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测 2
丈夫好像是有点尴尬了吧,装作看报的样子,用报纸遮住自己的脸。我怒不可遏,儿子正在肚子疼,他却不管不顾地一定要出去,这样的丈夫太自私了。
"你现在到医院去有何公干?"
他有个习惯,与他面对面地谈话时,他要是做了坏事,就会将脸转过去。
"大家推选我当医生会的会计,我要早点把账结清,公布出来。到冲绳去旅游,把这事给拖下来了……"
好不容易有一次大家都那么高兴的旅游,却让他当做借口了,真是可恶。
"今天刚回来,已经很累了,非得今天就去吗?"
"不去不行,今晚不做出来就来不及了!"
突然厨房间煤气上正在烧的水开了,水壶嘴上的哨子一下子尖利地响了起来,随着一股白色的水蒸气,壶里的水也翻滚了出来。我急忙关闭了煤气,将滚烫的水注入大口杯中,我的愤怒也达到了沸点。
"你肯定又要很晚才回来了!"
我故意用了"又要"两个字,我知道丈夫一听到这两个字就会跳起来。果然他用报纸遮住脸回答道:"是啊,要花费一点时间……"
他竟如此冷静地将我的话挡了回来,对我的挖苦一点都不在乎,看来他是铁了心了,今晚是非去不可了。不过,我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那么澡也不在家里洗了?"
也许是我这一箭射中了他的要害,他一下子沉默了下来。我决不手软,又接连射出第二箭。
"是不是要到医院去洗澡啊?"
忽然丈夫折叠起了报纸,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连看都不朝我看一眼,迅速地向走廊走去。
"你给我等一下。"
我从厨房的边门冲了出去,绕到了丈夫的前面,挡住了正要出门的丈夫,双手绕到背后去解围裙的带子,边脱下围裙,边不顾一切地说:"今晚你要出去的话,那我也走。"
说实话,妻子在说"我也走"时,省吾狼狈极了,他做梦也没想到妻子会说出这种话来。对当时的情况,妻子在日记中是如此记载的。
这句完全出乎意料的话,令丈夫狼狈万分。
"啊,为什么?"丈夫连声音都哑了。
"你不是要出去么,我为什么不可以出去呢?"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只好将双手抱在胸前,眼睛直盯着天花板上吊坠着的大吊灯,不一会儿来了个深呼吸,像是叹了口气说:
"我不是告诉你,我是去工作的嘛。你怎么老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别老是抬杠好吧。"
"什么,说莫名其妙的话的是你!"
"我的话,你什么地方听不懂?"
这又是他的弱点,心虚时,声音很大,但是眼神游离不定。
"你又装蒜了!"
"别说傻话了!"
"好的,别再说了!够了!"
这种丈夫还有什么话可以跟他说的呢。我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转身回到厨房。丈夫从后面追了上来。
"嗨,你是不是有些误会了?"
他又来打岔了。我还有什么跟他说的呢。再说也是白费,他不会听我的。
与其这样还不如冲着我怒发冲冠大发雷霆。"你给我住嘴!"如果他是有如此魄力的话,我倒也算了,心甘情愿地上当受骗。
"喂!"丈夫在我身后大声嚷着,我连头都不回。
"真是。"丈夫看来是忍无可忍了,只好狠狠心咂了咂嘴,回到自己书房去了。没过几分钟,他又重重地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他难道就那么要到那个女人那儿去吗!扔下自己正在肚子疼的儿子不管,与自己妻子争吵到这种程度,他还是执意要去。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去吧。
毫无疑问,他肯定知道自己的花心已经被我看穿了。
对的,不管你伪装得如何巧妙,我都能看穿。
省吾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从日记本上移开,闭目养神起来。
真没想到,那天的事情被她写得如此一清二楚。妻子的推测完全正确。
她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呢?不,也许是只能怪自己太迟钝了。
不过,那天可能也只有那样了。从冲绳回来的那天晚上,大家都很累,谁都不想动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连休息的工夫都没有,还要去医院工作。
这样的情况,要是换成别人的话,谁都会觉得很辛苦,肯定会同情的。
自己是按照这种想法来安排自己的行动的,但是,妻子为什么会看穿,认为这是谎言呢?我可觉得这几乎是天衣无缝的了,妻子是怎么会看穿的呢?
说不定妻子有特异功能,第六感特别发达?听说女人的第六感本来就很发达。但是不管怎么说,妻子是太敏锐了。
早知如此,自己应该和迟钝些的女人结婚。
年轻时交过的女朋友中,也有心胸开阔、落落大方的,可能应该选那样的人做妻子才对。
现在再次反躬自问,可是世上哪有什么后悔药呢?
省吾深深地叹了口气,重新打开了日记本。日记跳过两天,是八月十六日的了。
8月16日(星期三)22:30
今天早晨,丈夫白衬衣左胸口袋附近隐隐地沾有淡粉红色的口红。跟往常一样,肯定是丈夫趁夜深人静之时,悄悄地将它扔进洗衣机里,藏在别的衣服下面的。
很早以前,丈夫的白大褂、衬衣等都是带回来,在周末交给前来送衣服的洗衣店的伙计带回去洗的。但是,最近却很少往家里带了。
但是,根本不能想像忙忙碌碌的丈夫会自己把衣服送到洗衣店去。
这样看来,他是让那个女人帮他去送的了。
自己感到放心不下,翻查了一下丈夫的衣帽柜和衣架,果不出所料,找到了从洗衣店拿回来的还没拆开的塑料衣袋。
自己找到了印在塑料袋上的洗衣店的电话号码和洗衣店名,用电话号码本查了一下,是丈夫医院附近的洗衣店。
然后,自己又拆开塑料袋,将衬衣从中取出,又发现衬衣领口后面还带着个洗衣店缝上去的写有顾客姓名的小条。一看这个小条,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小条上写的是"香田",毫无疑问这就是那个女人的名字了。
"不好……"
看到这里,省吾不禁嘟哝了一句。
真没想到,妻子竟然已经调查到这一步了。
这样的话,简直就像是自己做了坏事,在被警察追赶一样。当然,外面有外遇,确实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不至于遭到如此严厉的追查吧。
"别太过分了……"
自己真想对着妻子大喊一声,可是她不在跟前,也不可能听见。
"真是的,简直把我当犯人了……"
他非常恼火,但是越生气越是想往下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丈夫的衬衣上竟然系着那个女人的名字,可知每次只要衬衣脏了,就托她送到洗衣店去的。
她送去,那钱由谁付呢?是那个女人还是丈夫?不,肯定是丈夫付的了。
不管怎么说,竟有三件衬衣上,都系有她的名字,可见丈夫是何等频繁地出入她住的公寓了。这难以令人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砸了!……"
自己做的事情太傻了。这么难缠的妻子,她肯定会去查看丈夫的衣帽柜和衣架的,自己太小看她了,把这种东西放在一下子就能找到的地方,不好好地藏起来,实在是太不注意,自己太傻了。
省吾一边挠着头,一边继续往下看。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允许,是可忍孰不可忍。应该立刻去洗衣店确认一下,或许能从这里打开缺口,找到那个女人居住的公寓地址。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香田"这个名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好像丈夫医院的工作人员中,也有与这名字相似的女人。"香田"不是什么很普通的大姓,或许就是这个人。
"不可能,不可能有这样的事。"
虽然是打消了,但还是留下不祥的预感。
干脆,是不是就向丈夫说:"要给医院的职工写慰问信,给他们寄中元节礼物。"让他把医院职员的名单拿来算了。
读到这里,省吾感到背后阵阵发凉。
这可真是百分之百的恐怖,而且这不是鬼怪式的虚构怪谈,是现实生活中的危机。
总而言之,再这么任其发展下去的话,这样的妻子,她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说不定她真的会去查医院职工的名单,找到那个女人的住址。自己应该早想对策,以免这种事情发生。
不过,冷静地想一想,她还并没有向自己提出要看职员名单的要求。
这么说来,说明妻子现在还没有打算做到那一步。不过,妻子的性格自己是了解的,她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么说来,她会通过其他方式来得到花名册。
省吾还想继续读下去,可是往后一翻,是空页,日记到此为止了。
今天是十七日,当然,十六日是日记的最后一天了。也许到此为止是理所当然的。省吾觉得有点泄气,将剩下的啤酒喝了一口,继续思考着。
她竟然写得如此露骨,从这点来看,妻子肯定会心生怀疑、采取行动的。自己不能在她采取行动之前想出对策来吗?
不过,话要说回来,她也太尖锐、太能干了,竟然会将我藏好的衬衣找出来,会在小条上找出她的名字,并企图从职员花名册上去寻找同名的员工。
行了,行了,现在不是欣赏她的时候,这完全是女人那异常的嫉妒心造成的。
省吾点着头,一半是惊愕,脑子里想到:"不过……"
不过,就是找到了这些证据,那么妻子凭什么怀疑就是医院的职员呢?
到今天为止,可从来没有露出一点蛛丝马迹,妻子也没有问过自己。事实上,自己与诗织的事情在医院里也是高度保密的,其他的员工没有人知道。
诚然,她是负责医疗保险赔付业务的,有时会就有些文件内容讨论到深夜。但都是谈些工作上的事,而且还有别的人参加。尽管如此,妻子为什么还要怀疑员工呢?为什么会觉察到那个女人就在员工当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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