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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路易斯在太陽底下看,他的皮肤是棕色的。他的头发总是油油的,而且他的连鬓胡短得像只啄木鸟。”帕森的嗓门提高了,他说得越来越快,让人很难听 懂。“这就是我为什么能肯定的原因。他当然不是路易斯。我看到的这家伙更苍白,他的头发是金色的。他转过身在他的记录本上写东西的时候,我可以看到他帽子 底下露出的头发,是黄色的。他脖子后面的头发剪得整整齐齐。”

斯普林菲尔德非常沉静地站着。他说话的时候仍然带着怀疑。“他的脸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他可能有小胡子。”

“像霍伊特·路易斯的?”

“路易斯根本没有小胡子。”

“噢。”斯普林菲尔德说。“他和电表一般高吗?他需要往上抬头看表吗?”

“应该和他的视平线一般高,我想。”

“要是你再看到他你能认出他吗?”

“认不出。”

“他多大年纪?”

“岁数不大,我不知道。”

“你看到利兹家的狗在他周围吗?”

“没有。”

“帕森先生,我知道是我猜错了。”斯普林菲尔德说。“您真的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如果您不介意,我会让我们的画师到这里来。如果您能允许他坐在厨房的桌子边,也许您能给他一点感觉——这个人长的什么样。他肯定不是路易斯。”

“我不希望我的名字在任何一家报纸上公布。”

“不会的。”

帕森陪他们走到门外。

“你这院子里的园艺真是太棒了,帕森先生。”斯普林菲尔德说。“真应该获得一个什么大奖。”

帕森什么也没说。他的脸仍然涨红着而且运动着,眼睛里还湿润着。他穿着宽宽的短裤和凉鞋,站在那里瞪着他们。等他们离开了,他抓起叉耙一阵猛扫地面,耙子狠狠地划过花圃,把护根物撒到了草坪上。

斯普林菲尔德用他的车载电话询问了一遍。电力公司和市政机关都不知道这个案发前一天在巷子里出现的人的来历。斯普林菲尔德转述了帕森的描述并且给画像员留下了指示。“让他先画电线杆和电表,然后顺着那个方向走。他得想法让目击证人合作。”

“我们的画像员可不愿意登门画图。”探长一边把他的流线型福特慢慢驶过拥挤的车流,一边对格雷厄姆说。“他工作时喜欢让秘书们在场,让证人在他身边 交替倒脚地站着看他画。对于没做亏心事的人警察局是无能为力的。马上我们就会有嫌疑犯的画像了,一画出来我就把图发到周边的每个家庭。

“我觉得我们今天只得到了一点蛛丝马迹,威尔。他只露出了一点点马脚,你不觉得吗?你看我们吓唬了这个老家伙,可他也只说出了这么一点可怜的东西。现在我们得针对新掌握的情况做些什么。”

“要是巷子里的那个人就是我们想找的,刚才的信息将是到现在为止最好的消息了。”格雷厄姆说。他对自己充满了厌恶。“是啊。这说明他不是跳下公共汽车然后漫无目的地靠他的睾丸指引目标,他有犯罪计划。他在城里待了一夜。他在作案前几天就知道要去哪里了。他对自己要做的构思过:查看地形,杀死宠物,屠杀全家。这是他妈的什么样的思维啊?”斯普林菲尔德停顿了一下,接着问:“这是你研究的领域,是不是?”

“是的。如果它是任何一个人的,我想也应该是我的领域。”

“我知道你以前见过这类畜生。我那天问你莱克特的情况时你不大愿意讲,可是我需要和你谈谈他。”

“你说吧。”

“他杀死了九个人,是不是?都算上。”

“我们知道的是九个,还有两个人没有死。”

“那他们怎么样了?”

“一个在巴尔的摩一家医院里戴着人工呼吸罩,另一个在丹佛的一家私人精神病院里。”

“他作案是什么动机,他怎么疯的?”

格雷厄姆看着车窗外人行道上的人流。他的声音开始变得冷淡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仿佛他在口授一封信:

“他杀人因为他喜欢那么干。他现在仍然喜欢。莱克特博士一点也不疯,至少不是我们通常理解的疯的含义。他干那些骇人听闻的勾当是因为他觉得有趣,但是如果他愿意,他完全可以让自己表现得非常正常。”

“心理学家把他们叫什么——他们在哪出问题了?”

“他们把他叫做反社会的精神变态者,因为他们想不出还能用别的什么名称。他有一些特征符合反社会的精神变态者的定义。比如他没有一点儿悔改或内疚,而且他有反社会的精神变态者的首要的也是最糟糕的一个特点——在儿童时代就对动物有虐待狂。”

斯普林菲尔德咕哝了一句。

“但是他不具备其他的特点。”格雷厄姆说。“他不是个流浪汉,他没有犯罪历史。他不像大部分反社会的精神变态者那样,在小事情上有琐细或者滥用的倾向。他的感觉也并不迟钝。所以心理学家不知道叫他什么好。他的脑电图显示出一些异常的图像,但是他们从中并不能破译出太多的信息。”

“你把他叫什么?”斯普林菲尔德问。

格雷厄姆犹豫了。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自己管他叫什么?”

“他是个怪物。我觉得他是那种不时在医院里非正常出生的可怜的东西。他们喂养他,给他保暖,却不把他放在机器上,结果他就死了。莱克特的大脑和他们同样是不正常的,可是他外表看起来很正常,但没有任何人能识别出他与常人的不同。”

“我在探长这个领域有一些朋友在巴尔的摩工作。我问他们你是怎样发现莱克特的,他们说不知道。你是怎么干的?那个最初的暗示,那个让你感觉就是莱克特干的第一个证据是什么?”

“是个巧合。”格雷厄姆说道。“第六个受害者是在自己的工作间遇害的。工作间里有木工用的工具以及他保存的打猎用的器具。受害者被绑在了一个悬挂了工具的木板上。尸体完全被分解、砍断和刺破,而且身体里还被塞进了箭。那些伤让我想起了什么,但我当时想不出是什么。”

“然后你又开始研究下面的几个受害人。”

“是的。莱克特当时特别凶狠——他在九天内杀死了三个人,而这第六个人的大腿上有两处旧伤。病理学家与当地医院联系得知,那是五年前他在用弓箭进行的狩猎过程中从一棵树上重重地摔下来时留下的,他摔落的时候有枝箭扎穿了大腿。

“记录上显示的是一位当地的外科医生,不过莱克特是最先为他治疗的大夫——他那天在急诊室值班。病人的名字在接诊记录上。虽然距离这个旧伤已经很长时间了,可我想莱克特也许还能记起箭伤可能有些可疑的地方。所以我到他的办公室去找他。我们就天南海北地随便聊了一会儿。

“他当时已经转向精神分析的研究了。他有一间很豪华的办公室,很古典。他说他对那个人的箭伤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是那个人的打猎的伙伴把他抬进医院的,只有这些。

“可是有一些东西还是让我觉得有点怪。我想可能是莱克特说的某句话或者他办公室里的什么东西。克劳福德和我来了个彻底检查。我们查了记录,莱克特没有案底。我想在他的办公室里独自待一会儿,可是我们得不到许可。因为我们拿不出任何可疑的证据来。所以我又一次去找他。

“那是个星期天,他在星期天有门诊。整个门诊楼很空,只有在候诊室的几位患者。我刚到他就看见了我,我们就聊了几句,他表现得很有礼貌,并愿意来帮我这个忙。当我抬头看见他头顶上一个书架上的一些很老的医疗方面的书时,我知道他就是杀人的凶手。

“当我再一次看他时,也许我脸上的表情变了,我不知道。我知道他就是凶犯,而他也知道我了解到了真相。可我还是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而确定的,所以我 并没有相信我的直觉,可我必须搞清楚。所以我搭讪了几句就离开了那里,走到大厅。那里有个公用电话。在我没得到任何帮助之前我不想惊动他。我正在和警察局 总机说话的时候他从一个办公室钻出来,没穿鞋走到我的身后。我一点也没听到他在靠近。我能感到他的呼吸,然后……后来的情况你就已经知道了。”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他是凶手的呢?”

“我想那可能是在一个星期之后,我在医院里时才搞明白的。是一张叫‘受伤的人’的插图——在很多早期的医疗书籍里都有的一张图,莱克特的书里也有。 这幅图展示了战争中可能受的各种各样的伤。我在乔治·华盛顿大学一堂病理学概述的课上看到过它。那第六个受害者伤口的部位与手法都和那幅插图里的受伤的人 很相似。”

“受伤的人,一幅画?这就是你破案的全部?”

“就是这样。凑巧我事先看到过那张图,不过是有点运气罢了。”

“这运气可够大的。”

“如果你不相信我,你他妈的干吗要问我?”

“我没听见你刚才的话。”

“太好了,我也没想那么说。不过事情就是那个样子。”

“好吧,”斯普林菲尔德,“谢谢你告诉我。我的确需要知道这样的信息。”

帕森对出现在巷子里的陌生人的描述以及关于猫与狗的信息都有可能关乎凶犯作案的方式:他似乎先会化装成一个读表员,察看地形,发觉不得不先杀死受害者的宠物,最后再向主人下手。

警方迎头遇到的难题就是是否应该公布他们的假设。

有了公众对危险信号的认知和警惕,警方可能能得到有关罪犯下一个进攻目标的预警——可是罪犯也可能在注意警方的动态,他有可能因此而改变他的作案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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