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尾声(2)
“有泽君!”
一阵清风吹过,窗外恢复短暂的宁静时,有人招呼迪子。
“请进诊察室。”
迪子把大衣和手提包皮拿在手里,迟缓地推开诊察室的门。
医生约莫有四十岁,戴着眼镜,是个温厚的人。
“我好像怀孕了。”
“好的。”
医生点点头,在病历卡里写着什么,然后问了她最后的经期和身体的症状。
迪子回答着,医生把它记入病历卡,然后朝着白色帘子那边示意道,“请去那边。”
迪子一瞬间垂下眼险,然后迟疑地走进帘子的背后。
检查的时间并不长,检查肝肾化不了几分钟,但对迪子来说,是漫长难忍的。
下了诊察台,重又坐在医生的面前时,迪子感到微微的怯晕。
“难道真……”
迪子低下头,咬着嘴唇问道。
“孩子很健康。”
接着,医生默默地点上香烟,以后的沉默,好像是在等候迪子下一个决断。
“这……”
“嗯?”
医生似乎在等候她的回答。
“我想坠掉……”
医生把衔在嘴上的烟放在烟灰缸里,拿起病历卡。
“因为是头胎,所以倘若有可能,最好还是生下来的好埃”
“可是……”
“是吗?”
医生仿佛一开始就看出迪子会堕胎的。他拿起笔,看着桌子角上的台历。
“那么,下星期-或星期二,再来吧。”
“今天不行吗?”
“今天?”
医生吃惊地望着迪子。
“不行吗?”
“不是说不行……”
迪子想趁现在决心已定之时就裁断和阿久津的一切连结。她想舍弃种种瓜葛,恢复自己独自一人的无牵无挂。
“这么急吗?”
医生又看看台历,然后和身后的护士交谈了几句。
“身体没有其他的病吧。”
“没有。”
“那么,十一点钟就开始吧。”
“十一点?”
诊察室里的壁钟正指着九点。
“在那之前,先要检查一下,要验血,拍胸部爱克斯光片。”
医生说完,护士马上招呼迪子道,“请这边来。”
验完血,迪子被领到手术室时,刚过十一点。
风依然如故,雨不时地斜打着,冲刷着窗户。大银杏树在空中痛苦地拌瑟着。迪子望着那银杏树,走进了手术室。
也许因为下雨昏暗的缘故,手术室里无影灯的光亮,使迪子产生了来到黑夜里似的错觉。
“请。”
在护士的帮助下,迪子上了手术台,仰天躺下。
穿在身上的,只是长树裙,而且下半身一直被裸露到腰部。
然而,迪子已经毫无羞耻感。正常的感情在刚开始诊时就已经消失。
迪子现在只是瞑闭着眼睛,一味地追溯着自己将在坠落下去的黑暗。
害死了阿久津的妻子,现在又正要葬送好不容易寄宿在腹中的小生命。作为两条生命的代价,终于舍弃了一个恋情以作补偿。自己是一个罪孽多么深重的女人!
迪子的眼眶里不由涌出泪水。
这既不是坠掉胎儿的悲哀,也不是接受手术的恐怖。
迪子现在毕竟还爱着一个以前一直爱着的男人,这种爱超越了那种悲哀。她感到自己的女人的秉性,是很遗憾的。
忽然,瞑闭着的眼睛前一片白色。护士用纱布静静地抹去迪子的眼泪。
然后,护士提起她有左臂,在她的手肘上绑着郁血带。
“还要打麻药,您慢慢地数着一、二、三,马上就会睡着,等您醒来就已经结束了。”
手臂被扎紧,手臂上感觉到针头的刺痛。
“不要紧了。来……”
“一……”
“二,”“二……”
声音渐渐地含混、迟缓。在那懒散而模糊的感觉中,迪子孤零零地一个人在原野中走去。
走啊走,原野茫无垠际。迪子喘息着,颇感疲惫,但她还是在原野中走着。
无边无际的原野,象是石佛林立的徒野,也象是只长有个头那么高的狗尾草和芦苇的荒原。
迪子尽力地走着,不知何时能够走到尽头。一阵秋风吹过她的面前。在云霭疾逝的天际,看得见微微的光亮。在朔风例例之中,迪子朝着光亮拼命地定去。她赤着脚,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但她还是拼命地走着。只要向前走,迪子便又能捕捉到新的世界。
也许天马上就要亮了。在天亮之前,迪子真想静静地躺着。
“三……”
又传来女人的声音。这声音逝去时,秋风又从幽幽的天地间涌出。同时,迪子的思绪随着低微的风声,消失在悠远的原野的尽头——
微信扫码关注
随时手机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