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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2)

何笔四人,仍由顾氏夫妇和哈大锤挽手同下。一穴一底一样的火炬辉煌,下有二三十丈,才得到底,面积比上面虽小的多,也有数十亩方圆,四壁洞一穴一,密如蜂房。沿途不少族人,听说是云龙山的少山主到了,无不俯首拜谒,只不见一个女的。大家走到了尽头,一穴一壁上忽然出现两扇红门,才见到有两排手持短矛,腰悬弓矢的女人。

顾野夫妻到此,方揖让众人入门。到了门前一看,里面也是一间极为宽大的地一穴一,用木板围成了数十间房屋。

不但陈设华丽,所有汉人用具应有尽有,而且一精一美,真似富贵人家的宅邸。

他们随着顾野夫妻,经过了二三间屋,才到了迎宾之所。当中仍按习俗设了一座大火池,屋顶早已吊好宰杀干净的一牛一羊,肉已烤得半熟,四溢飘香,火池旁边陈列着二十多个木墩,墩旁挂着刀叉用具。另有数十名年轻女人,捧着山芋、酒食之类俯身侍应。顾野夫妻光向火池一拜,口中哺哺默祝,这才举手揖客就坐。

何笔先代三女向主人道了谢,然后也跟着坐下来。

顾野笑道:“我知道汉人,都不喜吃生肉,我夫妻虽居此地,颇晓汉俗,等我开刀祭了火神之后,大家只管随意吃食,各凭自己不要勉强。”说罢,便从木墩旁摘下一把长钩,一把尺半又薄又快的小刀,站起身来,用钩向牛头上一搭,那边倒吊的一头肥牛便被钩往荡了过来。

顾野钩牛的手法很快,左手钩住牛,右手小刀在牛头上一旋,便片下一大块已熟的牛肉来。他口中默祝了两句,将肉掷在火里,算是祭完了神。

随请客人开割,何笔也在墩上取了钩刀,照样钩住了牛,先片下三大块敬了主人。等顾野夫妻接过吃了,然后再捡那焦熟肥嫩之处削了些巴掌大的薄片,沾了盐水,又向侍女手中取了三块山芋一并交给纪雯等三女,由她们夹一着吃,这才自己下手。

吃喝了一阵之后,金花一娘一起身,照样又拿烤羊开刀同吃。何笔和纪霎等人,对于这种吃法虽不习惯,但因早已饿了,也吃的甚香。只见那一只烤牛、一只烤羊在火池上荡来荡去,真可谓是刀起肉飞、酒到杯舞。不消顷刻工夫,牛羊已被吃去了一半。还加上那些山芋、酒和山泉,大家吃喝得十分尽兴,这才一一停下了刀叉。

顾野夫妻见大家已经吃饱,忙即双双起身用土语向哈大锤说了几句,哈大锤带着忿色而去。

顾野将那剩余的牛羊肉及酒食赏给了那服侍的众女。

命她们就在火池旁边就食,不听呼唤不许进去。于是,何笔四人跟着顾野夫妻走向尽里一间较小石室之中落座。金花一娘一起了身,提起壁上挂着的水葫芦,又取出几个碗来,给他们斟上一碗山泉,这才说出和孽龙拉拉结仇的经过。

原来那孽龙拉拉并非妖怪,也是土著的一支。他们那一支名叫大藤族,人数井不多,惯一爱一在隐蔽污秽的山洞之中居住。据说,大藤族的祖先,本是蟒种,天一性一凶狠,身长逆鳞,手能断蛇切木,纵跳如飞,力大无穷。他们本来居住在泸水西南山中,起初也颇强盛,谁也敌不过他们。

后来在蜀汉时,被诸葛亮一把火烧死了很多,只剩下一些妇孺,逃在这东北百余里的荒山凹里居住。那个地方名叫铁锅冲,其中有个孽龙潭。起先他们畏怕汉人,如同天神。因他们以藤为衣,以蛇兽为食,又轻易不敢出山一步,所以外人极少知道。

有一年,顾野因失事被救回来,无心中谈起,却被哈大锤听了去,就背着人寻到了巢一穴一,捉回他们一人,又救回了他们银峒族中的一个女孩。才知道大藤族中,新近出了一个又狠又恶的头子,大家叫他“孽龙拉拉”。

他们不但时常埋伏要道,劫杀汉人、行客,还贪欲无比。因为他们多年没有出过山,只知朝惯走的路,绕向道上害人。他们尚不知附近住有银峒的一族,否则早晚必来侵犯。

那名女孩,因在三年前,追捕野兽入了他们的巢一穴一,被他们抓住,一逼一做老婆,日久通了他们的语言,知道底细根由。不过,她还算忠心,忍受了许多苦处,始终没有说出银峒族的住处,才得无事。可是,那孽龙拉拉凶狠无比,恐她知晓泄密,就把她藏在冲后一个极隐蔽的洞内。

一天,那女孩因思家心切,便装着生病,说是那洞中潮一湿太重,不宜居住,又说生病了不能同他睡了,须把她背出,吃一种仙草才能痊愈。她这是脱身之计,那族的人信以为真就依了她。果然方出铁锅冲迎头正遇上了哈大锤和几个手下。那女孩见来了自己人,连忙喊救,那大藤族的人打不过,就被捉了回来。哪知,他竟会在半夜里磨断绳索逃走了。

西门柔道:“那可糟了!”

顾野道:“我夫妻明知惹出了事,一则我夫妻二人的本领,还打不过他们。二则听说大藤族号称身有逆鳞,刀槍不入。”

纪雯道:“他们真是这样吗?”

顾野道:“一看捉来的人,除了脚底用火烫过,沾有沙石松香,比我们结实,善于爬山之外,并无什么逆鳞,也并非刀槍不入,与传言不对。不过救回的族女我尚未细问,不知那孽龙拉拉有多么厉害,我想他只不过比常人力气大些罢了。”

肖兰道:“那孽龙拉拉你见过没有?有如何的厉害?”

顾野道:“我见那人一逃走,就知不好了,派出了好些人,以防万一。天刚一亮,便听见牛骨哨子呜呜乱响,连忙迎了上去。”

肖兰道:“可是那孽龙拉拉来了?”

顾野点点头道:“不错,是他来了,还带着一百多名大藤族人。他们的身上套着藤筒裙,手持木棒石块,拿刀矛兵器的还不到一半,一人一根骨头哨子,乱吹乱喊,凶神恶煞一样,飞快杀来。为首的人,身高一丈五六,赤着上身,周身果然生有逆鳞,先还当是花纹,谁想觉是刀槍不入。”

纪雯骇然道:“这一战可是败了?”

顾野叹了口气道:“双方一交手,我们的人被他抓着往石上一摔便是个死,要不就被他抓破肚皮,这人就是孽龙拉拉。不一会,我们的人已死去了好几十个,他们那边一个人也未伤。”

肖兰道:“你们不是有毒前吗?”

金花一娘一接着道:“放出毒箭,孽龙拉拉是射不进身的。他那手下,又有那个大藤做的筒裙,足有三尺来长,两头方圆,射他身上,他只将身一蹲,俱被遮住,将箭挡住,有的还被弹了回来伤人。我夫妻见不是路,忙发令让我们的人迅速分散逃命。”

顾野接着道:“我们抄小路和秘道逃到这里聚齐。一面我们夫妻和哈大锤三人拼了命前去阻敌追赶,连砍了孽龙拉拉几刀,不但一点未伤,我还险些被他捉了去,死于非命。”

顾野夫妻说完了经过,请何笔等四人相助为谋。众人听了,无不兴奋。

尤其是西门柔,天生义侠热肠,听到了孽龙拉拉那样的凶狠恶毒,早气得粉面通红。于是她便站起身来道:“天底下竟有这样恶毒的东西。反正我们想必也要从孽龙潭那里经过,何不就赶了去。一则早些上路,二则就把他们杀死,为这地方除害呢!”

何笔仍是不说话,只用一根铁棍拨着火在沉思。

金花一娘一插口道:“如是以前,那孽龙潭藏在深山凹子里,也和他们碰不上,现在却不行了,除去山西边的蜈蚣峡口,因和我们是两交界的要路口。余下如蛇盘峡、金猪岭、火洞、梨花溪槐花冲、恶鬼冲、鸡肠坝等七个险要通道路口,他们都常有埋伏。”

何笔忽然道:“我们去云龙山,非要经走这七个要道路口不可吗?”

金花一娘一道:“那是必经之路,每处虽只有三五个人把守,可是他们俱是力大身重,凶狡异常。一遇有人走过,便吹起牛骨哨子来,声音异常尖锐,可以传到数十里之外。”

纪雯道:“我就不信他们有多厉害!”

西门柔道:“我也想见识一下这个孽龙拉拉,是怎么个的法!”

何笔笑道:“那你们好好地去吧!祝你们胜利归来。”

三女一听,瞪起了眼。纪雯道:“怎么?你不去?”

何笔笑道:“有你们三位女侠前往,孽龙拉拉一定被诛,我去干什么?抢功呀!”

纪雯气得一顿脚,没有说话。

西门柔也气得俏目一瞪。忽然叱道:“纪姐,别理他,我就不信我们三人治不了那孽龙拉拉。”她口中的三人,当然是连肖兰都算上了,肖兰是不得不答应的。

顾野人甚机智,自不必说。就是金花一娘一也不是傻子,一听夫妻俩在闹意见,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有暗忖:闻听人言,汉人与本地人不同,大半男人胜过女人。那少山主听人说话满面笑容,一言不发,好似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他的本事必比那三个女人还大得多。她是心中这么想,并没有说出口来。

金花一娘一却道:“依我的主意,还是请四位在此暂住几日,等我夫妻把陷阱全都造好,计策想好,然后再请四位相助同去。”

何笔笑道:“可否告诉我有何埋伏?”

顾野道:“先埋伏好驴骡队,然后令人诱他过来,一同除去。胜了固好,一有不好便舍却此洞,引他进来,点着洞内外地底暗藏油池火并,把那一群大藤族人和孽龙拉拉烧成灰。”

纪雯闻言,知道他们一性一情、谈吐十分宜爽,虽然心中不太舒服,却明白金花一娘一已做了几次惊弓之鸟,被孽龙拉拉吓破了胆,唯恐自己步上她的覆辙。其实完全是一番好意,井无小看人之心。又见西门柔面带微嗔,语中负气。忙道:“我们承你们夫妇如此厚待,何况又还关系本身安危,害自然是要除的,不过我等心急想马上上路,十天半个月实难耽搁。”

肖兰插口道:“我们走了几天,也有点累了,等我们养足一精一神,先往他巢一穴一之中探查一回动静,得下手时便杀孽龙拉拉,再杀他的余党。”

顾野笑道:“那太好了,也不忙在一时,明天开始,我们这里开始拜月,等拜过月后,再去除害也不迟呀!”

西门柔道:“拜月有什么好看的?不看也罢!”

纪雯一听,连忙使了个眼色,止住了西门柔的话。

原来土著人一年一度的拜月盛会,都在三月月圆之夜举行。天刚黄昏,就开始拜月,月亮一出立即杀牛犒众,全族人无不争奇斗胜,跳舞为乐。还有许多行乐盛举,汉人是不易见到的。

西门柔道:“雯姐,可是那个孽龙拉拉怎么办?”

纪雯道:“你怎么想不通呢?如果明着去,何笔不会答应。照金花一娘一所说,孽龙拉拉的习尚,在早晚饭后,俱是他吸血的时候,事后必要昏睡好一会儿才醒。我们如果乘拜月热闹的当儿,起身上路,赶到那里,天黑未亮,恰好孽龙拉拉酒色昏睡之际便于下手。”

西门柔一听,仔细暗忖:虽然天将近明,他那手下不会早起,擒贼擒王,不入虎一穴一焉得虎子。厉害的只是孽龙拉拉一人。其余那些无知族人,即使事后被他们发觉,也不足为虑了。

她心中这么一想,气也就平了。

就在这时,顾野道:“大家长途劳乏,请往前面别室中休息一下,到了晚上好作长夜之乐。”

这时,来了金花一娘一,她笑嘻嘻地道:“我夫妻不在,银峒的人都在崖上,只留下几个小娃儿服侍你们,若有怠慢不要见怪。诸位如嫌吵闹,少时就请上崖,要不一同上去也好。”

她说话如联珠迸豆,一操一着半熟的汉语,一口气说了一大串。众人见她一个土著女人,生在此地之中,占有唯一的汉人丈夫,能到此地步,也真聪明难得的。

西门柔见她一进门,就喜笑颜开,不象日间面有忧色,说话也变得和气多礼,面面俱到。

心中暗忖:一个会说汉话的妇女,这先忧后喜,如非今晚该是他们喜庆的日子,说不定还有什么花样呢?正在好笑,偶然一眼看到了何笔。他长眉微皱,低首视地仿佛在想什么心事。

不禁心中一动,想问还没有问出口来。纪雯已和金花一娘一答了话道:“我们正想一观这里的奇俗盛典,就烦相带即刻同往观看。”众人自是同意。

当下金花一娘一在前引路,四人后随且谈且行。走出地底到了前洞上面,进入另一条又长又宽、火炬如林的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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