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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5)


  啊,好儿子,居然会叫一个母亲吃惊!可是在这母亲的吃惊的后面,还有些什么话呢?说吧。
  罗森格兰兹
  她请您在就寝以前,到她房间里去跟她谈谈。
  哈姆莱特
  即使她十次是我的母亲,我也一定服从她。你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罗森格兰兹
  殿下,我曾经蒙您错爱。
  哈姆莱特
  凭着我这双扒手起誓,我现在还是欢喜你的。
  罗森格兰兹
  好殿下,您心里这样不痛快,究竟为了什么原因?要是您不肯把您的心事告诉您的朋友,那恐怕会害您自己失去自由。
  哈姆莱特
  我不满足我现在的地位。
  罗森格兰兹
  怎么!王上自己已经亲口把您立为王位的继承者了,您还不能满足吗?
  哈姆莱特
  嗯,可是“要等草儿青青——”⑩这句老话也有点儿发了霉啦。
  乐工等持笛上。
  哈姆莱特
  啊!笛子来了;拿一支给我。跟你们退后一步说话;为什么你们总这样千方百计地绕到我下风的一面,好像一定要把我逼进你们的圈套?
  吉尔登斯吞
  啊!殿下,要是我有太冒昧放肆的地方,那都是因为我对于您敬爱太深的缘故。
  哈姆莱特
  我不大懂得你的话。你愿意吹吹这笛子吗?
  吉尔登斯吞
  殿下,我不会吹。
  哈姆莱特
  请你吹一吹。
  吉尔登斯吞
  我真的不会吹。
  哈姆莱特
  请你不要客气。
  吉尔登斯吞
  我真的一点不会,殿下。
  哈姆莱特
  那是跟说谎一样容易的;你只要用你的手指按着这些笛孔,把你的嘴放在上面一吹,它就会发出最好听的音乐来。瞧,这些是音栓。
  吉尔登斯吞
  可是我不会从它里面吹出谐和的曲调来;我不懂那技巧。
  哈姆莱特
  哼,你把我看成了什么东西!你会玩弄我;你自以为摸得到我的心窍;你想要探出我的内心的秘密;你会从我的最低音试到我的最高音;可是在这支小小的乐器之内,藏着绝妙的音乐,你却不会使它发出声音来。哼,你以为玩弄我比玩弄一支笛子容易吗?无论你把我叫作什么乐器,你也只能撩拨我,不能玩弄我。
  波洛涅斯重上。
  哈姆莱特
  上帝祝福你,先生!
  波洛涅斯
  殿下,娘娘请您立刻就去见她说话。
  哈姆莱特
  你看见那片像骆驼一样的云吗?
  波洛涅斯
  嗳哟,它真的像一头骆驼。
  哈姆莱特
  我想它还是像一头鼬鼠。
  波洛涅斯
  它拱起了背,正像是一头鼬鼠。
  哈姆莱特
  还是像一条鲸鱼吧?
  波洛涅斯
  很像一条鲸鱼。
  哈姆莱特
  那么等一会儿我就去见我的母亲。(旁白)我给他们愚弄得再也忍不住了。(高声)我等一会儿就来。
  波洛涅斯
  我就去这么说。(下。)
  哈姆莱特
  说等一会儿是很容易的。离开我,朋友们。(除哈姆莱特外均下)现在是一夜之中最阴森的时候,鬼魂都在此刻从坟墓里出来,地狱也要向人世吐放疠气;现在我可以痛饮热腾腾的鲜血,干那白昼所不敢正视的残忍的行为。且慢!我还要到我母亲那儿去一趟。心啊!不要失去你的天性之情,永远不要让尼禄⑾的灵魂潜入我这坚定的胸怀;让我做一个凶徒,可是不要做一个逆子。我要用利剑一样的说话刺痛她的心,可是决不伤害她身体上一根毛发;我的舌头和灵魂要在这一次学学伪善者的样子,无论在言语上给她多么严厉的谴责,在行动上却要做得丝毫不让人家指摘。(下。)
  第三场城堡中一室
  国王、罗森格兰兹及吉尔登斯吞上。
  国王
  我不喜欢他;纵容他这样疯闹下去,对于我是一个很大的威胁。所以你们快去准备起来吧;我马上叫人办好你们要递送的文书,同时打发他跟你们一块儿到英国去。就我的地位而论,他的疯狂每小时都可以危害我的安全,我不能让他留在我的近旁。
  吉尔登斯吞
  我们就去准备起来;许多人的安危都寄托在陛下身上,这一种顾虑是最圣明不过的。
  罗森格兰兹
  每一个庶民都知道怎样远祸全身,一个身负天下重寄的人,尤其应该时刻不懈地防备危害的袭击。君主的薨逝不仅是个人的死亡,它像一个漩涡一样,凡是在它近旁的东西,都要被它卷去同归于尽;又像一个矗立在最高山峰上的巨轮,它的轮辐上连附着无数的小物件,当巨轮轰然崩裂的时候,那些小物件也跟着它一齐粉碎。国王的一声叹息,总是随着全国的呻吟。
  国王
  请你们准备立刻出发;因为我们必须及早制止这一种公然的威胁。
  罗森格兰兹
  吉尔登斯吞
  我们就去赶紧预备。(罗森格兰兹、吉尔登斯吞同下。)
  波洛涅斯上。
  波洛涅斯
  陛下,他到他母亲房间里去了。我现在就去躲在帏幕后面,听他们怎么说。我可以断定她一定会把他好好教训一顿的。您说得很不错,母亲对于儿子总有几分偏心,所以最好有一个第三者躲在旁边偷听他们的谈话。再会,陛下;在您未睡以前,我还要来看您一次,把我所探听到的事情告诉您。
  国王
  谢谢你,贤卿。(波洛涅斯下)啊!我的罪恶的戾气已经上达于天;我的灵魂上负着一个元始以来最初的咒诅,杀害兄弟的暴行!我不能祈祷,虽然我的愿望像决心一样强烈;我的更坚强的罪恶击败了我的坚强的意愿。像一个人同时要做两件事情,我因为不知道应该先从什么地方下手而徘徊歧途,结果反弄得一事无成。要是这一只可咒诅的手上染满了一层比它本身还厚的兄弟的血,难道天上所有的甘霖,都不能把它洗涤得像雪一样洁白吗?慈悲的使命,不就是宽宥罪恶吗?祈祷的目的,不是一方面预防我们的堕落,一方面救拔我们于已堕落之后吗?那么我要仰望上天;我的过失已经犯下了。可是唉!哪一种祈祷才是我所适用的呢?“求上帝赦免我的杀人重罪”吗?那不能,因为我现在还占有着那些引起我的犯罪动机的目的物,我的王冠、我的野心和我的王后。非分攫取的利益还在手里,就可以幸邀宽恕吗?在这贪污的人世,罪恶的镀金的手也许可以把公道推开不顾,暴徒的赃物往往成为枉法的贿赂;可是天上却不是这样的,在那边一切都无可遁避,任何行动都要显现它的真相,我们必须当面为我们自己的罪恶作证。那么怎么办呢?还有什么法子好想呢?试一试忏悔的力量吧。什么事情是忏悔所不能做到的?可是对于一个不能忏悔的人,它又有什么用呢?啊,不幸的处境!啊,像死亡一样黑暗的心胸!啊,越是挣扎,越是不能脱身的胶住了的灵魂!救救我,天使们!试一试吧:屈下来,顽强的膝盖;钢丝一样的心弦,变得像新生之婴的筋肉一样柔嫩吧!但愿一切转祸为福!(退后跪祷。)
  哈姆莱特上。
  哈姆莱特
  他现在正在祈祷,我正好动手;我决定现在就干,让他上天堂去,我也算报了仇了。不,那还要考虑一下:一个恶人杀死我的父亲;我,他的独生子,却把这个恶人送上天堂。啊,这简直是以恩报怨了。他用卑鄙的手段,在我父亲满心俗念、罪孽正重的时候乘其不备把他杀死;虽然谁也不知道在上帝面前,他的生前的善恶如何相抵,可是照我们一般的推想,他的孽债多半是很重的。现在他正在洗涤他的灵魂,要是我在这时候结果了他的性命,那么天国的路是为他开放着,这样还算是复仇吗?不!收起来,我的剑,等候一个更惨酷的机会吧;当他在酒醉以后,在愤怒之中,或是在乱伦纵欲的时候,有赌博、咒骂或是其他邪恶的行为的中间,我就要叫他颠踬在我的脚下,让他幽深黑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永堕地狱。我的母亲在等我。这一服续命的药剂不过延长了你临死的痛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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