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回 双月流投入法 脱逃术的公式(2)
真名古走出“铃本”酒店,绕到跟当铺衔接的空地 口,把梯子靠在仓库墙壁上,爬到刚刚的弯头钉处,用手电筒照遍弯头钉周围的墙壁检查。还没看完,就发现墙面上,写着足以说明某人行动的有趣象形文字。那是 什么呢,就是用指甲抓伤的三道刮痕。因为仓库的墙壁很坚一硬,所以,并没有刮得很深。不过,却也足够清楚地看到,从弯头钉下方两英寸左右的地方,开始有垂直 约一尺的抓痕。证据确凿。很明显地,那个笨手笨脚的山木,没有抓到弯头钉,从那里摔了下去。能够在这道坚一硬的墙壁上留下这样的抓痕,也难怪指尖会受伤吧。 抓痕结束的地方,有一点像是血渗进去的痕迹。隔天早上,在鱼河岸的“天德”酒吧,引起印东注意的山木的三根指甲磨损的手指,还有指甲间卡住的白色墙土之 谜,这就解一开了。
即使山木为什么在这种时间偷跑出“铃本”酒店的理由仍为疑问,但至少我们清楚了,在“有明庄”玄关墙上留下三条抓痕的不是 山本。像真名古这种专家,不可能连手指抓伤的痕迹,或锐利的金属刮伤的痕迹都分不出来。因此,先前桃泽花说到山木手指上不可思议的伤痕时,真名古完全没有 露出疑惑的样子。如此看来,山木怀表的玻璃碎片,大概可以在这附近找到吧。如果找到了。至少就能知道,山木不是使用装了哥罗芳的玻璃管绑架皇帝的人。
而且,真名古早在厨房后门楼梯下看到时,就已经知道,那是怀表的玻璃盖碎片,或是玻璃管的碎片了。他爬下梯子,往铺在空地上的石子一照,果然上面散落着 玻璃碎片。不仅如此,还知道他摔下来的时候,左手手腕边受了伤。这是由浅浅印在白色墙壁上的左手血迹看出来的。当然,上面也有指纹。这晚一点再叫个人来搜 集就可以了。
还以为就到此结束了。没想到真名古又返回了“铃本”酒店,这次是进入楼下东侧印东的房间。这间房也是同样有十二张榻榻米大,隔 着走廊对面,是个狭窄的庭院,尽头处则是一道人造高墙。走廊往左呈钩型转弯,尽头是厕所。左边有个往下的楼梯,走廊再转个弯,就可以出到玄关。厕所有个镶 上了竹条葫芦形的格子窗。从那扇窗户往上看,原来如此,可以看见刚刚真名古走过的三分之二的厨房屋顶。剩下三分之一靠近仓库的部分,被当铺建筑伸出来的部 分盖住,从这扇窗户里看不到。即使不能马上采信印东忠介所说,从这扇窗户看到山木爬上屋顶跑出去,至少,这具备了可以看得到的物理条件。
真 名古打开走廊遮雨窗,小心翼翼地进到庭院里。这时期因为结霜的关系,庭院的土壤变得非常脆弱,地面像鼹鼠的洞一穴一一样隆一起,因为跟坚一硬的地面之间有空隙,所 以,就算是很轻的物体,只要放在上面,都会留下痕迹。现在,真名古的鞋印,就像踩进灰里一样,陷入土里大约两英寸,他四处搜寻了-遍,没有任何类似脚印的 东西。
十二月二十七日以后,东京就没有下过雨,也没有刮过风。四槍手中的一人所陈述的调查结果,说庭院部分绝对没有任何人出入的痕迹,就是 以这个实质上的条件判断的。印东的隔壁房间,那天晚上没有客人投宿,往里面隔了一间的房间,是村云笑子跟吹萨克斯的威尔森住的。那边的庭院,他也调查过 了,这里也没有发现任何像是脚印的东西。
虽然顺序有些颠倒,不过,玄关的地方(这是后来侦讯出来的),有一个叫做阿定的女服务生值夜班,到 五点二十分,临检前都坐在十二坪的柜台,跟她的朋友千代一起,边吃着南京豆①边闲聊着。原本打算六点一到,两个人就要去水天宫拜拜,因为不想弄乱头发两个 人都没有躺下来休息过。如果要从经由玄关出去外面,就非得要通过这两个人的眼睛不可。
①南京豆:又叫“状元豆”,是南京夫子庙的特色小吃之 一。相传清朝乾隆年间,居住在城南金沙井旁小巷内的寒士秦大士,因家境贫寒,每天读书到深夜,其母就用黄豆加上红曲米、红枣煮好,用小碗把豆子装好,上面 加一颗红枣给他吃,并勉励他好好读书,将来好中状元。后来,秦大士果然中了状元,此事传开,状元豆便出了名。一些小贩就利用学子的这种心理,在夫子庙贡院 附近卖起了状元豆,衬口彩说“吃了状元豆,好中状元郎”。状元豆实际上就是五香豆,和五香蛋一样,五香豆入口喷香,,咸甜软嫩,细细品尝,趣味横生,由于烹 制入味,一般色泽呈紫檀色,入口富有弹一性一,香气浓郁,让人吃起来就停不住嘴。
真名古又回到二楼。山木的隔壁,是踏绘跟罗伦多的房间。窗户上镶着格子窗,下面就是庭院了,所以要从这扇窗爬出去,是不可能的。接着就剩下哈齐森跟岩井通保的房间了。
岩井的房间在过了拱形桥后走廊的底端,哈齐森的房间则是跟他面对面在左翼的底端。岩井的十二坪房间,还附了间六坪的休息室,正好是印东房间的相反边,向 着西北方,从镶上木条格子的窗户看出去,隔着备前堀,建造中的本愿寺大大的屋顶,正漆黑地耸立在眼前,一扇半大的窗户吊着三片挡雨窗,有必要时可以往上 推。他把挡雨窗往上推开一看,下面是玄关的屋顶上方,另一边有一棵很大的塘松,越过人造高墙,往外面伸出粗一大的枝干。真名古转向身后战战兢兢站在那里的老 板一娘一,问她道:“昨晚是谁帮大家分配房间的?”老板一娘一回答是岩井先生。
真名古习惯一性一地垂下眼睑,开始调查窗户下方的橱柜跟窗框上方。有些奇 怪。话虽然如此说,倒也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东西。应该说在这种地方,这是很常有的东西。不要拐弯抹角简单说的话,那就是插在瓢竹斋竹笼里的,投入式白梅插 花。根一部插的是水仙。这看起来明明就没有什么古怪,不过真名古一看到这个,就突然眼神锐利仔细地端详。仔细一看,原来如此,还真有些不寻常。看到时,会认 为是双月流的插花,不过,这摆的方向却是面向后方。再怎么外行的人,不,没有人可以插出这样的花来,却放成这种方向。这比正确的位置,还要往后回转了四分 之一。
真名古面向老板一娘一,问:“那之后,还有人进来这间房吗?”
老板一娘一回答说:“不只没有人进来,连看也都没来看过。”
虽然画图会比较快,不过也不是不能用嘴巴说明。这个竹笼,是配合了正中央跟右边的遮雨窗接缝摆放的。
真名古开始了一个奇怪的实验:
他把竹笼转回来四分之一,也就是把竹笼摆回正常看到的位置,他爬上小壁橱,打算从窗户爬到屋顶的梁上去。此时,往右突出的白梅梗,钩到真名古裤子大一腿的 部分,往后转了四分之一圈。那位置正好就是刚刚真名古疑惑地看着的位置。因此可以确定,某个人曾经从这扇窗爬到屋顶上。
真名古一样用手电筒 照着,沿着屋脊走到另一边。屋瓦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证据。而走到另一端时,就像刚刚所说,有一棵大松树伸过来,跟屋脊相交,粗一大的枝干往墙外延伸。真名古从 屋顶移到松树上。沿着树枝,轻易地就跑到高墙外。树枝下有水泥制的防火水桶,脚尖自然地落在上面。轻轻一跳,就到了地面上。而哈齐森开来的双人敞篷轿车, 那天晚上,就停在那里。
真名古穿着袜子,慢慢地在地面上行走,经过玄关,又进到里面。他打算去调查剩下的哈齐森的房间。
就像 刚刚所说,哈齐森的房间在左翼尽头。中间夹一着玄关的屋顶,跟岩井的房间是正相反的位置。哈齐森的房间跟岩井的房间异曲同工,只有一个地方不一样,他的窗户 靠近道路,窗户没有遮雨窗,而是装着防盗栏杆,隔着道路,可以眺望对面的备前桥。看看这个栏杆的样式,正好跟山木房间的是一样的构造。假如山木可以越过栏 杆跑出去,那么,从这里也一样可以出去。栏杆下方是楼下厕所的屋顶,往横向延伸出去另一端就是马路了。在刚刚三个条件里面,最后这一个是最好的。从这里出 去最简单。
调査之后发现,这里也有些不可思议的东西。连着橱柜的柱子旁的壁纸上,留下了三个浅浅的灰色的手指印。是灰色的油脂类的东西沾在 手指上,然后在壁纸上,留下些微的痕迹。壁纸看起来是最近才换过,都是全新的,完全没有其他污点。他靠近手指的痕迹一看,由手指的方向得知,那是左手的手 印。左手的食指、中指跟无名指。
为什么这里会有手指的痕迹呢?试着做做看就知道:从屋脊上越过防盗栏杆,先把右脚放在小壁橱的架子上,右手 放在窗框上支撑身一体,稍微撑起身一体之后,把左脚拉进来,放到小壁橱上面。这时,如果要不发出声响,站在榻榻米上,左手就会自然地往这个柱子的方向伸出去, 用左手抓着柱子,安静地把脚放在榻榻米上。这三根手指的痕迹,应该就是抓住柱子时印上去的。
真名古翻过栏杆爬上屋顶。没多久又马上爬回来。 攀在屋瓦上的双手一片黑。那是因为,背后的小田原町二丁目的横巷里,髙高地耸立着澡堂的烟囱,煤灰因为风吹而落到了这边的屋顶。三根手指的痕迹自然因此解 决了。再取个指纹看一下就知道是谁。这部分也是很轻易就能解决吧。真名古发现这个手指的痕迹,不是为了要安静地落在榻榻米上,才印上去的,而是通过屋顶, 回到这间房里的男人,为了在小壁橱上脱一下袜子,用左手扶在柱子上,撑住身一体而来的。
小壁橱上还留着黑色的圆形痕迹,看起来,像是脚跟沾上煤 灰的痕迹,不过,左脚的痕迹比右脚来得轻。现在正踩在榻榻米上的真名古的袜子痕迹,就是相同形状的黑色记号,印在了榻榻米上。真名古不得不脱一下袜子。他拉 上房间的纸门,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又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了。
为了某种目的,今天早上五点二十分临检前,有三个人从“铃本”酒店跑了出去,又偷偷地跑回来。这段时间,跟“有明庄”鹤子被杀害,安南国皇帝从厨房后门被绑架的时间吻合。至此,事件又往前跃进了一大步。
对沉着缜密的真名古而言,其惊讶程度也是相当大的吧。只能说他一陰一郁的表情里,似乎带着一丝苦闷。真名古是为了证实印东的话,而来到这里的,却意外地发现了这些奇怪的事实。
读者诸君或许会指责,真名古先前为何把这么重要的调查,交给手下去做。不过,这真的是真名古的过失吗?如果真是过失的话,这也算得上是一种天灾吧。在侦探小说里,身为侦探,连灶里的灰都会亲自探头去看,一个人独占所有功劳。不过,现实的生活里,一般是不会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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