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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讲 里比多的发展与性的组织(2)

儿童由三岁起,其性生活和成人的性生活已有许多相同之处;所不同的,是1因生殖器尚未成熟,以致缺乏稳定的组织;2倒错现象的存在;3整个冲动力较为薄弱;这都是我们所已知道的。然而在这个时期之前,性的发展的各阶段,或如我们称之为里比多发展libido-devolopment的各阶段在理论上是最饶有兴趣的。这个发展进行很快,所以非直接的观察所能捉摸。只是由于精神分析对神经病的研究的帮助,我们才有可能把里比多的发展追溯到初期现象而明了其性质。这些现象原仅由理论上推想而得,但是在实施精神分析的时候,你们便可知这些推想实各有其需要和价值。而且更可知道一种病态的现象常可使我们明了那些在常态中所易忽略的现象。

因此,我们乃可确定儿童在生殖器统治其性冲动之前性生活所采取的方式了;这个统治势力在潜伏期之前的最初婴孩期内,便已有了基础,从青春期起就有了永久的组织。在初期中,存在着一种散漫的组织,可称为生殖前的pre-genital,因为此时最占势力的不是生殖的部分本能,而是虐待狂的和肛门的sadistic andanal。雄性和雌性的区别那时尚未占重要地位;占重要地位的是主动和被动的区别,这个区别可视为性的“两极性”sexual polari-ty的前驱。这个时期从生殖器的立场来看,所有雄性的表现易转变为支配的冲动,有时且易转变为虐待的行为。至于有被动目的的冲动则多与这个时期很重要的肛门的性觉区有关,窥视欲和好奇的冲动也很占势力;生殖器则仅掌理排尿的机能。此时的部分本能也不无对象,但是这些对象不必仅为一物。这个虐待的,肛门的组织就是恰在生殖区统治前的一个阶段。根据较周密的研究,还可以知道这个组织在后来成熟的构造中究竟保留着多少,而这些部分本能又是被迫经过一些什么途径而能在新的生殖组织genital  organization中占有相当地位的。在里比多发展的虐待的,肛门期的后面,还可以窥见一个更原始的发展期,以口部的性觉区为主要的部分。可以猜想得出,为吸吮而吸吮的性的活动就属于这个阶段。试看古时埃及人的艺术,画中的儿童都以手指放在嘴内,即画神圣的贺鲁斯按即埃及的鹰头神也是这样,其对于人性的了解不能不令人赞赏。阿伯拉罕近来刊行一书,说这个原始的口部的性的感觉在后来的性生活中依然保留着。

我知道你们必将以为这最后关于性的组织的话,与其说是知识,不如称为胡说。我或者又讲得太详细了;然而,请你们忍耐一下。你们刚才听到的话到后来会更有用处。此时,你们要记得性生活——我们称之为里比多机能——不是一经发生就有最后的形式,也不是遵循着它的最初形式的途径而扩大起来的,而是经过了一系列各不相同的形相;总之,它经过的变化很多,和毛虫变为蝴蝶的所有变化不相上下。这个发展的关键就是在使一切关于性的部分本能受生殖区统治势力的支配,而且同时又使性生活从属于生殖的机能。在这个变化发生之前,性生活好象是一些单一的部分冲动的各自独立活动,每一冲动各自追求器官的快感即求快乐于一身体的器官之内。这个无政府状态因企图达到“生殖前”pre-genital的组织,而有所减轻,生殖前的主要组织是虐待的,肛门的时期,在其前还有口部的时期,这或许是最原始的了。此外还有各种历程,关于这种历程,我们知道的有限,因为有这些历程,所以一种组织乃得进而为较高一级的组织。里比多发展所经过的这许多时期对于神经病的了解究竟有何意义,读了下文,便可知道。

今天我们还可进一步叙述这个发展的另一面——那就是性的部分冲动和对象的关系;但是对于这一发展部分,我们只能作快速的观察,以便多留一些时间来研究其较后产生的结果。性的本能的所有部分冲动,有些开头便有一个对象,而且坚持不变:例如支配的冲动施虐狂及窥视欲。有些和身体的某一特殊性觉区有关的,只在开头依赖那些属于性以外的机能时,才有一个对象,等到脱离了这些机能的时候,才放弃这个对象。譬如性本能的嘴的部分的第一个对象是母亲的乳房,因为乳房可以满足婴孩营养的需要。这性爱的成分,在为营养而吸吮时原也可以满足,但在为吸吮而吸吮的动作里,便宣告独立,放弃了体外的人的对象,而代以小孩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于是嘴部的冲动乃成为自淫的auto-erotic,和肛门及他种性觉区的冲动一开始便为自淫的正相类似。简要地说,此后的发展计有两个目的:第一,放弃了自淫,再以体外的一个对象代替本身所有的对象;第二,将各个冲动的不同对象组合起来,造成一个单独的对象。这自然是可以做到的,只要这单独的对象是完整的,也和本人一样有一身体;但也不易完成,假使自淫的冲动不抛弃其若干无用的部分。

对象的追求一事也颇复杂,还没有人完全了解。为了我们的目的,可着重下面这个事实:这个历程在儿童期的潜伏期之前若已达到某一阶段,则其所选取的对象,几乎与其嘴部的快感冲动由于营养而选取的第一个对象是一致的;就是说,对象就是母亲,虽然不是母亲的乳房。因此,我们称母亲为爱的第一个对象。我们所说的爱,着重在性的冲动的精神方面,暂时不问或暂时丢掉冲动的物质的或性的方面的要求。大约在以母亲为爱的对象的时候,儿童已开始受压抑作用的影响,已忘掉了自己的性的目标的某一部分。这个以母亲为爱的对象的选择名为伊谛普斯情结在神经病的精神分析的解释中已占一很重要的地位,也许已成为大家反对精神分析的一个同样重要的原因了。

欧战时有一故事可附述于此。在波兰国内的德国前线上,有一个信仰精神分析的医生。他常对于病者有出人意外的影响,所以颇引起同事们的注意。当有人问他时,他承认自己用精神分析的方法,并且毫不迟疑地同意把有关知识传授给同事们。因此,军营里的医生及其同事和上级官佐等每晚集合静听他演讲精神分析。起初,一切都很顺利;但当他讲到伊谛普斯情结时,有一个高级军官站起来说他不能相信,讲演者把这等事告诉为国捐躯的勇士及做父亲的人,未免行为下流,因此,他禁止进行演讲。结果,这个分析家只得移驻到前线的另一部分。但是由我看来,假使德国军队的胜利依靠着这样一种科学的“组织”,那就不是一个好现象了,而且在这种组织之下,德国的科学是不会繁荣起来的。

这个骇人听闻的伊谛普斯情结究竟含义如何,你们现在怕急不可待地想知道吧。其实,见其名便可知其意;你们都知道希腊神话伊谛普斯王的故事。他命中注定要弑父娶母,但是他尽力之所能,避免神谕所预言的命运,但当他发现于不知不觉间竟犯了这二重大罪,深自忏悔,乃自刺双目而失明。索福克勒斯根据这个故事编成悲剧,我相信你们很多人已深受此剧的感动。据他的剧本,伊谛普斯犯此两罪之后,因长时间的精巧的询问,及新证据的不断发现,其事乃渐暴露;其询问的经过和精神分析法略相类似。其母约卡斯达既被诱惑而为妻,在谈话中颇不以持续询问为然;她说有许多人都梦见娶母,然而,梦是无关重要的。但在我们看来,梦却非常重要,尤其是许多人常作的有代表性的梦;我们深信约卡斯达所讲的梦和神话中可怕的故事有很密切的关系。

索福克勒斯的悲剧并未引起听众的怒骂,那是大可惊异的,但是如果他们发出怒骂的反应,应比那迟钝的军医更有理由。因为这究竟是一个不道德的戏剧,描写出一种神力规定某人应犯某罪,虽有道德的本能以反抗犯罪的行为,也都于事无济,结果使个人对于社会的法律不负责任。我们或许可以相信作者借这个神话故事以表示其控诉命运和神的意思,在非难神的欧里庇得斯的手里,或许确有这种控诉。然而以虔敬的索福克勒斯则决不至怀有此意;他以为尽管神预定我们应犯某罪,我们也须顺从他们的意志,才算是最高尚的道德;因为有这种宗教的考虑,他就解决了剧中的问题。我不相信这种道德就是此剧的美德之一,而且也不足以减弱剧本所产生的影响;看戏的人并不因此受了感动;他所反应的不在此,而在于神话本身的隐义和内容。他们的反应好象用自我分析而发觉自己内心也有伊谛普斯情结,知道神和预兆的意志就是他自己潜意识的光荣的化装物;好象是他记起了自己也有驱父娶母的愿望,而又不得不憎恶这个念头。由他看来,索福克勒斯的意思好象是说:“你纵然否认曾经有过这个念头,或者你尽管自称曾经怎样地抵抗这些恶念,结果都不免徒劳无功。但你仍不能无罪;因为你决不能打消这些恶念;它们将仍留在你的潜意识之内。”这确是心理学的真理;一个人虽然已经把恶念压抑到潜意识之内,自以为不再有这些恶念而深感欣慰,但是,他虽然看不出这个罪恶的基础,却仍不免有罪恶之感。

神经病人所常深感惭愧的罪恶之感,显然以伊谛普斯情结为其重要的原因之一。此外,1913年我撰一书,名为《图腾与禁忌》totemund tabu,刊布一种关于最原始的宗教和道德的研究,那时我就怀疑有史以来人类的整个罪恶之感,或许得自伊谛普斯情结而为宗教及道德的起因。关于这一层,我原想多说一点,但是最好暂时到此为止;这个问题既经提起,便不容易轻轻放下,我们必须回头来讲个体心理学。

儿童在潜伏期之前选择对象的时候,我们若对他们作直接的观察,则他们的伊谛普斯情结究竟有何种表现呢?我们不难看见小孩要独占母亲而不要父亲;见父母拥抱则不安,见父亲离开则满心愉快。他常坦直地表示自己的情感,而允许娶母亲为妻;这事似乎不足以和伊谛普斯故事相比拟,但事实上却尽够相比了;两件事的中心思想是相同的。有时这同一儿童也对父亲表示好感,这常使我们迷惑不解;然而这种相反的——或两极性的ambiva-lent——情感在成人或可引起冲突,但在小孩则可长时期并存不悖,这和此种情感后来永远存在于潜意识中的状态是相同的。你们也许会抗议,以为小孩的行为受自我动机的支配,不足以为伊谛普斯情结说的证据;而母亲照料孩子的一切需要,为了孩子的幸福,自不能为他事而分心。这话固然很对,但即就这种或其他类似的情境而言,自我的兴趣也只是对爱的冲动提供相当的机会。当小孩子公然对母亲表示性的好奇,或想夜间和母亲同睡,或坚欲在室内看母亲更衣,或竟表示出一种诱奸的行动——这是做母亲的常常看见而笑着叙述的——时,这种对于她性爱的意味就肯定无疑了。还有一层,我们也不能轻轻放过;就是,母亲照料女孩子的需要和照料男孩并无不同,然而决不产生同样的结果;父亲对于男孩的照料也常无微不至不亚于他的母亲,但是得不到孩子对母亲那样同等的重视。总而言之,无论如何批评,都不足打消这个情境所有性爱的成分。由儿童的自我利益的观点看来,他若只许一个人而不许两个人照料,那岂不太愚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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