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鹑屁股(2)
但是,我突然想起我曾经做过的决定,那就是要构建而不是破坏。我观察着周围的世界,试图寻找到某个积极向上的东西,同时避免看到科隆布。我什么都没找到。都是一些等待死亡、只懂得闷头苦干的人……接着,奇迹出现了,又是科隆布为我解决了难题,没错,是科隆布。当我们亲吻奶奶,向她保证会很快来看她,便离开后,姐姐说道:“奶奶似乎住得很舒服的样子。至于其他的……我们将很快忘记。”不用无端指责“很快”这几个字,这可能会显得自己褊狭,单单集中注意力在“很快忘记”这几个字上就足够了。
正相反,这是特别不应该被忘记的。不应该忘记身体衰弱的老人,他们濒临年轻人不想去想的死亡(而他们带他们的父母到养老院接受照顾,免去吵闹和烦恼),本应该利用的最后时光却白白逝去,毫无快乐可言,最终只会在忧郁、苦闷、唠叨中认命。不应该忘记您会老去,朋友的身体 也会衰老,所有人都会忘记您,在孤独中度过一生。也不应该忘记,这些老人也曾年轻过,生命是如此短暂,我们在今天是二十岁,可是第二天就八十岁了。科隆布 相信我们能够“很快忘记”,因为对她来说年老是如此遥远,似乎绝不会降临到她身上,而我,我很早就知道人生苦短,看看我周围的人,如此忙碌,面对死亡感到 如此紧张,贪婪享受着现在,只是为了不去想明天……但是我们害怕明天,这是因为我们不懂得构建现在,而我们不懂得构建现在,就告诉自己明天将能做到,真是 不可救药,因为明天终究会变成今天,您看呢?
于是,不应该忘记所有这些。应该抱着我们终归会老去的态度去生活,那不会很美,不会很好,也不会很快乐。对自己说重要的是现在:构建某种生命状态, 就在此刻,不惜代价,竭尽全力。经常把养老院放在心中,时刻想着每天超越自我,使生命成为不朽。一步一步攀登自己心中的圣母峰,使自己的每一步成为片刻的 永恒。
未来,它的作用就是:用充满活力的真正计划来构建现在美好的生活。
语法1.一刹娜
今天早上,雅森特·罗森向我介绍了阿尔登房子的新主人。
他叫什么格郎。我没有听清楚,因为罗森太太说话总像嘴里含着一只蟑螂,并且刚好电梯门打开,衣着讲究、狂妄自大的帕利埃从里面走出来。他短促地向我们打了声招呼,便以他工业巨子所特有的急促脚步离去。
房子的新主人是一位六十来岁的先生,举止文雅,很有日本人的味道。他比较矮小、瘦弱,脸上布满皱纹,但轮廓分明。他散发着个性魅力,同时,我也能感受到他的坚定、开朗和热情。
好一会儿,他都能泰然自若地忍受雅森特·罗森那像患癔病的母鸡般咕哒咕哒叫个没完的声音。要知道,她那副德性还真是像极了一只站在稻谷堆前的老母鸡。
“您好,太太,”这是他的第一句话,只有那么一句,还用没有口音的法语来说。
我穿上我半痴半傻的门房伪装服。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新住户,习惯性的力量还没有在他心中打下我是个愚蠢的门房的烙印,因此,为了让他相信,我必须采取特殊措施。于是,我仅仅毫无底气地连着说了几个好,好,好,以此来回应罗森太太连环炮似的攻击。
“您指给某某(卷心雅森特·罗森太太发音不清,她把小津(ozu)先后说成chou、pschou、opchou,故译之——译注?)先生看车库在哪儿吗?”
“您可不可以给某某(焦心?)先生解释一下邮件、信件的分发情况?”
“室内设计师将在周五来,您可不可以在十点到十点半之间为某某(小心?)先生留意一下?”
等等。
某某先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而是礼貌地等待着,并微笑着友善地看着我。我原本认为一切都会很顺利。只要等罗森太太说累了,我便可以再度钻进我的洞穴里。
然而事情总不会如事先想象的那样发展。
“阿尔登先生门前的门毡子还没有擦过,你去暂时应付一下罗森夫人所用动词pallier习惯上被认为是语法错误,正确用法应去掉——译注?”母鸡问我。
为什么喜剧总会变成悲剧?诚然,我有时也会使用错误的语法,因为一直以来它都是我防卫的武器。
“是心肌梗塞的一种么?”这句话我过去曾问过沙布罗,为的是让他的注意力从我可笑的说话方式上转移开来。
于是,我还没有敏感到一个细微的过失就让我失去理智的地步。我深知应该给别人做自己想做事情的权利;再说了,雅森特·罗森和她嘴里的蟑螂出生在邦迪邦迪,法国东北部市镇——译注有着肮脏楼梯笼子般的贫民窟,所以,我对她,要比对“您能否-逗号-接收一下”夫人那可是仁慈得多了。
然而,悲剧发生了:听到“随便应付一下”之后,惊跳起来的并非我一个人,还有某某先生,他也是如此,当我们四目相对时。从这一刹那起,我确信我们都是语言的志同道合者,在对待语言的共同痛苦中,揭穿我们自己,使我们的身体颤抖不已,并使我们心里的恐慌不安昭然于天下。某某先生用异乎寻常的眼神看着我。
一种窥伺的眼神。
这时他对我说道。
“您认识阿尔登一家吗?有人对我说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家庭。”他对我说。
“不是的,”我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并不是特别了解,这个家庭和住在这里的其他家庭一个样。”
“是的,一个幸福的家庭,”罗森太太说,她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您知道,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我嘴里嘟囔道,为的是尽快脱身,没有什么可说的。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他对我说,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突然我又打了个冷颤。
没错,我发誓,我颤抖了——不过似乎是不自知的,是一种不由自主,这种感觉超出我的想象,使我无法应付。
祸不单行,列夫选择在这个关键时刻在我们的腿边穿梭往来起来,并友善地在某某先生的腿上蹭来蹭去。
“我有两只猫。”他对我说道,“我能知道您的这只叫什么吗?”
“列夫。”雅森特·罗森替我说了,她的讲话到此为止,她的胳膊从某某先生身边掠过,向我道谢,没看我一眼,就要带着某某先生到电梯里。他极为优雅地将手放到她的前臂上,轻轻制止了她的动作。
“谢谢太太,”他对我说完后,便任由那只母鸡把他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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