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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佐爱把访客四处塞;她对大家说,这套房子很适用,每个房间的门都通走廊。这和布朗瑟太太家不一样,进出房间必须经过客厅,所以给布朗瑟太太带来诸多不便。

"你把客人统统给我撵走,"娜娜按自己的想法说道,"要先从黑鬼开始。"

"黑鬼嘛,太太,我已把他撵走很长时间了,"佐爱嫣然一笑,说道,"他只想跟太太说一下,他今晚来不成了。"

娜娜听后,非常高兴,拍起手来。他不来,可真走运!这样,她就自由了!她深深地舒了几口气,她感觉轻松多了,仿佛被从最残酷的苦刑中解脱出来。她首先想到的是达盖内。这只可怜的小猫咪,她刚才还给他写了一封信,让他等到星期四哩!快点!叫马卢瓦太太马上再写一封信!但是佐爱说,马卢瓦太太跟往常一样,不告而辞了,谁也没发现她走了。于是,娜娜说派一个人去告诉达盖内,说了这句话后,她又犹豫起来。她非常疲惫。要能睡上一整夜觉,那该多好呀!轻松舒服一下的想法终于在她的头脑中占了上风。她能轻松一下啦!

"今晚我从剧院一回来就睡觉,"她用贪婪神态嘀咕道,"中午之前别来叫我。"

然后,她提高嗓门叫道:

"去吧!给我把其他人都赶下楼!"

佐爱没有走。她不敢直接地向太太提建议,但是,每当太太好像要发火时,她总是设法用自己的亲身经验来说服她。

"包括斯泰内先生吗?"她口气生硬的问道。

"那当然!"娜娜回答道,"头一个就是他。"

女仆仍然呆着不走,想让太太再考虑一会儿。如果太太能从她的情敌罗丝。米尼翁手中将这位如此有钱。在每家剧院里都赫赫有名的先生抢过来,难道不感到自豪吗?

"你快去,亲爱的,"娜娜又说,她完全理解女仆的想法,"去告诉他,我不喜欢他。"

但是,她突然又改变想法了;明天,她也许会要他的。她像个淘气的孩子,做了一个手势,又是笑,又是眨眼睛,大声叫道:

"总之,要使我得到他,最简便的办法还是先把他赶出去。"

佐爱感到惊讶。她瞧瞧太太,产生了一种油然的敬佩,接着,她便毫不犹豫地去驱赶斯泰内。

娜娜耐心地等了几分钟,就如同她平常所说的,给女仆一点时间"清扫地板"。她真没想到受到这么多客人的突然来访。她伸出头望望客厅,里面已空无一人。餐厅里也是空荡荡的。她继续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察看,最后确信客人都走光了,才放下心来。当她打开一个小房间的门时,忽然看见一个小家伙。他安静地坐在一只箱子上,样子挺乖的,膝盖上有一大束花。

"哎哟!天哪!里面还有个人呢!"

小青年一看见她,就跳到地上,顿时脸涨得通红。他把花束从一只手里推到另一只手里,不知放在哪里是好,一时激动得喘不过气来。见他那样年轻,那样尴尬,又是那副滑稽样子,娜娜的心软了,她乐呵呵地笑起来。这么说,就连孩子也来找她了?难道襁褓中的小男孩也来找她吗?她一下子变得无拘无束,露出一副亲切。慈母般样子,一边拍着大腿,一边逗趣地说道:

"你要我给你擦鼻涕吗,小宝宝?"

"要的。"小家伙用低沉。恳求的声音说道。

这样的回答使她很开心。他名字叫乔治。于贡十七岁。昨天晚上,他也在游艺剧院里看戏。现在他来看她。

"这些花都是送给我的吗?"

"是的。"

"那就递给我吧,小傻瓜!"

然而,就在她伸手去拿花时,他以青春期的那股贪婪劲儿猛扑过来吻她的手。她只得打他一下,让他松开手。这个淌鼻涕的毛孩子干事可犟呢!她边骂他,边脸上泛起了红晕,嘴角上挂着微笑。她将他打发走了,不过允许他再来。他踉踉跄跄地往外走,高兴地都找不到门了。

娜娜刚刚回到梳妆室,弗朗西斯接着也来了,他是来给她完成最后一道理发工序的。娜娜要到晚上才穿衣打扮。她坐在镜子前,低着头,听任理发师一双灵巧的手来梳剪,她默不作声,陷入沉思之中,佐爱此时进来了,说道:

"太太,有一个人不愿走。"

"那么,让他留下来吧。"娜娜平静地回答。

"这样下去,会不断有人来。"

"嘿!就让他们等吧。等他们肚子饿了,他们自然会走的。"

她的思想开窍了。让男人们空等,她才开心呢。最后她想出一个开心的办法:她从弗朗西斯的手下溜出来,跑去亲手把门闩上;现在,让他们在隔壁屋子里挤在一起,他们不会把墙凿穿吧。佐爱可以从通到厨房里的那道小门进来。此时电铃响得越发频繁了。每隔五分钟,就响一次,铃声急促而又清脆,并且颇有节奏,像一台正常运转的机器。娜娜为了轻松一下,数着电铃响的次数。但是,她忽然记起一件事:

"给我买的糖杏仁呢,带来了吗?"

弗朗西斯也把糖杏仁的事忘了。他赶紧把糖杏仁从礼服的一只口袋里掏出来,跟上流社会的男人,小心谨慎地送礼物给女友那样,把糖杏仁送给了娜娜。不过,如同记每笔帐一样,他把糖杏仁记到了帐上。娜娜把那包糖杏仁放在双膝中间,开始嚼起来,理发师轻轻的推动她的头,转来转去。

"真见鬼!"她沉默一会后,低声说道,"来了一大帮人。"

门铃接连响了三下,铃声越来越急促。这些铃声有些是温柔的,跟初次求爱者那样,吞吞吐吐,颤颤栗栗;有的放肆,铃被手指头猛一按就颤动起来;有的铃声很急促,急速的震荡声划破天空。佐爱说得好,这是真正的大钟齐鸣,它的声音足以传遍全区,许多男人接踵而来,按那象牙电钮。爱开玩笑的博尔德纳夫,果然把娜娜的地址告诉了太多的人,昨晚全剧院的观众都要来了。

"噢!对啦!弗朗西斯,"娜娜说,"你有五个路易吗?"

他往后退了一下,仔细地瞧瞧她的头发,然后平静地说道:

"五个路易,这要看具体情况。"

"啊!你知道,"她继续说,"如果你要担保的话……"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将手一扬,指了指隔壁的几个房间。弗朗西斯借给她五个路易。在理发间歇当儿,佐爱进来给太太梳妆。她马上就要给太太穿衣服了,而理发师还在那儿等着,他还要把她的头发再最后梳理一下。但是,电铃响个不停,干扰了女仆,她给太太系带子,只系了一半,袜子只穿了一只,就跑去开门。她虽然有丰富经验,这时也搞得晕头转向了。她把客人安置在各个地方,连最小的角落都利用上了,她刚才不得不把三四个男人安顿在一起,这是违背她的原则的。要是他们相互吃了,活该!这样可以腾出地方!娜娜把门闩得紧紧的,待在屋子里嘲笑他们,她说她还听到他们的喘息声呢。他们的相貌一定非常和善,人人伸着舌头,就像围成一圈。坐在地上的一群狗。这是她昨晚成功的继续,这群男人像猪似的跟着她追来了。

"只要他们不打碎任何东西就行。"娜娜小声说道。

他们热乎乎的呼吸透过门缝传进来,使她感到惴惴不安。佐爱把拉博德特引进来,少妇如释重负地叫了一声。他想告诉她,他在治安裁判所里,为她结了一笔帐。她并不听他讲话,连声说道:

"我带你去……我们一起吃晚饭……再从那儿,你陪我到游艺剧院,九点半钟才有我的演出哩。"

这个好心的拉博德特,他来得正好!他从不向女人提出任何要求。他只做女人们的朋友,连女人们的一些芝麻小事,他也肯帮忙。他刚才经过候见厅时,把那些债主都打发走了。而且,这些老实的债主并不是来讨债的;相反,他们呆着不走,是因为太太昨晚获得了巨大成功,他们来对她表示祝贺的,并亲自来为她提供新效劳。

"我们走吧,我们走吧。"娜娜说道,她已把衣服穿好了。

这时,佐爱进来了,嚷道:

"太太,我不去开门了……楼梯上排满了人。"

楼梯上排满了人!弗朗西斯尽管平时装得像英国人那样冷静,也笑起来了,他在整理他的梳子。娜娜挽起拉博德特的胳膊,推着他走向厨房。她终于逃出来了,摆脱了男人们的纠缠,她感到很高兴,因为她知道拉博德特单独与自己在一起,不管在哪儿,也不会有麻烦事了。

"回来时你要把我送到家门口,"他俩下便梯时,娜娜说道,"这样,我就会安全了……你会想到吧,我真想安安稳稳睡上一整夜觉,我一个人睡一整夜。这是我一时的愿望,亲爱的。"

人们习惯于把缪法德。伯维尔夫人称为萨比娜伯爵夫人,以避免与前一年逝世的伯爵母亲的称谓相混淆。萨比娜伯爵夫人每星期二都在她的公馆里接待客人,公馆坐落在米罗梅斯尼尔街,就在庞蒂埃夫街的拐弯处。这一座方形大建筑,缪法家已经住了百余年了。房子的正面临街,又高又黑,毫无生机,阴森得像座修道院,高大的百叶窗,几乎一直关得严严的;屋子的后边,有个土壤湿润的花园,花园的一端,长着几株树,长得又高又细,仿佛在寻找阳光,枝桠比石板瓦房顶都高。

本周星期二,已经快晚上十点钟了,客厅里才来了十来个客人。如果来的客人都是亲朋好友,她就既不开小客厅,也不开餐厅。这样,大家显得更亲密一些,还能围着火炉聊天。客厅又大又高,有四扇窗户朝向花园开关,现在已是四月底了,天气多雨,虽然壁炉里燃着大块劈材,大家依旧感到花园里有一股湿气袭来;白天, 淡绿色的光线把房间里照得若明若暗;可是,到了夜晚,台灯和吊灯都点亮后,这间客厅里却露出一派庄严气氛;陈设有拿破仑时代式样的笨重桃花心木家具,有黄丝绒的印着光滑如缎的大图安的帷幔和椅套。进了这间客厅,好象置身于冷冰冰的庄严气氛中,置身于古老的习俗之中,置身于一个已流逝了的散发着虔诚宗教气息的时代中。

壁炉的一边,有一张方形扶手椅,木质坚硬,椅罩布面粗糙,伯爵的母亲去世时就坐在这张椅子上。在壁炉的另一边,即那张扶手椅的对面,萨比娜伯爵夫人坐在一张深座椅子上,椅垫是红绸做的,柔软得如同鸭绒。这是客厅里唯一的现代家具,在严肃的氛围中,摆着这样一件新奇的东西,显得非常不协调。

"这么说来,"年轻的伯爵夫人说道,"波斯沙赫将到我们这里来喽……"

她们谈论着那些要来巴黎参观万国博览会的王公贵族们。几位太太围着壁炉坐着。杜。荣古瓦太太有个兄弟是外交官,已经完成出使东方任务归来,此刻由她来介绍纳札尔。埃丹宫廷的详细情况。

"你有点不舒服吗,亲爱的?"尚特罗太太见伯爵夫人打了一个哆嗦,脸色发白,问道。她是个冶金作坊主的妻子。

"不,一点也不,"伯爵夫人笑着回答道,"我有点发冷……这间客厅生火后,要好久才能热起来!"

她目光忧郁的望着墙壁,一直望到天花板。她的十八岁的女儿爱丝泰勒,已到青春期,身材颀长,毫不引人注目;她从圆凳上站起来,悄然走来把一块滚落的劈柴扶起来。但是萨比娜在修道院时的女友。比她小五岁的德。谢泽勒太太高声说道:

"啊!我倒想有你这样一间大客厅!至少,你可以拿它来接待客人……如今,造的房子全像小盒子……如果我是你的话……"

她说话很冒失,手舞足蹈。她说如果是她的客厅,她就要把屋内的东西统统换成新的,然后举行舞会,让全巴黎的人都来参加。她的丈夫在她的后面,一本正经地听她说话,他是一名行政官员。据说,她偷人从来不瞒丈夫;但是大家都原谅她,依然接待她,因为听说她神经不太正常。

"这个莱奥妮德!"萨比娜伯爵夫人只嘟哝了一句,脸上露出淡淡的一笑。

她做了一个懒洋洋的手势,以补充她所没有表达的想法。当然,要改变客厅的样子,也不会在这里住了十七年才来改变,此时,她要让客厅保持她婆婆在世时所要求保留的样子。随后,她又回到原来的话题上:

"别人还告诉我,普鲁士国王和俄国皇帝肯定也会来的。"

"是的,已经宣布还要举行盛大庆祝活动哩。"杜。荣古瓦太太说道。

银行家斯泰内是刚刚被熟悉全巴黎社交界人士的莱奥妮德。德。谢泽勒领来的,他坐在两扇窗户中间的一张长沙发上,正在与人谈话呢;他正向一个众议员提问, 他很想从他的口中,巧妙地套出一些有关交易所的消息,斯泰内已觉察到交易所的一些新动向了。缪法伯爵站在他们前面,一声不吭,听他们两人谈话,脸色比平常难看。门边有四五个年轻人凑在一起,围着格扎维埃。德。旺德夫尔伯爵,他正在低声向他们讲故事。这则故事的内容大概很下流,因为几个年轻人低声笑个不停。 在屋子的中间,一个胖男人独自一人坐在一张扶手椅上,睁着眼睛在打盹,他是内务部办公室主任。不过,其中一个青年对这个故事显得有些怀疑,旺德夫尔增大嗓门说道:

"你是个完全的怀疑派,富卡蒙;这样,你就破坏了你的乐趣。"

他说完便笑眯眯地走到太太们这边来。旺德夫尔是一家名门望族的后代,气质像是女性,聪明而又诙谐,他挥金如土,坐食祖宗留下来的遗产,贪婪的欲望抑制不了。他饲养的赛马,算得上巴黎最有名的赛马,这是一项高得惊人的花费;他每月在帝国俱乐部赌输的钱也使人震惊;他的情妇们不管年成好坏,每年要吃掉他一个农庄。数公顷土地或森林,挥霍掉他庇卡底的大批产业的一部分。

"我劝你干脆把其他人也都称作怀疑派吧,而你自己就怀疑一切,"莱奥妮德说道,一边在自己旁边腾点地方给他,"是你破坏了自己的乐趣。"

"你说得对,"他回答道,"我正是要让别人从我这儿吸取经验教训。"

此刻,大伙不让他再说下去,因为他惹怒了韦诺先生。这时,太太们坐得散开了一点,大家透过空隙看到坐在一张长椅的一端的年届花甲的小老头,他露出一口坏牙齿,脸上堆满狡黠的微笑。他呆在那儿就像在家里一样,一声不吭,听着大家讲话。他摆摆手,说他并没生气。于是,旺德夫尔又神气起来,郑重地接着说道:

"韦诺先生非常了解我,我只相信应该相信的东西。"

他这是表明自己信仰宗教。莱奥妮德听了好象很满意。坐在客厅后面的那些年轻人也不笑了,客厅里的人都显出郑重的样子,没有什么好笑的。一阵冷风吹过,在一片寂静中,只听见斯泰内的带鼻音的说话声,参议员说话非常谨慎,终于使斯泰内大为恼火。萨比娜伯爵夫人瞅了一会儿炉火,接着,她又往下说道:

"去年我在巴登看见普鲁士国王。在他这种年龄,精力还算旺盛的。"

"俾斯麦伯爵会陪同他一道来,"杜。荣古瓦太太说,"你们认识俾斯麦伯爵吗?在我兄弟家里,我与他共吃过午餐。哦!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他才只是普鲁士驻法国的大使……这样一个人,最近居然接连取得成功,我真搞不懂。"

"为什么?"尚特罗太太问。

"老天爷!叫我怎么对你说呢……我不喜欢这个人,他样子粗鲁,又没有教养。而且,我认为他有些愚蠢。"

于是,大家都说起俾斯麦伯爵来。对俾斯麦的看法,众说纷纭。旺德夫尔认识他,而且说他酒量很大,赌技出色。但是,到了争论最激烈的时候,门开了,埃克托尔。德。拉法卢瓦兹进来了。福什利跟在他后面,他走到伯爵夫人面前,鞠了个躬,说道:

"夫人,对您的热情邀请,我永远铭记在心……"

伯爵夫人莞尔一笑,说了句客套话。新闻记者行过礼后,在客厅中间站了一会儿,他觉得人地生疏,客人中他只认识斯泰内。旺德夫尔转过身子,走过来和他握手。遇到旺德夫尔,福什利顿时高兴起来,他想跟他说句心里话,便把他拉到一边,悄悄说道:

"定在明天,你去不去?"

"当然罗!"

"夜里十二点去她家里。"

"我知道,我知道……我与布朗瑟一块去。"

他打算离开福什利,回到太太们那儿去,提出一个新的证据,为俾斯麦辩护,但被福什利拉住了。

"你肯定猜不出她托我邀请谁到她家里去。"

接着,他将头冲着缪法伯爵微微一指,这时伯爵正在与参议员和斯泰内讨论国民预算上的一个问题。

"不可能!"旺德夫尔惊喜交加地说。

"我敢发誓!我还得向她保证把斯泰内带到哩。这也是我来这里的一个目的。"

说到这儿,两个人都暗暗地笑了,而旺德夫尔又匆匆忙忙跑到太太们圈子里来,他大声嚷道:

"我可以肯定,正好相反,俾斯麦先生是非常风趣的人……比如说吧,有天晚上,他在我面前说了一句逗人的话……"

他俩讲话很快,你一言我一语,声音很小,但拉法卢瓦兹都听见了。他注视着福什利,希望他过来解释一下,但福什利一直没过来。他们说的是谁呢?明天半夜他们要干什么呢?于是,他再也不离开他的表哥。福什利走过去坐下来。他特别感兴趣的是萨比娜伯爵夫人。以前时常有人在他面前提到她的名字,她是十七岁结婚的,现在大概三十四岁了,婚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成天见到的人只有丈夫和婆婆。在上流社会里,有人说她冷若冰霜,像个虔诚的信徒,也有人非常同情她,说她在嫁到这座深宅老院前,笑声朗朗,目光炯炯有神。福什利一边注视着她,一边思量着一件事。他有个朋友,最近在墨西哥战死,死时是上尉,就在他出发前夕, 同福什利共进晚餐;饭后,他无意中向福什利吐露了一段隐情,这种隐情,即便是最谨慎的男人,在某些时候,也是会泄露出来的。但是,这事在福什利的回忆中已变得模糊了;那天晚上,他们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此刻,他见伯爵夫人坐在古色古香的客厅的中央,身着黑色衣服,安详地微笑着,心里起了怀疑。她身后有一盏灯,把她那丰腴。微黑的面孔侧面照得轮廓分明,脸上只有嘴唇有点厚,显出一种急切的情欲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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