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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海市蜃楼都市 外传一 第四章 化妆舞会的怪人

大约有三天的时间在平静中度过。九月八日,星期六的晚餐是乡村风味的咖哩饭,竜堂家的兄弟们在厨房里卯尽了全力一起作业。
  好不容易才剥完一个马铃薯皮的终看着自己奋斗之后的结果,自暴自弃地说道。
  “啊,真是不可思议啊!原本凹凸不平的马铃薯在剥了皮之后,竞然会变成立方体。这可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
  “是普通人以下的人才做得出来。就是因为你不认真上家庭科,所以才会出这种洋相。”
  续在市售的黄油炒面中加人了三种调味科搅拌着,余在旁边切着萝卜。他每切一片圆形的萝卜片下来,就放在手上感叹不已地看着,所以准备率非常地差。终左手拿着第二个马铃薯喃喃说着。
  “这么凄惨的饮食生活怎么会长得好呢?不赶快回东京吃茉理姊姊做的料理,我就再也长不高了。”
  “放着不管你,你照样可以长高。倒是得先努力长长自己的学力和人格!”
  “我在人格方面早就超越续哥了。”
  “哦?是吗?怎么证明啊?”
  受到老二的挑衅,老三不由得拿起了菜刀正待摆出架势时,长男大喝一声。
  “还不停止无聊的战斗?再玩这种无聊的游残,什么时候才有饭吃?”
  始红着两眼,可是,并不是因为弟弟们手足相残而感到痛心,只是因为他负责切洋葱之故。老二和老三只好乖乖地继续做自己的工作。堆得像积木一样的蔬菜和肉开始被丢进锅子去了。
  ※※※
  困扰着终和余的白杨学院人际关系并没有什么好转,排拒和迫害仍然不断地跟着他们。没有人愿意和他们说话,教室变更了也没有人告诉他们,教科书常常不见了,匿名信上总写着“去死吧!混蛋!”之类的“高级”语句。这是缺乏日语素养的人最喜欢使用的脏话。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竜堂兄弟都不是可以让他们直接出手攻击的手,所以,攻势便一转而到阴暗面去。如果是比较懦弱的学生的话,早就变得神经质而拒绝上学了,可是,他们两人仍然精神奕奕地上学去。当然,他们知道自己的处境不是很令人愉快的。可是,屈服于这样的攻击是对不起代代的祖先们的。
  这一天,始从院长那边接到了一张招待券。那是名云泰信发给与白杨学院有关的人的招待券,九月九日晚上在名云的宅邸将举办一场化妆年轻会。招待券是八月上旬收到的,当时,日高答应对方会出席,可是,事情演变至今,日高已经没有参加的意思了。所以,始就打算以院长代理人的身份出席。
  据说有没有被邀请参加这个舞会,就代表在海东市有没有社会地位。到去年为止一直都被邀请的对象如果在今年被漏了,那就是名云家不再重视这个人的证据。而这种人或是从政界、财界的主流中被排挤出来,或是退休、被流放,反正就只有这几条路可以选。
  “简直就是莫斯科的红场,或者是中国的天安门广场嘛!根本就是奉承独裁者的家臣团。”
  在情绪上,始实在不想去。可是,如果是和名云一族有关的大小权力者们都将齐聚一堂,那么,是有必要去看看过些人的模样了。至少,逼死寒川这个县厅职员的主凶和共犯都会露脸的。看来似乎有侦察的价值在。
  好不容易作好的咖哩饭及优酪乳沙拉、冰牛奶都搬上了桌,晚餐开始了,由于所有的东西都是大家危危颤颤做出来的,所以一开始动得缓慢的汤匙也澌沥加速了。刚好放在桌子前面的电视在新闻之后播放“灵魂交流时间”。这是神圣真理教团所提供的节目,教主穿着白衣,语重心长地说道。
  “……放弃自我、放弃个人。这是通往幸福的道路。所有人类的心合而为一,价值观合而为一。大家思考同样的事情,共享喜悦和乐趣。当然,这样就不会有因为观点的差异而产生的争执。永远的和平就可以来临了。藉着接受同样的、唯一的价值观……”
  听着教主的话,续看着哥哥。
  “你有什么看法?”
  “极端的法西斯。因为他否定了个人的思考和价值观的差异。所谓同样的、唯一的价值观就是将指导者的想法囫囵吞枣下肚。就像希特勒和史达林所希望的一样。”
  不只是恶辣的独裁者。事实上,即使是伟大的理想主义者也会落进“藉着共有的唯一价值观而获得永远的和平”这种心理上的陷阱。
  “印度好像有一个叫阿克巴的伟大皇帝。”
  “嗯,是蒙兀儿帝国的……”
  十六世纪末统治印度大陆的阿克巴大帝为民众因宗教而纷争不断感到痛心,于是,他便想把所有的宗教统一融合起来。可是,即便英明如阿克巴都没有注意到,对回教、印度教及其他各种宗教的信徒们而言,宗教的统一就等于是被迫去信仰一个叫做“统一教”的新宗教。
  大概很少有人没有自己的想法,保有欢欣鼓舞地接受强者的指导吧?就算自己没有思考,伟大的指指者也会为我们考虑到。可是,这对靠自己的力量思考,对现实抱持疑问的人而言,只不过造成了一种迷惑。
  “那么,名云家的化妆年轻会要去参加吗?大哥。”
  “既然有招待券,就去看看吧!”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然而,捧着咖哩饭大盘子的老三却在这个时候探出了身子。
  “我也要去!我可以去吧?老哥。”
  “你对舞会有兴趣吗?”
  “那倒不是,可是会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啊!”
  “那种舞会跟高中生的联欢会可不是一样啊!所以你不能去!你就留在家里看家!”
  “长兄横暴!造反有理!言语独断!彻底斗争!吾欲正义!国土开发!天体观测!”
  “喂,不是熟读四字成语就可以了。”
  拿到的招待券只有一张,能参加的人数只有两人。理所当然的,是由年长组出席。
  “星期天晚上熬到那么晚,第二天会爬不起来,这样不好,你们就留下来看家吧!”
  “我们会买土产回来的,你们就乖乖地在家里等着吧!”
  续笑着说道,开始收拾桌上的餐具。余一边帮着二哥,一边念着“一定要买哦”,可是,终却只是无言地把咖哩饭的盆子和沙拉盘叠在一起。充满活力的老三似乎在打着什么算盘。
  ※※※
  九月九日是举行化妆舞会的日子。这一天是星期日,也是自古以来就有的“重阳节”。残暑也在人夜之后就消退了,来自日本海的海风吹干了人们的汗水。黑色的高级车一辆接着一辆行驶在车道上,往位于山上的名云一族宅邸前进。这条车道是用县府的预算建造而成的。能使用的只有名云一族和他们的客人。有时候不明就里的观光客会到这条路上来,结果总是被警备的巡逻车赶回来。
  这种权力者的滥用权力和公私混看的情形在以前的社会主义国家中并不稀奇。可是,从社会体制来看,一九二0年代的美国也比现在的日本好太多了吧?在哈定、柯立芝两位总统的领导下,政治腐败,渎职和盗领公款事件相继发生,丑闻一件又一件被揭发。
  哈定总统在无所作为的情况下淬死时,有人说他是被毒杀的。仅管如此,美国的经济还是蓬勃发展,成为世界第一的富有国家,国民持续支持政权。就算偶尔出现批判政治腐败的传播媒体,也会有很多人做以下的主张,藉以攻击这些媒体。
  “追究政府不正和腐败就等于让政府的信用落地,是一种反国家的行为。这种事是绝对不允许的。”
  于是,一九二0年代的美国夹带着政治的腐败和社会的矛盾,全速奔驰在空前繁荣的大路上,一手揽着世界的财富,沉醉在黄金和荣耀当中。而到了一九二九年,繁荣急速停止了,“大恐慌”开始,股价暴跌,企业破产,失业者充斥街头,市民被打落贫困和穷乏的谷底,就在不久之前的黄金和荣耀随着暴风消逝了。
  历史会不断地重覆推演吧?不是在美国,而是在其他国家。
  日本是一个民主主义国家,民意不会被战车或机关枪所扼杀。无能而腐败、不公正的政府不会用武器来压迫国民,而是由大多数的国民依自己的意思来选择政府。在改革前的社会主义国中,不是国民选择出来的权力者滥用权力,胡作非为,可是,在日本,权力者的滥行却受到了多数国民的支持。
  从黑色宾士车现身的客人中,有一个是保守党的新任干事长。他是一个四十几岁,身为大政党的实力负责人,叔父是副总裁,岳父是前首相政治家一族的精英份子。在名云的部下——各社的重要干部和地方议员们低头迎接的行列中,傲然地进了洋馆的玄关。
  这个男人没有什么政治理念,也没有什么政策,更没有所谓对将来的日本或世界有任何构想。然而,他却长于低次元的政治谋略,他操纵大众传播媒体,捏造在野党的丑闻,让在野党同志之间起纷争,制造对执政党最有利的状况,让众议院解散,这都是他最擅长的技俩。除此之外,他还从各大小企业和宗教团体募来政治资金,再有效地发散到执政党的内部和部分的在野党手中。这一点,他的确可以能干来形容。
  这种行径对日本的政治家而言并不稀奇,不过,这只显露出暴力团干那脑满肠肥的恶相。权力欲和拜金欲就像蒸气一般,从全身的毛细孔喷射而出。这个男人特地为出席名云家的化妆舞会而前来海东市访问,当然是包括个人的私欲在内了。
  这个男人以前曾担任过建设大臣和邮政大臣,而建设省和邮政省就是利益的巢窟,往往可以拿到赃钱或只是表面上干净的资金。他们让挂名的公司便宜买下原野或山林、沼泽地,让新干线或高速道路通过该地,然后再高价卖出。不只是土地买卖,连道路的建设工程也委托给气息相通的建设公司,接受巨额的回扣。工程所使用的水泥也都使用关系企业的产品。进行海埔新生地的工程时,如果法律规定只能使用某种特定形式的防波岩时,独占制造该形防波岩的公司就大赚一笔了。而这个公司就要将以政治献金为名的贿赂送到制定这项法律的政治家手上,在这个国家中,政治是一种赚钱的买卖,退休的政治家总让自己的儿子成为继任者,延续利益的输送,这就是证据。
  把国民当成食物,用国民的血肉来饱满自己的不只是政治业者;日本的大企业是如何地愚弄国内的消费者,是如何地利用反社会的手段谋取暴利啊?根据美国政府的调查,日本制的相机在纽约可以东京的半价买到。光是这一件事就够明显的了。
  从一九八六年度以来的三年间,日本的法人所得,也就是企业的利益升高到五十九。三%。另一方面,上班族的薪水上升率只有十三。七%。所有的差额都落进各个企业的荷包里,企业用所有的资金买下国内的土地和股票,然后再提高价值。于是,日本的地价总额便超过美国的一百倍,股价总额凌驾欧洲共同体各国。不但如此,日本企业还用过多的资金购买餐国的土地、大楼和公司。然后,就像赚钱的技巧就是优秀人格的保证般四处说教“欧美人要更努力要作!学学日本人!”而人们能接受这种说法也真是不可思议。古今东西,在欠缺社会性和协调性的情况下过度说教的暴发户很少能让他人接受的。
  据说支撑这种扭曲而丑陋的经济界的日本上班族薪水是世界最高的。这是谎言。那是因为他们加班和假日上班等的劳动时间比欧美各国要多得多的缘故,若以每个小时的薪水来比较的话,日本就立刻从世界第一的宝座上跌下来了。再以购买力来论,也就是用同样的金额可以买到什么商品来比较的话,日本就落到世界第二十位以下了。因为日本的物价是异常的高,根据日本和美国两国政府的共同调查,东京的物价比纽约要高出四0%。这是不包括土地和住宅价格的数据。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一生努力工作却仍然购买不起自己的房子,这样的社会是不是能说是一个正常的社会?或许这是一个值得大家偶尔深思的问题。
  在有学校九个数室般宽在名云家大厅中,各依所好,戴着各种面具的绅士淑女不断地涌进来。来一侧的墙上,设有一个相当于八叠和室大小的壁宪,名云就坐在那里。最先恭恭敬敬地来和他打招呼的是海东电视的社长。名云用尊大的态度面对他。
  “有几个危险人物具有想要推翻现在繁荣而安定的社会体制的思想。你要严格管制附和这种害虫的报导方式,知道吗?”
  “那当然。日本是世界最优秀的国家。我总是尽心尽力地制作这种观念的节目,而且不久之后,也让保守党献金了。”
  “很好,今后可不要忘了保持这种值得嘉许的态度。”
  “对了,名云先生,关于那个高尔夫球场开发的案子,是不是可以请您多多费心?”
  “你可真是精明。”
  “不敢。”
  “好吧!这对地区开发也有帮助。我会跟知事知会一声,要他认可这个案子。”
  “啊,在下不胜感激。我会为您准备一些会员权力,如果有需要,请吩咐一声。”
  当社长对着名云行最敬礼的时候,秘书田代出现,在名云的耳边低语了儿句。名云点点头,出现在舞会的主会场中。疯狂般的掌声顿时沸腾了起来。两个名云挂名理事长的幼稚园学童捧着比他们的身体还大的蔷薇花束跑了上来,名云接过了花束,摸了模他们的头,顿时又爆发了一阵如雷的掌声。
  真是低俗的节目啊!始站在大厅的一隅,不由得有这种感觉。让孩子来恭维自己,用伪装的笑容摸孩子们的头,这是希特勒和史达林之类的独裁者最喜欢的作法。始蹙了蹙眉头,不过,好在他的脸是藏在狼人的面具底下,没有人看得到他的表格。续在哥哥身旁也嘲讽地歪了歪嘴角,不过,他的表情同样藏在一张吸血鬼的面具下。说起来,多达三百个的面具下,应该藏着三百种不同的表情。
  名云再度坐回壁龛,这一次是海东市市长拿下桃太郎的面具前来打招呼。
  “真是盛大的聚会啊!可是今天怎么没有看到园浦先生?他说今天要戴金太郎的百具的……”
  “园浦吗?”
  语气中带着微微放弃的感情。光是这样,就很可以让他人感受到帝王的愤怒了。市长很后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可是,现在也不能立刻就改变话题。他只好勉强控制着自己纠结在一起的舌头,重新问道。
  “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家伙前几天喝得烂醉,全身赤裸着睡在女子高中的更衣室里!没用的无耻家伙!那家伙无异的是在我脸上涂泥,我要让他得到报应!”
  “这、这实在是……”
  市长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园浦的丑态当然是竜堂续毒辣至极的惩罚结果。他让园浦喝得烂醉,把他带到附近的女子高中去,这不是一个很愉快的工作,不过,他还是脱光了他的衣服,丢进更衣室里。第二在早上,当学生们在列衣室里发现一个裸体的中年男子时,引发了一场大骚动。园浦被警察当成色狼揪了出去,不过,事后因为辨明了他的身份而避开了媒体追踪。然而,流言就像花粉一般散布开来,园浦丧失了地位和特权力,身份一落千丈。
  名云改变了话题。
  “对了,市长,你当了三任的市长,似乎连最初的壮志都忘了?”
  “啊,您的意思是……?”
  “昨天,你不是要求见我吗?为什么又突然离开了呢?”
  “啊,那是因为助手通知有紧急事件之故。我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了。”
  “你真了不起啊!只不过让你等了一个小时,你就不耐烦了,你有那么伟大吗?”
  “……对、对不起。”
  “这种伟大的态度拿去对付市民和在野党就可以了。你每天给我好好想一次,你的主人究竟是谁?”
  “是,我知道了。”
  市长浮起了卑屈的笑容,静脉像青色的绳子一般紧紧地缠任他的手。
  舞会盛况空前,另一方面,“谒见”名云的作业也继续进行着。他是帝王,和众多的实力者们会面这件事是一件重要的工作。这些实力者们相继从主会场来到壁龛前,拿下面具打招呼。名云尊大地接受他们的致意,或者叱责,或者赞赏,而他的态度俨然就是一个控制家臣的君主。
  不知是第几个人了,一个拿下狐狸面具的中年瘦弱男子对名云深深地行了一个礼。名云对他的容貌没有任何记忆。和男人同行的青年拿下了月光假面的面具做介绍。青年是名云的长男,中年男子则是东京某出版社的副社长。
  名云泰信的长男叫益光,今年二十九岁。风采不坏,不过,看来比父亲线条更细,也没有他父亲所拥有的刚愎和魄力。名云家的后继者就是所谓的“少主”,所以,泰信费尽心思于儿子的教育,他让他学帝王学,让他到国外留学。现在是海东汽车工业常务董事、海东土地开发副社长、兼任海东大饭店的副社长。虽然有着不差的处理能力,只是,看在他父亲的眼里,似乎还嫌不足。二十五岁的次子良孝虽然比较有魄力,可是,他因为吸食海格因,在乱交聚会中被警察抓个正着。当然,凭着他的身份,,既没有被逮捕,也没有被报导出来,可是,在风波平息之前,名云便以留学的名义将他送到法国去了。反正,他在别的地方一样会每天荒唐度日的。
  总之,在长男的介绍之下,名云秦倍接受了出版社副社长的敬意。
  “这一次的总选举中,如果在野党获胜,你可就没有光明的未来了,懂吗?”
  “是,我铭记在心。”
  副社长只是一味地把额头贴近地毯。选举日子一接近,就要捏造在野党的丑闻,制造对执政党有利的舆论,这是他的任务。在上一次的选举中,他不断地报导在野党接受了某个业界团体的大量政治献金,企图打击在野党的形象,然而,其他报社查的结果,发现执政党接受的政治献金高达在野党的十五倍之多。于是,整个计策功亏一篑,最后是失败收场。
  接下来出现的是一个像青蛙一般,脸上带着卑屈笑容的中老年评论家,和名云客套寒喧了几句之后,双方的交谈就这样结束了。
  “名云家等于是日本的麦第奇家。但望今后更加蓬勃发展。”
  麦第奇家是意大利历史上的大富豪官望族,他们将财力和政治权力、教养发挥到极致,保护了许多艺术家,建立了文艺复兴的华丽文化。将名云家和麦第奇家拿来相比拟,这无异是一种奉承。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对拥有财富和权力的人极尽诌媚之能事而又不觉得可耻的人却还不少。而这种人对没有财富和权力的人总是冷酷无比的。
  “麦第奇家吗?我喜欢。”
  名云愉快的笑着,接受了对方的奉承。评论家狡猾地搓着两手,隔着眼镜观察着名云的表情。
  舞会就这样进行营,然而,在表面的奢华之下,将舞会当成踏板的黑色阴谋正在进行着——
  ※※※
  “心是黄金,胃是钢铁。”
  这是竜堂终的格言。姑且不谈前半句,后半句的准确性却是万人所公认的。大致上说来,他是不会违背长兄命令的,可是,这个夜里,他却带着唯一的弟弟侵入了名云家的化妆舞会。大餐的诱惑是一个事实,然而,在学校里不断遭到不平等的待遇,想必也郁积了不少的压力。他需要一个可以发泄的场所。
  终戴上了在玩具店买的孙悟空面具,轻松地爬上了名云町的高台石墙。一同前往的余戴着彼得潘的面具。如果离开车道徒步攀登的话,一般人大概要花上三十分钟的时间,可是,他们只花了五分钟。他们躲过警备的巡视,终于顺利地进入了会场。那是一个站着吃东西形式的餐会。终将面具往上掀起一半,拿了将近一打的盘子,装上了酒煮乳牛、烤火鸡、牛排,腌蛙鱼、鸭泥、火腿香瓜卷、伊势虾、醋粟果子酱、涂着鱼子酱的法国面包……终一口吃完之后,突然引起了站在一旁的女性关心。她用绿色有鸡尾服将中年肥胖的身躯包裹起来。戴着的面具好像是白雪公主。
  “呵,好可爱的绅士啊!”
  终虽然不喜欢可爱这个字眼,不过,既然对方是一种赞美,他也就表现得像个绅士般。
  “多谢您的夸奖,夫人。”
  “啊,真有教养。你就坐到那边的椅子上吧!要唱可乐吗?”
  “酒比较好。”
  “啊,真令人伤脑筋哪!你还没有成年吧?”
  “二十一世纪时我就成年了。面且,在南欧各国,酒是孩子们的饮料哪!”
  在饱食了一顿之后,终的兴趣转到喝上面去上。肥胖的女性一边嘴巴念着“伤脑筋啊!一边很明显感到好玩地把手边的意大利酒递给终喝。这个时候,满足了食欲的余靠了上来。
  “啊,我的弟弟啊!你也来竭一杯吧!我可不会独占幸福的。”
  “酒?你会被哥哥们骂的。不好啦!我觉得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余虽然劝阻着哥哥,可是,在哥哥不断地耸恿之下,他也不能再拒绝了,最后也喝了三杯酒。
  在中国有一句警语。“李白嗜洒,但嗜酒者未必都是李白”。这句话随时适用,所以,也可以衍生出“英雄好色,但好色者未必皆英雄”或者“有能的政治家往往是腐败的,然而,腐败的政治家未必有能力”。姑且不谈这个,终和余都不是李白,倒像是“水浒传”里的武松或“三侠五义”中的艾虎。随着酒精在体内的窜升,他们的憎爱分明绪越来越浮动,而且变得很好战。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找打架的对象了。他们以藉夜风来醒酒的名目离开了会场来到外头。
  恶人通常都是号称秘书或贴身侍卫的手下跟在旁边,这一天晚上,名云宅邸也有很多这种人。人数之多大概可以组成十支棒球队了。其中有一队人驻守在广大庭园的一角。把大电筒的光射向黑暗林子的深处。树和草当中起了一阵骚动,明白表示其中藏有人。
  “是谁!”
  “哼哼!有时候是谜样的转学生啊!”
  “什么?”
  “有时候是被虐待的老三,更有时候是穷神的使者……不行,再说下去就太无趣了。”
  从树林里踩着蹒跚的步伐走出来的人物脸上戴着孙悟空的面具。警卫们把手搭上了腰间的特殊警捧。
  “少罗嗦!报上真实性名来!”
  “本名叫原洞幌平。好好记住!”
  这是终在看到卫星电台的碟形天线时突然想到而捏造的假名。因为没有报上真名的必要。
  警卫咆哮道。“原幌平洞,你在这里干什么?”
  “不要搞错了。是洞平幌原。”
  连本人都没有搞清楚。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酒精的味道弥漫着整个庭院。
  “我知道你们的老板所做的一切坏事哦!他利用利益,破坏法律和条例,迫使一个规矩的公务员自杀。天帝震怒了,就要让你们的老板毁灭了。你们最好觉悟吧!”
  如果他是在思路清晰的情况下讲这些话,还真是一篇不错的宣言,可惜终现在已经完全醉了,所以最后的部分只听到他呓语般的喃喃声。不过,警卫也确实他在数落这个航空工业部邸主人的不是,他们不禁勃然大怒。手上拿着特殊警棒,在领头的一声令下,一群人就袭击过来了。
  高级而优雅的会场气氛是在七点三十分的时候被破坏。面对着庭园的法国窗发出了巨大的声音破裂了,警卫的身体被丢了进来。接着,孙悟空和彼得潘从破了的窗口跳进来。两个在场内的警卫机敏地冲向他们,这也只是半瞬间的事。
  “哪,名云家的空中舞会!”
  终和余完美的高整了呼吸,把警卫丢向空中。两个警卫发出了惨叫声在半空中反射性地互相抱着,然后就着这个姿势落在两公尺之处的桌面上。
  激烈的声音响起。盘子碎了,杯子在半空中飞,牛排汁像雨水般落在地上,烤鸡和面条滚落在地毯上。两个警卫浑身沾着调味酱和奶油,昏迷在地上。
  惨叫和赞叹声再度充斥着整个会场。名云家的警卫和保镖们发出了怒吼,朝着站在桌上的怪人们杀过来。醉眼惺忪的终拿起手边的奶油派,用力一丢。派刚好命中一个警卫的脸,警卫瞬间倒地。
  “怎么样?这是我的拿手绝活。虽然球投不好,但是保龄球却是一把罩的。”
  “小鬼……”
  一个警卫愤怒地跳上桌子的那一瞬间,余拉开了桌巾。盘子、杯子、叉子奏起了狂想曲四处飞舞着,警卫的两脚落了个空,滚落在地上。另一个警卫被高高地丢向空中,虽然出于反射动作地抓住了吊灯,然而,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也只有高声惨叫求救了。这个不幸的男人似乎患了惧高症。
  “搞什么?被小孩子这样耍着玩!”
  名云泰信狂怒。这种常喜受权威和权力的人物一旦仪式或宴会无法顺利进行,就容易变得歇斯底里。拿最浅显的例子来说,体育老师常常会揍那些在运动会预演活动中脚步老是跟不上大家的小学生。名云的心态有大量的该种成分。
  “抓住那小鬼!好好管教管教!用鞭子好好揍他们!”
  “爸、爸,请您镇定一点!”
  在长男的安抚之下,名云恢复了自我。刚刚他因为太过愤怒,结果在宾客面前发出了怒吼声。这是帝王不该有的低级行为。女性客人中有人带着惊愕的视线看着名云。
  “总之尽快抓住他们!不要造成客人的不便。”
  名云吩咐道,然后扮起了笑脸看着女窖们。
  一直愕然地看着怪人们在会场骚乱着的客人中,有两个人快速地展开了行动。戴着狼人面具的高大男子突破了混乱的波涡,杀到了战场中,以令人惊异的速度和正确度抓起了两个小小的烂醉战士的衣领。他们的身分已经很明显了,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始和续。
  “终,你在于什么!”
  “呀!始哥,你好吗……”
  说话的人虽然无意戏弄对方,可是因为已经醉了,所以语尾也就说得含糊不清了。
  “不是叫你乖乖留在家里吗?你这个不听家长话的小孩。”
  “话是这么说,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不及……”
  终再怎么样也逃不过责难了。那些被复仇心驱动着的警卫们带着满身的奶油和调味酱,手上拿着特殊警棒,一步一步逼近桌子四周。在面具底下直昨舌的始立刻下了决定。他左手用力一挥,把余的身体丢了出去。惊愕的叫声充斥着会场,然而,划着势物线落下的少年正好就落在载着吸血鬼面具的男子手上。重新抱起了终的身体,高大的狼人脚下一蹬,跳过了惊愕不已的人们头上。
  “快逃吧!续!”
  “是,大哥!”
  始和续各夹着终和余跑了起来。追打上来的警卫们应该可以很轻松地追上来的,可是,竜堂家的年长组可不是普通的跪者。他们以猎豹也不禁要为之一愣的速度踢倒了几张桌子,形成了一道道的障碍硬物,警卫们在跌跌撞撞之后,只有喘着气放弃追捕了。
  名云家的华丽宴会从来就不曾面临这样的下场。趋炎附势于名云的权势而获得地位的海东市VIP们,身上特地去订作的礼服上沾满了番茄汁和酱料,张大了眼睛和嘴巴,或坐或站地观察着他人的不幸。
  如果是一般的宴会的话,主人的失礼一定会遭到极严厉的批评,可是,这一在在场的客人中,没有一个人有勇气指责名云家。然而,他们也只是嘴巴上不说,极度的不满往内侵攻,瞪着名云的视线渐渐漾起了恨意。
  名云当然知道这个情形。他也非常地不愉快,可是,又不能对着宾客们大吼。名云自已也沾了满身的酱汁,礼服上染了各种不同的颜色。在他身后一步的长男益光也只是顶着满头满身的脏污呆呆地站在那边。
  “那个可恶的小鬼自报姓名为幌原洞平,我会立刻查出他的来历。”
  警卫头头全身上下都是酱计的味道,匍伏在地上。名云形式上地点点头,全身因为专制君主的激愤而颤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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