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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5)

他试着忘记这个景象,回到刚才的冥思。他努力把注意力专注在粉一红色的光影和石头上,可是,在他心里却有个东西不让他这么做。

“永远要去面对预兆。”那位老王曾这么说。男孩回想起幻觉中的影像,继而了解到,这是即将发生的景象。

他站起来,走回枣椰树的方向。他再次知觉到周遭一切景物正在告诉他:沙漠很安全,可是绿洲陷入险境了。

那位骆驼夫坐在一棵棕榈树下,欣赏着日落。他看见男孩从沙丘的另一边走回来。

“军队要来了,”男孩说,“我看见了幻象。”

“沙漠会让人的心里充满了幻象。”骆驼夫回答。

可是男孩告诉他关于老鹰的事。他才刚看着它们飞行,接着却接收到宇宙之语的讯息。

那个骆驼夫理解男孩在说什么。他明白地球表面上发生的任何事,都可以揭露出天地万物的来龙去脉。我们可以翻开书本的任何一页,或者看任何人的手;我们可以翻过一张牌,或者观察老鹰的飞行……不管观察什么,我们都可以将自己的经验和当下看见的联结在一起。事实上,并不是所观察到的那些事物本身能泄露什么,而是当人在观察身边一切时,本来就有能力洞悉天地之心。

沙漠中很多人都有洞悉天地之心的能力,因为他们是用一种自在的态度过日子。有人称他们预言家、先知,妇女老人怕他们,部落战士也不敢去找他们商谈。设想,如果大家事先知道了自己会死在战场上,还有谁愿意上战场呢?大家宁可尝试战争的滋味,宁可在不知道结果如何时去冲锋陷阵;未来早就被阿拉一手注写好了,而不管他写的是什么,一定都是为了人类好;部落战士都只活在当下这一刻,因为当下就已经有够多意外的了,而且他们必须时时刻刻注意许多事;像是敌人的剑会从哪一个方向刺过来?他的马在哪里?下一招必须出什么才能存活下来?骆驼夫自己并不是一个战士,所以他会去问先知意见。有一些先知所说的常常是正确的,而另外一些却错了。曾经有一次,他所认识最老的预言家(也是最被敬畏的那位)问他,他为什么对于未来这么好奇?

“呃……这样我才好做事。”他回答。“而且我才能纠正那些我不想发生的事。”

“但这么一来,他们就不会是你的未来了。”那预言家说。

“好吧,那也许我应该只要去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好预做准备。”

“如果是一件好事,那么它就会是个愉悦的惊奇,不是吗?”预言家说,“而如果是个灾祸,事先知道不就让你提早受苦了吗?”

“我希望能知道未来是因为我毕竟是个人,”骆驼夫对预言家说,“而人总是活在对未来的展望里。”

那位先知特别擅长于用树枝占卜;他会把树枝掷在地上,看它们掉落的样子来诠释未来。但是那一天,他并未用树枝帮骆驼夫占卜,他用一块布把树枝捆起,放回他的袋子里。

“我是靠命卜维生的,”他说,“我很会观察树枝所显示出来的事,而且我知道怎么靠它来洞悉命定的一切。因之我能够解读出过去、发觉出早已被遗忘的事,也能明了当下显示出来的预兆。

当人们来问我的时候,我并不是去解读出未来,而是用猜的。未来是属于神的,只有他才能揭露未来,,而且通常是在某种特别的情境下才能揭露。而我也要靠什么去猜测未来?就靠着现在看见的预兆。所以,未来的秘密就是现在。如果你专注于现在,就必定能改善现在。而如果你能改善现在,未来一定会更好。忘记未来吧,只要依照神的教诲去过每一天,要相信神会眷顾他的子民。每一天,都有着它自己的永恒。”

骆驼夫问,在什么情况下神会让人看见他的未来。

“只有当人自己去揭露它时。神极少如此做,而当他这么做时,往往是因为一个理由:它注定要被改变。”

如今神对这个男孩揭露了未来的一部分,骆驼夫心想,为什么他会选择男孩来扮演他的代言者呢?

“去跟长老们说这件事,”骆驼夫,“告诉他们敌军要来了。”

“他们会嘲笑我。”

“他们是沙漠的人,而沙漠的人很习惯面对预兆。”

“喔,那么也许他们早就知道了。”

“他们现在还不会知道。他们相信如果他们必须知道某一件事,阿拉一定会透过某个人来告诉他们。这种情况以前发生过很多次,只不过这次那个人是你。”男孩想起法谛玛,他决定要去跟长老说这件事。

男孩走近绿洲中央一座巨大的白色帐篷,对帐篷前的警卫说:“我想见部落长老。我带来了沙漠的预兆。”

警卫没说什么,就走进帐篷里,在里面待了好一会。当他出来时,旁边跟着一位穿着白金两色衣服的年轻阿拉伯人。男孩告诉那个年轻的阿拉伯人,他看见了什么,然后那个阿拉伯人叫他在外头等一下,就回去帐篷里。

夜幕落下,一大群武士和商人进进出出帐篷内。随后绿洲各处的帐篷灯熄灭,一盏接着一盏,而绿洲也逐渐经静寂下来,如同沙漠一般。唯独大帐篷的灯仍然通明。在这一大段时间里,男孩一直想着法谛玛,他仍然无法理解最后一次碰面她说的话。

在经过了数个小时的等待,警卫出来传唤男孩进入帐篷内。男孩被帐篷里面的景观吓了一大跳。他从没想到在一个沙漠里竟然会有这样一座帐篷。地面上铺盖着他所踩过的最美丽地毯;帐篷顶悬挂着饰金的灯,每一盏都点着蜡烛;那些部落长老围成半圆形,端坐在帐篷深处丝质绣花椅垫里。仆役们端着金盘子来来去去,盘子上盛着香料和茶。还有些仆役们专门忙着添加水烟筒里的炭灰。整座帐篷内充斥着烟与香气。

帐篷内有八位长老,不过男孩立刻就能判断出哪一位最重要:就是穿着白金两色衣服、坐在半圆中央的那位阿拉伯人。在他身边正是男孩稍早一交一 谈的那位年轻的阿拉伯人。

“谁是那个来说预兆的陌生人?”一位长老问,他的眼睛直盯着男孩。

“我就是。”男孩回答。然后他又述说了一遍他所看见的景象。“为什么沙漠会对一位陌生人揭露出这样的预兆?它明明知道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代了。”另外一位长老说。

“因为我的眼睛还未习惯沙漠。”男孩说,“我可以看出那些眼睛一习一 于沙漠景象的人所未看见之事。”

而且因为我知道天地之心,他默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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