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陌路惊逢三恶贼 穷途巧遇两摩诃(3)
比武本来有“点到即止”和“不死不散”两种,倘若有言在先,“不死不散”,输了一招,当然还可再战下去。不过余峻峰已然画出道儿,虽还未曾说得十分清楚,那意思却是“点到即止”的,如今方才改口要和黑摩诃“不死不散”,实是未免有点耍无赖了。
黑摩诃冷笑道:“亏你也是成名人物,如此无赖,也不怕江湖上的好汉笑话么?”
余峻峰冷笑道:“我若死在你的手下,那不比闭门封刀还更干脆,有何违背我的诺言?嘿嘿,倘若是你死在我的手下,我已经杀了你灭口,这里都是我的人,江湖上又有谁知道你我比刀之事?”
黑摩诃一口气化解了他的二十四招快刀,喝道:“你要杀我,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单打独斗,你不是我的对手,叫你们的人并肩子上吧!”尚宝山哈哈一笑,接声便道:“黑摩诃,我正要报复你刚才偷袭之仇。如今你自己狂妄,可怪不得我和余庄主联手对付你了!”
陈石星知道尚宝山的厉害,心里想道:“他和厉抗天联手,云大侠尚且死在他们手下。‘刀王’余峻峰的本领不逊厉抗天,他们二人联手,这黑老头不知能否对付得了?”他为黑摩诃忧急,不由得骂了出来:“不要脸!”
尚宝山作势向黑摩诃扑去,突然一按铁琵琶,三枚透骨一钉从琵琶腹中电射而出,却是打向百步之处的陈石星。他的暗器功夫,在武林中是顶尖儿的高手,有把握射中陈石星的穴道而不伤他性命。
黑摩诃喝道:“不要脸!”手中的宝刀突然化作一道长虹,飞了出去!
宝刀飞出,去势急劲,比透骨钉要快得多。只听得叮叮之声,不绝于耳,那三枚透骨钉,飞到中途,就给宝刀打落。宝刀去势未衰,刚好落在陈石星身边,刀锋插进泥土,刀柄兀自颤动不体。
黑摩诃叫道:“宝刀还你,你快走吧!”陈石星拔起宝刀,纳入鞘中,心头却是一片茫然,这两个异国老人,虽然尚未知道他们底细,但陈石星已有几分相信他们是张丹枫和云浩的朋友了,心里想道:“这黑老头两次救了我的性命,我应该把云大侠的事告诉他。”但黑白摩诃此时正在和强敌激战之中,陈石星当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告诉他们,是以,“走呢?还是不走?”陈石星不禁踌躇难决了。
尚宝山一见黑摩诃抛开宝刀,心头大喜,抓紧机会,铁琵琶一招“铁犁耕地”,便向黑摩诃下三路扫来,这一击的力道非同小可,劲风起处,尘土飞扬。
以黑摩诃的功力,本来可以用肉掌和他的铁琵琶硬碰一下,可是他还得提防余峻峰的快刀。他若硬碰硬接,即使能够击退尚宝山的铁琵琶,势必也要伤在余峻峰的刀下。说时迟,那时快,余峻峰的快刀亦已闪电般的劈过来了!
好个黑摩诃,在这间不容发之际,身形倏地拔起。大袖一择,反卷刀锋。只听得“嗤”的一声,接着“当”的一响,火星飞溅!
原来他是用上乘武学中的借力打力功夫,衣袖卷着刀锋,便即轻轻一带,余峻峰快刀如电,收不住势,一刀斫去,恰恰和尚宝山的铁琵琶碰个正着。但黑摩诃的衣袖也结余峻峰削去一幅。这一招当真是用得险到极点,若非他拿捏时候妙到毫巅,给削掉的恐怕就不是衣袖而是半条臂膊了。
余尚二人功力相当,厚背扑刀和铁琵琶碰个正着,扑刀反震回去,铁琵琶也向下一沉,斜铲过去,在地上铲出一道浅窄的泥沟。余尚二人呆了一呆,大怒喝道:“黑摩诃,往哪里跑?”
黑摩诃暗暗叫了一声“侥幸!”哈哈笑道:“尚宝山,你这招铁犁耕地当真是用得好得很啊!你别着忙,你要跑我却不许你跑呢。”尚宝山用的招数名为“铁犁耕地”,给黑摩诃的怪招打去,把他的铁琵琶真的变作了耕地的铁犁,气得尚宝山七窍生烟。
黑摩诃捷如飞鸟般的向弟弟那边疾掠过去,两兄弟心意相通,白摩诃立即把一根绿玉杖往外一抛。黑摩诃接过宝杖,喝道:“叫你们见识双杖合壁的功夫?”
白摩柯一杖在手,却是档不住铁杖禅师的压力。黑摩诃一跃而前,玉杖一抖,杖尾已是把铁杖禅师那支碗口般粗大的镔铁禅杖挑了起来。陡然间,只见绿玉色的光华大盛,两根玉杖宛似双龙出海,登时把铁杖禅师圈在当中,只听得“当”的一声,如雷震耳,铁杖禅师的铁杖几乎掌握不牢,反打回来,险些打伤了自己的额头。这刹那间,铁杖禅师只觉胸中气血翻涌,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不过还幸余尚二人业已赶到,减轻了他所受的压力。
余尚二人见状大骇,要知铁杖禅师乃是少林派的嫡传弟子,内功的深厚在他们这一伙里面谁都比不上他,按说纵然不能和黑白摩诃相敌,最少也该接得十招八招,哪知在双杖合壁之下!竟连一招都接不了。双杖合壁的威力之大,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黑白摩诃一个转身,双杖又向余峻峰横扫过去,余峻峰连忙改变打法,身似水蛇游走,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严如八音齐奏,余峻峰跃出绿色圈子,不过他却并没受伤。这并非是因为他的内功比铁杖禅师还高,而是因为他的刀法使得太快,一沾即退,一掠即过,虽然和双杖碰击了十六八下,所受的反震之力,却是不如铁杖禅师所受之大。
尚宝山看一点巧妙,叫道:“把他们两兄弟隔开!”趁着黑摩诃追击之际,以极溜滑的身法斜窜过去,突袭白摩诃。
白摩诃一招“白虹贯日”,把玉杖当作剑使,径刺过去,尚宝山的铁琵琶横拖斜掠,五条绷紧的弦索“割”向白摩诃的脉门。他这铁琵琶乃是武林罕见的独门兵器,妙用甚多、白摩诃虽然见多识广,却也未能详悉。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铮铮”两声,铁琵琶的两条弦索已是给绿玉杖挑断。挑断了的两根弦索,本是垂下来的,尚宝山把铁琵琶一扬,这两根弦索,登时又抖得笔直,突然刺向白摩诃的眼睛。他的内功虽然未必比得上白摩诃,但内力运用之妙,犹在白摩诃之上。
白摩诃冷不及防,百忙中只好使出中土所无的瑜伽功夫,头下脚上,倒翻出去。这么一来,果然就给尚宝山得逞,隔开了他们兄弟二人了。铁杖禅师也真不愧是得到了少林寺的真传,在这片刻之间,业已调匀气息,又再加入战团,与余峻峰联手,一刀一杖抵柱了黑摩诃的绿玉杖。
尚宝山用铁琵琶的弦刺向白摩诃面上双睛,这一招已是用得古怪之极,哪知白摩何的应招更加古怪,陡然间头下脚上平空翻了一个筋斗,绿玉杖反打回来,“当”的一声,和铁琵琶碰个正着,两人功力相敌,尚宝山身形口晃,斜窜三步,白摩诃半空中一个鲤鱼翻身,落下地来,只觉肩头隐隐作痛,原来衣服已给刺穿,幸而不是伤着要害。说时迟,那时快,黑摩诃一声暴喝,逼开了余峻峰的快刀,两兄弟同时纵起,又再双杖合壁,凌空下击,绿光大盛!
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铁杖禅师的铁杖溅出,点点火星,余峻峰的厚背扑刀又损了两个缺口,尚宝山的铁琵琶一角打扁,机括亦已打坏,琵琶腹内的暗器是不能再用了,他们以三敌二,在双杖合壁之下,兀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余峻峰气红了眼睛,喝道:“布刀网阵!”他带来的那班手下,本已布好阵势,得到命令,立刻把圈子收缩,把黑白摩诃困在核心。
这一来形势登时大变,只见满空刀光盘旋飞舞,宛似千百道冷电一精一芒交叉穿插,当真便似一张硕大无比的刀网,把黑白摩诃罩在当中!那两道绿光在白刀包裹之下,光华大为收敛,但仍似玉龙矢矫,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吞波吐浪。
原来余峻峰号称“刀王”,不仅由于他本身的刀法一精一妙,他所创的“刀网阵”更是厉害非常。“刀网阵”九个人一组,八人分站坎、离、兑、震、巽、乾、坤、艮八个方位,另外一人居中接应,以快刀攻敌,分进合击,九人如同一体,对方决不能同时打死九个人,若图各个击破,势必伤在乱刀之下。余峻峰训练出来的刀手本来有二十六名,全部带来,但因给黑摩何先杀了两个,是以只能布成两组刀网阵,余下七人,作为后备。但这两组刀网阵已是足够黑白摩诃对付的了。
余峻峰的这班手下若然单打独斗,在江湖上顶多只能算是、二流角色,但九个人合起来,却足以和当世任何一个一流高手周旋,十八个人合起来,即使顶尖儿的高手只怕也是仅能自保,无法破阵的了。
余峻峰布了刀网阵,仍是久战不下,蓦地醒起,喝道:“你们这几个傻瓜呆在这里做什么?”
那七个充当后备的刀手只道庄主命令他们助战,不觉都是一呆。要知刀网阵是必须九个人一组,方能发挥威力的。他们上去,布不成刀网阵,就只能各自为战了。对手如是之强,各自为战,只消一个照面,就要伤在黑白摩诃杖下。
余峻峰眉头一皱,喝道:“傻瓜,还不赶快给我把那小子抓来!”这七名刀手方才知道原来庄主是要他们去捉陈石星,大家松了口气,齐声应诺。余峻峰骂道:“蠢材,对付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用得着七个人全去吗?去两个!”他是患得患失,既怕陈石星逃跑,又怕万一有甚闪失,刀网阵的弟子一受伤,没有后备刀手,那可不成。两名最胆小的刀手,连忙抢先跑去。他们给这场恶斗吓得心惊胆战,当然是宁愿去对付“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愿留在这里充当后备了,哪知他们想要“趋吉避凶”,结果却是适得其反。
黑摩诃见过陈石星的刀法,知道他的刀法乃是无师自通,确实未曾得到云浩真传,余峻峰的手下本领虽然有限,只怕他也是对付不了。激斗中陡地一声大喝;右手的绿玉杖格开余峻峰的快刀,左臂一伸,竟然在乱刀斩劈之下,从刀网阵中硬生生的把一个人抓了出来。暴雷也似的大喝声中,黑摩诃把那个人高高举起,作了一个旋风急舞,抛将出去!只听得两个人的声音同时惨叫,授着是“卜通、卜通”的跌倒地上的声音。那个“人球”给黑摩诃抛出百步开外,刚好撞着一个正在向陈石星跑去的刀手。
这个刀手给撞得抛了起来,刚好又撞着前面的同伴,前面那个汉子骨碌碌的滚下山坡,后面这两个汉子则是重伤倒地,登时晕了过去!
这一下连环撞击虽然给陈石星解了危,但黑摩诃的左臂却已是受了一处刀伤,给利刃割开一道三寸多长的伤口了。要知“刀网阵”是余峻峰的“镇山之宝”,岂是那么容易破的?幸而这一刀不过割开皮肉,伤得还不算重。
刀网阵折了一个,亦即是开了一个缺口。在那瞬息之间,白摩诃当然也没放过机会,绿玉杖一挑,把守在坎门的刀手打得筋断骨碎,倒在地上翻滚,杀猪般的狂吼!
铁杖禅师忙来接应,双杖相交把白摩诃的功势阻遏。余峻峰把那受伤的弟子踢开,喝令两名后备的刀手补上空缺。
十八名刀手,目睹同伴惨状,无不心寒。余峻峰喝道:“你们放大胆子,黑摩诃业已受伤,怕他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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