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工
坐在证人席上的男人用大手拧着宽边帽。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显出一种苍白的颜色。“呃,先生,非常可怕。是我一生中见到的最可怕的。”
检察官问道:“怎么个可怕法,警长?”
“啊,血,一床一 上是血,甚至墙上都………”在被告席上,被告打了个冷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打了个冷战。他探身过去,低声对他的律师说:“我记起来了。”
辩护律师转过头。“你记起来了?所有的一切?”
“他刚才提到血,让我回忆起所有的一切。”
律师猛地站起来。“阁下!我请求法庭原谅我的打扰,但我希望能短暂休息一下。我的委托人……呃,身一体不舒服。”
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木槌落下。“好吧。法庭休会十五分钟。”
律师急忙把他的委托人带到法庭旁的小屋。当门关上后,他说:“这么说,你的健忘症是真的?你没有在骗人?”
“我没有骗人。”
“好吧,那就说吧。但是,如果你对我撒谎的话——”“我没有撒谎。我记起了所有的一切。我真希望自己忘了!”
得克萨斯中北部春天的天气似乎很暖和。三月的天气可能非常热,但是,北方来的冷空气随时会让气一温一 在一个小时之内猛降三十度就是在这样暖和的一天,克利夫-丹多伊第一次见到凯蒂。
他离开了主要的公路,沿着一条石子路走,他的卡其布衬衫敞开着,背着背包一皮,一边肩膀上挂着一个帆布盒,里面装着一个吉他。
克利夫是个细高个,一对湛蓝的眼睛,一头金黄的头发,年纪还 不到三十岁。许多人认为他是农场打短工的,克利夫则认为自己是个吟游诗人,是一个无拘无束的一精一灵,到处漂泊,四海为家。
他刚去过一个农舍问过,他们不需要人手,但那家的女主人向他提供了一顿午餐,有冷炸鸡、冷饼干和一块桃子馅饼。他坐在路边树下,吃那顿午餐。吃完后,他拿出烟斗一抽一烟,然后睡了一会儿。
当他醒来时,看到北方地平线有大片的云涌来。
克利夫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是在大峡谷过的冬,那里非常暖和,根本不需要冬天的衣服。他突然又想旅行了,于是离开那里,向北走来。他没有带可以抵御北方寒冷北风的衣服。他必须在夜幕降临之前找到住处,否则就会被冻死。但是,放眼望去,看不到一所农舍。
他又上了路。一个小时后,他拐过一个弯,看到了莱德伯特的房子。他后来知道,那栋房子是一栋百年老屋。看起来真是很旧,好久没有漆了。房前有一条门廊东边有一个贮水池。房子后五十码处,是一个新谷仓。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到房子和谷仓有电线连接着,至少这里是通电的,谷仓前面停着一辆新的拖拉机。
克利夫的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敲前门的话,会被认为是一个小贩,房里的人不会理睬的。于是他绕到后门,敲敲厨房门,等了一会儿,又敲敲。
门开了,他第一次看到凯蒂-莱德伯特热得红扑扑的脸。她是一个娇一小苗条的女人,一头长长的金发,眼睛乌黑。她穿着一件宽大的衣服,但是,这反而显出她全身的曲线。她大约二十岁左右。
她撩一开眼睛上一络潮一湿的头发,问:“有什么事?”
“夫人,我想问一下,你们这里需要人手吗?”“这你得问托伊,托伊是我丈夫。”接着,她很快地补充道,“我们刚刚让一个人——离开,就是上个星期。”
她羞怯地笑了一下,克利夫觉得她笑得很吃力,好像她很长时间没有笑了。
“你丈夫在田里,是吗?”
“他是在那儿.但我说不准具体在那里。”她突然打了个冷战。
克利夫意识到北方的寒冷空气来了。太陽已经不见了,一股冷风吹进房子。
她退进屋里。“外面很快就要冷得冻死人了。你到厨房里面来等着吧。也许你饿了,想先吃点东西?”
克利夫从来不拒绝食物,虽然他不久前才吃过饭。在他的生活中,忍饥挨饿是经常的事。她的一胡一 桃馅饼非常可口,那杯冷牛一奶一也很新鲜。
橱房虽然非常干净,但是给人一种原始落后的印象。屋里有一个旧冰箱,开起来嗡嗡作响,像个自动点唱机,这是唯一可见的电器、做饭的炉灶很大,是烧木柴的。没有水龙头,水是靠手动压上来的,炉灶上正在烧水,地板有点湿,克利夫猜测她正在擦地板,这说明了为什么她开门时脸红扑扑的。
她很少主动开口说话,克利夫一向一习一惯沉默,所以他们俩默默地等待。但这并没让人觉得不舒服。克利夫点着烟斗,一抽一着烟,她则在灶台上忙碌着。有一两次,他听到她在叹气,就抬起头,发现她正站在窗前,凝视着外面。外面北风怒吼,把屋子吹得吱吱乱叫。她站在窗前说:“他来了。托伊来了。”
托伊-莱德伯特完全不是克利夫想像的那样。他是一个矮小消瘦的男人,比他妻子还 矮一英寸,克利夫猜测,他也许比她大二十岁。他脸色苍白,不像一般在得克萨斯田野里工作的人那样被晒得黑红黑红的。托伊的表情很一温一 和,头上戴着一顶棒球帽,一对棕色的眼睛注视着克利夫。
当他的妻子说明了克利夫的目的后,托伊很一温一 和他说:“我想我还 会雇人的,凯蒂。”
她的双手颤一动了一下。“我知道,托伊,我知道。我只是以为你——”“你以为,”托伊重复说。然后他转向克利夫。“正好我需要一个人。你会用斧头吗?”
“我用过。”
“我想你知道,每年的这个季节,田里没有大多的活,但我正在清理河边三十亩地的树木,为秋种作准备。如果你愿意砍树,那你就留下,我可以一直雇你到秋收,这意味着你到冬天前一直有活干。你愿意吗?”
克利夫说:“好吧,那就说定了。”
托伊微微点了点头。“过道那边有一间空房子,你可以住在那里,你以后和我们一起吃饭。晚饭快好了吧,凯蒂?”
他妻子背对着他们,正在灶台忙碌,她含混地说:“好了,托伊。”她的身上有一种恐惧。这恐惧没有表现在她的声音或行动中,但是,她丈夫一进门,她身上就笼罩上了一种紧张。当克利夫拎起他的背包一皮和吉他盒时,她面对着他。“丹多伊先生,你会弹唱?”
“会一点儿。”他微微一笑。“唱得不好,不过是自娱自乐罢了。”
他感到她想还 以微笑,但她丈夫在一边看着,所以她没有。
克利夫在半夜醒来。北风已经不吹了,古老的房子非常安静。
他好像听到一声哭叫.这哭声把他吵醒了,他以为是自己在做梦,但是,正当他即将再次入睡时,好像又听到低低的呜咽声。
凯特-莱德伯特是一个出色的厨师。早餐是一叠煎饼和几片厚厚的醺肉。托伊吃饭时低着头,很少说话。凯蒂没有跟他们坐在一起。她在桌子和炉灶之间来来去去,侍候他们。克利夫知道这并不是因为托伊的残酷,而是一种一习一惯。她在他们走后才吃饭。
他想请她坐下,和他们一起吃,但他知道这不行。他离开桌子时说:“莱德伯特太太,这是我吃过的最可口的早餐。”
她没有脸红,没有不好意思地扭过脸。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发现他不是在开玩笑,她真的扭过脸,双手颤一动了一下。
为了免得她尴尬,克利夫转过身,掏他的烟斗,他发现托伊正在注视着他们,薄薄的嘴唇上挂着一丝微笑。
那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托伊给了克利夫两把锋利的斧头,带他到河边一个S形的地区,告诉他清理那里的橡树和灌木丛。
河道很窄,水流湍急。克利夫花了几个小时才掌握了工作的节奏。
临近中午时,他已经热得脱掉了衬衫。
中午时,凯蒂带着热饭过来。她凝视着他气喘吁吁胸口上光滑的皮肤,然后迅速移开视线。
克利夫严肃地接过午饭,“谢谢你……凯蒂。”
她点点头,笑了一下,一溜小跑地离开了。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耸耸肩,坐下来吃饭。
随着时间的流逝,克利夫对莱德伯特夫妇感到越来越不解。
白天,他们相互之间说不了几句话,至少他没有听到,克利夫怀疑他不在的时候,他们也不会多说什么。
他们晚上坐在客厅里,凯蒂缝补衣服,托伊浏览农场杂志或设备价目表。他们没有电视机,连收音机也没有。克利夫有一台半导体收音机,在第三天晚上,他把它带进客厅。听到音乐声,凯蒂抬起头,露出期待的微笑,但是,一看到她丈夫,这微笑马上就消失了。克利夫非常固执,他在那里待了一小时。托伊没有说一句话。
没有从杂志上抬起头,但克利夫强烈地感觉到,他非常不喜欢收音机。
克利夫再也没有把收音机带进客厅。实际上,他再也没有进过客厅。他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听音乐,或者弹着吉他,轻轻地唱。
那个特别的晚上后的那个早晨,他设法和凯蒂独处了一会儿。
他说:“你白天想不想听我的收音机?”
她脸上露出渴望的神情,但这神情马上又消失了。“不,丹多伊先生,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要做的事太多,没有时间听。”
克利夫打工过的农场主,都有一台收音机,收听天气预报和谷物价格。后来他发现,托伊拖拉机上也有一台收音机,他用它来收听他所需的信息。
这又是一件让克利夫不解的事。托伊拥有最新的农场设备:两台拖拉机、耕种机、播种机、干草打包一皮机等等,但是,他屋里却没有什么新的家用电器,家具也非常破旧。凯蒂用扫帚、拖把和抹布打扫卫生。他们唯一的运输工具就是一辆跑了十年的旧货车。
克利夫开始以为,托伊可能是出于宗教原因不喜欢用电器。
但是,第一个星期天就证明他错了:莱德伯特夫妇没有上教堂。早餐后,托伊去田里,凯蒂收拾屋子。星期天唯一的区别是托伊的一句话:“丹多伊,今天是星期天。今天你不用工作。”
克利夫真想说:“啊,谢谢,”但他终于没有说出口。
他不喜欢这样的家庭气氛,一般情况下,他第一个星期就会离去。但是,他留了下来,他对自己这么做感到很生气,甚至可以说非常愤怒。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他一爱一上了凯蒂。这很荒唐,真是发疯了。她没有给过他一点鼓励,但是,不知怎么的,他觉得她知道。
到了六月,天气非常暖和了,晚上,克利夫可以坐在门廊弹奏和唱歌。他知道凯蒂在倾听。他甚至期望托伊会反对,但是那个人什么也没说。
过了一星期后,凯蒂从屋里出来,坐在门廊倾听,双手一交一 叉放在膝盖上。门廊熄了灯。托伊早早就上一床一 睡觉了,他总是每晚六点就上一床一 睡觉。
托伊早早上一床一 ,留下他单独和凯蒂在一起,这也使克利夫感到不解,但他没有说什么。
在最初的几天晚上,凯蒂一言不发。有一天晚上,克利夫停止弹奏,仰起脸,梦幻般地凝视着一轮圆月,这时,凯蒂轻声说:“克利夫,再为我弹唱一首悲伤的歌吧。”、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称呼他。克利夫转脸看着她,热烈地说:“啊,凯蒂,凯蒂!”
他刚要站起身,她双手颤一抖地走了,消失在黑暗的屋里。
几个星期过去了。天气越来越热,到了夏天。克利夫在陽光中挥动斧头,树木就像被射中的士兵一样一棵棵倒下。庄稼在陽光中茁一壮成长。托伊在河边种的三十亩苜蓿很快就可以收割了。
晚上,克利夫在门廊弹奏吟唱,但只有他一个人。凯蒂再也没有出来倾听,再也没有叫他克利夫,而总是称他为“丹多伊先生。”
克利夫想离开,但他继续留下来,他骂自己是个傻瓜。
在一个炎热的日子里,凯蒂没有及时给他送午饭。他在河边焚烧矮树丛,全身是汗,盖满了灰烬。河水看上去非常清凉诱人。
每天晚上收工回去前,他都要在河里游一会儿泳。
冲动之下,他脱掉鞋袜,一头扎进水中。裤子湿了没有关系,只要在太陽中晒几分钟,它就会干了。他浮上水面时,听到清脆悦耳的笑声。他看到凯蒂站在河边。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笑。
她说:“你看上去像个嬉水的小孩。”
他不清楚是什么促使他说出下面的话,但他觉得那是适当的时刻,可以那么说。他说:“凯蒂,穿着你的衣服,下来和我一起嬉水吧。在你回家前,太陽会把衣服晒干的。”
她毫不犹豫地放下饭盒,脱掉鞋袜,姿势优美地扎进水中。
他们像两个孩子一样嬉戏。凯特的水一性一非常好。克利夫相信,在那一刻,她忘掉了所有的一切。她又笑又叫,使劲打水。
最后,他们爬上滑一溜溜的河岸。她的头发像海藻一样堆在她头上,衣服紧一贴在她身上,显得乱七八糟。
她是克利夫见过的最可一爱一的女人。
他呻一吟着去拉她的手。“凯蒂,凯蒂,我一爱一你。你应该知道这一点!”
她顺从地靠进他的怀中,寻找地扬起嘴巴。突然,她大叫一声,挣脱开。“不,不!我不想再次造成死亡!”
他盯着她,不解地眨眨眼。“凯蒂……你到底在说什么?”
她转过脸。“在你来之前,有一个男人……”“我知道。你告诉我你丈夫解雇了他。”
“那是我告诉你的,”她低声说,“但我认为托伊杀了他!”
“杀了……”克利夫抓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拧过来。她双眼紧紧地闭着。“你在说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托伊发现我们在一起笑。就这么回事,克利夫。我发誓没有别的!”
“好吧,我相信你。往下说。”
“第二天早晨,乔尔就不见了。托伊告诉我他半夜离开了。”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呢?”
“他没有带装满他东西的箱子。”
“如果你丈夫把他吓坏了,他可能来不及拿走。为什么你认为托伊杀了他呢?”
“因为……”她打了个冷战。“我就是知道!”
“这是一个女人的推理,凯蒂。”
“他是一个流一浪一汉,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人会怀念他。”
“凯蒂,我不喜欢托伊-莱德伯特,但那可能是因为我对你的感情,即使如此,我也不能相信他会杀人。”
“你不了解他。他非常卑鄙,非常残忍!”
“为什么你要跟他结婚呢,凯蒂?”
四年前,凯蒂的父母在一次车祸中死去,她孤苦伶订,身无分文,把托伊的求婚当作一种拯救。她那时十七岁,高中还 没有毕业,不知道该怎么办。托伊是一个富裕的农场主,他整洁、节俭,似乎是一个善良一温一 柔的男人。她不一爱一他,但也许一爱一只是小说和电一影 中才有的东西。结婚四年来,她明白了,他的节俭其实是吝啬,他一温一 柔的外表下是一颗残忍的心。比如,他们住的地方离镇子七英里,托伊一年两次开车带她去镇里,允许她买几件衣服。他把多余的钱都花在购买农用设备上。最近,他又变得不可理喻地嫉妒。
这是一个古老而可疑的故事。克利夫无法掩盖他的怀疑。
“如果他像你说的那样,那么你为什么不离开他呢?总可以逃走吧?”
“我想过逃走,但他发誓说他会找到我,杀了我。我相信他的话。”
克利夫知道她真的相信,她真的被吓坏了。
“凯蒂,你还 没有说呢。你一爱一我吗?”
“我……”她抬头盯着他,眼睛突然睁大了。“我不……这是错误的,克利夫!”
“你跟他结婚,这错误更严重,”他冷静地说。“你不一爱一他,却跟他结婚。瞧,我要去莱德伯特那里,告诉他我们的事,然后我要带你离开。”
她的双手剧烈地颤一抖起来。“不!他会杀了你的,克利夫!”
“凯蒂,现在听我说,”他一温一 柔地说。“我也是一个流一浪一汉。我没有定居的理由。现在我有了。”
显然,这正是她想听的话。她的抵抗崩溃了。她在他的怀中颤一抖,他知道她害怕莱德伯特,但是,当他告诉她穿上鞋时,她听从了。他们手拉手向屋里走去。
他们不必去找托伊。那天早晨他就开始将干草打包一皮。当他们走向屋里时,克利夫没有听到拖拉机的马达声,显然,托伊回去吃午饭了。当他们走近时,他从厨房里走出来。
凯蒂的手像个吓坏的小鸟一样跳动,克利夫紧紧地握住它。
“莱德伯特,凯蒂和我相一爱一……”
“就像你唱的那些歌一样,嗯?”托伊一温一 和地说,他的眼睛变得像光滑的大理石一样,克利夫明白了凯蒂为什么害怕他。
克利夫说:“我们要一起离开。就在今天下午。”
“是吗?”
克利夫离开凯蒂站着,随时准备迎接托伊的进攻。他相信,如果一对一地格斗,他能战胜对方。
但是,托伊却看着凯蒂。“你是我的妻子,凯蒂。你属于我,就像这农场和里面的一切一样。我将杀掉那些试图从我手中抢走任何东西的人。”
“你无法阻止我们,莱德伯特,无论是用威胁还 是别的什么。”
克利夫瞥了凯蒂一眼。“他只是想吓唬我们,凯蒂。”
托伊仍然没有看他。“凯蒂,你知道我说话是算数的。”
凯蒂双手颤一动,一只手伸到嘴边,咬着手关节。她盯着克利夫,眼中充满恐惧。“克利夫……我很抱歉!我不能!我就是不能!”她呜咽着向屋里跑去。
克利夫朝她迈出一步,然后转向托伊。
托伊的脸上没有胜利的表情。他平静得就像在谈论天气。
“当我今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我希望你已经离开,歌手。你多拿一个月的薪水。为什么你不为此而歌唱呢?”他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克利夫凝视了他一会儿,然后跑进屋里。凯蒂躲在卧室里。
他在门外求她,哄她,威胁她。她一遍遍地说着同样的话:“走开,克利夫!请你走开!”
最后,他知道自己失败了。也许她根本就不想和他一起离去。
他步履沉重地走到他的屋里,把东西装进背包一皮中,离开了。
当他沿着路边行走时,听到河那边拖拉机的轰隆声。
走了一个小时后,他的脑子逐渐清醒起来。他意识到,凯蒂担心的是他的安全,而不是她自己的。他早就应该明白这一点。他气糊涂了。
他转身向回走。他一定要带走她,就是抱也要把她抱走。
当他再次看到那栋房子时,已经走了两个小时了。在他看到房子前,先听到田里拖拉机的声音。
后门开着,但凯蒂不在厨房。他走进屋里,喊着她的名字。
没人回答。
他在卧室发现了她,她几乎被猎槍子弹炸成两半。
克利夫踉踉跄跄地冲到外面,心里直想吐。远处拖拉机的轰鸣撕扯着他的神经。他知道托伊杀了她。他今天晚上回来时,会假装发现凯蒂死了,然后归罪于逃走的雇工。
但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杀害她呢?
克利夫向田里走去,开始跌跌撞撞地,但是慢慢恢复了正常。
拖拉机拖着一辆干草打包一皮机,正准备掉头。托伊一看到克利夫,就停下拖拉机,但他没有关上马达。于是干草打包一皮机继续在转动。
托伊冷静地说:“我没有想到会再见到你,歌手。”
“为什么?为什么你那么做,莱德伯特?”为了压过拖拉机马达和打包一皮机的轰鸣,克利夫不得不大声喊道。“她不想离开你了!”
“不,她想要离开。当我回到屋里时,她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克利夫看到他咧嘴一笑。“她一直等到确信你已经走了。她说,她不想让你受到伤害。她要自己走。”
克利夫狂怒之下,伸手抓住托伊衬衫的衣襟,把他从拖拉机驾驶座上拉下来。
他的律师说:“这么说你杀了他?”
“是的,我杀了他,”克利夫说。“是的,我杀了他。”
“但是一尸一体呢?一直没有发现一尸一体。警长到处找遍了。我想你现在已经知道,你是因为杀害凯蒂而受审。既然你不能,或不愿,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警长猜测你也杀了莱德伯特,并把他埋到了什么地方。”
“干草打包一皮机?它还 在田里吗?”
“不在了,拖拉机和干草打包一皮机第二天就被开进谷库,但干草仍在那里。那天晚上下雨了,把干草都淋湿了。”
“雨水,”克利夫说,“我想雨水把血冲掉了。”
“血?”
“你知道,莱德伯特喜欢他的机器胜过喜欢凯蒂。”克利夫毫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律师。“我把他从拖拉机上拉下来,打了他一拳,把他打进了干草打包一皮机。我可以救他的,但我没有。告诉警长,他将会在最后两捆干草中找到托伊-莱德伯特的遗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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