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不早,”凯瑟琳回答,“你在那儿干吗,耐莉?”
“干我的事,小姐,”我回答。(辛德雷先生曾吩咐过我,只要在林惇私自拜访时我就得作个第三者。)
她走到我背后,烦恼地低声说:“带着你的抹布走开,有客在家的时候,仆人不该在客人所在的房间里打扫!”
“现在主人出去了,正是个好机会,”我高声回答,“他讨厌我在他面前收拾这些东西。我相信埃德加先生一定会谅解我的。”
“可我讨厌你在我面前收拾,”小姐蛮横地嚷着,不容她的客人有机会说话——自从和希刺克厉夫小小争执之后,她还不能恢复她的平静。
“我很抱歉,凯瑟琳小姐。”这是我的回答,我还继续一心一意地作我的事。
她,以为埃德加看不见她,就从我手里把抹布夺过去,而且使劲狠狠地在我胳膊上拧了一下,拧得很久。我已经说过我不爱她,而且时时以伤害她的虚荣心为乐;何况她把我弄得非常痛,所以我本来蹲着的,马上跳起来,大叫:“啊,小姐,这是很下流的手段!你没有权利掐我,我可受不了。”
“我并没有碰你呀,你这说谎的东西!”她喊着,她的手指头直响,想要再来一次,她的耳朵因发怒而通红。她从来没有力量掩饰自己的激动,总是使她的脸变得通红。
“那么,这是什么?”我回嘴,指着我明摆着的紫斑作为见证来驳倒她。
她跺脚,犹豫了一阵,然后,无法抗拒她那种顽劣的情绪,便狠狠地打了我一个耳光,打得我的两眼都溢满泪水。
“凯瑟琳,亲爱的!凯瑟琳!”林惇插进来,看到他的偶像犯了欺骗与粗暴的双重错误大为震惊。
“离开这间屋子,艾伦!”她重复说,浑身发抖。
小哈里顿原是到处跟着我的,这时正挨近我坐在地板上,一看见我的眼泪,他自己也哭起来,而且哭着骂“坏凯蒂姑姑”,这把她的怒火又惹到他这不幸的孩子的头上来了。她抓住他的肩膀,摇得这可怜的孩子脸都变青了。埃德加连想也没想便抓住她的手好让她放掉他。刹那间,有一只手挣脱出来,这吓坏了的年轻人才发觉这只手已打到了他自己的耳朵上,看样子绝不可能被误会为是开玩笑。她惊慌失措地缩回了手。我把哈里顿抱起来,带着他走到厨房去,却把进出的门开着,因为我很好奇,想看看他们怎么解决他们的不愉快。这个被侮辱了的客人走到他放帽子的地方,面色苍白,嘴唇直颤。
“那才对!”我自言自语,“接受警告,滚吧!让你看一眼她真正的脾气,这才是好事哩。”
“你到哪儿去?”凯瑟琳走到门口追问着。
他偏过身子,打算走过去。
“你可不能走!”她执拗地叫嚷着。
“我非走不可,而且就要走!”他压低了声音回答。
“不行,”她坚持着,握紧门柄,“现在还不能走,埃德加·林惇。坐下来,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我要整夜难过,而且我不愿意为你难过!”
“你打了我,我还能留下来么?”林惇问。
凯瑟琳不吭气了。
“你已经使得我怕你,为你害臊了,”他接着说,“我不会再到这儿来了!”
她的眼睛开始发亮,眼皮直眨。
“而且你有意撒谎!”他说。
“我没有!”她喊道,又开腔了,“我什么都不是故意的。好,走吧,随你的便——走开!现在我要哭啦——我要一直哭到半死不活!”
她跪在一张椅子跟前,开始认真痛切地哭起来。埃德加保持他的决心径直走到院子里;到了那儿,他又踌躇起来。我决定去鼓励他。
“小姐是非常任性的,先生,”我大声叫,“坏得像任何惯坏了的孩子一样。你最好还是骑马回家,不然她要闹得死去活来,不过是折磨我们大家罢了。”
这软骨头斜着眼向窗里望:他简直没有力量走开,正像一只猫无力离开一只半死的耗子或是一只吃了一半的鸟一样。啊!我想,可没法挽救他了,他已经注定了,而且朝着他的命运飞去了!真是这样,他猛然转身,急急忙忙又回到屋里,把他背后的门关上。过了一会当我进去告诉他们,恩萧已经大醉而归,准备把我们这所老宅都毁掉(这是在那样情况下他通常有的心情),这时我看见这场争吵反而促成一种更密切的亲昵——已经打破了年轻人的羞怯的堡垒,并且使他们抛弃了友谊的伪装而承认他们自己是情人了。
辛德雷先生到达的消息促使林惇迅速地上马,也把凯瑟琳赶回她的卧房。我去把小哈里顿藏起来,又把主人的猎枪里的子弹取出,这是他在疯狂的兴奋状态中喜欢玩的,任何人惹了他,或甚至太引他注意,就要冒性命危险。我想出了把子弹拿开的办法,这样如果他真闹到开枪的地步的话,也可以少闯点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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