尔斯大人,直到后者终于因呕血而卧床 不起。我们必须重建海军,我不能依靠着青亭岛,因为雷德一温一 是提利尔的封臣。瑟曦需要兰尼斯特的舰队。

黑水河上建造中的大帆船是她的希望所在,其旗舰的桨数将是劳勃国王之锤号的两倍。奥雷恩请示能否将其命名为泰一温一 公爵号,太后欣然应允——她等着听人 们将以她父亲之名命名的船称呼为“她”。另一艘大船得名甜美瑟曦号,船首像是太后的镀金形体,身穿锁甲,头戴狮盔,长矛在手。另外几艘分别是英勇乔佛里 号、乔安娜夫人号和母狮号,以及玛格丽王后号、金玫瑰号、蓝礼公爵号、奥莲娜夫人号、弥赛菈公主号——瑟曦错误地允许托曼为一半的船只命名,才出现这样的 结果。男孩甚至想把最后一艘船命名为月童号,只是奥雷恩提出一水手们可能不愿在以弄臣为名的船只上服役后,托曼才勉强换成姐姐的名字。

“若这贱人以为我要花钱来买他祝福托曼,他可大错特错。”她对坦妮娅保证。堂堂七国之后决不会屈意逢迎一帮修士。

轿子又陡然停止,以至于瑟曦被摔了一下。“噢,搞什么鬼啊?”她再度探出身一子,发现已到了维桑尼亚丘顶,前方就是贝勒大圣堂巍峨的拱顶与七座闪亮高 塔——然而,在队伍和圣堂的大理石阶之间,人山人海,数不清的穿褐色粗布衣服、肮脏不堪的人们。麻雀们,她嗤之以鼻地想,他们比真麻雀还臭。令瑟曦惊骇的 是,尽管科本向她报告过麻雀的人数,真正见到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广场上有数百人露营,花园中还有数百人,炊烟缭绕,粗布帐篷和泥巴废料搭建的简陋小屋玷 污了纯白大理石,他们甚至在大圣堂讲坛下的阶梯上铺了铺盖卷。

奥斯蒙爵士策马回来找她,旁边是金马金袍的奥斯佛利爵士。作为凯特布莱克三兄弟中的老二,奥斯佛利比其他两位都要沉静,笑容也比较少,经常愁眉苦脸。如果传说属实,他也是最冷血的一位。或许我该派他去长城。

派席尔大学士认为应让“更有战争经验的人”指挥金袍军,其他重臣也表示赞同。“奥斯佛利爵士经验丰富,”她告诉大家,但他们并不信服。一帮不听话的 小狗。总而言之,她对派席尔的耐心算是彻底告终了,后者居然蛮横地反对她邀请多恩领派来新教头,他坚持认为这是对提利尔的冒犯。”你管得了我么?”她轻蔑 地回敬老人。

“请恕罪。陛下,”奥斯蒙爵士报告,“我弟弟正在调集更多金袍卫士前来。放心,我们一定会扫开道路。”

“我没空多等,就步行前去吧。”

“不,陛下,”坦妮娅抓住她的手,“他们让我害怕。成百上千的,又那么肮脏。”

瑟曦吻了她的脸。“狮子何惧麻雀?……但我谢谢你,我知道你关心我,夫人。奥斯蒙爵士,扶我下轿。”

早知道得步行,我就换身衣服了。太后今天穿金线镶边的白裙服,华美而不失端庄,但这件服装已有多年未曾穿用,腰部很有些紧。“奥斯蒙爵士,马林爵士,请随我来。奥斯佛利爵士,护住我的座轿。”有些麻雀看起来形容桔槁、眼窝深陷,似乎能吃了她的马。

她在衣衫褴褛的人群中穿行,越过篝火、马车和陋屋,不禁想起了与劳勃·拜拉席恩成亲时广场上的空前盛况。当年,数千平民专程前来为她喝彩,所有女人 都穿上最漂亮的衣服,一半的男人肩头上坐着孩子。她与年轻的国王手拉着手从圣堂走出来时,群众的欢呼连兰尼斯港都能听见。“他们爱你,我的王后,”劳勃凑 在她耳边低语,“瞧,每张脸都笑得那么开心。”那一瞬间,她的婚姻是如此美满幸福……直到她看见詹姆。不,她心想,不,不是每张脸,陛下……

今天,没有一张笑脸。麻雀们表情迟钝、陰郁、充满敌意,他们勉勉强强地让开。他们是真麻雀就好了,吼一嗓子就统统被吓走。或者该派一百名金袍子带着棍棒、长剑与钉头锤前来清路?泰一温一 大人就会这么做。他会狠狠收拾他们,决不会下马走路。

当太后发现他们对受神祝福的贝勒王的雕像做了些什么时,她开始后悔自己的软心肠了。那座露出慈祥的微笑,照看广场长达百年之久的雄伟大理石雕像,如 今自腰部以下堆满了各种骨头和头骨,其中很多仍残留着血肉。一些乌鸦停在上面,享用干涩的便餐。到处是嗡嗡叫的苍蝇。“这是为何?!”瑟曦质问群众,“你 们打算把腐一尸一堆成山,用来掩盖受神祝福的贝勒王吗?”

一位独腿男人拄着木拐杖走上前。“陛下,这些都是圣人与圣女的遗骨,他们身在教会为世人服务,却惨遭谋杀。被害者不仅包一皮括修士、修女,还包一皮括穿褐 衣、棕衣和绿衣的弟兄,穿白衣、蓝衣和灰衣的姐妹。他们有的被吊死,有的被开膛破肚,修士遭遇抢劫,处一女和母亲被不信神的匪徒和恶魔崇拜者强一暴——连静默 姐妹也不能幸免于难。天上的圣母在悲痛中呐喊,所以我们把他们的遗骨从全国各地收集到这里,恳请神圣的教会予以见证。”

瑟曦能感觉到周围目光的重量。“国王会恢复王国的和平,”她庄严保证,“托曼与大家感同身受。这些都怪史坦尼斯和他身边那红袍女巫,都怪崇拜树木和狼的北方蛮子。”她提高声调。“七大王国的善男信女们,我一定会为你们死去的亲人复仇!”

几声欢呼,仅仅几声。“我们不要复仇,”独腿男人说,“只要您保护生者。保护圣堂和其他圣一地。”

“铁王座应该维护教会,”一个额头文着七芒星的大块头抱怨,“不能保护人民的国王不是真正的国王。”周围的人们呢喃着表示同意。一个男人突然站起来 抓住马林爵士的手腕:“是时候了,所有涂抹圣油的骑士都应该抛弃俗世的主人,一团一 结在神圣的教会周围。与我们一起战斗吧,爵士先生,如果您还热一爱一七神。”

“放手!”马林爵士用力挣脱开来。

“你们的请愿我都听到了,”瑟曦道,“我儿子年纪虽小,但他热一爱一七神。你们会得到他和我的庇护。”

额上文七芒星的男人浑不在乎。“战士庇护我们,”他说,“而这位胖胖的小国王什么也没做。”

马林·特林的手伸向剑一柄一,但瑟曦及时制止了他亮兵器。身处麻雀的海洋里,她只有两位骑士。她看见了棍子、镰刀、木棒、短棒、斧头等等。“不成体统! 怎能在圣一地里动粗,爵士?”你这大白痴,把眼前的家伙砍翻,我们三人顷刻间便会被五马分一尸一。“毕竟,我们都是圣母的子孙,来吧,总主教在等我们。”她越过 群众,待要走上石阶,却被一群武装的男子挡住去路。他们身披锁甲和煮沸皮甲,还有几件零散的、打凹了的板甲。有的握长矛,有的拿长剑,大部分人装备着斧 头,所有人都穿缝有红色星星的漂白外套。其中两位傲慢无礼地将长矛一交一 叉,不准她向前。

“你们就是这么迎接太后陛下的吗?”她质问,“行行好,托伯特和雷那德在哪里?”这两人不大可能错过这个奉承她的好机会啊。托伯特尤其喜欢夸张地跪下来吻她的脚。

“我不认识您说的这两位,”外套缝有红色星星的男人回答,“不过只要他们身在教会,总归是服务七神。”

“雷那德修士和托伯特修士都是大主教,”瑟曦难以置信地说,“你们竟敢阻挡我,待会有得瞧了。怎么,你们真打算禁止我进入贝勒大圣堂吗?”

“陛下,”一个驼背灰一胡一 子说,“我们欢迎您,但您的随从们必须解下剑带。遵照总主教大人的命令,武器不能带进圣堂。”

“即便在国王身边,御林铁卫的骑士也无须解除武器。”

“国王身边,国王做主,”这位上年纪的骑士回答,“这里是教会的殿堂。”

瑟曦脸上挂不住了。只消吩咐马林·特林一个字,就能送这驼背去会他的诸神。不,这里不行,现在还不行。“在外面等着。”她简短地吩咐御林铁卫,独自走上阶梯。长矛手拿开武器,另两个人顶一住门用力推,大门叽叽嘎嘎地打开。

进入灯火之厅,瑟曦发现二十多位修士跪在地上,却并非在祈祷,而是就着水桶与肥皂擦洗地板。由于他们身穿粗布袍子和凉鞋,瑟曦起初都当成了麻雀,直到其中一人抬起头。此人的脸红得像甜菜根,手上磨破的水疱正在流血,“陛下。”

“雷那德修士?”太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跪着?”

“他在一搓一地板,”说话的人比太后矮了好几寸,瘦得像扫把杆,“劳动也是祷告的一种形式,尤其取一悦于铁匠。”他手握板刷站起来,“陛下,我等候您多时了。”

此人的一胡一 子半褐半灰,修剪整洁,稀疏的头发梳到脑后,扎成一个结,他的袍子虽很干净,却有破磨和补丁。他把袖子挽到肘部,方便劳动,但膝盖以下全打 湿浸透了。他的脸棱角分明,深陷的眼睛是泥巴色。他竟然赤脚,她讶异地发现,黑糊糊地如树根般坚一硬粗糙,老茧遍布,无比丑陋。“你就是总主教?”

“正是在下。”

父亲,请赐予我力量。太后依礼应该跪下,但地板上全是肥皂和污水,她不想弄脏这件裙服。她瞥了身边跪着的老人一眼。“我的朋友托伯特在哪儿?”

“托伯特修士正在禁闭悔过,期间只提一供面包一皮和清水。半个国家都在挨饿,他发胖至此,实是罪过。”

瑟曦今天受够了,她要让对方见识见识她的怒火,“你就是这样欢迎我的吗?拿着淌水的刷子?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陛下乃是七大王国的摄政王太后,”对方回答,“但《七星圣经》有云,人民向领主致敬,领主向国王致敬,国王和王后必须向七面一体神致敬。”

想强迫我下跪?哼,你打错了算盘。“遵照礼仪,你应该穿着最得体的长袍,头戴水晶冠到阶梯上迎接我。”

“我没有冠冕,陛下。”

她眉头皱得更紧了,“我父亲大人给了你的前任一顶无比华美的冠冕,由金丝和水晶铸成。”

“为这顶礼物,我们替他祈祷。”总主教说,“但穷苦大众饿着肚子,我无权把金子和水晶戴在头上,因此卖掉了它,还卖掉了储藏室内其他的冠冕、所有的戒指和金丝、银丝纺织的袍子。七神创造了绵羊,羊毛已足够为人类保暖。”

他是个疯子。大主教们也疯了,居然选出一个怪物来……哦,他们是被门口的大批乞丐吓怕了。科本的线人举报说当时卢琛修士只差九票,大门忽被冲开,麻雀们手执斧头,举起自己的领袖,蜂拥而入。瑟曦冷冷地瞪着小个子,“总主教大人,我们可以私下谈谈吗?”

总主教将板刷一交一 给身边的大主教们。“陛下请随我来。”

他领她穿过内门,走向大殿,脚步声在大理石板上回荡。七彩虹光从大穹顶上的镶铅玻璃窗外斜射而进,无数灰尘在光束中舞蹈。空气中弥漫着熏香,七座祭坛前的蜡烛犹如星火闪耀。圣母像前燃放着一千根蜡烛,少女像前也差不多,但献给陌客的十指就能数完。

连这里也有麻雀。十来个脏乱不堪的雇佣骑士跪在战士的祭坛前,恳求神灵赐福于他们放在他脚边的长剑;圣母的祭坛前,一名修士带领上百位麻雀在作祷 告,他们的声音犹如远海的波涛。总主教把瑟曦带到提灯笼的老妪身前,率先跪下。太后别无选择,只得跪在他身边。老妪保佑,这怪物千万别像从前那位胖子那么 长篇大论。做到这点,我就谢天谢地了。

但等祷告完成,总主教却丝毫没起身的意思,他打算和太后跪着一交一 流。小个子耍小聪明,瑟曦轻蔑地想。“总主教大人,”她率先开口,“这伙麻雀在都城内引发了恐慌。我要他们离开。”

“那他们该上哪儿去呢,陛下?”

七层地狱,随便哪层。“从哪儿来,打哪儿去。”

“他们来自全国各地,因为麻雀乃是最谦卑、最普通的鸟儿,他们也是最平凡的老百姓。”

至少这点我们有共识,他们不过是平头百姓。“你看见他们对受神祝福的贝勒王的雕像做了些什么吗?他们甚至用猪、羊和屎尿玷污广场!”

“屎尿易洗,鲜血不易。陛下,如果说广场受到玷污,那也是来自于不义的判决与刑罚。”

你好大胆子,竟拿奈德·史塔克来诂问我?“对此,我们都很遗憾。乔佛里年轻,头脑容易发一热,将史塔克公爵处以极刑的事应该放在别处,不应当着受神祝福的贝勒王进行……但别忘了,那家伙是个罪大恶极的叛徒。”

“贝勒王曾赦免了陰谋推翻他的人。”

贝勒王囚禁了自己所有的姐妹,仅仅因为她们长得太美。瑟曦头一次听过这个故事后,不禁跑去提利昂的摇篮边,使劲地掐这小恶魔,直到对方哇哇大哭。我真该掐断他的鼻子,再把袜子塞一进他嘴里。她强迫自己微笑:“托曼国王也会赦免麻雀们,只要他们各自回家。”

“他们中大部分人已没有家了。到处都是苦难……到处都是悲哀与死亡。来君临之前,我负责照料五六十个小村庄,那些村庄由于太小,都没有自己的修士。 我从一个村子走到另一个村子,主持婚礼,免除罪孽,还替孩子命名。如今,这些村庄统统不见了,陛下,昔日美丽的花园里杂草与荆棘丛生,白骨散乱地堆积在路 边。”

“战争是可怕的,这些暴行都是北方人和史坦尼斯的恶魔崇拜者们造孽。”

“然而不少麻雀声称遭到狮子的抢劫……比如,猎狗是陛下您的人吧?在盐场镇,他杀害了一位老修士,強一一姦一了一名十二岁的幼一女——那可是许给了教会的纯洁孩子。他穿着盔甲施暴,钢铁磨破撕一裂了女孩柔一嫩的皮肤,完一事之后,他还把她扔给部下,他们则割了她的鼻子与一乳一頭。”

“国王陛下不可能为每一个曾为兰尼斯特家族服务的人犯下的罪行负责。桑铎·克里冈既是叛徒,也是屠夫,否则我怎会把他赶走呢?他现下为强盗贝里·唐德利恩效命,非为托曼国王。”

“如您所言,但有一个问题我不得不追问——当暴行在国内四处蔓延时,国王的骑士们在做什么?难道‘仲裁者’杰赫里斯没有对着铁王座发誓,王室会永远庇护教会吗?”

瑟曦不清楚‘仲裁者’杰赫里斯发过什么誓。“他发了誓,”她同意,“而总主教大人为他祝福,涂抹圣油,尊他为七国之君。总主教大人为新君祝福,这是历朝惯例……你却拒绝祝福托曼国王。”

“陛下您误解了。我没有拒绝。”

“那为何拖延?”

“因为时机尚未成熟。”

你究竟是总主教还是卖菜的?“嗯,如何……方能让时机成熟?”他敢提个钱字,我会像对付上任总主教那样对付他,然后找个八十岁的老糊涂蛋来戴水晶冠。

“到处都是国王,对于教会而言,供奉哪一个得谨慎选择。三百年前,龙王伊耿在这山丘下登陆,当时的总主教大人把自己锁在旧镇的繁星圣堂内闭关祷告, 七日七夜,期间只用了面包一皮和清水。当他终于出关时,他宣布教会将不反对伊耿和他的妹妹们,因为这是老妪提起金灯为他指引的道路。实际上,若是旧镇起兵反 抗,龙焰将把闹市、学城、参天塔和繁星圣堂统统付之一炬。海塔尔大人是个敬神的好人,他听取预言,保留军队,并为伊耿大开城门,而后总主教大人亲手把七圣 油涂抹在征服者的额头上。三百年后,我也会做他做过的事,但我首先必须闭关,斋戒祷告。”

“七日七夜?”

“需要多久,就多久。”

瑟曦简直想一抽一这个假正经的僧侣一耳光。我可以助你斋戒,她愤愤地想,我可以把你锁进塔里,而且保证在诸神开口之前,没人进来送饭。“虚伪的国王贡奉虚伪的神灵,”她提醒对方,“只有托曼国王捍卫七神教会。”

“然而全国各地的圣堂却遭遇掠夺焚烧,连静默姐妹也被强一暴,她们的哭泣呼吁上达天听。陛下刚才有没有看见圣人圣女们的累累白骨呢?”

“我看见了,”她不得不承认,“把祝福给予托曼,我保证他会立即制止暴行。”

“他怎么制止,陛下?他会派骑士贴身保护路上行走的乞丐帮兄弟吗?他会派士兵来警卫我们的修女不被豺狼和狮子伤害吗?”

哼,我姑且假装你没提到狮子。“国家处于战争状态,托曼国王陛下需要人手来平叛,暂时一抽一调不出那么多骑士和士兵。”瑟曦不打算浪费一兵一卒去照顾乌 鸦,或者保护老修女们起皱的陰道。反正,她们中大概有一半人祈祷着被人强一暴吧。“我看见你的麻雀拿着棍棒和斧头,他们可以自己保卫自己。”

“梅葛王的律法严禁他们动武,陛下很清楚,当年那道赦令解除了教会的武装。”

“当今王上是托曼,不是梅葛。”残酷的梅葛三百年前颁布的法令与她何干?而且他本不该解除教会的武装,应该将其收归己用才对。于是她指指战士那尊由红色大理石砌成的祭坛。“看看,你们的神手里握着什么?”

“一把宝剑。”

“他忘了如何使用它吗?”

“梅葛王的律法——”

“——可以废除。”她刻意顿了顿,等待大麻雀上钩。

他没让她失望。“教一团一 武装的重生……回应了我辈三百年来日夜不息的祈祷,陛下,战士将再度挥舞闪亮的宝剑,来洗涤这个罪孽国度里的邪恶。如若太后陛下允许我重建古老的圣剑骑士一团一 和星辰武士一团一 ,七大王国里每位善男信女都将心怀感激,并且拥戴您的儿子为真正的、唯一的国君。”

果不出所料,但瑟曦不愿表现得太急切。“说起赦免,总主教大人,如今时局艰辛,若能免除王室亏欠教会的债务,托曼国王将不胜感激。据我所知,此刻王室对教会的负债约为九十万金龙。”

“九十万零六百七十四枚金龙。这批金子足以养活饥民,并重建一千座圣堂。”

“你想要金子?”太后问,“还是要废除梅葛尘封的律法?”

总主教沉思了一会儿,“如您所愿,教会免除王室的债务,并给托曼国王施以祝福。在诸神的看护荣一宠一 下,战士之子不日即将护送我面见国王,同时我的麻雀将学着古代穷人集会的样子,保护全国各地的平民百姓。”

听罢此言,太后放心地起身,理了理裙子。“我会尽快把赦令写好,让国王陛下签署,并盖上王家印章。”说起托曼对当国王最感兴趣的部分,毫无疑问就是盖印章了。

“七神保佑国王陛下,托曼国王万岁,”总主教双掌合十,仰望穹顶,“让恶徒们颤一抖吧!”

你听见了吗,史坦尼斯大人?瑟曦不自禁地微笑。父亲大人也不可能做得更漂亮了。略施雕虫小技,她便令君临摆脱了麻雀们的困扰,确保托曼得到祝福,还替国库减免了近一百万金龙的债务。当总主教护送她返回灯火之厅时,她的心因狂喜而怦怦直跳。

玛瑞魏斯夫人分享了太后的喜悦,但她表示自己从未听说过战士之子和穷人集会。“都是伊耿征服之前的组织了,”瑟曦向她解释,“战士之子乃直属教会的 骑士一团一 ,入一团一 骑士宣布放弃领地和财产,只为总主教大人服务;而穷人集会……参加者虽地位卑贱,但数量庞大,类似于当今的乞丐帮,不过他们手里拿的不是碗, 而是武器,他们会沿道路巡逻,保护旅行者从一个圣堂到另一个圣堂,从一个城镇到另一个城镇。穷人集会的标志是红色七芒星,以白色为底,所以又被老百姓们尊 为星辰武士一团一 。战士之子披挂彩虹披风,并在粗毛衬衫外穿镀银铠甲,他们的长剑圆头是星星形状的水晶,因而又称圣剑骑士一团一 。他们中产生过许多著名的圣人、修 行者、狂信徒、巫术师、屠龙勇士、恶魔猎手……无数故事。故事的相同之处在于,它们都歌颂了骑士们捍卫教会、对抗仇敌的勇气与决心。”

玛瑞魏斯夫人顿时领悟,“比如,史坦尼斯和红袍巫女那样的仇敌?”

“这借刀杀人之计真是屡试不爽,”瑟曦像个小女孩似的咯咯笑道,“我们边走边来壶香料甜酒如何?为了咱们热情似火的战士之子?”

“为了热情似火的战士之子和神机妙算的太后摄政王,为了瑟曦·兰尼斯特一世!”

香料甜酒跟她的胜利一样滋味美妙,轿子穿城过市,太后逍遥自在。但走到伊耿高丘底部时,队伍遭遇了骑马回城的玛格丽·提利尔和她的表亲们一行。她处处跟我作对,处处想把我比下去。瑟曦望着小王后,心头又生恨意。

玛格丽身后跟了一大帮廷臣、卫兵和仆人,仆人们大都提着装满新采摘的花朵的篮子。她的三位表亲身边都有追求者陪伴:身材瘦长的侍从埃林·安布罗斯骑 在埃萝身边,他和她订了婚;塔拉德爵士跟随害羞的雅兰;独臂的马克·穆伦道尔奉承着一爱一笑的胖梅歌;雷德一温一 的双胞胎护送玛格丽的其他女伴,包一皮括梅内狄斯·克 连恩和洁娜·佛索威夫人。女人们发间插满鲜花。贾拉巴·梭尔和一只眼睛绑绷带的蓝柏特·特拔瑞爵士也在队伍里面,随行的还有英俊的歌手蓝诗人。

当然会有御林铁卫贴身保护小王后,而该人选毫无疑问会是百花骑士。洛拉斯爵士身穿镂金白鳞甲,容光焕发。国王虽没再让他教武,仍喜欢邀他做伴,每当托曼与小王后下午出行返回后,总会兴奋地讲述洛拉斯爵士的新故事或引用洛拉斯爵士的话。

两支队伍相遇时,玛格丽冲上前来欢迎致意,随后骑在太后轿边。她面颊潮一红,棕色鬈发披散在肩,被风微微吹拂。“我们在御林里摘秋天的花朵呢。”她告诉太后和玛瑞魏斯夫人。

不用说,我对你的行踪一清二楚,瑟曦心想。她的线人日夜不停地监视着玛格丽。你真是个坐不住的女孩。玛格丽从没有连续三天不出去骑马,有时候她带队 巡游罗斯比路,在海边拾捡贝壳,然后野餐;有时候她到河对岸鹰狩半日。小王后也一爱一乘船,常坐游艇在黑水河上无目的地漫游;偶而虔诚之心犯了,又会远离城堡 去贝勒大圣堂祷告。她的衣服分别一交一 给十几位出名的女裁缝制作,都城的金匠们也对她有口皆碑,她甚至出烂泥门到鱼市去视察日常收成。

无论走到哪里,她都会引起平民百姓们的狂一热,而玛格丽尽其所能地回馈群众。她向乞丐施舍财物,从面包一皮师傅的推车上买热派吃,亲切地与小贩一交一 谈。

若能做主的话,她还会把托曼带去做这些事。她不厌其烦地邀请国王与她和她的小鸡们一起外出冒险,托曼便不厌其烦地恳求母亲的准许。太后偶而会表示同 意——那只是为了给奥斯尼爵士多创造些机会。枉我设计得如此周全,奥斯尼太让人失望了。“你忘了你姐姐去多恩那天发生的事吗?”瑟曦通常如此教训儿子, “你忘了暴民将我们一路赶回城堡吗?忘了他们扔的石头、忘了他们骂的脏话?”

但国王不肯信服,这都怪他身边的小王后。“如果我们与平民百姓打成一片,他们会喜欢我们的。”

“是啊,暴民们太喜欢那肥胖的总主教了,所以才把他撕成碎片。你记住,他可是日常与民众打一交一 道的神职人员,”她好意提醒儿子,儿子却更不开心。我敢 打赌,这是玛格丽·提利尔施用手腕、从中作祟的结果,每一天每一个小时,她都想尽办法要把他从我身边夺走。换成她的长子乔佛里,必能看穿她微笑背后的陰 谋,并教她认清自己的位置,可惜托曼很傻很天真。是了,她明白小乔不好一操一纵,瑟曦想起科本找到的金币,为巩固提利尔家族的权势,一定会除掉他。玛格丽与她 那丑恶的祖母曾定计让珊莎·史塔克嫁给残废的维拉斯·提利尔,只不过泰一温一 大人落棋在先,用提利昂夺走了珊莎。我明白了,陰谋家们并不甘心,他们在继续策 划,提利尔家贿赂狱卒放走提利昂,并保护他沿玫瑰大道西行,与自己作恶的老婆会合。现在,他们两个一定安安全全地待在高庭,享受玫瑰的庇护。

“您真该一同去看看,陛下,”大队人马缓缓登上伊耿高丘,小陰谋家活泼无邪地说,“噢,想想看,我们会度过一个多么甜美的下午。树叶呈现金、红和橙色,鲜花遍野,还有栗子……回城路上,我们烤了不少呢。”

“我没空到树林里骑马摘花,”瑟曦硬一邦一邦地说,“我有一整个国家等着统治。”

“一个国家,陛下?谁统治其他六个呢?”玛格丽发出小女孩特有的欢快笑声,“噢,请原谅我的玩笑话吧。我很清楚您肩挑重担,其实,我可以为您分担,我一定能为您做些什么——至少,就算做做样子,也可以终止所谓我和您争夺国王的谣言哪。”

“谣言这么说?”瑟曦笑了,“真愚蠢,我可从来没把你当成竞争对手,一刻都没有。”

“我很高兴您这么说,”女孩似乎没领会她言下之意。“噢,您下次和托曼一起来嘛,我知道,陛下他会喜欢的。有蓝诗人为咱们献唱,塔拉德爵士表演棍棒,就像平民那样。噢,秋天的树林真的好美。”

“我的先夫热一爱一森林。”在他们婚姻前期,劳勃没完没了地恳求她同去打猎,但瑟曦一律婉言谢绝,因为国王狩猎期间,她才好跟詹姆幽会。金色的白昼,银 色的夜晚。自然,这是场危险的游戏,不仅红堡内耳目众多,关键是谁也拿不准劳勃的心意,不知道他何时会回来。然而,危险却让他们的结合更刺激了。“美丽的 外表之下往往隐藏着危险,”她警告小王后,“劳勃就在那片树林里丢掉了一性一命。”

听罢此言,玛格丽不由得朝洛拉斯爵士微笑,那是兄妹之间甜蜜的笑,充满亲切。“陛下为我担心,实在太仁慈了,但我有哥哥的保护,绝对安全。”

去吧,去打猎啊,瑟曦年复一年地劝促劳勃,我有弟弟的保护,绝对安全。她想起坦妮娅早先的反应,不由得笑出声来。

“陛下笑得真可一爱一,”玛格丽探询似的笑道,“想到什么如此开心,我可以分享这个玩笑吗?”

“你会的,”太后说,“我保证,你会的。”

Chapter30 掠夺者

鼓点敲出战斗的节奏,无敌铁种号冲向前去,船头劈开汹涌的绿色水面。前方较小的那艘船正在拐弯,船桨拍打大海,玫瑰旗迎风飘荡:船头和船尾是红盾纹 中的白玫瑰,桅杆顶端则是一朵金玫瑰,镶在草绿色底子上。无敌铁种号狠狠撞向她侧面,力道之猛,乃至准备接舷战的半数船员都跌倒了。船桨噼噼啪啪地折断, 这在船长耳中犹如美妙的乐章。

于是他当先跃过舷缘,落到下面甲板上,金色披风在身后招展。白玫瑰们纷纷从全副武装、头戴海怪盔的维克塔利昂·葛雷乔伊面前退开。向来如此。他们紧 握长剑、长矛和斧子,但十人中九人没穿盔甲,剩下的那一个也只着缝合的鳞甲。他们并非铁种,维克塔利昂轻蔑地想,他们怕被淹死。

“干掉他!”有人喊,“他只有一个人!”

“来啊!”他咆哮着回应。“有种就来杀我。”

玫瑰战士从四面八方围上来,寒铁在手,但眼神慌张,维克塔利昂品尝得到他们浓烈的恐惧。他左冲右突,砍下第一个人的手臂,劈穿第二个人的肩膀,第三 个人将斧子劈进维克塔利昂松一软的松木盾里,而他反手将盾牌砸到那笨蛋的脸上,将其撞翻,然后趁其试图站起来时猛下杀招。他正奋力将斧子从死人肋骨间拔一出, 一支长矛戳进他肩胛骨之间,感觉像被人拍了一下后背。维克塔利昂回身砍向长矛兵的脑袋,钢铁劈开头盔、头发和颅骨,手上一阵酥一麻。那人略微摇晃了片刻,等 铁船长一抽一回斧子,一尸一体便四仰八叉跌倒在甲板上,看上去更像是醉酒,而不是死了。

此时铁民们已随他跳到被攻击的舰艇上。他听见“单耳”沃费发出一声嚎叫,又瞥到拉格诺·派克穿着生锈的甲胄投入战一团一 ,而“理发师”纽特扔出旋转的飞斧,击中敌人的胸膛。维克塔利昂又接连杀死两个,他本打算杀第三个,但拉格诺先下手了。“干得好!”维克塔利昂朝他喊。

他转身替自己的斧子寻找下一个牺牲品,发现对方船长就在甲板另一边。此人的白色外套沾染着点点血浆,但维克塔利昂能辨认出他胸口的纹章:红盾纹中一 朵白玫瑰。那人的盾牌上也有同样的徽纹,镶在红色底子上,四周围着一圈白色城垛。“你!”铁船长在杀戮战场中大喝,“戴玫瑰的!你是南盾岛领主?”

对方掀一开面罩,露出一张没一胡一 子的脸:“我是他的继承人,塔尔勃特·西瑞爵士。你呢,海怪?”

“你的死神。”维克塔利昂朝他冲去。

西瑞一跃而起,迎上前来。他的钢剑是城堡中铸就的上等货,而这个年轻骑士将它舞得呼一呼生风。他第一击砍向下盘,维克塔利昂用斧子拨一开,还不及举盾, 又被第二击打中头盔。维克塔利昂的斧子从侧面还击,西瑞以盾牌抵挡,木屑飞散,随着一声动听而尖锐的断裂声,白玫瑰折成上下两半。随即,年轻骑士的剑接二 连三敲到他的大一腿,在铁甲上发出刺耳声响。这小子动作很快,铁船长意识到,于是他用盾牌撞击西瑞的脸,将其跌跌撞撞地一逼一至舷缘,随后高举斧头,压上身一体的 重量,意图将年轻人整个儿劈成两半,却被西瑞一旋身躲开了。斧子猛劈入栏杆,碎片四散,他试图拔一出来再劈,不料它被卡住了。甲板在身下摇晃,他一失足,单 膝跪倒在地。

塔尔勃特爵士扔掉破碎的盾牌,长剑下砍。维克塔利昂的盾牌在跌倒时扭到了另一边,只得用钢甲铁拳抓向西瑞的剑。铁手套一上的关节吱嘎作响,一阵刺痛令他闷一哼一声,但维克塔利昂坚持忍住。“我动作也很快,小子。”他边说边把剑从骑士手中夺下,扔进海里。

塔尔勃特爵士瞪大了眼睛:“我的剑……”

维克塔利昂用带血的拳头抓住年轻人的咽喉。“去找它吧!”他使劲将对方推下船沿,落入染血的大海中。

这为他赢得了拔斧子的时间。白玫瑰在铁潮面前退却,有些人试图逃到甲板底下,其他人呼喊求饶。维克塔利昂感觉到热血在锁甲、皮甲和铁手套下沿着手指 流淌,但这算不了什么。一大群敌人聚集在桅杆旁继续战斗,肩并肩围成一圈。他们至少还是男人,宁死不降。维克塔利昂打算亲自成全他们中一部分人的意愿。于 是他用斧子一敲盾牌,冲了过去。

淹神造就维克塔利昂·葛雷乔伊,不是让他在选王会上作口舌之争,也不是让他去对抗无尽沼泽中隐秘潜行的敌人。他诞生于世,就是为了身穿铁甲,手握染血长斧,每一次挥击都带来死亡。

他们从前后一起袭来,但他们的剑像柳条一样无法对他造成伤害。没有东西能砍穿维克塔利昂·葛雷乔伊厚重的板甲,他也不会给敌人找到关节薄弱点的机会 ——那里只有锁甲和皮甲的保护。不管攻击他的人是三个、四个还是五个,都没区别,他逐一杀死,心中坚信自己的钢甲能抵御其余攻击。每当一个敌人倒下,他便 将怒气转移到下一个敌人身上。

最后一个人一定是位铁匠:公牛样的肩膀,其中一边比另一边粗一壮得多。那人身穿镶钉锁甲,头戴熟皮帽。他唯一命中的一击使得维克塔利昂的盾牌最终完全 损毁,但铁船长回砍一斧,便将他脑袋劈成两半。对付鸦眼要这么简单就好了。他将斧子拔一出,铁匠的头颅仿佛爆裂一般,骨头,鲜血和脑浆洒得到处都是,一尸一体扑 倒下来,靠在他腿上。现在求饶太晚了,维克塔利昂边想边甩脱死一尸一。

此时,他脚下的甲板变得滑腻腻的,左右躺满一堆堆死一尸一和濒死的人。他扔开盾牌,深吸一口气。“司令官,”“理发师”就在他身边,“今天的胜利属于我们。”

海上布满船只,有些在燃一烧,有些在下沉,有些被撞得支离破碎。船壳之间的水面犹如一锅炖汤,点缀了无数一尸一体、断桨和扒在残骸上的人。远处,十几艘属于南方人的长船正疾速逃进曼德河。让他们逃,维克塔利昂心想,让他们去传扬这个故事。夹一着尾巴逃跑的不是男人。

淋一漓的汗水刺疼了他的眼睛,两个桨手帮他解一开海怪盔,好让他摘下来。维克塔利昂擦擦额头。“那个骑士,”他用低沉的嗓音说,“那个白玫瑰骑士。有人捞他吗?”领主之子值一笔可观的赎金。假如西瑞伯爵今天活下来的话,他将会付钱,否则就由他高庭的主君承担。

然而手下人都没在意落水的骑士。那人多半已经淹死。“他战斗得勇一猛,愿他在淹神的流水宫殿里欢宴。”尽管盾牌列岛的人都自称为水手,但他们怀着恐惧出海,战斗时只穿轻型防具,生怕淹死。年轻的西瑞不一样。他是位勇士,维克塔利昂心想,几乎就像铁民。

他将俘获的船一交一 给拉格诺·派克,并指派十二个水手充当船员。“缴下俘虏的武器防具后,替他们包一皮扎伤口,”他吩咐“理发师”纽特,“将濒死者扔进海 里。若有人乞求慈悲,先割喉咙。”对这类人他只有鄙视。淹死在海水中比淹死在血水中强得多。“记得清点赢得的船只,还有被俘的骑士与贵族。我要他们的旗 帜。”将来,他会把它们统统挂在自己的大厅里,这样,老迈体衰之后,还可以回忆年轻力壮时杀死的所有敌人。

“好的。”纽特咧嘴笑道,“这是一场大胜仗。”

没错,他心想,对鸦眼和他的巫师们来说是一场大胜仗。等消息传到橡盾岛,其他船长们又会高呼他哥哥的名字。攸伦曾凭借伶牙俐齿和微笑的眼睛魅惑他 们,用来自远方的诸多战利品吸引他们为他效力:金、银、釉彩盔甲,镀金圆头的弯刀、瓦雷利亚钢匕首、斑纹虎皮、花斑猫皮、翡翠狮身蝎尾兽、古老的瓦雷利亚 斯芬克斯像、豆蔻、丁香、藏红花、象牙、独角兽角、来自盛夏群岛的绿、橙和黄色羽毛,一精一致的丝绸与闪亮的锦缎……但跟现在比起来,这些都显得微不足道。他 让他们去征服,他们便永远成了他的人,船长舌一尖苦涩。这是我的胜利,不是他的。他在哪儿?在后方的橡盾岛,在城堡里游手好闲。他偷走我的妻子,偷走我的王 座,现在又偷走我的荣耀。

维克塔利昂·葛雷乔伊惯于服从,生来如此。他在兄长的陰影下成长,跟随巴隆,每件事都恪忠尽守。后来,巴隆的儿子们出世,意味着将来有一天他们中的 一位将取代父亲坐上海石之位,而他也早早作好准备向其屈膝。但全能的淹神召唤巴隆和他的儿子们去了流水宫殿,现下要维克塔利昂称攸伦为“国王”,实在让人 难以接受。

海风吹拂,神清气爽,他感觉口渴极了。战斗之后,他总想喝葡萄酒,于是便将甲板一交一 给纽特,自己走到下面去。在他狭小的舱室里,皮肤黝一黑的女人情一欲高 涨,或许战斗也让她的血变热了。他跟她做了两次,间隔很短,完一事之后,她的一乳一房、大一腿和肚子上血迹斑斑,那是从他手掌的伤口里流一出来的。皮肤黝一黑的女人用 烧滚的醋替他清洗。

“我承认,这计划很好,”她跪在维克塔利昂身边时,他说,“现在曼德河已向我们敞开,和古时候一样。”曼德河水流和缓,河面宽广,布满叵测的暗礁和 沙洲。大多数海船不敢驶过高庭,但长船吃水浅,可以逆流航行一直到达苦桥。古时候,铁岛人曾大胆驶入河道,劫掠曼德河沿岸及其支流……直到青绿之地的国君 将曼德河口四座小岛上的渔民武装起来,指命他们为他的盾牌。

两千年过去了,但沿着这些岛屿参差的海岸线,嘹望塔里仍有灰一胡一 子老人沿袭古老传统,保持警戒。只要看到长船,他们就点燃烽火,让讯息从一个山头传至 另一个山头,从一座岛传到另一座岛。警报!敌人!掠夺者!掠夺者!渔民们看到高处燃一烧的火焰,便放下渔网和犁耙,拿起剑与斧。他们的领主从城堡里冲出,带 着骑士和士兵。从绿盾岛到灰盾岛,从橡盾岛到南盾岛,战争的号角在水面回荡,反击的舰艇从沿岸苔藓覆盖的石洞里悄然驶出,船桨翻飞,涌一入海峡,封锁曼德 河,将掠夺者赶向上游去消灭。

这回,攸伦派“褐牙”托沃德和“红桨手”带十二艘最快的长船驶向曼德河上游,引一诱盾牌列岛的领主们涌一出来追赶。主力舰队抵达时,便只剩少数人员防御 岛屿。铁民趁晚潮袭来,躲在落日余晖中,嘹望塔上的灰一胡一 子们无法及时发现。况且,自老威克岛出发之日起,风向始终有利于他们。舰队中窃窃私语,说攸伦的巫 师与此大有关联,说鸦眼以血祭满足风暴之神。否则他怎敢向西航行如此之远,而不照惯例沿海岸线前进?

铁民将长船开到碎石滩上,在紫色的黄昏中蜂拥而出,手执明晃晃的钢铁。此时火焰已在高处燃一烧,但留下的人中能拿起武器的不多。灰盾岛、绿盾岛和南盾岛日出前便被攻陷,橡盾岛多坚持了半天。而当四个岛屿的战士停止追击托沃德和“红桨手”,转回下游时,铁舰队正等在曼德河口。

“一切尽在攸伦的掌握之中,”维克塔利昂告诉皮肤黝一黑的女人,她正给他的手绑绷带,“他的巫师一定都看到了。”宁静号上共有三个巫师,科伦·汉博利 曾悄悄向他透露,他们尽是些怪人,很可怕,在鸦眼驱使下当一奴一仆。”可他仍需要我为他打仗,“维克塔利昂强调,”巫师再管用,战争本身仍要靠铁和血去赢 取。”醋让他的伤口痛到极点。他推开女人,握手成拳,强忍剧痛,“拿酒来。”

他在黑暗中一边喝酒,一边思索哥哥的事。假如我不亲自下手,算不算弑亲呢?维克塔利昂不怕任何人,但淹神的诅咒令他却步。假如指使别人动手,我手上 还会不会沾他的血?湿发伊伦知道答案,但牧师留在铁群岛,希望唤一起民众反对新加冕的国王。“理发师”纽特能在二十码开外用飞斧给人刮一胡一 子,攸伦身边的混血 杂种也对付不了“单耳”沃费或“不苟言笑的”阿德利克。他们中任何一个都可以。但他知道,一个人能做什么跟会做什么是有区别的。

“不敬神的攸伦将引来淹神的愤怒,”伊伦曾在老威克岛上预言,“我们必须阻止他,哥哥,我们是巴隆的骨血,对不对?”

“他也是,”维克塔利昂说。“我跟你一样不喜欢,但攸伦已经当上国王了。是你的选王会让他登上王位,而你亲手将浮木王冠戴到他头上!”

“我把王冠戴到他头上,”牧师的头发里缀满海草,“也很乐意把它再摘下来,戴到你头上。只要你有力量与他对抗。”

“淹神扶他登上王位,”维克塔利昂抱怨。“就让淹神再把他赶下来吧。”

伊伦恶狠狠地瞥了他一眼,那一瞥据说能让井水腐败,让妇女绝育。“这并非神的意旨。众所周知,攸伦在那艘红船上蓄养着魔法师和邪恶的巫师,他们施了法术,使大家听不见大海的声音,使得船长和头领们陶醉于那些龙的废话。”

“他们不仅陶醉,而且惧怕那号角。你也听过它的声音……算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攸伦当上了国王。”

“他不是我的国王,”牧师宣称,“淹神会帮助勇士,不会眷顾那些暴风雨来临时畏缩在甲板底下的人。若你不愿对抗鸦眼,我将亲自承担。”

“要如何办到呢?你既没船,也没剑。”

“我有我的声音,”牧师回答,“还有神灵的支持。我的力量来自于大海,鸦眼无法与之抗衡。请记得,海一浪一遇上高山时或许会散开,然而它们必将卷土重来,一波接一波,直到最后,山脉成了鹅一卵一石,很快,连鹅一卵一石也被卷走,永远沉淀在海底。”

“鹅一卵一石?”维克塔利昂咕哝,“你想靠谈论海一浪一与鹅一卵一石来推翻鸦眼,真是疯了。”

“铁民将成为海一浪一,”湿发说,“不是那些大人物,领主头目之流,而是普通百姓,日常耕地捕鱼的人们。船长和头领们扶持攸伦,平民百姓将把他推翻。我 要去大威克岛,去哈尔洛岛,去橡岛,最后去派克岛,上他的大本营,让每个村镇都听见我的话:不敬神的人将永不能坐上海石之位!”他摇了摇长发蓬乱的脑袋, 走回夜色之中。第二天日出时,伊伦·葛雷乔伊便从老威克岛消失了,甚至他属下的淹人也不知他去了哪里。据说鸦眼听了只是哈哈大笑而已。(`文`心`手`打 `组`手`打`整`理`)

牧师虽离开了,但他可怕的警告声犹在耳。维克塔利昂还时时想起贝勒·布莱克泰斯的话:“巴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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