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至阴之阴
灵隐自腰际拔出一把明晃的宝剑,并缓缓将剑斜斜抬起,显得一片敬肃之意。
浩天心中忖道,武当不愧为内家正宗,以剑求驰誉天下数百载,每代均是人材辈出,当今武当五侠不仅为武当剑道中之翘楚,亦为天下剑术之巨擘,灵隐虽位居五剑之末,但剑术也绝不会差到哪儿去,而他又狂傲嚣张目空四海,如无一些真材实学,又岂敢如此?!
浩天暗将真气下逼,双目微瞌,静立着发一座石塑之雕像。
灵隐将和中剑渐渐抬至眉平,双目随剑光照视着浩天。
蓦地——他身躯颤动,剑亦随着身移,但眼与剑尖、浩天却始终保持一条直线。
这时群雄均屏息凝神,紧张地注视着二人,他们都想一睹武当剑术中不传之秘,同时欲一观少年如何化解。
浩天双目依然微瞌,对灵隐的一切动作,视若无睹,气沉如岳,凛然有一股令人不敢轻视之威。
灵隐由浩天左侧缓缓绕去,直到浩天左肩,仍迟迟不敢出手。
场中不乏剑术好手,见状不由大为震惊,灵虚削瘦冷静的面上,也不由露出一些微惶急之色。
他身后的一个武当弟子,看得大为不耐,问道:
“师伯,师叔现在那小子肩后,为出手最有利的地位,何以师叔还不出手?”
灵虚烦燥地叱道:
“不懂就少问,免得丢人现眼,难道师叔还不如你?!”那弟子碰了一鼻子灰,满肚疑惑不解,蓦然,他只觉眼前电光乱闪……原来灵隐绕了大半圈,竟找不出一丝破绽,心中震骇不已,心知道遇到剑道高手,对方已深得静、敛二诀之秘,所以他只能更加小心了。
直绕至浩天左肩后,正是下手最佳之处,但他仍看不出有何破绽,心知此处如不出手,别处将对自己更为不利,势骑虎背,一横心,右脚疾踏出步,剑随身走,闪电般朝浩天疾刺三剑,耀目的寒光,在阳光下电闪了三次。浩天寂立不动的身子,蓦地暴移三尺,闪过灵隐飞刺过来的三剑,右臂斜挥,以臂代剑,幻起千道臂影,朝灵隐肩头砍去。
灵隐旋身沉腕,刷刷刷又是飞快的三剑,朝浩天下盘攻去,捷速无比。浩天蓦地一声狂笑,一道白影冲天而起,随着白影之后,三道电芒尾追而至。白影临空蓦地一顿,头下脚下,疾若流星,朝电芒中投射而入。
就在大家眼花了撩乱的当儿,当的一声清悦悠长的脆响,白影又斜飞而上,一个盘旋如一只巨鹰般飞扑而下。原来方才浩天一扑下,已窥准灵隐的剑尖,一式弹指乾坤,用拂门指力,弹将过去,灵隐变招已迟,大惊之下,慌忙侧身暴退,只觉手中一震,剑被弹斜二尺,险险脱手飞去,而浩天另一手却化掌为抓,闪电般朝灵隐面门抓去。
灵隐这一下赫得魂不附体,还亏他反应迅捷,借那剑盈之下,硬生生逼降一尺,才险脱浩天之一抓。浩天一抓失空,人却也借着一弹反震之力,重又冲起二丈。群雄见浩天这般身手,莫不心中暗暗嘀咕,不知浩天究系何人门下?!这次,浩天二次旋身腾空,昆仑“梅叟”蓦地惊呼:“鹞鹰三搏!”少林慧因大师闻言,瞿然注视。只见浩天身形如鹰隼般下扑,双掌曲握成爪,作擢拿状。
灵隐双目紧盯着浩天下落的身形,双脚前弓后箭,单剑斜横胸前,蓦然,他一声大喝,一溜长虹穿天射起,眼看刺透白影而过。丐帮诸人均不由惊呼出声,谁也不料浩天竟躲过这一剑。
“白面神乞”及“笑面乞”皆悲啸一声,欲飞扑而出,为浩天报仇。那晓得,此时又蓦听一声拍的响,二条人影一上一下,斜斜飞起。下面那条人影,落地后踉跄一个大旋身,才摇晃不定的刹住身形。定眼看去,赫然是灵隐。
上面白影才冲射一丈左右,蓦地左臂一伸,凌空一个翻转,如一枚利箭般飞射而下。且说灵隐先遭浩天用魔晃幻影身法贴剑闪过那身剑合一的一剑,便知不好,果然,浩天贴剑一掌一拍,正拍在灵隐剑柄上,灵隐只觉手中一记大震,虎口酸麻欲裂,身形不由随那一拍一盈,滴溜溜一个疾转,直往下旋落,而浩天却又借力而起。
灵隐落地后踉跄一个旋转,才卸去劲力,只觉心胸被震得翻涌不止,右臂亦酸麻不堪。正在他惊骇未定之际,倏见一条白影一闪,接着便感到一股强劲的罡气压体而至。他心内大惊,料不到浩天会回得如此快捷,二次对击,他知绝非浩天对手,此时不容他多考虑,只好一横心,提足内力挥手一道匹练剑光绕体而过。
接着便听轰然一声大震.反一声裂帛脆响,劲风四溢,沙雾弥漫中,只见一条人影翻射而出,落地后赫然是灵隐,只见他面色煞白,冷汗迸流,右袖被撕三尺长之裂口。浩天冷然立在三丈开外,缓缓道:
“凭阁下这点武功岂可目中无人,要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方才少许薄惩,要你以后别再有眼无珠。”
灵隐一向狂傲,如今不到数招便遭败北,已羞愧欲死,此时再受浩天这番奚落,更是痛不欲生,双目尽赤,青筋暴露,闷哼一声,挥剑重又扑上。这次,他已存拼命之心,招招毒辣无比,尽指浩天周身要害,一连攻出二十余剑,浩天见他尽是不要命的打法,只好收势闪避,所以一连被逼退七八丈,以浩天之功力,本可将其击毙,但武当与“宇内魔尊”虽有怨,然而“宇内魔尊”已关照过浩天不许报复,而且武当总算是名门正派,何况灵隐与浩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所以浩天才隐忍不欲下杀手。
在满天剑气纵横中,浩天身形如一片浮云,在些微间隙中飞跃闪避,偶尔出手,也中是化解来势而已。慧因大师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头,转首对“梅叟”道:
“灵隐不是那少年之对手,若再不出手阻止,势必造成死伤。”
“梅叟”摇头道:
“大师不可冒然出手,灵隐一向高傲,尤其事关武当一派声誉,外人不便插手,最好能请灵虚道友……”
灵虚在一旁,早听到二人谈话,他亦有此意,只是素知灵隐性傲,怕出手相阻会更激起他性子,所以一直犹豫,不敢出手。他只好叹气对“梅叟”及慧因道:
“二老所言甚是,只是师弟性子……”他才说至此,蓦急道声不好,飞身朝场中纵去。
原来,浩天直被灵隐逼退十余丈,对方仍是一味不顾死活舍命强攻,招招辛辣,式式狠毒,浩天不由大怒,心忖,这小子怎地如此不知好歹,有心让他,却把人当作怕他,如不给他一点颜色看,还不知要缠到几时。
正好浩天闪身让过灵隐一招煞招,身形斜斜拔起一丈,灵隐却认为有机可乘,剑尖一圈一点,竟不顾右边身前空门大露,朝浩天乳下重穴点去。浩天冷哼一声,侧身欺进,让过剑尖,右掌猛劈对方右肩,左掌半张,虚幻莫测地朝前疾抓。
灵隐不料浩天这一次不退反进,方道不好时,右肩已觉一股大力压到,总算他武功不弱,侧身斜窜三尺,险极地让过浩天右掌,蓦觉眼前数条虚幻的白晰手指连闪,接着便感到持剑手腕一紧,用劲一挣没挣掉。
忽然,他大起凶心,借着一摔之力,身躯疾踏半步,左掌暗运功力,用武当绵掌朝浩天腹部疾拍而至,浩天见他如此恶毒,遂冷然一哂,提足七成功力,右掌穿胸而也,亦用柔劲朝灵隐手掌迎去。
两掌相接,不闻丝毫声息,可是灵隐却被浩天的暗劲,震得血气翻涌,闷哼一声,斜飞三丈开外,落地后终因内伤太重,一屁股坐在地上。灵虚这时纵至场内,首先察看灵隐的伤势,见其所作伤虽重,但还不危及生命,遂由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倒了一粒药丸塞在他口中,要他自行调息,遂走至慧因、梅叟之前道:
“愚师兄弟不敬,今日恐不能依大师雅意行事,只望二老能多提待,愚师兄弟即刻赶赴回山,他日再向二老负荆请罪。”
慧因急道:
“灵虚道友……”灵虚已朝他二人施了一礼,头也不回地挟着灵隐朝外走去。
慧因不由摇头叹息道:
“这少年不知何人?看来与武当这一门冤是结定了,不过,这少年一身武功诡异高绝,出身大有来历,只希望一切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才好,否则……怕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梅叟”道:
“方才这少年一式鹞鹰三搏乃老朽一位故人之绝技,只是……这少年一身武功颇难,似又非地故友之徒,这真叫人费解。”
这时,浩天冷然地站地场中,俊目朝四周一扫,露出一丝阴冷肃杀之气,道:
“此乃丐帮重地,任何人不论夺书也好,护书也好,凡损及丐帮尊严者,一律请其自负责任!”说毕,又转首对二红衣怪人道:
“你们这二个放好好的人不做,偏去作鬼的蠢才,方才不是狂吠要收人之魂,现在怎么反又装聋作哑起来?!本来方寸之地,让你两多站一下也无所谓,但,你俩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怪像,本少爷看了就生气!你们若要动武,就请上前,本少爷一手接着,否则,就请你们乘早快滚!只是……”浩天微顿,面上罩上一片杀气道:
“每人得留下一点记号才行!”
高约袍怪人闻言,双目神光暴射,宽大的红袍倏地无风自动。浩天亦暗提神罡气护身。那矮小红袍怪人,眼珠一转,朝浩天道:
“阁下何人,敝府与丐帮之事,丐帮自有人来料理,你何必强自出头?!”
浩天冷笑道:
“本少爷看不顺眼的,就高兴出头管管,你如不服气又待如何?”“飞天神龙”等均觉此少年太狂,但又知他武功不弱,尤其他此时对那二个诡异神秘,看似武功高强的怪人挑拔,谁也不愿出声,希望双方火拼,也好窥测双方的底细,矮小红袍怪人哈哈狂笑,道:
“你既非丐帮人,本可脱身事外,逃得一死,但你却鬼迷心窍自寻死路,老夫看你年幼无知,亦不为己甚,你可敢与老夫对击三掌?”
浩天亦狂笑道:
“休说三掌,就是卅掌,三百掌,亦有何难?!”说毕,往场中一站,足下不丁不八,闲散的一立。矮小红袍怪人阴阴一笑,亦站前数步,与浩天隔距一丈,遥遥对立。“笑面乞”先见浩天作出一付狂傲之色,大非其往日为人,心中甚为不解,随即又惶然大悟,不由对浩天感激得热泪难禁。
他回头正好与“白面神乞”双目相对,二人会心地一点头,心中均说不出是感动,或是沉重。“笑面乞”遂对“白面神乞”低声道:
“帮主,你看孟老弟,可会有危险吗?”“白面神乞”微微摇头道:
“凭孟贤弟之身手,想必不会出错。”
“笑面乞”恨声道:
“这些人如敢伤孟老弟一丝毫毛,老化子拼了一死,也要他们以命奉还!”此时,浩天与那矮小红袍怪人已相峙一丈遥遥相对。
原来,浩天窥测这二红袍怪人的功力高深罕绝,决不在“笑面乞”之下,尤其那身材高大的怪人,他虽一直不言不动,但浩天神目已看出他功力已达登峰造极之境。
浩天暗忖,若丐帮与鬼府起冲突,只有“笑面乞”与“白面神乞”可与二怪一拼,但“白面神乞”乃一帮之主,而且又才祛毒痊愈,功力自然要大打折扣,而对方又非鬼府府主,万一有个失误,则丐帮数十年声誉,岂不付诸流水?而且最堪虑的乃是鬼府诸人所携之暗器均歹毒无比,像“毒天翁”的“蓝什金芒”、“无影追魂沙”,及南疆流沙谷“火雷真君”的“火雷神珠”,均是江湖上闻名丧胆的凶器,如他们乘“白面神乞”及“笑面乞”被绊不能分身之际,将这些暗器四下乱打,则丐帮精英将大部分丧命于此,所以他暗一决定,先用帘绝的内力,将来人制住,再见机行事。二人相持一刻,那矮小红袍怪人阴阴一笑,道:
“娃娃,为何还不出手?”
浩天潇然站在当地,不屑地哼道:
“凭阁下这种么么小丑,也配少爷先动手?!”矮小红袍怪人闻言,似是怒极,双目凶光暴射,浑身一阵乱抖,其怪无比。浩天鄙然道:
“要打就打,休必作一忖鬼像,本少爷乃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可不怕你邪氛妖气。”
矮小怪人蓦地仰天一声狂笑,声音似号似嗥,令人听了心摇神曳,为之色变。浩天摇头自语道:
“先见鬼像,复闻鬼号,看来今日是碰到活鬼了!”
矮小怪人收笑冷哼一声,道:
“小子的确狂得可以!老夫出道数十年尚未碰到敢像你一样,当面顶碰老夫的人……不过,老夫今日倒要试试,你可真否够卖狂的资格?!”说毕,双目凶光一闪,右掌缓缓提至胸前。
浩天双目微瞌,冷然注视着怪人,双臂下垂,脚下不丁不八,似是毫无防备及还击的意思。四周群雄皆紧张的注视着,连那一向以冷漠出名的“冷面神判”也不例外,而且由他双目中,竟流露出一股令人不解的感情。慧因大师低喧了一声佛号,对梅叟道:
“那红袍怪人的功力,似不在老衲之下。”
“梅叟点”头道:
“这少年若不是身怀绝学,便是狂极找死!”这时,只见那红袍矮怪人右掌缓缓推出,一带一丝风声,轻飘飘似毫无力道。
浩天似不在意,只等怪人掌快推满,才漫不经心地将心臂往上一扬一拂,像是赶蚊子似的。也不闻任何声息,二人身上均微微一震。怪人眼中露出一丝惊诧之色,蓦地双掌平摆胸前,猛推而出,刹时,风雷之声大作,一股狂风托地而起,轰轰发发朝浩天涌去。
浩天冷哼一声,双掌交叉推出。立时,山崩地裂般一声大震,满场风沙轰舞,一股股被二团大力一迫,而产生的旋涡呼啸,带着细砂碎石,枯枝败叶朝四处驰去。站得较近的人。均被震得耳鸣心跳,迎面风沙击在脸上隐隐生疼。风息沙定,只见二人仍站在原地,只是红袍矮怪变得更矮更小,仔细望去,原来怪人双足竟陷下一尺,浩天亦陷下半尺许。“笑面乞‘’此时看出浩天对付那怪人,足足有余,遂高声怪叫道:
“孟老弟快再给他几掌,把这矮鬼打人一卜八层地狱。”
浩天这时暗凛此人功力深厚,心中有些不服,以掌一圈,提足九成功力,准备下一杀着,蓦然那矮小怪人,将手一摇道:
“且慢!”浩天只好将双掌一收,冷然道:
“阁下不是自称为鬼域之鬼怪吗?如今要送你回老家,何以反倒不愿了?”矮小怪人不理浩天之挪揄,冷哼道:
“以阁下的身手定非江湖无名之辈,可敢将字号报与老夫听听?”浩天不屑地道:
“要本少爷报字号不难,但你得先报出,让我好估量估量你够不够资格!”
怪人哼声道:
“老夫乃鬼府‘四殿阎罗’。”
浩天冷笑道:
“以阁下的身手以前定非无名之辈,你以为戴了人皮面目就没人认得出你了吗?”怪人闻言,身躯一震,哈哈狂笑道:
“阁下真好的眼力,老夫以前确另有名号,但如今身在鬼府,以往一切如昨日死,所以用不着再提,只是,老夫从此以后便以此名号见诸江湖,虽然如此,也比那些不敢提名道姓,见不得人之徒可强些!”浩天双目神光暴射,沉声道:
“老怪,你是一定要听对吗?”红袍怪人低哼一声。浩天蓦地面上似结上一层寒霜,冷然而缓缓道:
“宁见阎罗王,莫见冰雄潘!”刹时,四周传出一阵惊呼“冰雄潘!”矮小怪人亦后退一步。一旁的高大红怪人身躯亦一震,目中射出一道异光。浩天仰天一阵狂笑,双掌疾若闪电,在胸前连划二个半圆。圈圈银光,点点寒星暴涌而出。
矮小红袍怪人目中一片骇异凶厉之色,双掌蓦呈青惨惨地暴然粗大一倍有余,平胸狂推而出。只听高大红袍怪人厉啸一声,惊呼:
“银圈寒星!”语音未落,亦挥掌朝浩天扑去。此时,场中大乱,只见所有锦衣大汉,个个均自怀中掏出种种暗器,不分青红皂白地朝人丛中和射去,每一扬手,总要倒一大片人,而且其中还夹有火器,轰轰爆炸声与惨呼鬼号声,不绝于耳。
被害之人不仅有丐帮人,有一颗“雷神珠不知是被丐帮人磕飞,还是鬼府人扔昏了头,竟扔向藏龙堡诸人。此时正当“飞天神龙”等被眼前突变之象而惊住,只顾看别人,再也想不到身后会有一颗流弹窜来。
“飞天神龙”身后均为藏龙堡之十个大汉,其中之一,蓦见一粒乌光朝身侧打来,便冒失的挥掌劈去,只听轰一声暴响,十个大汉倒下了一半。
“飞天神龙”勃然大怒,挥手便与“冷面神判”等三大高手,朝鬼府诸人扑去。就在这时,蓦闻场中震天一声巨响,三条人影踉跄各倒退三步,原来浩天的一招“银圈寒星”与红袍二怪的双掌接实,三人均被彼此澎大无比的罡气,震退三步。
浩天仰天一声穿云裂石的清啸,双掌正反相立.疾推而出,同时人身暴进三尺,双掌交叉推出。刹时,三团白色光影,一上一下,飘射若电,朝二怪疾涌而至,一波波浩瀚无际的罡气,隐隐呼啸嘶号之声,惶若海潮。浩天大怒之下,已连续使出“天魔手”中的旷古绝今的“平湖飞月”及“天风浩荡”三式。
二怪各睁着一双惊骇欲绝的眼睛,如海般的劲风吹动得他们身躯摇晃不定,他们如今才真正尝到“魔魔子”的绝世掌法“天魔手”之威力,一丝绝望无助的感觉闪过他们心头,各自悲愤地大嘿一声,使出全身功力狂推而出。
“轰轰”二声巨嚷,一股憾天动地的劲风,朝四外呼啸奔散,三人周围三丈圆的地面,齐齐被削去尺半,漫天黄沙飞舞中,二条红影带着二声惨啸,疾射而出,浩天面色略现苍白,暴喝一声:“哪里走!”
便欲朝二人追去,但当他目光一闪,见丐帮诸人均与鬼府众徒在厮杀,而鬼府因携有歹毒暗器,当者莫不披靡,事实上,只有“白面神乞”、“笑面乞”及几个长老可边闪边攻,其他的均自保都不暇,只有少许功夫,丐帮弟子就倒下一半。
浩天见状,不由气得双目尽赤,怒喝道:
“恶魔敢尔!”他身形微晃,便如一溜白影般闪入人丛之中,只见白影连现,一条条身穿锦衣的鬼府众徒,均带着鲜血惨号,四下飞射而去。
只一会功夫,便被他杀了十个,鬼府为首的三老者,见情势不对,而且二阎罗也已先走,各呼啸一声,朝外飞奔而逃。浩天这时气忿膺胸,大喝道:
“你们还想走得了?”一顿足,身如流星飞渡,斜飞出十余丈开外,只三起落便赶至三人身后。
三人听风辨音,知浩天已在身后,蓦然同时回首,朝浩天洒一片白雾,双方势子均急,眼看浩天即被白雾沾上。浩天怒哼一声,凌空的身子平空飞起四丈,让过那片白雾,接连二个翻转,疾若鹰隼,朝三人扑下。
三人均不由大惊失色,三手齐朝浩天翻推而下。轰然巨响响中,三条人影四下暴射而去,浩天飞扑下来的身躯,微微一震,蓦然腰身一弯一弓,娇如游龙,探手朝其中这一挑去,其快如风其疾如电。
只听一声惨号,血光崩现,那老者一颗头已被浩天活生生抓碎,白色之脑浆,与鲜红之血水,红白相间,令人惨不忍睹。浩天似是凶神附体,对眼前之惨状,看也不再多看一眼,身形毫不停留,朝另一老者疾射而去。那二老者,武功不弱,乘浩天一顿之时,已一东一西,各奔出四五十丈外。只见一道白影飞驰在残垣废墟之间,一会儿便与前面的黑点,同时消失不见。这时,“白面神乞”与“笑面乞”等,皆追截四下逃散的鬼府众人,场中只剩下“飞天神龙”、“铁扇书生”、“冷面书生”,及其他二个丐帮长老,在扫荡残余的鬼府余孽。
唯一没受波及的,乃少林、昆仑二派,少林慧因目击这一场凶杀,对着遍地血腥浩然叹道:
“阿弥陀佛!罪孽!罪孽!想不到一会儿功夫,伤亡如许人命,看来浩劫难免,武林将重陷人一片腥风血雨中。”
“梅叟”面色沉凝地道:
“鬼府的人竟携有江湖绝传的歹毒暗器,今日已算不幸中之大幸了,如那二个红袍怪人还没退走,那今日死亡之人数,恐还不止于此呢!”
说到此处,蓦闻浩天纵去的方向,传了一声凄厉的惨号,慧因双眉一皱,暗宣了一声佛号,道:
“那孟施主武功的确高深莫测,而且手段之毒辣更是令人胆战心寒,真不愧为百年来首屈一指的大杀星。”
“梅叟”道:
“那小侠的手段是稍辣,不过,在这种情形之下,也使他不得不如此,若不制止鬼府那批人滥施毒手,则丐帮弟子死伤之人数,将是那些鬼府的人所不能抵得过去的吧!”
他言中之意,隐隐维护浩天,这主要乃发现少年所使之手法,竟有其故友的绝技,心知此少年与故友必有渊源,爱屋及乌,人性使然,何况浩天人又若仙露明珠,一身仙风逸气,玉树临风,任何人见了皆不免生出怜才之意。此时慧因诧然道:
“听梅老之言,似是对这孟施主顾为同情,难道二个月前贵派‘绿竹’施主折臂之事亦……”他停了一下,又叹息接道:
“这场恩怨甚难化解呢!”慧因道:
“可是令掌门师兄不肯轻易放过此事?”“梅叟”额首道:
“这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最主要乃……”他蓦地愕然问道:
“难道大师不知孟少侠与昔日骷髅帮帮主‘宇内魔尊’有关?”
慧因闻言,全身一震,道:
“这事,老衲倒不清楚,只是孟主施方才使的招式,颇似昔日震憾武林的‘天魔手’。”
梅叟正欲答言,只听,场中“叟叟”落下几条人影。原来是“白面神乞”等追杀鬼府人至几里外后反回。“白面神乞”朝“飞天神龙”一拱手,道:
“今日之事,多谢堡主仗义出手。”
“飞天神龙”见自己部众,全身完好的只剩下三人,连堡中三大高手之一,“绝命双钩”衣襟也被烧了一块,受了轻微之火伤,不由惨然笑道:
“帮主休要过谦,同舟共济,谈不上什么仗义不仗义,帮主若再如此说,倒教老夫汗颜了。”
“白面神乞”闻言暗暗点头,暗忖,此老儿虽刚僻高傲,但不失毫爽坦白,遂正色道:
“话不是如此说,如无丐帮之事在先,贵堡也不致牵人场杀劫中。”
正说至此,突然见白影一闪。“飞天神龙”蓦地面色一寒。“白面神乞”却呵呵笑道:
“孟贤弟辛苦了。”
可是,他见浩天一脸沉重相,不由诧异道:
“贤弟,有何不对吗?”浩天才沉疑地说道:
“小弟方才追一老者,因二次耽搁,让他逃出十里之外,眼看已追及,蓦然由前方林中窜出一批红衣人……”“笑面乞”在一旁闻言,不由惊道:
“可全是鬼府的阎罗?!”浩天摇头道:
“我看他们衣着与前二红衣怪人不同,故不敢冒然出手,就在这微一迟疑间,已被那老者窜入林中,那批红衣人见他窜人林中,遂不再阻路,均冷冷地闪到二边,小弟追入林中已不不见老者踪迹,搜寻了一遍,仍不见丝毫形影,正是此时,蓦听远方传来一声惨号,待小弟赶去时,那鬼府老者已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胸前被抓裂一个大洞,五脏流及遍地,小弟立时飞身而起,四下察看,不见丝毫痕迹,能在片刻之间杀人死命,且能逃过小弟耳目,竟发现隐隐含一片阴森杀伐之气,小弟恐追出之众人有失,故赶快飞驰回来。”
“白面神乞”及“飞天神龙”闻言均不禁一惊,齐朝各人身后望去。果然,丐帮尚有“铁面乞”及四、五二老长未回,“藏龙堡”也有一“病瘟神”未回。“白面神乞”不由大急,正欲派人去找,突见远方三条人影飞驰而来,片刻间,便已奔近。
“白面神乞”一见才长嘘了一口气。原来奔来的正是“铁面乞”及四、五二长老,三人朝“白面神乞”恭身行了一礼,“铁面乞”遂道:
“启禀帮主,属下发现一件奇事……”
原来,“铁面乞”平日处理事务虽然冷酷正直,一丝不苟,但对帮中弟子私下却甚为爱护,此次见被鬼府人杀戳了如此多,不由气极怒极,疯狂地盯住鬼府余孽紧追不放,直奔了十余里外,蓦然由前方小丛林中,闪出一条灰色影子,一闪之间,前逃的鬼府余孽,竟惨号一声,倒飞一丈,平摔地上,等他们赶去,灰影已一闪又窜人林中,他们上前一看,见鬼府那些人竟似中阴毒掌力七孔流血而亡,胸前衣襟撕裂,死状甚惨,待“铁面乞”将经过说完。“白面神乞”不由眉头紧皱沉吟不语。
蓦然,“飞天神龙”惊咦一声,众人掉首望去,只见一条人影踉跄奔驰而来。“冷面神判”似看出来人是谁,心道不好,飞迎上去。那人见有人来,真气一泄,竟往前扑跌下去,幸好“冷面神判”眼明手快,一式“海燕掠波”贴地将他抄起,倒纵回来。
众人只见那人竟是“藏龙堡”数大高手之一“病瘟神”,此时,他本已黄蜡的脸上,更显出一片苍白色,鼻口渗流出丝丝血水,双目紧闭,气若游丝。“飞天神龙”见状,快点住他身上几处重穴,抵掌便欲与他真气推拿。浩天在旁看一会,忙喝道:
“不可造次!”“飞天神龙”遂缩手瞿然注视浩天。
其他人亦诧异不止。浩天缓缓探手把住“病瘟神”脉门,闭目沉凝良久。“飞天神龙”冷哼道:
“小子,少故作玄虚,难道老夫还不足以为他疗伤不成!”“白面神乞”与“笑面乞”等见“飞天神龙”语气不善,深恐触怒了浩天,忙道:
“堡主请勿起疑,孟少侠精通岐黄,堪称妙手回春,贵堡主定能药到病除,安然无恙。”
意外的,浩天对“飞天神龙”之言,似是充耳不闻,仅微皱又止,面色冷沉地握住“病瘟神”的右手。四周皆陷于一片沉重冷静的气氛中。数十双眼睛均紧紧盯住浩天,半晌,“飞天神龙”似是不耐,双目一挑,正欲开口……蓦然浩天收回那莹白如玉的手掌,双目一张,神光闪闪,朝众人扫视一周,方缓缓道:
“各位可有人知‘都天十一神照’及‘玄罗阴照’?”少林慧因不由惊呼道:
“冥冥双照,至阴之阴!”众人无法不解此二句何意,而慧因乃少林一代高僧,辈高功深,平日言行均和适中,甚少失态,此时竭惊呼出声,想必甚为严重。浩天朝慧因点点头,慧因低喧了一阵佛号,面色沉凝的不再作声。众人眼光又注向浩天身上,希望他解说一点关于双照之事。浩天遂缓缓道:
“我方才冒然说那句话,诸位也许不甚明白,我只好由头说起……”浩天见众人均凝神静听,连“飞天神龙”亦不例外,便说道:
“数百年前,江湖上出了四个盖世奇才,各以其绝乘之慧根,在武学上写下了辉煌的一页,尤其妙的是他们各人一门,释、道、魔、鬼,释教的为‘空空子’,道教的为‘玄玄子’,魔教的为‘魔魔子’,鬼教的为‘冥冥子’,后人合称四人为武神四子……”
其中大部分均知此掌故,不由均微微点头,只少数人仍显出有些茫茫的样子,浩天接道:
“‘冥冥子’后来因与人打睹,要独创一套至阴至柔的玄功,直到‘冥冥子’西归乐土,才传说他已参研出二套至柔绝学,便是方才所提的的那二种真照,因为他乃众阴之阴,凡中之人,绝不可用阳刚之气激迫,否则身上的阴寒,便会因阴阳相反之理,勾动而窜入心脏,如果用阴柔之劲来逼引,则会使那至阴至寒之气,在伤处凝结固化,封闭血脉经道……所以,唯一能解救的方法,便是用至温至中之玄功,缓缓将其由脉中提吸出来。”
“飞天神龙”闻言,不由现出黯然之色。
各门派皆有其独创之内功真气,但不是偏刚便是偏柔,再说是逼气容易,吸气难,内功如无百年火候,岂能运气无形,而吸以千钧之力?!众人一时沉吟不语。“慧因”望了浩天一眼,正欲开口,“笑面乞”已先他而言道:
“孟老弟,难道‘病瘟神’师傅伤于此种真照?而且,除此之外,另无他法吗?”
浩天肃然点头道:
“据小弟诊断,伤者穴脉皆为一团阴寒到极的煞气所闭,凝沸难通,除此两种阴照外,天下各门无如此歹毒的阴功,不过,好在来人功力有限,所以……”“飞天神龙”神中闪过一丝希冀之色。众人也以期待的目光望着浩天。
浩天缓缓道:“……如有人内功已登返璞归真,三花聚顶之境,以意运气,以一口先天真照,化柔为刚,吸刚以柔,方才……”众人之希冀不觉又成泡影,面面相窥,均有难色。
慧因见众人不语,始说道:
“敝派有一闭关师叔,听闻正在参恩一种至中和之佛门禅功,只是,不知是否悟出,更不知何日出关。”
“笑面乞”道:
“远水不救近火,孟老弟方才所言第二种方法,虽然我们之中无人自信达到三花聚顶之绝境,但合数人之力,当可……”
浩天摇首道:
“合数人之功力自可加强功力,但危险却更大,若有一人运气不纯,不仅前功尽弃,而且还能触动阴气,加速其窜散漫延。”
众人一时均沉吟不语。一向不爱说话的“冷面神判”却蓦然以低沉的声音道:
“孟少侠功力通玄,不知是否足以胜任?”
“白面神乞”等几个素不相知浩天功力者,莫不暗道一声惭愧,如何一时竟将现成的菩萨忘了,莫不欣然希冀地望着浩天。其他如慧因、梅叟、“飞天神龙”均带着惊疑不信之神色,他们不信这一个少年能达到百年苦修尚难达到的五气朝元,上乘法门。
浩天谦虚道:
“在下功浅才薄,恐尚未达到此上乘境界。”
“白面神乞”等均显出失望之色,“飞天神龙”亦不屑地哼了一声。浩天也不理睬,只微笑一下道:
“不过,在下曾习一种神功,颇为温缓蕴密,如诸位信得过在下,在下倒愿放手一试。”
“冷面神判”接口道:
“少侠济世医者仁慈胸怀,吾等自然信得过小侠。”
“飞天神龙”哼声道:
“好个仁慈胸怀!”浩天冷冷地望他一笑,将“病瘟神”平摆在地,仰面朝上,自己却盘坐地上,双目微瞌,双臂下垂,面上宝光隐隐,端肃庄严。
隔了多时,仍不见其动作,众人均怀疑不止,可是谁也没先开口,只死死盯在两人身上。又隔了盏茶时刻,只见浩天面上红潮乍起,双掌缓开,贴在“病瘟神”周身游走,每至一处,“病瘟神”便颤抖一下,一直拍遍全身三十六大穴,浩天才收掌,重又闭目盘膝静坐。
如是一连三遍,最后一次“病瘟神”竟呻吟出声,浩天才收掌缓缓起立,又以怀中掏出一枚玉瓶,倒出一颗清香扑鼻的药丸塞入“病瘟神”口中。对着神色紧张的众人,低声说了声:
“幸不辱命!”众人长嘘了一口气,“笑面乞”呵呵笑道:
“想不到贤弟这蒙古大夫,居然还妙手回春。”
“冷面神判”目射异光道:
“少侠仁心妙手,老朽在这儿替三弟兄先谢了。”
浩天连道不敢,并对“冷面神判”道:
“令三弟已被在下拍了睡穴,过片刻后,即可回醒,只是醒后真气大亏,尚须好好养息一阵始能复原。”
“飞天神龙”面色非常难看,神色不定,似是有什么重大心事犹豫不决。慧因与梅叟低语一阵,便对“白面神乞”道:
“据方才众施主所告,七里埔四周已伏有不少高手,依老衲来看,似皆为‘幽冥志异’所引,帮主乃赤肝铁胆忠义豪侠之士,定明白当前之急,若奇书被魑鬼妖邪得去,不令奇书因得者非主而蒙羞,且更不知将造下多少杀孽,所以恳请帮主看在武林众生的份上,允许大家在七里埔找寻,如叨天之侥幸而获,当由众人中公推一适当的得主,大家共同维护,脱出七里埔之围。”
“飞天神龙”首先赞成道:
“这种奇书绝不可落人左道旁门之手,好在现在诸人皆为正派侠义之士,帮主不如让大家寻找,最主要是尽快寻获,得主为谁倒可暂缓决定。”
浩天冷冷望了“飞天神龙”一眼,“白面神乞”却皱眉道:
“这种绝世奇书如凭机缘,老化子绝不会出手阻拦,只是,七里埔虽然被本帮占据数载,发现了几处暗道,但却没见过什么遗书秘笈之类,不知各位听闻是在何确实地点?”众人均不由面面相窥,慧因掌声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帮主如此大落胸襟,实令老衲佩服之至,不过,老衲只听到七里埔藏有奇书一本,确实地点却也不知。”
接着遂又对“飞天神龙”道:
“堡主所知,是否更为详尽?”“飞天神龙”摇首道:
“虽然不知确实地点也无妨,大家可尽力去找寻,相信这种奇书.绝不会藏在易知易见之处,我们不知,别人想必亦未必晓得,首先乃须争取时间,只要在强敌来袭之前得手,一切均不成问题。”
浩天冷冷一笑,也不作答,梅叟却开口道:
“事情恐非如想像这般容易,七里埔四周已伏有不少高手,尤其刚才由‘病瘟神’师傅所受之内伤来看,来人中似有不知来的阴功能者在内,敌暗我明,堡及众师傅虽功力盖,恐亦难安然度过!”
言下之意,藏龙堡的实力在此时,除丐帮外可说最大,但如不是众人合作暗起私心,则独木难支巨厦,恐亦难逃脱众人及来敌之手,“飞天神龙”面色蓦地一沉,但转念间便即释然,遂对“白面神乞”道:
“要找尽快找,帮主,就烦你带路指引如何?”
“白面神乞”深深地望了“飞天神龙”一眼,叹息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却是虚名浮利害死了人!好吧,老化子今日也不免俗,暂陪各位寻书夺宝去吧!”说毕,首先纵身飞了出去,“飞天神龙”对“绝命双钩”、“冷面神判”一挥手,也跟踪而去。
慧因对“梅叟”道:
“梅老可有兴与老衲一观七里埔全埔?”“梅叟”点点头,二人相视一笑,身躯亦不见晃动,人已飘飘飞起,轻飘洒逸,不带一点火气。浩天不由暗暗点头,不愧为八大门派中之皎皎者,其功力火候,确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冷面神判”这时却对“绝命双钩”道:
“贤弟,你快去追随堡主,老朽留此照应三弟。”
“绝命双钩”道了声诺,亦飞身随下去。
丐帮平日纪律森严,训练有肃,只片刻功夫,伤亡之弟子均被清理一空,其余长老因知外面尚有强敌窥视,待“白面神乞”带领众人去后,亦各零星散去,回归各人的岗位。广场中现仅下倒地昏睡的“病瘟神”、“冷面神判”、“铁扇书生”、“笑面乞”及浩天,浩天望着“铁扇书生”笑道:
“易兄不去一试运气吗?”“铁扇书生”摇首道:
“兄弟一向闲居在家,对武林中事甚无兴趣,就算能得此奇书,练成无敌神功,亦有何用?反不如淡泊终身,落得个清清净净来得好。”
浩天笑道:
“易兄真不愧为高洁冰清之雅士,可惜碌碌众生中,能有几人识易兄之胸怀?!”“铁扇书生”道:
“那里,那里,只是兄弟本性疏懒喜静,那能比得上贤弟少年有为,轰轰烈烈在江湖上干出一番事业。”“笑面乞”蓦然答道:
“孟老弟,难道你不去?”浩天微笑摇头道:
“小弟机缘已够了,岂能再贪心不足,何况尚有多人身中歹毒暗器,急需待救,小弟想乘此时去巡视一番。”
说毕,他朝“冷面神判”点首一笑,伸手往“病瘟神”身上探视了一阵,对“冷面神判”笑道:
“令三弟已无大难,一切正常,再过半个时辰即可醒转。”
“冷面神判”目中射出一股不可言喻的感情,浩天转首欲往受伤群丐之驻所走去,“铁扇书生”忙道:
“孟少侠且慢,兄弟亦想跟去一窥少侠的仁术妙手。”
浩天微笑颔首,“笑面乞”亦笑道:“你们可不能将我这百无一用的老化子一人撇下。”
三人嘻笑欲走去,蓦然,一向少开口的“冷面神判”道:
“孟少侠,请留步!”浩天回首笑道:
“老师傅可有何事?”“冷面神判”沉吟一下,方才说道:
“三弟之命系少侠一手所救,老朽不知该如何道谢才好。”
浩天笑道:
“些许小事,请老师傅不必挂怀。”
“冷面神判”目中暴射出一股异光,道:
“人皆传孟少侠心狠手辣,玉面魔心,老朽认为少侠乃真正仁心赤胆,光明磊落之士,希望少侠以后尽管凭着良心,放手干去,不要顾及碌碌庸俗之毁谤……即或举世昏瞑,不谅少侠所作所为,但至少总有知音为你默默祝福。”
浩天含有深意地望“冷面神判”看了一眼,恭身道:
“多谢老师傅之言,不才当永铭心腑。”
“冷面神判”接道:
“还有……敝堡主晚年得了一子,难免娇纵溺爱,恐以后堡主尚会向少侠挑衅,那时,请少侠看在那朽薄面,多留几分余地。”
浩天沉吟一下,毅然道:
“在尽可能范围内,不才一定让贵堡主三分。”
“冷面神判”不再多言,二人充满感情地注视一阵,浩天始与“笑面乞”、“铁扇书生”走去。浩天三人至众丐养身之所,只见密密麻麻躺了一地,约四十余人,连已死亡的人数,伤亡共有七十多位,“笑面乞”不由恨然摇头叹息,“铁扇书生”亦觉恻然,见浩天冷然地一一朝受伤君丐慰问医疗,好在浩天由玄玄子“栖云别府”中携有大量灵药,本人又精医理,轻伤二十五位不一会已包扎治疗停当,另三人因伤在要害,毒气已攻入心腑,眼看已不成了,浩天犹豫了一阵,才毅然由怀中掏出一精致小瓶,由其内倒出三颗其红如火的药丸,塞往三人口中,自己盘膝坐在一旁,伸手贴在伤者“百会穴”上,缓缓将一股真气朝内渡去,因三人均已命在旦夕,气若游丝,为争取时间,浩天只有大损原气,将真气截断在伤者体内,此三次,浩天玉面已洒显苍白,冷汗涔涔自颊间落下,“笑面乞”及众乞看得均不由又敬佩又感动。
待浩天起身时,群乞已在地面前跪下一大片,“笑面乞”热泪盈眶地道:
“贤弟,你待丐帮实在太厚了,只要丐帮存在江湖一日,将永忘贤弟之大恩大德。”
浩天急道:
“你们这是作什么?笑老哥,你还不让他们起来,有些人伤势尚未痊愈,岂可如此折动,唉!有事以后再说,何必现在如此?”
“笑面乞”见浩天真的发急,遂唤起众人,众乞均有感激莫明的眼光望着浩天。“笑面乞”见浩天面呈倦容,便问道:
“贤弟真元亏损太多,可要在此稍调息一下。”
浩天哪里还敢在此呆下去,连忙道:
“无妨,无妨,前面帮主他们大概已快回,我们也得赶快去看看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笑面乞”听得心里一凛,果然,如奇书寻获,难保不起意外。
三人遂同走出疗伤之石室,在路上浩天笑道:
“你们这批化子真是什么花样都有。”
“笑面乞”正色道:
“丐帮,皆为穷家子弟,可是骨头却是硬朗,如他们不是心悦诚服,就是天皇花子来到,也难叫他们弯腰。”
“铁扇书生”虽道:
“兄弟虽厌倦江湖仇杀,但看到孟少侠那种仁心妙手,乃受人敬仰的样子,却也使兄弟不由动心呢!”三人相视大笑一阵,不觉已到广场,“笑面乞”见诸人未回,“病瘟神”已醒,正与“冷面神判”娓娓细语。
浩天走至二人身前道:
“师傅已醒,想必贵体已安然无恙。”
“病瘟神”忙起身恭声道:
“少侠再生之德,在下没齿不忘。”
浩天道:
“师傅不必凭地客气,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笑面乞”蓦然说道:
“病老二,你可知为何人所伤。”
“病瘟神”答道:
“方才我正在向大哥禀告。”
原来“病瘟神”尾追一名鬼府中人,一直追了十里左右,眼看追及,蓦然由道旁闪出一批灰衣人物,阻道而立,“病瘟神”因杀敌心切,不管三七二十一,挥掌硬闯,那知为首一灰衣人冷哼一声,扬掌硬接,一招之下,“病瘟神”心内大凛,想不到对方竟不弱,一气之下迎掌提九成功力,呼啸击去,那灰衣人却不再硬碰接,旋身一转,让过来掌,扬掌抬腿,一连劈出十掌,攻出八腿,势若奔雷,捷若闪电,招式诡异莫测。“病瘟神”心内一惊,急忙移形换步,斜踏三尺,反劈出十二掌攻去,二人隼起兔落,一晃便过了三十余招,那灰衣人渐渐有些不支,正在此时,蓦听一声冰若玄冰的冷哼,接着背后飘来一股寒风。
“病瘟神”二面受敌,心内一惊,急忙垫脚斜飞三丈,那知那寒风竟疾随而至,“病瘟神”一怒之下,运功反身一掌拍去。双掌相接,拍的一声,“病瘟神”被震飞三尺,同时双掌觉得发碰在万载玄冰上,其寒澈骨,来人亦被震得一窒。
“病瘟神”看去,原来是一高大灰衣老者,面白若纸,更泛有些微青色,活似由死人堆中拉起,一点也没生人气息。
老者似料不到“病瘟神”能安然接其一掌,微微一怔,遂即作了一令人汗毛竖立的微笑,也不说话,挥掌旋身,带着一片阴风,呼涌而至,老者武功高深莫测,招式每每出人意外,十招不到,“病瘟神”已被迫与其互对了四掌,“病瘟神”渐渐发现不对,每次对掌后,双掌便跟着一麻,一股冷风慢慢向上曼延,就在他心中惊疑不定时,老者突然飘身而入,挥掌朝其胸前拍去,他心内大惊,躲已无及,只有一咬牙,侧身运气,让肩胛与敌,拍的一声,正落在左肩脚上,他只觉浑身一阵冷颤,急忙飞身回奔,只听后面传出冷恻恻的声音道:
“姑且看你非正点子,让你落个全尸!”当时他浑身寒战,血气似欲凝结,只有强提一口真气,飞奔而回,最后终于昏迷不省人事。待他说完,浩天不由皱眉不语。正在此时,“白面神乞”已带领众人回返,由他们失望的脸色,可知奇书仍无着落。
慧因道:
“七里埔虽非什么大地方,但要由面寻一密藏之书藉,何异于大海捞针。”
“飞天神龙”懊恼地道:
“大师不必泄气,我就不相信找它不出……”遂又对“白面神乞”道:
“帮主,你所知的地方可全带我们看遍了?”“白面神乞”狂笑道:
“老化子人虽穷,志可不短,谎言欺诈,老化子一生不屑为之,堡主这问话,可是怕老化子秘而藏私,哈哈……”那种不屑的狂笑,使“飞天神龙”不由老脸微红,道:
“帮主请勿误会,老朽别无他意,只是怕帮主一时有所遗漏忘怀。”
浩天冷冷一笑道:
“依在下看来,诸位皆可早些熄去寻书之念。”
众人均不由诧然望着浩天。
“飞天神龙”不屑道:
“阁下之意,是否劝我们皆放弃书,而阁下一人可慢慢仔细的去找。”
浩天神目威梭的望着“飞天神龙”,像“飞天神龙”这种一方之霸,竟被他逼视得有些惴惴不安了。浩天环视众人一眼,才缓缓说道:
“依在下揣测,奇书之事大有可疑,首先,我得请问慧因大师,不知大师得知七里埔藏书之事,是由何得知?何时得知?”慧因沉吟半晌,方和低喧了一声佛号,道:
“乃五日前,老衲听一施主说及,他由何得知老衲就不知了。”
浩天转首朝“飞天神龙”望过去。“飞天神龙”冷冷道:
“老夫得知的情形与大师相若,乃六日前由一江湖同道口中得知,据其言及由两神秘人物口中窍听而来。”
浩天又道:
“那如何会如此巧,皆赶到今日正午进人七里埔?”慧因平静的面上,竟微微一红,低喧了一声佛号道:
“老衲与梅老在路上碰到武当灵隐,灵虚二道友,众人昨夜便赶到高平,本想当晚来窥究竟,那知在客店中听闻二江湖中人在隔室内闲谈,竟言及丐帮为护奇书,不惜聚集帮中所有高手,欲与来敌一拼,据闻江湖同道均准备今日中午,乘丐帮举行大会时,一涌而入,再各凭机缘去寻书,老衲等既无意于奇书,自不便先来与丐帮起误会,但又不愿奇书落于歹徒之手,故……”
“飞天神龙”亦答道:
“老夫所遭遇的情形想法与大师完全一样。”
浩天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心知他鬼话连篇,听人传言定是不假,但那里会有不想得书之理,只是想乘火打劫罢了。
浩天道:
“天下竟有如此巧事,竟恰恰在二位隔壁正好亦有人欲往七里埔寻书,而且所讲的话均让你们听去。”
慧因皱眉不由一掀,“飞天神龙”却说道:
“天下巧事本就不少,只怪你年少识浅,少见多怪。”
众人见“飞天神龙”如此挑拨,均不由紧张地注视着浩天。浩天面色微变,随即恢复一片冷漠道:
“这且不说,再说这七里埔,早在丐帮发现之前,已成了一片废墟,而且传说中全村均得瘟疫而死,无一幸免,据在下忖度,全村建造,乃依冥冥子十绝阵中‘七鬼灭神大阵’装置,而且村主如携有‘幽冥志异’,则必为冥冥一派当无问题,如说在一批身怀上乘武功之上,会全得瘟疫而亡,任谁也不会相信,唯一的解释,便是遭仇家用歹毒的方法迫害至死,如仇家知村中人为冥冥一脉,而且携有奇书,岂有会不尽力寻求之理,依在下看,没有奇书便罢,若有,不是落于来犯敌人之手,便是藏在异常隐秘之处,事隔多年,仍无寻获,又岂是你们随意看几圈便找得到了。”
据他一分析,各人均不免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飞天神龙”仍不服地道:
“那为什么这消息突然又会传出江湖呢?又是由谁发起传出去的呢?”浩天皱眉道:
“本来鬼府与丐帮有仇,很可能是他们传出,想煽动一批江湖不肖分子,乘今日将丐帮加以扰乱打击,他们想对丐帮来个一网打尽,但如今又出现了一批灰衣人,而又身怀冥冥至阴神功,对鬼府人也加以迫害,问题似愈发令人不解了……”众人一时均沉吟不语,半晌,慧因才对浩天道:
“施主之言颇为有理,老衲已想开,不论是否有奇书,一切均凭机缘,即使最邪恶之妖孽得此奇书,亦为上天注定,老衲何须庸人自扰,就此别过,他日有缘,当再聆听施主高论。”
“梅叟”遂亦对浩天微微一笑,意颇赞许,与慧因带着众弟子转身欲去。“飞天神龙”犹豫了一下,恨声道:
“小子,犬子折臂之仇,老夫必报,今日看在替老夫属下治伤之情,暂且饶你一次,以后再碰上,你可要小心!”浩天冷笑一下,并不理答。
“冷面神判”扶着“病瘟神”二人目中均流露出一股依依不舍的神情,朝浩天深深瞥了一眼,转首随“飞天神龙”而去。浩天蓦然朝已渐渐去的慧因大师叫道:
“大师留步!”说毕,人已如一朵白云,飞向慧因身侧落地。慧因道:
“施主尚有何言?”浩天迟疑了一下,道:
“在下五日后,将以骷髅帮二代帮主之身份,晋谒贵掌门有事相商,请你为传言。”
慧因及“梅叟”闻及骷髅帮之名,不由心头一震,慧因道:
“阿弥陀佛,老衲定将施主之言传到,施主可还有何事要吩咐。”
浩天道:
“村外似不甚安静,二位最好能赶上藏龙堡诸人,彼此可有个照顾。”
慧因道:
“施主好意,老衲心领,临别一言,不知施主可愿听?”浩天道:
“大师有话不妨直言。”
慧因道:
“施主英华盖世,他日成就不可限量,必为武林放一异彩,只惜杀孽太重,希望施主以后多本着我佛慈悲之心肠。杀十人不如渡一人,威慑人不得服人,施主生就灵性慧根,当不难了悟老衲之意。”
浩天正色道:
“大师之言,在下当永志不忘。”
慧因望他感激地叹息了一声,掉首与“梅叟”飘然离去。这时,“笑面乞”蓦然道:
“老弟,你去少林干什么?”浩天笑道:
“为师门解决一件事情。”
“白面神乞”道:
“老化子好久没去少林参拜佛爷,如今可就陪贤弟一道去。”
“铁扇书生”亦说道:
“兄弟久欲一瞻这佛门胜地,如今正好乘便去观光观光。”
浩天知他们的好意,只怕自己惹事涉险,遂摇首道:
“此事关师门信誉,小弟只能一人前往,大哥及易兄好意,小弟心领,尚望二位体谅。”
“白面神乞”方欲再言,“笑面乞”一使眼色止住,道:
“孟老弟此次去嵩山,有关师门大事,帮主确不可勉强。”
浩天已将一切看在眼中,也不道破。
“白面神乞”只好作罢。浩天对“白面神乞”道:
“小弟有两件事想托大哥代为一办。”
“白面神乞”尚未答话,“笑面乞”已道:
“老弟尽管直说,就是要老化子的头,老化子也干!”
浩天笑骂道:
“谁要你这颗大头!连当皮球踢,都怕你那张破嘴咬人一口。”
“白面神乞”亦笑道:
“他确是愈老愈不正经,谁要被他相中,也算倒了八辈子霉。贤弟,到底是那两件事?”
浩天肃容道:
“首件事,乃请帮中弟子将小弟已得‘骷髅玉符’之喜事,传回师门……”“白面神乞”道:
“这事容易,本帮传讯,向来快捷,只不知送往何处。”
浩天道:
“只要传出关外,任何地方都行!”“白面神乞”道:
“那第二件事呢?”
浩天玉面不由一红,呐呐道:
“请大师打听一人。”
“笑面乞”一双眼睛细眯着,在浩天脸上溜来溜去,插口道:
“不知是何人。”
浩天于咳一声,道:
“乃小弟一位患之交……也就是白云庄庄主的……”“笑面乞”心中已了然,故意问道:
“庄主的什么呀!”浩天心中恨得牙痒痒,索性高声道:
“庄主之千金,‘玉面仙子’。”
“笑面乞”怪笑道:
“原来是位大姑娘呀!不知我们这位俏帮主寻人家大闺女可有何事?”“白面神乞”亦笑着打趣,道:
“这是人家小俩口子的事,你老化子何必多问?”
浩天不由苦笑道:
“二位休要取笑,‘玉面仙子’乃小弟……”他一急之下,更想不出适当措词。“笑面乞”笑接道:
“弟媳妇,是吗?”
“白面神乞”怕浩天面嫩难堪,忙打岔道:
“据江湖传言,白云庄三位高手曾在北京出现,‘玉面仙子’又在遵化府走失,以为兄弟揣测她多半仍在北方一带,不要紧,反正穷家帮散布各地,一有消息,为兄即想法尽快通知你。”
浩天道了声谢,便与“铁扇书生”、“白面神乞”等四人回转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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