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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我是柯林”(2)

“他们必须让我高兴,”他说,“我会让他们抬我去那里,我会让你也去。”

玛丽的手相互紧抓。一切都毁了——一切!迪肯永远不会回来了。她永远不能再感到像一只米瑟原的画眉鸟有一个安全隐藏的巢了。

“噢,不要——不要——不要——不要那么做!”她喊出声来。

他瞪着她,好像觉得她发疯了!

“为什么?”他惊呼,“你说你想看到它的。”

“我是想,”她几乎喉头呜咽地回答,“可是如果你让他们打开门,就那样抬你进去,它永远不再是秘密了。”

他更加往前倾。

“一个秘密,”他说,“你什么意思?告诉我。”

玛丽的词句几乎跌跌撞撞。

“你看——你看,”她断断续续地说,“假设除了我们没人知道——假设有一道门,藏在常春藤下什么地方——假设有门——假设我们找到它;假设我们能一 起从门那里溜进去,在身后关上,没有人知道里面有人,我们叫它我们的秘密花园,假装——假装我们是米瑟原的画眉鸟,它是我们的巢,假设我们可以几乎每天在 那里玩,挖土种种子,让它全部活过来——”

“它死了吗?”他打断她。

“很快就会死了,要是没有人关心它的话,”她说下去,“球根还活着,可是玫瑰——”

他又止住她,和她一样兴奋。

“什么是球根?”他迅速插话。

“是水仙、百合和雪花莲。它们现在正在土里长——冒出灰绿的点点,因为春天要来了。”

“春天要来了吗?”他说,“是什么样子?你要是生病,在屋子看不见。”

“就是太陽照进雨水,雨水落进太陽,东西往上冒,在地下生长。”玛丽说,“假设花园是个秘密花园,我们能够每天进去,观察东西每天越长越大,看有多少玫瑰是活的。你看不到吗?噢,你看不到假如是个秘密该好多少?”

他跌回枕头,躺在那里,他脸上带着古怪的表情。

“我从没有过秘密,”他说,“除了那个活不到长大的。他们不知道我知道,所以算个秘密。但是我更喜欢这一种。”

“如果你不会让他们抬起去花园,”玛丽企求,“也许——我觉得几乎可以肯定我能找出怎么进去。那时——如果医生想让你坐在椅子里出去,如果你总能做你想做的,也许——也许我们能找到一个男生来推你,我们可以单独去,那里会一直是个秘密花园。”

“我应该——喜欢——那样,”他说得非常慢,眼睛朦胧似梦,“我应该喜欢那样。我应该不会介意一个秘密花园里的新鲜空气。”

玛丽喘过气来,感到安全些了,因为让花园保持秘密的点子看来取悦于他。她几乎确定,如果她接着说,会让他在脑海里看到花园,就像她看到的那样,他会非常喜欢它,便不能忍受每个人都能随时踩进去。

“我会告诉你我想的它会是什么样子,假设我们能进去的话,”她说,“它被锁起来这么多年,东西也许都长成了结。”

他静静地躺着,听她继续说玫瑰。玫瑰可能已经笨手笨脚从这树爬到那树,垂挂下来——附近可能有很多鸟儿筑了巢,因为那里安全。然后她告诉他知更鸟和 季元本,关于知更鸟可说得很多,说它又容易又安全,她不再担心。知更鸟让他那么快乐,他微笑着,直到他显得可算美好,刚开始玛丽曾觉得他甚至比她自己还要 乏味,巨大的眼睛,大卷的头发。

“我不知道鸟可以那样,”他说,“但是你要是待在屋里,你永远看不到东西。你知道这么多东西。我觉得你好像已经到花园里去过似的。”

她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就什么也没说。显然他不期待回答,下一刻,他让她吃了一惊。

“我要让你看一样东西,”他说,“你看到墙上挂着的玫瑰色丝帘了吗,在炉台上方?”

玛丽原先没有注意到,然而她抬头看见了。是一道柔软的丝帘,似乎挂在什么画上。

“对,”她回答。

“上面垂着一根细绳,”柯林说,“去拉它。”

玛丽起来,非常迷惑不解,找到细绳。她一拉,丝帘在环上后退,一后退,露出一幅画。是一个带笑脸的女孩。她闪亮的头发用蓝色丝带束起来,她快乐可爱的灰眼睛和柯林不满的眼睛一模一样,他的眼睛是玛瑙灰,看起来有实际两倍那么大,因为周围满是黑睫毛。

“她是我妈妈,”柯林抱怨地说,“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死。有时候我恨她那么做。”

“好奇怪!”玛丽说。

“假如她活下来了,我相信我不会总是生病,”他嘟囔,“我敢说我也会活下去。而且我爸爸也不会厌恶看到我。我敢说我会有个强壮的后背。再拉上帘子。”

玛丽依言行事,回到脚凳。

“她比你漂亮多了,”她说,“可是她的眼睛和你的一模一样——至少形状和颜色一样。为什么用帘子盖着她?”

他不舒服地挪了挪。

“我让他们做的,”他说,“有时候我不喜欢她看着我。我生病倒霉的时候,她笑得太多了。另外,她是我的,我不要别人看到她。”

“要是莫得劳克太太发现我来过这里,会怎么说?”她询问。

“她会照我说的办,”他回答,“我会告诉她我想要你每天来和我聊天。我高兴你来了。”

“我也是,”玛丽说,“我会尽量经常来,可是”——她犹豫——“我要每天去找花园门。”

“对,你必须去,”柯林说,“然后你可以告诉我。”

他躺着想了几分钟,就像他曾经做过的,然后他又说。

“我想你也必须是个秘密,”他说,“我不会告诉他们,直到他们发现。我总可以叫护士到房间外去,说我想一个人呆着。你认识玛莎吗?”

“认识,我和她很熟,”玛丽说,“她服侍我。”

他朝外层的走廊点点头。

“她就睡在另一间房里。护士昨天走了,和她姐姐过夜,她想出去的时候总是让玛莎来照看我。玛莎会来告诉你什么时候来这儿。”

这一刻玛丽明白了她问起哭声时,玛莎为难的表情。

“玛莎这些时候一直知道你?”她说。

“是,她经常照顾我。护士喜欢离开我,然后玛莎来。”

“我来这儿很长时间了,”玛丽说,“我该走了吧?你的眼睛看着困了。”

“我但愿我能在你走以前睡着。”他颇为害羞地说。

“闭上眼睛,”玛丽说,把脚凳拉近些,“我会像在印度我奶妈做的那样。我会轻拍你的手,低声唱着什么。”

“我或许会喜欢那样。”他昏昏欲睡地说。

不知怎的她可怜他,不想他醒着躺在那里,所以她背靠在床上,开始拍打他的手,吟唱着一首很低的兴都斯坦语歌谣。

“很好听,”他更为昏昏欲睡地说,她继续吟唱、轻拍,然而当她再看时,他黑色的睫毛紧贴在脸颊上,因为他的眼睛已经闭上,他已经睡着了。于是她轻轻地起来,拿起她的蜡烛,没有半点声响地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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