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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2)


  “什么原因使你叛背一切?”他坚持着说。
  “爱情!”她说,还是说这句老话为妙。
  “对旦肯·霍布斯的爱情?但是当你见到我的时候,你不觉得那是值得的吧?你不是想使我相信你爱他甚于一切吧!”
  “一个人是要变的。”她说。
  “也许!也许你是反复的。可是你还得使我确信这种变迁的重要。我简直不能相信你爱旦肯·堆布斯。”
  “为什么你定要相信呢?你只要提出离婚,而不必相信我的感情。”
  “为什么我定要提出离婚?”
  “因为我不愿再在这儿生活了。而你实在也不需要我了。”
  “你错了!我是不变的,在我这方面看来,你既是我的妻,我便愿你高贵地、安静地住在我的家里。一切感情的问题搁一在边一我确告你,我这方面搁开了不少,我觉得仅仅为了你的反复,便把勒格贝这儿的生活秩序破坏,便把这高尚的日常生活打碎,于我那是死一般难的。”
  静默了一会,她说:
  “我没有法子。我一定得离开,我想我要有个孩子了。”
  他也静默了一会,然后说:
  “是为了孩子的缘故你才要走么?”
  她点了点头。
  “为什么?难道旦肯·布斯这样重视他的小生命?”
  “无纤疑地比你重视。”她说。
  “但是我告诉你,我需要我的妻了,我不觉得有什么让她走的理由。要是她喜欢在我家里生个孩子,我不觉得有什么不便,而孩于是受欢迎;只要合理而尊重生活的秩序,你想告诉我旦肯·霍布斯对你的魔力较大么?我不相信。”
  他沉默了一会。
  “但是你不明白,”康妮说,“我一定要离开你,我一定要和我所爱的人生活去。”
  “真的,我不明白!我毫不相信你的爱和你的爱人,我不相信这种胡言乱语。”
  “也许,但是我确相信。”
  “是么?我亲爱的太太,你没有这么愚蠢去相信人对旦肯的爱情的。相信我吧,即在此刻,你还是比较爱我呢,那么为什么我要去相信这种荒唐的故事!”
  她觉得他的话是对的!她忍不住要对他和盘托出来了。
  “我真正爱的并不是旦肯。”她仰望着他说,“我们说是旦肯,为的是要不伤你的感情。”
  “不伤我的感情?
  “是的!因为我真正钟爱的人。是要使你憎恨我的,他是梅乐士先生,我们往日的守猎人。”
  假如他可以的话,他一定从椅子里跳出来了,他的脸色*变黄了。他凝视着她,他的眼睛象大难临头似的突了出来。
  然后他倒在椅子里,喘着气,两眼朝着天花板。
  然后.他坐了起来。
  “你说的是真话么?”他样子很可怖地问道。
  “是的,你知道我说的是真话。”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春天。”
  他静默着,象一只坠入陷阱里的兽。
  “以,在村舍寝室里的就是你么?”
  原来他的内心里早就晓得了。
  “是的!”
  他依旧在他椅子里向前弯着身,象一只陷于绝境的野兽似地凝视着她。
  “天哪!你这种人真应该人大地上歼灭!”
  “为什么?”她喃喃地说。
  但是他好象没有听见她。
  “那贱东西!那鲁莽下流!那卑鄙无赖!你在这儿的时候,竟和他发生了关系,和我的一个仆人发生关系!天!天哪!女人的下贱究竟有没有止境!”
  她愤怒极了,这是她所预料的。
  “你竞要这么一个无赖的汉的孩子么?”
  “是的!我等待着。”
  “你等待着!你的确相信么?从什么时候起你的确相信?”
  “从六月起。”
  他夫言了,他的样子又象个孩子那么惊异而失神了。
  “真怪,”他最后说,“这么一种人也容许生在世上。”
  “什么一种人?”她问道。
  他神秘地望着她,没有回答。显然他不能承认梅乐士的存在,而与他没有任何关系,那是绝对的、不能言宣的、无力的憎恨。
  “你有意要嫁他么?……接受他的秽名么?”他终于问道。
  “是的,那是我所欲|望的。”
  他又目瞪口呆了。
  “是的!”那最后说,“那证明我一向对你的想法没有错;你是变态的,你是狂妄的,你是一种半癫狂的堕落女了,你一定要追逐污浊的东西,‘没有烂泥便要发愁的’。”
  突然,他差不多成为狂热的道德家了。他觉得自己是善的化身。而梅乐士、康妮这种人,是贱与恶的化身,他好象头上罩了圣光似的飘飘然了。
  “那么,你还是离了婚把我丢弃了吧?”她说。
  “不!你要到那里去,你尽管去,但害我却不提出离婚。”他痴呆地说。
  “为什么不?”
  他静默着,象一个呆子似的,执锄地静默着。
  “你竟要承认你这孩于是你的合法的孩子和继承人么?”她说。
  “我毫不关心孩子么。”
  “但是如果他是个男孩那么他将成为你的合法孩子,他将继承你的爵位和这勒格贝啊。”
  “我毫不关心这一切。”他说。
  “但是你不得不关心!我将竭我的力量不使这孩子成为你的合法孩子,我宁愿他是个私生儿,而属于我一倘然他不能属于梅乐士。”
  “你喜欢怎样做就怎样做。”
  他的态度是不变的。
  “但是为什么不离婚?”她说,“你可以拿旦肯做个借口,真正的名字是必提出的,而旦肯也同意了。”
  “我决不提出离婚。”他执意说,好象已经钉了一日钉似的。
  “但是为什么?因我是我要求的么?”
  “因为我照我的意向而行,而我的意向是不想离婚。”
  再谈也无益了。她回到楼去,把这结果告诉希尔达。
  “我们最好明天走吧,让他静静地神智清醒起来。”希尔达说。
  这样,康妮把她私人的东西收拾了半夜。第二天早上,她把她的箱子叫人送到车站去,也没有告诉克利福。她决意只在午餐前去见他道别。
  但是她对波太太说:
  “我得和你道别了,波太太,你知道什么缘故。,但是我相信你不会对人说的。”
  “啊,相信我吧,夫人,唉!我们大家都难受得很,的确。但是我希望你和那位先生将来幸福。”
  “那位先生!那便是梅乐士先生,我爱他。克利福男爵知道的。但是别对人说,假如那天你以为克利福男爵愿意离婚时,让我知道吧,好不好?我愿我能好好地和我所爱的人结婚呢。”
  “我自然啦,夫人!啊,一切都信任我吧,我将尽忠于克利福男爵,我也将尽忠于您,因为我明白你们双方都是对的。”
  “谢谢你!波太太!我接受我这点谢忱——可以吗?”
  于是康妮重新离开勒格贝,和希尔达到苏格兰去了。梅乐士呢,他已经在一个农场里找到了工作,到乡间去了,他的计划是,无论康妮能否离婚,但他是要离婚的一如果可能。他要在农场里作六个月的工,这样,以后他和康妮或可有个他们自己的小农场,那么他的精力便有用处了。因为他得工作,甚至是劳苦的工作。他得谋自己的生活;甚至康妮有钱帮助他开始。
  这样,他们得等着,等到春天,等到孩子出世,等到初夏再来的时候。
  吉兰治农场,九月二十九日书。
  经过一番进行后,我在这儿找到工作了,因为我在军队里的时候认识里查土,他现在是公司里的工程师。这农场是属于拔拉·斯登煤矿公司的,他们在这几种植刍袜和燕麦,以供给煤矿里工作的小马的食料,这并不是个私人的农场。但是他们还有牛、猪和其他一切,我的工资是每星期三十先令,农场的管理人罗莱,尽量给我种种不同的工作,这样,我从现在到复活节间可以尽量的学习。白黛的消息我毫无所闻。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离婚案中不出面;我更不知道她在哪儿和弄什么鬼。但是,如果我静默地忍耐到三月,我想我便可以自由了。而你呢,不要为了克利福的事而烦恼,最近总有一天他要摆脱你的。如果他不纠缠你,那已经是太好了。
  我寄寓在一个很不错的老村舍里。居停主人是个海帕克的机关手,身材高大,长着一贪胡须,是个很信教的人。他的女人是有点象鸟儿的那种人,她喜欢一切上流东西和文雅的英语,满口都是“请允洗!”可是他们的唯—儿子大战中丢了命,这仿佛在他们中间凿了一个洞。还有一位是他们的高大的傻女儿,她准备着将来做个小学教员,我有时帮她预备功课,所以我是俨然家庭一分子了。但是他们都是正直的人,而且对我是太好了。我想我是比你更受人姑息了。
  农场的工作我倒还喜欢。这种工作虽不律津有味,但我并不求津津有味。我是习惯于马的人;-乳-牛虽则是很女性*的东西,可是对我有一种镇静的作用。当然捋关奶的时候,我坐着把头依在它的身上,我觉得很是解闷。这儿有六条希尔福来的够漂亮的-乳-牛。我们刚把燕麦收获完了。虽然天下着雨,而且两手受了不少的伤,却给了我乐趣。我不太关心这儿的人,但是我和他们倒还合得来。有许多东西是人们最好不理的。
  矿业很萧条了。这儿是个煤矿区,和达娃斯哈一样,但是地方倒好些。有时我到酒店里和工人们谈叙起来,他们都怨声满口,但是他们决意不去变更什么,大家都说,诺特斯。代贝的矿工们氦都在适当的位置,但是在这种不需要他们的世界里,他们的心以外的其他生理部分,一定是在不适当的位置了,我喜欢他们,但是他们是不太令人激励的;他们缺少老雄鸡的斗争精神。他们大谈国有义,利益国有和全部工业国有等等。但是你不能只把煤矿国有,而其他的工业听其自然,他们说要给煤炭找些新的用途,这和克利福男爵的想法一样。在局部也许可以成功,但是在全国、全世界都成功却是疑问了。不管你把煤炭变成什么,你总得有个销路才行。工人们都是很冷淡的。他们觉得什么都没有救药了。这一点我是相信的。于是他们自己也跟着不可救药了。其中有些年轻的人,佩佩而谈要一个苏维埃,但是他们自己却没有什么确信。他们除了确信一切都是黑漆一团以外,再没有对什么的克确信了,即使在一个苏维埃之下,煤炭还是要卖的,困难便在这里了。
  我们既有了这庞大的工业群众,而他们又非吃饭不可,所以这该死的把戏就得将就演下去。妇女们现在比男子们更其絮絮不休,而且她们的看法更有把握。男子们是软弱的,他们觉得灾祸将临,于是他们苟且将事,仿佛毫无办法。大家尽管讲来讲去,却没有人知道怎么样年轻的癫狂起来,因为他们没有钱花了。他们的整个生命就是花钱,现在他们没有钱可花了。我们的文明和我们的教育便是这样:叫群众为花钱而生活,然后金钱便流出来了。煤坑晨现在一星期只作两天、两天半的工了,而又没有转好的征兆,即使冬天来了也不见得会好转。二十五到三十先令的工钱,怎么养活一家人呢?妇女们是最癫狂的,而我们今日花钱是癫狂的,也算是她们。
  你想对他们说生活和花钱是不同的事么!那是徒劳的。假如他们所受的是生活的教育,而不是找钱的花的教育,那么二十五个先令对于他们也就可以快活够用了。假如男子们如我说的都穿上了紧身红裤子,那么他们便不会那么想钱了。假如他们可以舞蹈,跳跃,狂歌,高视阔步,而且漂亮起来,那么腰包虽很瘦,他们也可以满足了。假如他们知道享受女人的福,而让女人也享受他们的福,那就好了!他们应该学习怎样使自己赤裸裸无畏和漂亮起来,怎样唱合唱的歌和跳那旧日的合跳的舞,怎样雕刻他们所坐的凳子和刺绣他们自己的标识。那时他们便不需要金钱了。这是解决工业问题的唯一方法:教练人民生活,在美中生活,而不需花钱,但这是不可能的。我们今日都是智力有限的人,而广大的群众连思想也不应该,因为他们不能思想。他们应该生动、活泼,而崇拜伟大的自然神潘(Pan),只有他才永久是群众之神。少数的人,如果他们喜欢的话,尽可另有更高等的崇拜。但是让群众是些异端吧。
  但是矿工们却不是些异端,他们不配。他们是一群半死的可怜虫:他们对于他们的女人毫无生气,对于生命毫无生气。年轻的一有机会便带些女人坐摩托单车兜风、跳舞,但是他们从头到脚都死了。而且那是要钱的事,钱这东西,你有了的时候,它便毒害你;你没收有的时候,它便饿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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