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功成义付当年约(3)
三人要了三间房,各自上一床休息。 ; ; ; ; ; ; ; ; ; ; ; ; ; ; ; ; ; ;□□□ □□□ □□□夜是最深的云,人是最大的夜。罗国伟在夜色里一阵急行,深深地懂得了人生的诡橘。
他感到自己象个婴儿,心里暖洋洋的。
他奔驰了许久,到了妙远。敲开客栈的门,他走了进去。妙远城仅有一家客栈,他与牟道成了邻居。牟道这时还没入睡,知道有人进来。
罗国伟在房里转悠了两圈,猛抬头,陡见牟道站在门口,顿时又惊又喜,连声说好。
牟道道:“世界真小,我们总能碰到一起。”
罗国伟说:“我正要找你呢,该是了帐的时候了。”
牟道一笑:“听说你与张三丰勾搭上了?”
罗国伟大笑起来:“可惜没‘成好’,你的耳朵倒满长的。”
牟道扬了一下头颅:“你打算什么时候了帐?”
罗国伟说:“明天。”
牟道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
罗国伟知道牟道不会偷袭他,放心地睡了。讲信义的敌人比不可靠的朋友让人放心。
牟道也想到了睡去,于是他睡着了。
翌日清晨。两人坐到了一张桌上吃饭。
彼此注视着,谁都不回避。
戈剑和张严馨坐在旁边的桌上吃饭,一声不响。小店内极静。
罗国伟盯了牟道一会儿,说:“我看不出你哪点象天才。”
牟道微微一笑:“你又犯了上次的错误。”
“可是,这回我不会输。”
牟道看了他一眼:“我与你不同,我一向都把结论放在后头。”
于是,两人又和和气气地吃饭。
吃过饭,两人向城外走去。戈剑、张严馨在后面跟着,相距甚远,为的是不影响罗国伟的心境。公平决斗。
两人走到一棵参天古树下。
牟道说:“这地方不错,对你有利,大概古树不倒,你也不会死。”
罗国伟笑道:“这时候你能为我着想,难得。”
两人对峙起来,不再说话。
许久,两人也没动手,都不想先进攻。
两人又僵持了一会儿。“罗老兄,你是否打算改变主意?”
罗国伟冷射一了他一眼,说:“你等得不耐烦了?”
牟道摇了摇头:“我可以等你十年,但无论如何,你只能是输家,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罗国伟哈哈地笑起来,豪放:“我的刀也不会乱砍,这你尽管放心。”
牟道似乎寂寞地说:“万里深处,总有头。”
他一扬剑,直向罗国伟欺进,平常之极,毫无天才可言。
罗国伟一怔,视如儿戏,这不是他想象的惊天一击,但他马上换了念头,无论对方怎样,自己是不能变的。他的刀在腋下一旋,闪电般削向牟道的小腹,无声无息。
牟道身形一扭,忽如风雷起,长剑虚光连成甲,一片汪洋都不见,人影顿失。他的“禹步”被他天才地发挥到“虚无一气”的境界。
罗国伟感到不妙,前胸一凉,鲜血飞流,他中了一剑。不知何时,牟道又退到原来的位置上去。
罗国伟惊诧极了,刚才仿佛一梦。他好不容易才从汹涌一陰一暗的大海里挣脱出来,他觉得没被吞没实在是万幸。
牟道剑下留了情,罗国伟竟没觉察到。
戈剑、张严馨欣喜地冲过来。
“兄台,我知道你会胜的,谁也别想在你身上大发横财。”
戈剑十分兴奋。
罗国伟心中一片幽暗,说不出话。他面对的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说不清的“变化”。这让他从心里感到可怕,他实在不明白牟道的身法怎么会这么玄乎、这么快。
牟道轻微一笑:“罗老兄,看来你还得改变一下自己,这回你没法儿如愿了。你希望还有下次吗?”
罗国伟冷道:“我会考虑下一次决斗的,你不会有太好的结局。”
牟道自信地说:“除了意外,没有什么可以动摇我的东西,仇恨也不能。”
罗国伟哼了一声,飞身而去。他很累。
牟道冲张严馨一乐:“你知道我何以会胜得这么容易?”
张严馨笑吟吟地说:“你总是不断地制造怪念头,谁能猜得好呢?不过我可以试一下,也许你心里突然进入了一个明丽的清影,你才有了灵感,胜得兴奋轻松。”
牟道“啊”了一声:“好厉害,什么也逃不过你的眼睛。不错,动手前,确是你无比的美丽给了我深刻的启示,由你那绝顶辉煌的眸子我想到了剑,想到从什么方位下手。”
张严馨脸儿一红,幸福甜蜜的红,更加夺人心魂,仿佛一片火云能把人送上青天。牟道不由看得痴了,真想走进去。
戈剑把头凑上去,直直盯着牟道的眼睛,轻声说:“兄台,要不要我帮你一下,你的眼珠停住不动了?”
牟道瞬时回过神来,笑道:“你鼓捣什么,我在奇怪你们两人有些相象。”
戈剑一本正经地说:“那当然,她是姐姐吗。”
张严馨轻挥衣袖,飘身而去,向北。
牟道一推戈剑,两人追上去。
牟道不语,三人纵身东去。
一路急行。半个时辰后,他们进了安一陽一城。
小城还是那么古旧,似乎从来就没变过。
他们走进一家酒店,牟道顿时愣住了。
一个风流少年正向范幼思大献殷勤,旁边坐着一位很老的道姑。
牟道轻轻地坐到一边去,等待机会。
少年的形状、声音似乎有些熟,这让他想起在侯文通家碰上的那一幕——侯文通的儿子调一戏小丫鬟。
他没有猜错,少年人正是侯文通的儿子“金风手”侯子玉,他抢了老子的心上人逃到了这里。
范幼思一脸冷漠,对他并不感兴趣。
老道姑一言不发,侯子玉大唱独角戏。
侯子玉摇头晃脑,大讲他爹的坏处:“老头子什么都好,就是一身狐臭,让人受不了。
范姑一娘一,我可是白壁无暇,什么人也比不了。”
老道姑这时忽说:‘丫头,你就跟了他吧。他比他爹强多了,你不吃亏。”
范幼思道:“我看不出他有什么好,除非他能让我相信这一点。”
侯子玉笑说:“这有何难,我会让你开开眼界的。”
他扭头看见了牟道,站了起来,轻轻走到牟道面前,一伸手说:“把偷我的钱给我。”
牟道料不到他这么会找理由,笑道:“你没有认错人?”
“笑话,我的眼睛不是吃素的。”
牟道说:“你把偷的人给我。”
侯子玉一惊,以为牟道是他爹派来的杀手,厉声问:“你是什么人?”
牟道笑道:“我不是你爹……派来的,你别太紧张。不过,你爹抢的人要让你放。”
侯子玉嘿嘿一笑:“做梦!大概你还没在江湖上混几天吧?”
侯子玉也是青年一辈中的好手,他有些自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他小看牟道却是一个绝对的错误。他一抖手中“金扇子”向牟道点去。
牟道向后一仰,侯子玉的金扇顿开顺手划向牟道的脖子;牟道飘然而起,闪到他的右侧,伸手点向他的“章门一穴一”。
侯子玉大骇,欲闪不及,被点在那里。
老道姑这时怒形于色,喝道:“小子,放开他?他抢他爹的女人碍你什么事?”
牟道说:“问题是范姑一娘一并不是他爹的女人,她是被抢来的,这不行。”
老道姑一拍桌子,怒道:“不管这丫头是怎么来的,你都得放人!”
“你们也得放人,这才公平。”
老道姑哼了一声:“好个狂妄的小子不让你栽几个跟头,恐怕你死活都不买帐。”
牟道满不在乎地说:“我并不在乎栽个什么样的跟头,只问救个什么样的女人。”
老道姑扬了扬手,连声说:“好,好,那你就先接我一掌。
她身形一动,犹如一股风忽地吹到了牟道面前,身法之快实属罕见。
牟道一惊,挥掌迎上。
“砰”地一声,两掌接实,两人各退出半步。
老道姑似乎不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老眼不住地翻一动,吃不准牟道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牟道亦亦有些惊异,老道姑似乎已过百岁,竟然这么硬朗,堪称奇迹。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老道姑说:“你是何人门下?”
牟道道:“你看呢?”
老道姑脸色一寒:“你想硬到底?”
“我只关心放人,只要范姑一娘一自由了,一切都迎刃而解。”
老道姑权衡了一阵利弊,无奈他说,“好,我放人。”她推了一把范幼思。
牟道挥手解一开侯子玉的一穴一道。
范幼思走向张严馨。
侯子玉叫了起来:“不,你不能走!”
范幼思叹息了一声,没有理会。
侯子玉飞身欲扑,忽儿看清张严馨的面孔,他顿时呆了,这么美丽的少女他还不曾见过。
他直勾勾地盯着张严馨,竟忘了范幼思。
戈剑讨厌他那副馋相、闪身挡住他的目光。
范助思对张严馨似乎有一种天然的好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纯朴的亲呢:“姐姐,我能和你在一起吗?”
张严馨轻轻笑道:“当然可以,我正少一个妹妹呢。”
范幼思脸上布满幸福的笑意。
侯子玉这时冲老道姑叫道:“老姥姥,我不让他们走,你帮我!”
老道姑抬眼看了一下门外,罗国伟走了进来。他见了老道姑,连忙施礼:“祖师,您老人家可好?”
老道姑面无表情:“又来劝我躲起来吗?”
“不,弟子知错了。祖师,弟子想问您一句口诀。”
老道姑“嗯”了一声:“什么口诀?”
“邪魔经’上的一句口诀。”
老道姑不言语了,飘身而去。
罗国伟、侯子玉急忙跟了上去。
侯子玉把老子的心上人弄丢一了,心如被鼠嚼,一路上叫骂不止,仿佛天下人都与他过不去。
牟道这时走到范幼思面前,笑道:“范姑一娘一,你自由了,想到哪里去呢?我可以送你。”
范幼思并不看他,两眼直盯着张严馨,淡淡地说:“我哪里也不去,只和姐姐在一起。”
牟道感到有些别扭,也没往深处想。
张严馨轻笑道:“跟我在一起是要吃苦头的。”
“我不怕。只要跟着姐姐,什么苦我都愿吃。”
范幼思十分坚定,似乎张严馨是她唯一值得信赖的人。一个人难得有这样的好感觉。
张严馨轻一抚了一下范幼思的秀发,甜怡地说:“你喜欢喝酒吗?”
范幼思一愣:“姐姐喜欢喝吗?”
张严馨摇了摇头:“不喜欢,可有时不得不喝,喝得很厉害,以致都找不到自己了。”
范幼思嘻嘻地笑起来:“真有趣,姐姐干什么要喝酒呢?”
“为了不被人伤害。你若想好好活着,从现在起也必须开始喝酒,喝得越多越好。你能做到吗?”
范幼思一脸惊慌之色:“我恐怕做不来。”
张严馨微微摇头:“你没有选择的余地,除非你甘心受人摆一布,走得远远的。”
范幼思忽觉一种冷硬的东西扼住了她的喉咙,心中一酸,颤声道:“喝酒与自由有什么相干呢?”
张严馨一笑:“只要你愿意喝酒,以后会慢慢明白的。你若不喝,我也保护不了你。江湖并不平静,你心里该有数了。”
范幼思心中一痛,觉得张严馨在责她无用,自己被人抢来抢去,确也是耻辱,可这能怪我吗?她几乎哽咽地问:“姐姐,你有武功?”
张严馨微微地笑了,仿佛迷人的红云在她脸上升起,似水纹向外散开。范幼思呆了。
许久。范幼思说:“姐姐,我喝,就是毒酒我也不怕,只要你不嫌弃我。”
张严馨冲戈剑点了点头,戈剑便要菜点酒。
酒店老板抱来一坛酒,揭开封盖,酒香扑鼻,果然是好酒。
范幼思几乎被吓蔫了。
戈剑托起坛子一连倒了十大碗,坐到一旁。
张严馨一指桌上酒,笑道:“先喝十碗试试。”
范幼思吓得直咽口水,这不是要人命吗?她两眼盯着青白的酒,不敢喝。
张严馨一指桌上菜:“你可吃几口菜,然后喝酒,只许吃调黄瓜。”
范幼思为难极了,似乎这是一逼一她跳水,她恐怖地想起深井里闪着暗光的水。
戈剑见她毫无英气,不快地说:“姐姐,她这么一副样子,你又何必费心呢?”
范幼思看到戈剑眼里的轻蔑,脆弱的心宛如被划了一刀,在滴血。这不公平,她在呐喊。
又过了一会儿,连张严馨对她也失去了信心。范幼思再也受不了了,不是酒吗,有什么?
她银牙一咬,猛地端起一碗酒,扬脖狂饮。喝到中途,她被呛得不住咳嗽、流泪,几乎站不住了,但她心一横,没有停下。
她心里清楚,若是自己放下碗,就再也喝不下去了,会晕倒,会不省人事。
她憋足一口气,一连喝了六大碗,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她胸中燃起了冲天大火,要把她烧坏了,香汗淋一漓。她晕倒了。
戈剑欲扶起她,张严馨摇了摇头:“让她来。你可以扶她站起。扶不起她的自由,一切应由她去拼搏。”
范幼思在朦陇中听得也清,暗恨自己无用,怎么几碗酒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呢?十碗,自己没喝完呢?她忍住强烈的晕痛,慢慢扶桌站起,瞬间里,她也体会到一种强者的欢乐。
她把手伸过去,又端起了酒碗,又扬起了粉颈,那雪白的脖子在烈酒的冲动中动人地起伏着,发出欢快的暗响。清冽的酒使她的脖子光泽更好,如玉如水。
做苍山,永不倒,飞龙直下处于渊,鬼神惊呼儿女好,风啸啸。
范幼思拼着一性一命把碗里的酒喝光,向地上栽倒,彻底虚脱了。
张严馨玉掌一摆,一股柔和的内劲把她托住,让她站在了那里。
牟道不知她要搞什么名堂,默然无语。
张严馨笑道:“牟兄,让她这么站着你看可好?”
牟道说:“你打算让她站多久?”
“只要兄长乐于助她,片刻即可。”
“我担心她会醉死。”
“不会的,我的兄长,我已点了她的‘灵台一穴一’,酒在在我的控制之下,猖狂不起来。”,
“你想趁她无念时打通她的脉道?”
“这是我的一半想法,另一半保密。”
牟道注视了一会儿范幼思,挥掌拍向他的“命门一穴一”。范幼思顿时动起来,身法十分灵活,一点也不象酒醉的样子。
范幼思的舞动越发快了,几乎惊心动魄。
牟道不由赞叹张严馨的绝代聪明,让一个人在无念状态中接受某种东西,那与天生的没有什么两样。
十分清楚,范幼思不是乱动,是在一操一习一种极为深奥的武学,张严馨试图把一种在清醒状态下无法修习的奇术印在范幼思的脑海里。这是一种伟大的发明。
范幼思猛烈酣畅地飞旋舞动了三百六十个回合,汗如雨下,人也清醒了。张严馨突然一抽一力,她立身不稳,向外飞出。牟道反手一勾,她站住了,停住时的姿势十分优美、迅捷。
范幼思这时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呼一声“姐姐”,向张严馨扑了过去。她激动极了。张严馨捧起她的脸儿看了一会儿,笑道:“好妹妹,以后你就轻易不会醉了,可要时常喝哟。”
“不喝会怎样呢?”范幼思歪头问道。
张严馨拍了一下她的左腮:“不喝就要遭打,浑身不灵活。
遇上强敌,喝一口酒就增添一分雄壮、几分胆气,妙得很呢。”
范幼思忽地娇一笑起来:“姐姐,你真逗,这样我岂不要带上一个酒葫芦?”
张严馨、戈剑也都笑起来,十分开心。
几个人又说笑一阵子,吃喝一通,离开酒店。
范幼思用一块红布背上一个大酒葫芦。
她做梦也想不到会与酒结下不解之缘。
四人走向一条胡同,忽听有人喊冤,嚎哭如鬼。
他们走过去,见一个五旬左右的老人跟在路上正向几个官府中人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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