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峨嵋风月若人恋(4)
伍一君看着鲜血从自己的身一体射一出里来,顿时傻了,他不相信这是真的,自己怎么会败在别人剑下,他以为这是幻觉。等他看到腥粘的液体,他忽地感到了一种恐惧,继而是绝望,终于,他心里暴发出不可遏止的狂怒,一浪一一样地嚎叫起来,声音异常凄厉。
一旁没跑的人,包一皮括丁狂在内都被伍一君的声叫一声吓了一跳,有些不寒栗的,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东西怕死的。到了他这样的年纪了,按说该视死如归才对,他却连这也与别人不一样,他暴叫了几声,见左云不见了,顿时把仇恨汇到江月柔身上去。他两眼里放着吃人的凶光,张牙舞爪地扑过去。
江月柔被他恐怖的面孔吓得头皮,斗志顿失,知道对抗唯有一死,于是拧身飞起,仿佛一片时子被风吹走了。
伍一君一呆,料不到她也怕死了,他不知道她也许受了他的求生的影响呢。
大的跑了抓了小的,这个念头一生,他就扑向了孔水纹。这回可吓坏了躲在一旁的丁波,孔水纹是他的心中情人,岂能看着她遭殃。他身一子向前一窜,猛地发出他的两枚暗器,射伍一君眼睛,同时大叫:“妹妹快跑!”
伍一君陡见暗器射来,心中愤恨之极,挥掌把暗器击飞,但他却因之喷一出一股血。
他的身一体霎时有些摇晃了,流血过多,对他绝不是好事,他感到了发功的艰难了。
孔水纹霎时竟然没有跑,这更让他惊恨。
他想走过去掐住他们的脖子,吃了她们,到去他们的衣服也好。但他却没有动。他的眼里忽然流露出温柔的目光,仿佛夕一陽一残照那么宁静洗丽,转眼他变了一个人似的。
“哈哈……”笑声无疑是从他的口里发出来的,声音悲壮洪亮,没有了哀绝的气息。
“女娃儿,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你们还没有长大,还不知道许多东西,世上的有许多美丽的东西呢。”
他笑了,在他的一生中,也许从来没有今天的笑这么纯厚圣洁,眼与脸红彤彤的。
孔水纹嫣然地一笑:“我们不害怕的,以前我们还救过象你这样流血的人呢,你快点止住血吧,别让它淌了……”
伍一君摇头说:“我是缸破水洒尽的,没什么可值得顾惜的了。女娃儿,你天姿清颖,非一般人可比,我就把‘九星魔掌’传给你吧。”
孔水纹的身一子一颤,双颊泛起了红潮,但马上消尽了。她摇了摇头,轻声说:“我是峨嵋弟子,是不能学会旁门左道的武功的。”
伍一君的脸一灰,仿佛秋后的叶子遭了霜打,哀冷地说:“你不愿学,这门奇技也就失传了,武学无正邪,全在于人用,你小小年纪,脑袋里怎么有这样的怪念头?”
孔水纹笑道:“老先生,你误会了,天下诸般武学都有独到之处,峨嵋派武学博大一精一深,我还没领会万一呢。怎能枉贪别门武功?”
她婉转道来,声音如流水轻扬,格外悦耳。
伍一君叹了一声,两眼里有了古远苍凉的泪水。
丁波这时忽地从暗处蹿出来,笑嘻嘻地向他作了个揖,说:“老前辈,我也是玲珑剔透,你看可否传给我?”
伍一君“嘿嘿”一笑:“你小子想学?”
丁波点点头:“不可以吗?反正你又不能带着它走,别人又不学,何不让我发扬光大呢。”
伍一君“哈哈”一笑,热泪横流。多少年没流过一滴眼泪了,想不到临死前牵动了衷肠,竟泪流不止,似乎要流个够本儿。
“小子,你想捡‘死人’的便宜,也损到了家了。”
丁波连忙说:“这是什么话!我欲学是我的事,你不教是你的事,我占你什么便宜?我是请求你教,又不是强迫你。你若教给了我,逢年过节我要给你磕头烧纸钱,你也不算大吃亏。你若不传我,一杯黄士,荒草凄凄,山谷空运,鸡声悲凉,,谁又能记起你?”
伍一君看了丁波一会儿,笑道:“你小子挺会说话的,可你这样的人我是不教的,我宁可它随我一同去。”
丁波恼道:“老家伙,我有什么不好,你不要在别人面前说我坏话。”
伍一君又笑了起来:“就凭你用着人可前,用不着人可后;一会儿叫我前辈,一会儿叫我老家伙,就知你不是好东西。谁会把绝学奇技教给你这种人呢?”
丁波知道没有指望了,便退到一边去,冷冷地笑道:“老家伙,你那两下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现在你求我我也不学了。你搂着它入黄土吧。”
伍一君仍笑:“你小子想使激将法,没用的。”
丁波纵身跃到一棵竹子上,摇摇晃晃地笑道:“我才没那么没志气呢,别自赏了。”
伍一君突感一阵冷意袭来,知道死神向他走来了。他的神经顿时绷紧了,要与这个活色生香的世界就此永别,他是非常难受的。
终于,他支持不住了,倒在地上。
丁狂见伍一君倒下,大有免死狐悲之感,猛地纵到他面前,急切地说“伍兄,你要走了,我会继续干下去的,快把你的功力赠给我吧,不然我很难是他们的对手!”
伍一君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与我一道走好。”
丁狂气得“哼”了一声,猛地站起身来:“伍兄,你也太没有良心了,到这种时候还这么自私,真是天下少有,你带着功力走有何益处!”
伍一君半闭着眼说:“我要到那个世界报仇去,我不能放过他的。”
丁狂飞起一脚,把他踢到一边去。
伍一君痛苦地说:“你踢了我一脚,我会记下的,这个仇我也要报。其实,你若再求我两声,我会把功力给你的。”
丁狂若笑了一声:“你是什么人我是很清楚的,你也别给我后悔药吃,你一辈子就慷慨过一次,以后不会再有了。”
伍一君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他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慷慨过。弄不清这个,他似乎不能安心死去。
“我何时慷慨过?”他吃力地问。
丁狂“嘿嘿”地笑道:“就是刚才,让铁剑客刺了一剑。”
伍一君气极,骂道:“你混蛋!!”他奄奄一息了。
丁狂淡然一笑:“我是浑蛋,浑蛋得都不能动了。你若不贪功,我们并肩作战,也不至于让我落了个孤立无援的境地。”
伍一君一咬牙,团上了眼睛。他实在听不下去了,丁狂的话比刀子还毒。
丁狂冷看他一眼,说:“死了好,一了百了,永无烦恼。浑蛋!”
伍一君双拳一握,猛一挺,喉咙里“咕咕”了几声,安静了,死一样的“安静”。
左云与江月柔这时从旁边走过来。
江月柔问:“老魔,你也要走他的路吗?”
丁狂笑道:“我还不老,他的路我现在也不想走,倒是你们该考虑一下走什么路。”
左云说:“你别狂了,伍一君都死了,你还有比他更一精一的花招?”
丁狂冷笑道,“我有什么不会告诉你们。伍一君死了,中律门没灭,你们是逃不脱制裁的。”
左云轻“哼”了一声:“你太相信中律门了,可它救不了你,这遗憾何补?”
丁狂看了一眼白挨累,说:“你走吧,我留在这里。”
白挨累还挺义气,说:“师傅怎能一人留在这里,我不能走,要么一齐回。”
丁狂说:“小子,这是什么时候,你就别白赔一条小命了,聪明人不干傻事。”
长发老人这时走过来说:“他走不了的,你就别费劲了”。你们两个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丁狂长叹了一声,不言语了。他明白,自己走到了尽头;但若想逃,还是有希望的,可他不想这么干,他还想试一下。
左云看出了他的矛盾心态,说:“你没指望了,别幻想奇迹出现了。”
“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丁狂冷声问。
“我会的。”左云说。“我一动手,你什么全没了,包一皮括幻想。”
丁狂冷“哼”了一声,不相信自己一样会死在剑下,但他也不敢小瞧对方,他严阵以待。
左云笑道;“除恶务尽,我就多做点好事吧。”他身一子一飘斜剑刺向了狂的左肋。
不料,白挨累猛地向前一纵,用身一体挡住了铁剑。这小子太傻了,想在铁剑下试验自己的功夫。怎奈左云的长剑非同一般,他没有“白挨累”,长剑一下子刺进了白挨累的身一体,鲜血飞一溅而出。也许是他太一精一明吧,自己挨了一剑,给师傅提供了机会。
丁狂在左云一怔之下,急晃一掌,直击对方的面门。他这一招实在太快了,左云闪躲稍迟,被击中了脖子。他闷“哼”了一声,身一子飞了出去。这一下,使他险些成为歪脖子,痛苦万分。丁狂再欲进身,被长发老人截住。
“丁狂,让我来教训你吧!”
丁狂冷蔑地说:“你少吹吧,我一样能让你往屋子里钻。”
长发老人哈哈地笑起来:“天下不会有第二人了。伍一君魔功奇特,不躲难防,我不信你也会有奇招。”
丁狂一笑:“左云也不信,他怎么样了。”
长发老人微微一乐:“这不相同的,你毁在伍一君身上。”
“这跟他没什么相干,你不要乱扯。”
“他若赠给你功力,情形岂不要大变样吗?”
丁狂“哼”了一声,不吭声了。他确实有些恨伍一君,明知要死了,还不把自己的功力让出来,真是浑蛋至极!他自然想不到孔水纹若学魔功,伍一君会注给她毕生功力呢。
长发老人身形飘动,直欺丁狂左侧,仿佛虚影摇晃,一闪而至。
丁狂知他的轻功高明,不敢怠慢,急忙左转身弯腰低头一脚踢向长发老人的下一身。他使的是“阎王闭气”绝招,狠辣异常。
长发老人冷“哼”一声,摆腿一晃,忽地到了他的身后。这一招实在快极,丁狂再也无法闪了。他的“阎王脚”虽然厉害,也失去了用武之地。长发老人一声大喝,一指点向他的太一陽一穴一。丁狂尖一叫一声,身一子顿时酸一软倒地,脑袋仿佛涨了起来。白挨累见师傅惨败,不顾一切向长发老人冲了过去,他还要替师傅挡一下。
长发老人斜身一飘,摇掌一拍,“啪”地一声,正击在白挨累的头上。白挨累“哼”了一声,死尸被击出丈外。
丁狂见弟子惨死,百感交集,眼里涌一出了泪水,他料不到白挨累如此忠义。
左云这时走过来,恨道:“丁老魔,你的末日到了,还等什么,难道还要我再动手?”
丁狂怨毒地看了左云一眼,说:“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中律门放不过你的。”
左云冷然一笑:“那你也看不到了。”
丁狂绝望地扫了一下四周,长叹了一声,举掌拍向自己的头颅。“轰”地一声大响,庞大的世界离他而去,他成了野鬼孤魂。
江月柔在一旁轻出了一口气,说:“多谢你们的援手,请受我一礼。”
长发老人淡漠地说:“江湖本同根,不必客气。”声音刚落,人也飘然而去,来去如同一股风,不留形迹。
左云深沉地注视了江月柔一眼,“咳”了一声。他心里烦乱之极,可也无可奈何了。
他想说什么,犹豫了一阵,终没有开口,身一子一转,仿佛一片云飘去了。
江月柔望着左云远去的身影呆呆发愣。
丁波在一旁说:“掌门人,我帮你们把地上的死尸埋了吧?”
江月柔看了他一下,点头说:“你做吧。”
丁波十分乐意,把尸体拉到一边去扔了。
片刻后。他回到江月柔身边,笑道:“掌门人,我可否在此住几天?”
江月柔断然拒绝:“不可以,我们从不留住外人。少侠,你还是远去吧。”
丁波嘻笑道:“可我走不了,我的东西留在这儿了。”
“什么东西?”江月柔警惕地问。
丁波迟疑了一下,说,“心。一颗红心。”
江月柔脸色一变,冷声道:“原来你是个‘无心人’,那我们更不能留你了。”
了波一窘,心中大急,可又不能发火。他实在不想给江月柔留下坏印象,那样他的一爱一情就全完了。
他忙向孔水纹使眼色,想让她求个情。出乎他的意料,孔水纹轻摇了一下头,转过身去。
丁波不由有些恼,峨嵋山色秀丽奇峻,它的女人们怎么这样古怪呢,难道大山的清爽从不冲洗她们的浊肠?岂有此理!
他低头寻思了一会,说:“江掌门人,我在你们的对面搭个棚子住下,可否?”
江月柔冷厉地说:“不行!你走远点。”
丁波不快地说:“走远点行吗?”
江月柔拿他没有办法,口气缓和下来:“少侠,峨嵋大得很,你何必一定要留在这里呢?”
丁波笑道:“大是不错的,可风水不一样,我觉得唯有这里独秀。”
江月柔冷笑说:“我若不让你留在这里呢?”
丁波满不在乎地说:“那我就到别处去,我可不敢得罪您老人家。谁不知峨嵋拳法深沉轻奇,出手放人。”
他这里在拐弯抹角地讨好江月柔,可她听了却没有什么欢喜,反而觉得丁波有些讽刺她,似笑非笑地说:“我以为少侠本当不苟言笑,正直知礼,尤其识趣,你说呢?”
丁波嘻笑道:“掌门人的话没有不对的,你是我最敬重的人,我岂能赖着不走?”
他嘴里说走,脚不挪步,眼睛直往孔水纹身上扫,希望能和她递个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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